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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水哗啦啦
  作者:刍人 发表:2008/7/11 18:09:55 等级:4 状态: 阅读:2411
  编辑按:恍若置身于乡村的诗情画意之中,给夏日带来阵阵的清凉气息。
  
  月华在冬暖夏凉的地下室午睡时,沙牛从地窗外伸进头说,没几天功夫水就放来了。
  持续干旱一个多月,田里的禾苗干得快点得着了!因人畜饮水发生的斗殴纠纷接连不断,心急如焚的老农没少跑路,无奈村里、社里都没钱。十几公里的引水渠垮塌漏水严重,补补修修就得好几万块钱,社员集资行不通。又拖了一个多星期,耳朵都听起了茧巴的乡干部,果然下了死命令,抗旱是当前压倒一切的头等大事!村、社干部好不容易才统一意见横了心,以集体的名义向信用社贷款修渠。此款,按各家享受的田面积折算,秋后在国家粮食补贴中扣还。
  村里的老老少少男男女女零零总总好不容易凑齐了二十个人,在分段包干的水渠干道上不分昼夜地抢修。四十多岁的沙牛当上了抢修队的队长。沙牛是个单身汉,独眼龙。他粗手大脚、满脸胡茬蓬勃,一身橡皮般结实的皮肤黝黑黝黑,说话粗声莽气,干活像条蛮牛,脑子常常进水。三年前,沙牛在东莞打工,有一次逮“鸡”被别人烫了毛子洗白后。他就发誓不再出门打工,安心回家种田。回家后,村里人发觉他的右眼睛不对劲,就问他是不是被“鸡贩子”打瞎了的,他矢口否认,脸红得像猴子的屁股。后来,谁要再敢当面问他的眼睛,他就跟谁急,甚至大打出手。他忌讳这个。
  凭着沙牛的蛮劲,修补水渠硬是比其他村提前了三天完工。村长松了一口气,又叫沙牛当放水队的队长。沙牛成天屁颠屁颠地跟在村长身后,排队候水,检查水渠,神气得很!
  月华的男人去广东打工四年了,为了尽快还清修房欠下的几万块外债,一直没回家。月华家的房子,楼上楼下有十间房,墙面全贴上白亮亮的瓷砖,楼顶做了飞檐翘角,铺排了金黄色的琉璃瓦。这房子在村子里十分招人热眼,在十里八村绝对盖帽!
  有人说她男人三伏天盖棉絮——显摆!
  不管别人怎么说,月华心里是明净的。男人总算承兑了娶她的诺言!他要月华住上全村最好的房子,凡事不要月华操心。这房子建在半山腰,男人煞费苦心还挖出二十个平米的地下室,开了个不易被人发现的地窗,即能通风换气,又能凭窗眺望窗外一望无际的梯田。男人说,这就是冬暖夏凉了!月华也默认了。冬天两个月,夏天三个月,月华就带着不到五岁的儿子住在地下室。
  男人每个月按时寄钱回家,每个星期六叫月华去村里商店听一次电话。电话里男人的声音越来越苍白,总重复着,娃儿乖不乖!?我最多还要一年就能筹足钱了,到那时候,我回来就天天守住您了……月华听着听着就抹眼泪。
  家里没个男人,月华就是主要劳动力,四亩多田土的庄稼就得一个人种满收净。如果不是孩子让她脱不开身,她早就随男人打工去了。高中文化的月华,读书时就爱幻想,她读了好多的文学书籍,裴多菲、莎士比亚、徐志摩的诗常在她口中念唠,琼瑶的言情小说她几乎能整段整段一字不漏的背诵。她自信在外地找个轻省而又是自己喜欢的工作并不是好困难的。工作之余在车水马龙的繁华大街、绿荫草坪、杨柳湖堤感受社会变迁,独自沉思,怎么也能写出些让自己满意得心颤像散文式的日记。
  男人总是把他通过力所能及的努力所得到的诸如吃、穿、住、用的东西来表达对月华一生一世的爱。比起村里的女人,月华已很受用了。那个让她刻骨铭心的同学,考上军校就变了心,他所谓的信誓旦旦成为她为他献出了处女的全部理由。在万念俱灰的日子里,男人发起了猛烈的总攻。一句:“我想您都十年了!”就把她感动得心如刀绞。其实她觉得自己的爱早已死亡,在无所谓爱的状态下,三个月后,月华成了他的新娘。
  她断言,爱情和婚姻完全是两码事。有爱情内容的不一定要婚姻的形式,反之也然。
  凉爽的地下室已氤氲一种浓浓的气味,月华非常敏感这发自身体的气息,这气息像舌头般舔舐着自己光滑而十分成熟的躯体,浸润了窗外乡村的月色,迷糊中她似乎摸到了男人干扁的胸膛……
  沙牛橡皮一样的皮肤老在山坡四野铺张。这个有个耻辱而从不自卑的男人两年前就发现了月华家的地窗,将头伸进窗子说,月华我爬进来喽。把正在午眠的月华吓了大跳,破口大骂沙牛,你个挨刀的,难怪只剩一只狗眼了呢!沙牛破天荒地说,骂的好、骂的好呀!我就是一只狗眼,慌忙离开。此后,如遇上月华沙牛主动毕恭毕敬地赔笑,可月华恶狠狠的眼光就能叫沙牛不寒而栗。
  去年秋收,月华中暑卧床,又吐又泻,眼窝都深陷了。眼看成熟的稻子浸泡在绵绵秋雨里,月华急的泪水滚烫,病情越加严重。
  沙牛把中药熬好放在地窗窗台上,不声不响地走开。等月华病恹恹地出门收稻时,稻田只剩下七歪八倒的稻桩,自家的晒场竞晒满了黄谷,沙牛正在晒场边喝酒。
  月华悄悄将三百块钱塞进沙牛的门缝。没几天这钱又躺在地下室的屋角。月华横了心,趁月色将几斤腊肉,一塑料桶酒放在沙牛的屋檐下,心里如释重负。
  夜里,月华奇怪地梦见橡皮一样的皮肤,禁不住脸红心跳。
  水来了,水来了!月华你快起来去捶糊田埂,水漏跑就完咯。
  半夜里,月华穿件齐膝的连衣裙,打双光脚,扛上锄头,带上手电筒就往自家田块去。
  久盼的河水急急地窜进干涸的稻田,一大片梯田闪亮着十几把电筒,孙家、李家、张家老汉的玩笑声搅混在霹雳碰哝的捶打声中,老农们像过节一般高兴。
  水流哗啦啦!
  当月华的手电发黄的时候,好在自家只剩一根田埂没捶糊了。月华全身早被泥水汗水湿透,抬起汗水迷糊困倦的眼睛,才发觉周围的手电光不知哪时没有了,心里不禁发毛,自己实在累的不行,她鼓励自己咬着牙也得把剩下的捶糊完了回家。她嘴里咬紧了电筒,牙齿都发酸了,她低头牵牵裹紧在腿上的裙子。突然,耳际边传来咚咚的脚步声,月华吓的差点一屁股坐在田里,卟咚,嘴里的电筒掉进水田。
  你个鬼砍头的死鬼,吓我一大跳,我的妈呀!
  啪!啪!啪!清脆的巴掌结实地打在光溜溜的后背上,汗水横飞。
  筲箕田垮了一大截,我给你砌好了。
  哦……
  看嘛!电筒掉田里了,就是你瘟丧!
  我来摸,我来摸。
  月华的小腿被一双大手摸索了几下。
  月华打了个寒噤。
  找到了!找到了!
  电筒是打不亮了!我有打火机,你打照回去。
  打火机打亮的一瞬,沙牛看见泥水湿透裙子的月华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月华脸上一串不易觉查的泪水掺着泥水悄悄滴落。
  走呀!走呀!!
  流水哗啦啦!哗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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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南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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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共有 篇评论
评论人风啸马寒 发布于 2008/7/15 16:12:21  
嘿嘿,很有点现代小说的味道……
评论人鹤舞白沙 发布于 2008/7/15 21:25:23  
看着这乡土气息很浓的小说,简洁的故事、速写式的人物,融入这特定的时空环境,别有一种空灵的美!问候并学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