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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下的青春
  作者:积累 发表:2013/3/2 12:48:09 等级:4 状态: 正常发表 阅读:1187
  编辑按:滴泪的文字,蘸情的诉说,泣血的遗憾,隔世的嘱托。愿逝去的人天国安好,生者节哀。问好。
  
  不知不觉就会想起你,弟弟,离你故去已经一年了,无数次回想起你的一生,总想为你写点什么,却迟迟未敢动笔,怕勾起心底那隐隐的痛楚。
  没有人,能像你一样,清晰地把一生如此震撼地摆在我的面前,自你出生开始,一直到二十二岁撒手人寰,我快速地见证了人一生的历程。你的母亲,我的婶子,生你的时候二十二岁,风华正茂,我去看襁褓中的你(那时我也不过十二三岁),白白胖胖,俊俏可爱,人见人爱,每个人都忍不住上去亲吻你脸上甜甜的酒窝。这是你或者说你们一家最快乐的幸福时光吧!
  四岁那年,你母亲病了,是癌症,让人谈之色变的绝症,你不懂,每天依旧在院子里大街上蹦蹦跳跳,玩得不亦乐乎!丝毫也不知道为什么妈妈总是躺在床上,再也抱不动你,再也不给你做饭。很多时间你都在同村的姥姥家里,不和妈妈在一起。
  那一次,我去看望她,才知道几个月来她一直靠杜冷丁维持生命,每隔三四个小时注射一次,然后昏昏沉沉地睡去。清醒后,撕心裂肺的痛苦让她拼命哀嚎,去时她刚好醒来,一声声惨叫让我第一次感受到病魔的可怕,我颤栗着逃了出来。
  不久,她去世了,饱经折磨,骨瘦如柴,二十七岁的年纪,如日中天,却像流星一样匆匆陨落。葬礼那天,白衣如雪,惨白刺目,我跪在灵堂前,心如刀绞,此时一身缟素的你走过来,拉着我的手:“哥哥,别哭了,和我玩吧。”我能说什么?命运为何如此不公?这样对待一个原本温馨幸福的家庭?对待一个天真烂漫的孩子?
  之后是你们父子二人相依为命,艰难度日。本想生活就这样继续吧,可是两年之后,陡生波澜,人们发现你的脊背开始弯曲,怎么也直不起来,于是纷纷督促你父亲带你去检查,而医生带给他的却是另一条恰如五雷轰顶的噩耗:不能医治,太晚了!晴天霹雳从天而至,将你父亲唯一的希望和寄托击得粉碎!只有他最明白你的未来,却又如此无能为力,世间还有什么能比这更加让人痛楚和绝望的吗?
  只能听天由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每次见到你我都发现你的脊背弯曲的更厉害,你的个子在长,可是头却垂得更低,宛如龙钟老人。医生说:这样下去,会严重压迫心肺等内脏器官,你的生命不会超过二十岁!又是一句话,定格了一个人的生命!二十岁,只是刚刚开始的黄金岁月,却注定要凋谢!苍天,你若有眼,请看一看这个被病魔摧残的悲哀的家庭吧!为什么世间最深的悲伤如此密集地践踏在他们身上?
  你不去上学,路上很累,同学们不和你交往,学习索然无味,于是你悄悄地辍学,回到家里与电视机作伴,还有一只小猫。睡觉只能侧身,吃饭总是吃不饱。偶尔为父亲做点简单的饭菜,或者给地里忙碌的父亲打点下手。生活没有朋友,没有乐趣,没有阳光,你的皮肤煞白,皱纹不合时宜地聚上额头,像一个白色的老人。有一次我见到你,你突然掏出一个新手机,问我的号码,我告诉你,你就往手机里输,笨拙的手指不听使唤,我说我帮你,电话簿里只有两个号码:你父亲和我。你特别高兴,目光里有什么东西在闪耀,我心里却酸痛的厉害,我能感受到你对生命的渴望和对生活的热爱。也许你一直不知道自己的生命将会走向何方,所以也没有对死亡的恐惧,你心中拥塞的是自卑和怨恨,抱怨生命的不公。但是,有一天,这一切都消失了,你突然感觉胸中憋闷,眼前一黑就跌倒在地,你父亲回到家里,地上是冰冷的你。煤气灶上的火苗,还在吱吱地舔舐着烧干水的壶底。
  你走了,大人们把你安葬,在你母亲身边,二十二岁的青春在九泉之下,陪伴着二十七岁的母亲。
  人生如梦,有的人活在梦里,终其一生不知所为;有的人梦到一半蓦然惊醒,参透人生;有的人,如你和你的母亲,青春年华,尚未开始有梦,就戛然而逝,再也寻不到一点机会,去感受哪怕半点快乐。
  苍天无眼,只留你父亲孑然一身,茕茕孤老,凄然度日,用余生修复自己的伤痕,青年丧妻,中年丧子,此生何堪!
  我是你哥哥,在你离去一年之际,匆匆写下这段文字,悼你此生。
  愿你在九泉之下,携着母亲的手,继续不曾闪亮的青春,开始另一段不会猝然结束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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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然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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