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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着内心的经幡,走进大地的深处(一)
————读胡传永的长篇纪实小说《童谣》
  作者:汐子 发表:2011/3/27 17:46:13 等级:4 状态: 阅读:2412
  编辑按:文章通过对《童谣》的背景、写作特点及艺术效果的总结性阐述及多角度分析,在现实与故事情节的交错中递进,达到了挖掘主题的目的。开篇处的名言引用,既是文章感情基调,也是作者感受见证。推荐欣赏!
  
  “世界以痛吻我,要我回报以歌。”——泰戈尔

  几年前,读过胡传永的获奖报告文学《血泪打工妹》,给我的最深印象是作者对社会底层弱势群体的关注与同情,充满了强烈的忧患意识和悲悯的人文情怀。《童谣》这部长篇纪实小说在她博客连载后,因为是同时代人,感触很深,故谈点我的阅读感受。
  《童谣》,描写的是建国初期安微皖西龙穴山下,一个叫“史仓”的小村庄发生的故事,映现的是一个时代的历史真实。作者把人民公社体制下的“大跃进”、“共产风”、“浮夸风”、“反右斗争”等历史大事件,以童谣连缀故事和复调叙事的笔法,糅进生活现实与社会现实里面,以极其平民化的语述触动了底层人民那颗坚韧而又脆弱的心,把一段特殊历史时期人生岁月的真实图景如述如泣地推向公众眼底。让你感受到一种语痛,一种心的震颤,一种意识上的觉醒。那泣血的童谣,仿佛是那段过往岁月痛苦的呻吟,是一个民族灵魂深处的觉醒与呼唤。
  如果说,“人在本质上是殉道者”,那么,在《童谣》这部作品里,作家再一次将关爱的目光投向挣扎在生活底层的社会群体,笔底形成的一幅幅可感可触摸的辛酸、善良、纯美融会的生活图景,有血,有肉,有泪,有思,有魂。
  历史的沉重谁人曾与评说
  “我是一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我活下来是耶和华的恩典和旨意,我从那些长眠于地下的亲人们身边走过来,我想我的生命里一定受了某种托付。五十多年了,我一直不敢打开那段记忆,因为有太多的灵魂要冲出来向我诉说他们各自的故事,怕故事的沉重会让我承受不起。然而冥冥之中总有一种执著的呼唤,那是一首首泣血的童谣,代失语者歌唱。”
  读这段文字的时候,我想:作者在《童谣》这部作品里,想表述什么?想填满什么?想抚平什么?想拯救什么?想穿越什么?这是我最初的阅读期待。这段题记,也给《童谣》这部小说定下了沉重的情感基调和思想底色。
  可以说,《童谣》是一部可读性很强、审美视觉冲击力很大的诗性长篇纪实小说。也是共和国五十多年来,唯一一部展示那个特殊时代历史真实面貌的全景式作品。这部纪实小说,以建国初期那个特殊的时代历史为背景,以作者我的家庭的生存困境和命运遭际为主线,记述的是“史仓”这个小村庄的社会现实和历史的真实境况,把每个人的命运与国家的命运联系在一起,切实地描述了众多社会底层的人们和一个民族所走过的艰辛、严酷的人生岁月。尽管这部纪实小说的起止着墨是刮“五风”年代里的生活与社会现实,但笔触延伸的却是一个时代的广阔历史空间,既倾注了作家对社会底层人的生存境况的关注,也有历史语境下的痛苦思索。
  胡传永这大半生,走过了许多路,留连过许多风景,也偿过许多悲苦欢欣;有些成了她生命中的印记,有些如浮光掠影,鸿飞不复。而在她生命山水中的雪泥鸿爪,随着时间的递嬗,有些细节模蝴了,浑浊了,淡化了,或者完全消失在了时间的流淌中……有些东西,在她的血液里百转千回,依然那样清晰,鲜活,澄明。
  史仓,是作家胡传永的故乡。半个世纪过去,她又在这里登“场”,给我们讲述她童年的故事。“我来到的这个地方,他的名字叫‘倒庄’。现在它孤伶伶地凸起在一片旱地中间,眼下这种满了油菜和小麦的坡地上,有着那么多抹不去的关于村庄、关于人居的痕迹”。
  穿越50多年的人生风雨,作家胡传永走出她身后城市的万家灯火,站到这片开满油菜花的坡地上的时候,“闭上眼睛静下心来,甚至还能隐约听见孩子们的嬉闹声,女人们的说话声,男人在田干活时的吆喝声,还有鸡鸣声,狗吠声,牛犊儿的哞哞声,白鹅的戏水声,货郎大哥紧一阵慢一阵地摇动拨浪鼓声,以及姑娘媳妇们挑针买线声……”这般低缓、平静,轻柔的语述,与其说是对已经逝去的那么多鲜活的生命和早已消失的一个村庄的祭奠,不如说是对过往历史的铐问与控诉!在那个“瞎折腾”的年代,几十口人,全部死光了.从此,一个村庄和一个时代,都消失在历史的尘烟中。
  史仓,这个小村庄。在建国初期那个艰难、动荡、疯狂的岁月里,同样默默地经历了历史的阵痛,这片土地上的人民,在承受历史的苦和痛中,流过太多的血和泪。
  在“大跃进”年代,“吃食堂”、“放卫星”、“大炼钢铁”,对种田的农民实行“组织军事化、行动战斗化、生活集体化”的强制命令和强制管理,阶级斗争意识和打骂、体罚、刑讯逼供,搞得人心惶惶,鸡犬不宁!“共产风”、“浮夸风”和“一天等于20年,跑步进入共产主义”的狂热浪潮,席卷了祖国大地。史仓这片土地上,也遍地竖起了大炼钢铁的“土高炉”;农田改造时,把男女老幼统统赶到田间地头,搞“大会战”、“夜战”,在田里集体烧锅吃饭,挤在一片空地上集体睡觉。白天“挖地三尺”地瞎折腾,夜里“天作帐篷,地当床”。一个安静的小村庄,变成了鸡飞狗跳、人仰马翻的巨大游戏场……这片土地上的农民,也被当时热血沸腾的政策路线和“改天换地”的革命豪情抽离了土地,投身到基本建设和工业建设的滚滚洪流中去广大农村的男女青壮劳力几乎全被抽调搞农田基本建设和大炼钢铁去了,老弱病残在荒芜的土地上耕作。这种人与土地抽离、异化、吊诡的社会现象,远远背离了唯物主义者的初衷;当地政府也上行下效、不停地“放卫星”、大搞“浮夸风”,粮食全部上交“皇粮”了,连“口粮”和种子都留不下,在一方水土上生存的农民,只能靠吃糠咽菜扒草根喝西北风度命。当时在安徽省“当家”的父母官曾希圣向中央汇报说“现在最发愁的事,就是粮食产得太多了,到处都是粮食,不知往哪儿搁……”
  然而,在这人为的假象和幻境中,“大跃进”、“浮夸风”、“共产风”,不但没把中国的百姓带入幸福的天堂和人间仙境,共和国的每一片土地上却是饿殍载道,数千万尸骨与冤魂被埋在了地下。反映在《童谣》故事和儿歌里的斑斑景象,在人类历史上和社会发展进程中,真可谓是空前绝后的“革命浪漫主义”杰作!
  《童谣》这部作品中,“我”的父亲和姐夫鲍敏还有黑头的表姐、菊子的丈夫,在共和国那场“反右斗争”中,都成了一个时代的牺牲品。“大姐胡传荣生下一个女儿,姐夫鲍敏给起名远玲。解释说:远方的玲声总是很好听的——没想到他一语成畿,这个他心爱的女儿最后真的只能是他一缕远方的玲声了。自他作为右派被捕之后,与女儿时空相隔近40年,再见面时,一个是白发苍苍劳改释放分子,另一个则是已过中年几乎是一字不识的农村妇女了”。这岂止是一个家庭的悲剧?那个年代,能把人变成“神”,也能把人变成鬼。一个民族在忍辱负重,这是一个时代的悲哀。
  那个给地主扛活的长工高仁祥,听土改工作队告诉他:打倒了地主老财,所有的穷人,都当家做主人了。高仁祥跑到壕沟边对着远处的小南山,大声喊道:“嗷——嗷——我高仁祥也当家做主人啦——我高仁祥是大老爷了——”这喊声把皂角树上的小鸟吓得扑愣愣乱飞。从此走进新天新地的高仁祥就被人们改称为“大老爷”。大跃进那年,“大老爷”因旷工被社队干部打个半死瘫在了炕上。妻子吴秀英为了一家四张嘴有口饭吃,刚生下孩子的第二天就去水库工地干活,累死饿死在从工地回家的路上。接着“大老爷”的两个孩子“大高毛”和“小高毛”也活活饿死了,一个家庭就这样糊里糊涂地被弄得家破人亡。这位心地善良的“大老爷”与千千万万个庄稼人一样,怎么也搞不明白,“这世道咋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在水库工地上,那个因饥饿和劳累蹲在田埂上扒草根吃的民工,被社队干部活活打死。打死人的排长走开时还挥手喊了几声口号:“总路线万岁!大跃进万岁!人民公社万岁!”赵福才在棉裤裆里藏了一包豌豆,被带到连部吊了起来打个死去活来;村东头老实厚道的庄稼人朱士龙,晚上拎个咸菜罐子从工地上回来,被社队干部误以为是偷粮食,就把他打出精神病来。历史一去不回返,可活到现在的朱士龙再见到坛坛罐罐却一律砸碎捶扁!作者真实地记述了那荒唐的社会制度和混乱的社会秩序给人们带来的压迫、伤痛和不幸与屈辱。
  桃子让五岁的弟弟枣子去集体粮仓,偷一把糙米,被社队干部当场抓住吊起来铐打,并当场宣布给枣子家停饭六天。桃子考虑父亲是瞎子,母亲咳血病在床上,家里还有五张嘴在等饭吃,就当着众人眼底下用草绳把枣子捆住拉到水塘边,把弟弟枣子活活溺死在水塘里。以为这样社队干部就不停她一家人的饭了。这是人性的泯灭、人类原罪?还是人的生存境况的逼近或者说是历史的罪过?
  胡传永的童年,那个聪慧、早熟、倔犟、淘气的“小五子”,为蹭一口饭吃,添饱肚子,像儿歌里“上灯台,偷油喝”的小老鼠,蜷缩在二姐学校宿舍的床肚子下面,两个星期不见天日,竞不如窗外树梢上的一只叽叽喳喳叫着的麻雀!
  远铃因饥饿难忍,捉了一只小癞猴(小蟾蜍)用棒槌压住,想煮了吃,被二姨洗衣时拿走棒槌无意放跑了,远玲就坐在地上伤心地哇哇大哭一场。
  “午收在即,也正是春荒最严重的时候。每天都有死人,经常看见一个人在路上走着走着,身子一歪就倒了下去,倒了下去就再也爬不起来了。庄稼人的头上被饥饿死亡的阴影笼罩着压迫着,谁也不敢保证自己早上走出家门,晚上还能够再走回来,饥馑死亡的惨景如同潮水一般在乡村的每一个角落里恣意流淌,疯狂漫卷。”
  饥饿,夺去了作家童年身边的远景、黑头、如意、枣子、癞子、琼子、菊子、小谷子、小四子、小孬子、大高毛、小高毛和李楚祯、王三妈、聂婶、吴秀英……等许多鲜活的生命。一个时代,和这些冤魂一起被埋在了史仓这片土地上。而小说《童谣》中,那胶裹着斑斑血泪的故事和歌谣,可以说是那个时代的现实主义的泣语!
  在那个饿着肚子发疯、颠狂、风声鹤戾的年代,人的怜悯心和人性良知己经很麻木、很脆弱。人的内心世界,也极复杂、迷惘和黑暗。老百姓为了活命,可以做贼做娼吃死人肉;当官的为了保官升官,可以不顾百姓死活,造假邀功;但也不乏生活的欢欣与人性的温情。
  1959年的中秋节之夜,“我”和二姐去生产队地里偷花生,被护秋的陈大爷抓个现形,陈大爷冒着包庇罪和做班房的风险,不但放走了“我”们姐俩,还在我的衣兜里揣上一把花生;还有在托儿所带孩子的王三妈,用她自己那份汤菜去救活别人家孩子,她自已的孩子“小孬子”却饿的爬到田埂上去啃草根吃。后来“小孬子”和王三妈也都活活饿死在家里。然而,陈大爷和王三妈他们内心世界那一点点微弱的人性温情和人性的星光,却在作家童年的心灵里永远闪烁着,在胡传永的血液流淌中永远鼓荡着……
  不管是“三年自然灾害”、刮“共产风”、“浮夸风”,还是“三分灾害七分人祸”的瞎折腾,从58年到61年,中国大地上数千万人非正常死亡,这是无法回避和掩藏的历史真实,也是无法抹去的一个时代的集体记忆。其根原不是几句话就能一网打尽的。而在当时历史背景下的中国农民和广大的党员干部,被“五风”刮蒙的何止是《童谣》中的“大老爷”一人?而当时推动历史车轮走向发疯、颠狂的又何止是营长“杨大潮”和省委书记曾希圣?面对全国各地造假刮“浮夸风”、“共产风”,我们的各级党政官员,他们看到的也都是“喜看稻菽千层浪”吗?面对遍野饿殍,共和国的执政者、决策者、当时的一千多万党员和各级党政干部的党性原则、社会良心和人性良知与人的最基本的正常思维判断都跑哪里去了?他们不知道一亩田能打多少粮么?一句“官僚主义”能打发去一段历史吗?能祭奠那数千万白骨与亡灵吗?
  而人民公社时期的“供给制”和“一大二公”体制,不但没把百姓领进共产主义的门槛,那个时代氛围和社会状态与太平天国革命时提出的“有田同耕,有饭同食,有衣同穿,有钱同使,无处不均匀,无处不饱暖”又何其相似?是历史的巧合还是历史常常重复它自己?说到底,我们的国家和政权,是在封建意识和农民意识的土壤上建立起来的。而人类社会之所以常常走不出它自已,也不是思维方式的局限,而是人的物质属性和人的思想意识作用下的人的行为和社会型态,是人类灵魂深处站立不起来的人的精神实质,给人类历史、人性进化与人类的生存带来的那么多的苦和痛。一个国家社会发展的走向,是否顺乎天理、应乎人情、合乎历史发展的规律和要求,不但要通过时间和实践的检验,同时更重要的是接受社会人心的检验。一个民族,有没有底气,是否能站立起来,她所经受的考验,重要的是对一个民族自身的、内在的考验。才能独立于世界民族之林,多难而不败!
  这些生活和社会的枝枝蔓蔓,作家以她向下挖掘的语言和向上的道义的力量,照亮了一张张被历史尘封和掩藏着的真实面孔。用怀疑、热情、构想的笔力来审视一段扭曲的历史和交错、破碎的文明。
  人,成为人类的一员,这个概略虽然简单明了,但却涵括了人世间的一切;本质上平等的人类被划分成不同的阶层,不但自然界和某种未知的力量在左右生命个体的存在,强大的社会秩序也在支配和压抑着人类的命运。这些复杂因素渗透整个人生,人类在生存的过程中,要经历种种的人生磨难,迫使人们为生存和自由去解放,为掌握自已的命运而斗争。
  一个让人们铭心刻骨的时代烟消云散了。“共产风“、“浮夸风”、“放卫星”、“大炼钢铁”、“人有多大胆,地有多高产”、“一天等于20年,跑步进入共产主义”……等等,这些疯狂了一个时代、让国人深恶痛绝的词语,也被官方和民间双双遗弃了。但历史是沉重的。在充满风风雨雨的历史长河中,被视为自私、狭隘、愚昧、落后的农民群体,支撑了中国几千年的历史。苦难深重的农民群体,在沉重的土地上,按照自已的方式推动着历史,创造着历史,也接受着历史,体验着历史。土地是农民的根。为了护着这条生生不息的根,在以往的所有战火硝烟和土地改革过程中,我们曾付出沉重的代价,每一寸土地都流着农民的血泪。
  《童谣》这部小说,描述的是作家童年眼底的一件件往事的在场、一个个家庭的悲苦、一段历史的荒谬、一个社会的茫然和一个时代痛苦呻吟所困扰的内心世界。作家是以她情感的波澜和创作的火焰,去点亮人类理性思维的篝火。
  然而,《童谣》这部作品,不是以批判的目光去还原历史的本貌;不是在历史的功过是非和事物外在的“山峦”上驻足徘徊;不是在“史仓”这片土地上、在历史和人生岁月的过住云烟中去回望那沧海桑田;也不是去挖掘一种世道与人心中的疼。文学的领域是一个要比表层“现实”大得多的王国,作家胡传永以她对历史和现实高度介入的笔触,伸向了生活的底层和事物的内在以及社会和历史的广阔空间里,去挖掘一种属于社会和人类意识中最本质的东西,那是我们国家社会历史发展进程中,文化和思想意识形态下,一个民族的忧郁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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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晚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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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人守望散文小组 发布于 2011/3/31 17:1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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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人晚亭 发布于 2011/3/31 17:25:35  
欢迎朋友来守望沟通交流。希望可以在守望读到你推荐的小说《童谣》。祝文字快乐,春天快乐,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