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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层
  作者:精晶 发表:2008/12/24 11:20:21 等级:5 状态: 阅读:3330
  编辑按:充满真情的小说故事,会让你再次品味世间真爱,感受中西方文化在当今中国的激烈碰撞。让我们用爱来填满断层,用爱来融化世上所有的断层吧!
  
  一
  最近总是会左手火热,右手冰冷。似乎左右两边的血液断绝关系,左右两边的思想出现断层。总希望,周身被如晦的清风包围,让身体变成那晦涩的苔癣,就可以如同那些遍布墓地小径的墨绿色苔癣一样,安静地依偎在母亲的坟墓旁。也许,那流不完的眼泪,也会如同那些附着在潮湿苔癣上的露珠滋润泥土一样,幸运地沿着墓穴断层渗入棺木,亲吻母亲那美丽的容颜。然而,清韵的期望不能弥合那个生与死的断层。因为她的心脏一如继往,有节奏地跳动着,仍然固执地将血液源源不断地输送到那半边冷却的肢体上。由健康的心脏迸出的热量,温暖着身体的每一个未梢血管。那热量足以驱逐任何变成晦涩苔癣的可能。清韵对自已的心脏无能为力,那是由植物神经控制的精确系统。跳动还是停止,只有上帝可以控制它。清韵无可奈何地想着,不知还要过多少天,多少月,多少年,自已的心律才会惭惭地慢下来,才会最后变成那心律监视器上的一条无限延长的,笔直的,毫无生气的绿色信号线?
  七天了,那条长长的绿线仍然固执地在清韵的眼前延长着,她不知道这条线要延伸至哪里,她只知道,母亲的生命力就是顺着那条绿线消失的。清韵坐在计算机旁,右手不停地敲击着鼠标,点开了无数的页面,然后又一页页关掉。再打开,再关掉。她反反复复地做着同一个动作,点击、点击、再点击。内心深处的那种可怕的空虚感,那种扼住咽喉的孤独感使她迫不及待地想找到一个依靠。但是,她又不知道自已究竟在寻找什么?或者说,应当寻找什么?七天来,意识离开她很远,一切都在下意识状态下进行着。进入她眼帘的一切,都被那条绿得疆硬的线条拉扯得模糊了。生命力是什么呢?清韵在心里问道。难道真象计算机的电源一样吗?接通电源,计算机就是一个活动的生命,可以对话,可以歌唱,可以存贮文件。切断电源,计算机就无声无息,如同失去生命力的躯壳一样。但是,计算机可以再次接通电源,可以再次成为一个声色并茂的活泼电脑,可以恢复以前存贮的全部记忆。而人的生命呢,失去生命力的肉体能存贮记忆吗?能不能给无声无息的肉体重新接通生命力呢?显然是不能的。长眠在坟墓里的肉体终会腐烂,最后回归泥土。那人活着的时候存贮的记忆又去了哪里呢?难道就这样随着肉体回归泥土而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吗?如果真是这样,现在躺在坟墓里的母亲,根本不会有记忆,她不会再掂念着清韵,她的记忆功能是不可恢复的。那么,除了母亲之外,是否还有某个地方会存贮着关于清韵的记忆呢?难道母亲对清韵的爱,就真的永远地被那个墓穴断层隔开了吗?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谁是自已的亲人呢?还有谁同自已有血源关系呢?还会不会有人象母亲那样爱着自已呢?清韵觉得自已的思绪陷入了一个个混乱的怪圈,头痛得快要裂开了。
  突然,计算机系统提示“你有一封新邮件”的对话框弹出层层层迭迭的网页。清韵点开了邮箱。发件人是迪尔,清韵的继父。自从葬礼结束之后,清韵就没有见到过他。记得在墓地分手的时候,迪尔只吻了吻清韵的额头,眼神里的悲哀在他那雪白的头发衬托下显得更加凄惨。他的嘴角蠕动着,却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从母亲突发心脏病住进重症监控病房直到母亲去世,迪尔就一直守在病房里,几天都没有睡过觉。清韵曾劝过他回去休息一会,自已替他守在母亲身旁,但是迪尔一步也不肯离开,他担心万一母亲苏醒过来,见不到他。清韵明白,自已无论怎样做,都无法替代迪尔守护母亲。在墓地道别时,彼此似乎觉得任何语言都是多余的。
  清韵点开邮件,迪尔写道:
  “我能理解你此刻的心情,请相信,你并不是孤独的。上帝同你在一起,我也同你在一起。
  你母亲生前曾经对我说过很多次,想带你回中国看看亲戚和朋友,让你找到与你血脉相连的根的文化。可惜,你母亲走得太匆促,没有机会实现这个愿望。我想在你目前的心境之下,最好能去一趟中国。一方面寻访亲友,祭奠你的父亲,另一方面,也可以告慰你母亲在天之灵。而且,旅行也许能帮助你尽快地从失去母亲的悲痛中恢复过来。相信你母亲也不愿意看到你长久地沉浸在悲伤之中。如果你同意,请与埃拉小姐联络,她将为你安排好一切。”
  中国,清韵在心里默默地念着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清韵两岁时,母亲同父亲离婚,去了瑞士,后来同迪尔结婚。清韵七岁时,父亲因车祸意外死亡,母亲将清韵接到了瑞士。从那以后,清韵再也没有回过中国。清韵是纯粹的中国人,但是她常常觉得自已并不了解中国,七岁以前的记忆力是脆弱的。关于中国的一切,连同她熟练的中文都是母亲教的。从到瑞士的第一天开始,母亲就坚持只用中文同清韵对话。为了使清韵能学习中文和保持说纯正的普通话,母亲从中国购来大量的中文书籍和音像资源,并督促清韵每天练习中文。然而,尽管这样,在欧洲长大的清韵,还是觉得中国太遥远了,中国只是一个书本上的概念,只是母亲用她自已的喜好构筑的童话般的世界。在清韵的现实生活中,她找不到那个世界的倒影。她的现实生活是完全欧式的,她说流利的德语,她习惯欧洲人的思维方式和生活方式,她最亲近的朋友圈子中没有中国人。然而,她那垂直的黑色长发,黑色的瞳仁和清澈温柔的眼神,又在清清楚楚地向周围的人们宣称着她是中国人的后代。有时,清韵会觉得自已生活在一个文化断层里。她觉得自已既不是中国人,也不是欧洲人,她失去了归属感。
  清韵一边读邮件,一边想,也许,迪尔的建议是对的。母亲去世之后,自已真的应当回中国一次。是否能如母亲曾期盼的那样,找到与自已血源相连的归属感,清韵不能确定。但是,按照中国人的习俗,总应当将母亲去世的消息亲口告诉父亲吧。作为女儿,也应当去祭奠一次父亲了。自从安葬了母亲之后,这是她第一次清楚地意识到,自已在潜意识下寻觅的是什么了。想到这里,清韵拨通了迪尔的秘书,埃拉小姐的电话。

  二
  时光荏苒,如水般从手指缝里悄悄地流走,留在手里的,还是当初的盛开的淡淡花香。在繁忙的工作后,冰还是时常会回忆起当初的学生时代,怀念那些逝去的青春笑魇。曾经的那些稚嫩宣言,也都在渐渐实现。那些曾经一起吃过的苦,受过的难,造就了今天的成功,铸就了今天共和国的长城。可冰有时还会念到,想着那些亲爱的同志们。四年的大学时光,又岂能是轻易割舍的。每当此时,冰总要点燃一支烟,透过氤氲的烟雾,他恍惚又回到了五年前,那个青春奔放的时代。浮云随天海,星移几度改,徘徊相顾影,故友今何在?
  又是一个繁忙的上午,在把最后一份文件递交到师部后,冰长吁了口气,总算可以坐下好好歇歇了。9月26日,还有三天就可以休假了,国庆七天,师部考虑到冰在暑期间一直是一人值班,工作辛苦费力,便特批了他一个星期的假期。冰的老朋友千前几日打电话说自已十月一日要结婚了,他们在学校里是上下铺,亲密有如兄弟,平日里两个人的感情非常深。毕业后,冰被分配到了南京,而千则去了北京。一转眼,已经五年过去了。冰还是老样子,孑然一人,而千已经准备结婚,在网上碰面时,千说过,要冰一定要来参加婚礼,到时候介绍几个朋友给他。你都奔三十的人了,也该讨个老婆啦。对于这样的玩笑,冰早已无奈了。虽然亲人一直在催促他,不知为何,他还是习惯一人的生活。那日,冰在下基层的车上,接到千的电话说还要两周结婚。冰由衷的为他开心,连声道恭喜,略算了一下,正好是国庆自己要休假,立刻答应道没问题,到时候一定参加。千乐呵呵的答应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临近十月的中午,太阳依然火辣辣的,南京不愧是中国的三大火炉城市。冰此时在宿舍里窝着,午觉的习惯是在高中时养成的。母亲一定要他在中午抽空小憩会,就算睡不着,也要闭上眼睛休息下。躺在床上,电风扇悠悠的转着,窗外梧桐树上响彻的蝉鸣却挡不住新兵训练的口号声,炽烈的阳光透过窗帘已经变成一抹淡淡的蓝。随着窗帘的轻轻漂浮,也如波涛般慢慢涌动。想起千那幸福的语气,冰不由的也有些羡慕,自己也该找个女朋友了吧,从毕业时,父母就在给自己张罗,可总是很难成事。冰换了个姿势,把胳膊垫在了头下,暗想:千这小子真有福气啊,娶了个那么漂亮的媳妇。好像是从高中起,他和他媳妇就有猫腻了,终于走到今天,也算成正果了。
  “谢谢政委。”冰合上门,走出了师部办公楼。他立刻掏出手机,“喂,大千啊,我已经向部队办好了离队手续。”冰抹了把额头,擦了擦汗水,“是啊,三天后离队。”“不用来接啦,没关系的。”冰把手机换了只手。“好,那到北京后联系。”
  回到宿舍,冰把橱柜打开,掏出了几件衣服。简单收拾下行装,他讨厌带太多烦琐的东西,只会徒增烦琐。只装了两件换洗的衣物。
  从机上鸟瞰北京,作为国家的政治中心果然不同一般。无论古老或是新建的建筑物,都隐隐的透出一番威武的气势,中华民族几千年历史的精髓已经渗透了这片土地,她象征了中华儿女威武不屈的精神。在机场上等了许久,可千迟迟未到,“这小子,又去哪溜达了。”冰心里不仅暗暗嘀咕着。

  三
  清韵拉着旅行箱走进火车站,她看了看时刻表,距下一班开往飞机场的火车还有二十多分钟。侯车厅不大,等车的人虽然不多,但是有一位男士正抽着雪茄,空气中弥漫着十分刺鼻的烟草味。清韵受不了那烟味,拉着箱子踱到了与侯车厅相连的小花园里。十月的瑞士,气候已经开始转凉。一阵寒风袭来,清韵打了一个寒颤。萧瑟的秋风掠过之处,刮得花园里的树叶沙沙作响。秋风的裙裾将几片黄叶从树枝上横扫下来,黄叶慢悠悠地,转着圈地飘落着。看着那些打着旋的树叶,清韵突然想到“叶落归根”四个中国字。她浑身打了一个激凌,她又在心里重复了一次“叶落归根!”她突然想到自已遗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清韵拖着旅行箱,快步走到出租汽车站。她告诉出租车司机,她想先去墓地然后再去机场。她问司机,在两个小时的时间内,是否可以将她送到机场。司机说应当没问题,除非遇到塞车。清韵毫不迟疑地钻进出租车:“就请尽量开快些吧。”
  在墓地的大门口,清韵急急忙忙地跨出汽车,“请稍候,我很快出来。”她一边对出租车司机说着,一边急急忙忙地向母亲的墓碑奔去。站在母亲的坟墓前,清韵一字一句地说道:“妈妈,我现在要回中国去,我突然明白你说过的‘叶落归根’四个字的真实含义了。我想从你的坟墓上带一把泥土回中国,带回我们的故乡,并将这泥土安葬在父亲的骨灰盒旁。”
  说完,清韵开始用手指从墓碑的四周抠土。那土质并不柔软,硌得清韵的手指生痛。好不容易刨出一小堆泥土,清韵发现自已没有可以用来装土的容器。怎么办呢?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再去找容器了。她突然想到埃拉小姐递给自已的那个小塑料袋,那个袋子里装着在北京预定旅馆的传真单.当时埃拉小姐说:“这张纸太薄了,用这个塑料袋保护起来吧。”清韵急急忙忙地从衣兜里拿出那个塑料袋,她将传真纸取出来,放在地上,然后将泥土装进塑料袋里。正忙着呢,一阵秋风袭来,那张传真纸被吹得腾空飞了起来。清韵伸手想抓住它,却扑了一个空。清韵想,先将泥土装完,再去追那传真单吧。没想到,等她装完土,站起身来,环顾四周,那张薄纸却飞得无影无踪了。清韵看看手表,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可以耽误了。算了,到北京再打电话问埃拉小姐旅馆的名字传真纸价格吧。想到这里,清韵放弃搜寻传真单,拿着装着母亲坟墓泥土的塑料袋向出租车跑去。
  “这就是北京吗?”当飞机开始在北京上空降低高度时,俯瞰着这座巨大的,壮观的城市,清韵真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她透过舷窗贪婪地扑捉着每一个从机翼下面掠过的景物。十七年前,当她同母亲离开这座城市时,飞机还没有起飞,她就已经依偎着母亲睡着了。她太累了。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父亲的意外车祸,母亲的突然出现,然后紧接着又是两天一夜的火车颠簸,对于一个刚满七岁的小女孩来说,的确是太沉重的负担。在清韵的记忆里,北京的全部景色,都浓缩到了香山。因为在离开中国的前一天,母亲带着清韵上了香山,将父亲的骨灰埋在香山的一棵古柏树下。记得那年也是一个秋天,香山的枫叶红了,火红火红的一片。母亲用随身携带的小铁铲在一棵柏树根下面挖坑,一边挖,一边说:“你爸爸最爱香山了,当年他在北京大学上学时,常常带我来爬香山。将你父亲安葬在这里,比将他放在那些托管骨灰盒的地方好。香山的这些古柏树都是编着号码的,以后等你长大了,想回来看看你父亲,只要记住这棵树号,就可以很方便地找到了。”香山的红叶和那棵埋葬着父亲骨灰盒的柏树,就是清韵对北京的全部记忆了。
  清韵走下飞机,走向出境处。“哇,北京机场很漂亮嘛。”清韵在心里暗暗地赞叹道。
  “你好。”清韵用标准的普通话同出境处的警官打招呼。那位严肃的警官拿起清韵的红皮护照,猎鹰一般的眼金华神在清韵的面孔上停留了那么几秒,然后他翻开护照,查验着清韵的入境签证。当他在护照上盖完印章,将护照递还给清韵时,他说道:“中国欢迎你。”听到他的声音,清韵笑了。“中国欢迎我!啊,中国,我回来了!祖国,我回来了!”清韵在心里暗暗地欢呼着。
  从传送带上取下旅行箱,清韵走进了机场候机大厅。“哇,人怎么这么多呀!”她在候机厅中央停住了脚步。看着那么多的中国人在自已的周围,清韵觉得很亲切也很陌生,这感觉有些奇怪。在这人海里,清韵迷失了方向。现在应当去哪里呢?清韵想起了那张随风飞走了的,写着旅馆信息的传真纸。她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打电话。”清韵环顾四周,寻找着电话亭。等找到电话亭,清韵又傻眼了,那电话是需要用电话卡的。去哪里可以买到电话卡呢?清韵在侯机厅里转了一圈,又无可奈何地站住了。“还是问问别人吧。”“问谁呢?”清韵开始在人群中寻找适当的人选。离他不远处,有一位中国传真纸怎么装军人,正站在航班显示器的大屏幕下张望着。“问这位军人吧,军人比较可靠。”清韵拿定主意,向那位军人走去。
  机场四围人山人海,一眼望去,全都是人头攒动。
  “这可怎么找啊了。”冰一边拎着行李一边慢慢地朝机场出口走过去。“难道我和千错过了,估计有可能。”冰又回头向四周张望了几眼,还是没看到千的人影。“算了,我到机场门口看看,没有我就给他打电话。”拿定主意,冰正准备朝前走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喂--”冰一边慢慢朝外走去,一边伸手接了电话,“啊,大千啊。我说怎么没看着你。”“噢,你不能来接我了?没关系。你忙你的,我知道你阿姨家在哪的。”冰回头看了看候机厅那个巨大的电子牌,瞄了眼时间。
  “噢,好的。那我现在就过去。”
  接完电话,冰提起包,又看了看电子牌,正欲向前。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一声温温儒雅的女声。
  “先生,请问你是否知道在什么地方可以买到电话卡吗?”
  是对自己说的么?冰扭过头。只见一个清纯优雅的女孩站在身后,上身穿着一件淡绿色的短袖,下面是一条白色的休闲裤。头发蓬蓬的自然散开,稍有一抹淡黄。右手拖着行李箱,原本白皙的小脸因为沉重的行李和燥热的天气略有些微红。虽然不是十分漂亮,却也是明眸皓齿,清纯可人。此刻,她的一双大眼睛盯着冰,满是求助的目光。
  冰慌忙转过身子。“你需要打电话吗?你可以用我的手机。”一边说着,冰一边把手伸进裤子的口袋。那个女孩有些犹豫,她咬了咬嘴唇,才说道:“我需要打国际长途电话。”冰不由的心里一乐:这女孩真有意思,自己都走投无路了,还想为别人省点电话费。“没关系,想你也不会说上一个小时吧。”冰把手机递了过去。那女孩伸出双手接过电话,摁了一大串的数字,背过身去,把电话放在了耳边。
  初时,看样子没人接电话,那女孩昂头看着机场顶穹,好像有些急躁。再过会,就听见她用德语在和电话里的人交谈了。过了五六分钟,看样子问题已经解决了,等到那女孩把手机递回来时。冰注意到她眉宇间已经没有初时的焦躁之色了。
  “非常感谢你。”那女孩将电话还给冰。
  “不用谢。”
  “再请问,出租汽车站在哪里?”那女孩又问道。
  “你要坐出租车吗?正好,我也要坐出租车。我们一起去吧。”冰微笑着说道,确实很巧。
  “好。”
  这时冰伸手拉过女孩的行李对他说道:“走吧,这边。”
  等了好一会儿,才轮到他们俩,司机问了问,说道:““你们同一方向,就坐同一部车吧。先送你去北京饭店,然后再送你去王府井大街。那女孩看了看冰,点点头。于是冰对司机说道:“好的,师傅,没问题。”车在机场高速上行驶着,在同一出租车里,那女孩扭头看着窗外,两人见寂静的有些尴尬。
  还是冰首先开口道:“你外语说得很流利啊。”
  “啊,那是因为我在国外生活了十七年。”
  “十七年!常回中国吗”军人又问。
  “这是我第一次回中国。”清韵回答。
  “十七年,第一次回中国,那真是太长时间了,中国变化很大啊。”
  “啊……你看,这些建筑物,都是新近建成的。”
  那女孩又扭过头看着窗外,打量着这久违的祖国。
  不到一个小时,车便到了北京饭店.那女孩打开车门,准备下车,不知怎的,冰突然喊了一声:“等一下。”女孩回头狐疑的看着他,他从包里撕下张便条,用笔写下手机号码递给她,“这是我的电话,如果有问题可以找我帮忙。”“谢谢。”女孩微笑着接过便条,“这次我可不会再弄丢了!”边说着边塞进了身边的小包。“那再见了。”
  女孩向他招了找手,下车了。

  四
  清晨的阳光透过紫红色窗帘洒满房间,清韵醒了。最初的那一刻,她有些不太明白自已究竟是在哪里。真的是在北京吗?真象做梦一般。她起身走到窗前,拉开窗帘,透过明净的窗玻璃向外望去。她这才注意到,北京的街道真宽,与欧洲城市的街道相比,真可以算广场了。她打开窗子,清新的空气随着和煦的晨风迎面扑了过来,清韵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空气很干净啊,并不象媒体报导的那样,中国城市空气污染严重。”清韵在心里想着。她看看天空,北京的天空湛蓝晴朗,几抹白纱般轻柔的白云悠闲地飘在阳光灿烂的晴空上。“好天气,去香山!”
  清韵迅速漱洗打扮完毕,用完早餐,她走到楼下接待厅。她对旅馆前台小姐说需要出租车,不一会,小姐对她说:“你的出租车来了,在门外。”清韵走出旅馆大门,她看到一位胖胖男人坐在驾驶坐上。那男人问她:“去哪里?”
  “香山。”清韵答道。
  “啊,香山?”那男人吃惊地重复着。“对不起,小姐,我一会还有事,不能跑那么远,你另找一部车吧。”话还没说完,他开着车就溜了。
  清韵楞在那里,心里想:“哼,你不去正好,我还不愿意同你一起去呢。”
  清韵现在才意识到,香山是一个很远的地方,司机并不都愿意去。而且,自已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安全吗?清韵有些犯愁了。可是在北京自已又不认识任何人,怎么办呢。突然,她想起了昨天帮助自已的军人。对了,问问他,说不定他可以帮助我呢。清韵从背包里找出他昨天留给自已的电话号码。
  婚礼很热闹,千的脸上洋溢的是幸福的笑容,拉着冰和他碰了好几杯。
  第二天早晨醒来,冰还有些头晕。
  “这小子,昨天晚上灌了我那么多。”
  冰一边嘟囔着,一边从床上坐起,拉开了窗帘,一大片金色的阳光泻进房间,窗外车水马龙,又是一个活力的清晨。
  冰揉了揉头,贪婪的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眺望着远方的风景。
  突然想起在机场邂逅的那个女孩,“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呢?”冰摸着下巴,一边思忖着。这时,床头的电话突然响起来。
  “你好。还记得我吗?”清韵有礼貌地问道。
  “你是?”对方显然有些迷糊了。清韵这才想起来,昨天都没有问过他叫什么名字。
  “昨天我们一起从机场坐同一部出租车,还记得我吗?”
  “啊,是你呀,记得记得,怎么样,一切都好吗?”那爽朗男声带着笑意传了过来。
  “我还好,但是有点事想问问你。”清韵略微有些犹豫。
  “请讲,没关系。”
  “我想去香山,但是一个人去有些怕,想问问你,那里安全吗?”
  “哈哈,小姐,你是在中国啊,很安全。”那笑声引得清韵也笑起来了。
  真是的,我是在中国,又不是在西西里岛。清韵为自已刚才唐突的问题而感到不好意思。但是,如果能有个人陪着一起去,总比自已一个人上山好些吧。想到这里,清韵又问:“对不起,其实,我是想问问你是否有空陪我去一趟香山,因为在北京我现在只认识你。”清韵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怯意。
  “啊,这样啊,你等等,我想想啊。”他沉默了片刻,然后又接着说道:“好,没问题,我今天正好休息,可以陪你去。”
  “谢谢你,那我们在哪里见面呢?”清韵问道。
  “你就在北京饭店等我吧,我马上过来。”他回答。
  “请问你说的‘马上’是多久呢?”清韵又问。
  “啊,还要精确时间吗?那就是半小时之后吧。”
  “好。我等你。”
  清韵挂了电话之后,没有回房间,她走出大厅,站在台阶上看着街道上来往的车辆和行人。他长得什么样呢?清韵在心里问道,发现只记得他那身威风凛凛的军装。于是,她开始注意每一位穿军服的行人。正在左顾右盼之际,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的身旁响起来:“你好。”
  清韵定睛一看,一位似曾相识的高个子男士站在自已的身旁。
  “怎么?不认识了?”看着清韵疑惑眼神,冰笑了。
  “啊,因为你没有穿军装。”清韵不好意思地也笑了。
  “来,正式认识一下,李冰。”李冰伸出右手。
  “清韵。”他们的手握在一起了。
  清韵第一次认认真真地直视李冰的目光。虽然穿着普通的便装,但是李冰那炯炯的目光,仍然让清韵觉得他那魁梧而且匀称的身躯散发着男子汉的英威之气。透过这样的眼神,清韵更加肯定了自已的最初判断,站在身边的这个男人是可以信赖的。
  李冰很快找来一辆愿意去香山的出租车,他们出发了。坐在车上,李冰问清韵:“为什么到北京第一天就去香山?”
  “我想去看看爸爸。”清韵回答。
  “看你爸爸?”这下轮到李冰疑惑了。
  “嗯,我爸爸的骨灰盒葬在香山的一棵古柏树下。”
  “啊,原来是这样。对不起。”李冰的声音变得非常柔和。
  香山终于到了。当这个在心头萦绕了十七年,魂牵梦绕的地方终于出现在眼前时,清韵的心情相当复杂。远远地看去,香山如一朵梦幻般飘浮的五彩祥云,绿透着黄,黄又盈着迷人的红晕。
  李冰注意到清韵正如醉如痴般地望着香山发呆,他说:“是啊,十月,是香山最美丽的时节。”
  “也许因为十月一号,是中国的国庆节吧。”清韵补充道。她的思绪飞到了久远的过去,那时候,她不只一次听父亲说过,等她再大些,就在国庆节的时候,带她去北京,去看香山的红叶,因为十月的香山红叶是世界上最美丽的景色。遗撼的是,父亲没能实现这个愿望就离开了她。于是,父亲留给她的记忆一如这香山一样,朦胧中散发着久远的温馨和神秘。
  记得小时候曾经问过父亲:“为什么不把母亲留下?如果你们不相爱,为什么要生我呢。”
  站在香山脚下,清韵又回想起父亲的话:“记住,你是父母爱情的结晶,我们不是无缘无故地生你的。”清韵的眼睛湿润了。
  “现在去哪里?”李冰的问话打断了清韵的回忆。
  “我们去找树。”清韵回答。
  “找树?这里满山遍野都是树,还用找吗?”
  “不是啦,是找一棵树。”
  “哪棵树?”李冰更糊涂了。
  “这棵树。”清韵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小本子,翻开首页,她一字一顿地念道:“树号:B16263”
  “这些树还编着号码吗?”李冰有些不相信地问。
  “是的,香山的每一棵古柏树都编着号码。”清韵又想起母亲当年说过的话。
  “但是,香山这么大,你知道大慨在哪个方位吗?”李冰问道?
  “记得母亲说过,是在距山顶那个亭子不远的地方。”
  “有大慨方位就好办了。那我们现在上山。”李冰看出清韵的神色有些伤感,他很同情身边这个从远方归来的女孩。他为了活跃气氛,他一边走,一边询问:“你从哪里来?”
  “我从瑞士来。”
  “啊,瑞士的军刀不错。”
  “是的,很多中国来瑞士的旅游者都喜欢买瑞士军刀。我也带了几把,在饭店,一会回去我送你一把。”清韵也惭惭活泼起来了。
  “啊,那先谢谢了。准备在中国呆多长时间呢?”李冰又问。
  “两周。”
  “在中国还有别的亲人吗?”
  “应当有,我准备去找亲戚。”清韵回答。
  听了清韵的话,李冰站住了:“找亲戚,去哪里找?”
  “我父亲的老家啊。我有地址。”
  “你母亲在哪里呢?”
  “我母亲十天前去世了。”说完这句话时,清韵的声调里带着明显的哽咽。她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在半山腰站住了。她为了掩藏悲哀的表情,将脸侧了过去,目光遥望着山岭上那远远近近,火红火红的红叶。
  李冰感觉到了清韵的悲伤,他默默地站在她的身旁,一时不知道该怎样安慰这位年轻的姑娘。他想,今天陪清韵来香山是对的,如果让她一个人来,不知会哭成什么样子呢。“累了吧,来,这里有块石头,坐下来休息一会再继续走。”
  清韵顺从地坐了下来。
  “喝点水。”李冰递给清韵一瓶矿泉水。
  “呵,你还带了水,谢谢你。”清韵接过水瓶,心想,这个男人个子高,心却很细。
  她一边喝水,一边带着探究的目光打量着李冰。其实,这是清韵第一次单独同中国男子出游,她对李冰充满了好奇感。她记得母亲说过:“外国男人不如中国男人会体贴女人,照顾女人。”也许就是这个意思吧。
  尤其是刚才下车时,李冰坚持要给出租车司机付车费,还说:“怎么能让女人付款呢。”当时听到这句话,再加上李冰那认真的神态,仿佛如果让清韵付款,就是受到了羞辱一般,真是让清韵很吃惊。在清韵生活的圈子里,男人和女人即便是喝杯咖啡,也是各付各的帐单的。甚至结婚多年的夫妻,也常常会连浴室里的浴液都是各买各的。而在中国男人这里,她感到从未有过的被呵护感。想到这里,她面带微笑,感激地望着李冰,说道:“你真好。”
  “啊,过奖过奖了。怎么样,感觉好些吗?继续上山吧。”
  “好。”清韵站起身来。他们又开始往山顶的那个亭子奔去。现在,清韵不象刚才那样,同李冰拉开一米的距离了,她离李冰很近,近得可以闻到他身上的气味,一种与欧洲男人身上的香水味完全不同的味道。那是混着男性的汗味和香烟味,混和着香山森林的树脂味和干燥清爽秋风的特殊味道。清韵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也深深地吸吮着这陌生,然面亲切的味道。
  他们终于来到山顶的亭子旁边。李冰走到一棵古柏树旁,看了看钉在粗壮树干上的小铁牌,欢呼起来:“嗨!还真有树号啊。你再说一遍,你要找的那棵树是什么号码。”
  清韵拿出小本子,翻开,说到:“B16263”
  “这样好啦,你在这亭子里休息,我去找,找到了来叫你。”李冰说道。
  清韵真的感动了,她动情地说:“真是辛苦你了。我不累,我们一起去找吧。”
  他们发现这里的树号与要找的树号已经很接近了,清韵心里有些激动。“啊,爸爸,我来了,我来看你来了。”她在心里默默地念着。
  “清韵,快来看啊,B16262!”李冰在前面一棵树下高兴得大叫着。
  清韵跑了过去,定睛一看:“真的,B16262,那我要找的树一定就在这附近。”她高兴得跳了起来。
  李冰又往前走了几步,又欢呼起来,“清韵,这里是B16264!”
  “那B16263呢?我要找的是B16263!”清韵觉得自已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别急。会找到的。”李冰快速向另一棵树奔去,但很快他又返回来:“不对,那边的树号越来越大了。”
  他们开始在B16263和B16264两棵树的周围仔细搜索,但是不对,树号不是渐渐缩小,就是渐渐增大。
  “怪事,怎么偏偏没有我们要找的这棵呢?”李冰纳闷着,但是他没有说出来,因为他看见清韵的神态也渐渐地暗淡下来。他安慰到:“别急,别急,我们再找。我们围着这亭子转圈子地找,一定会找到的。”
  他们仔仔细细地,围着那个亭子转了两圈,又回到了那两棵最接近的树号旁了。这时的清韵,眼里已经含着明显的泪花了。她将身子靠在一棵树上,无奈地望着李冰,她在心里呼喊着:“爸爸,你究竟在哪里呢?”
  这时,天色已经开始变暗,黄昏贴近了山峦。
  “这样好吗?我已经记下树号了,等以后我有空时,再上山来帮你找。我还可以去问问香山的管理员,为什么会偏偏没有我们要找的这棵树。现在天快黑了,再不下山,一会找不到出租车回北京了。”李冰安慰道。
  清韵的眼泪如泉水般从她的眼睛里涌出来。她一边抽泣着,一边从背包里掏出那个装着母亲墓土的塑料袋,悲切地说:“找不到埋葬爸爸骨灰盒的这棵树,我将从瑞士带来的母亲墓土葬到哪里去呢?我怎样才能让母亲叶落归根呢?”她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
  看着眼前这个从远方来寻亲的,悲痛哭泣的女孩子,李冰再也控制不住自已的感情,他将清韵揽入了怀中。扑在这个男人温暖而结实的胸脯上,清韵可以听到李冰强劲的心跳。她闭上眼睛,静静地聆听着,她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动听的音乐。在这样的音乐声中,她慢慢地停止了哭泣,她觉得自已的身体在一种从未体验过的依赖感中慢慢地融化,融化。
  “清韵,叶落归根的意思,是一个人回到生他育他的故土。你已经将母亲的墓土带回到与她血脉紧紧相连的祖国了,也就是已经让你母亲叶落归根了。我们可以将你母亲的墓土葬在那两棵树的任何一棵的下面,这样,也象征着你的母亲与你父亲团聚了。中国人的习俗并不一定要同墓葬,紧紧挨在一起也一样啊。”李冰一边抚摸着清韵的长发,一边在清韵的耳旁轻声说道。
  清韵抬起头来,凝视着李冰的目光,那目光正关切地注视着她。她觉得李冰的话有道理,她很感激地望着李冰点了点头。
  “那我们就动手挖坑吧。”李冰将清韵的身子扶正,又顺手理了理她额前的乱发。牵着她的手来到那两棵树旁。“你选吧,哪一棵树?”
  “就这棵吧。”清音指着B16262说道。
  “好。”
  “用什么挖呢?”清韵问道。她可是什么都没有带。
  “看我的。”李冰从腰带上解下一把匕首,刀出鞘,刀刃明晃晃地耀眼。
  “啊,你还带着这个啊!”清韵惊呼起来。
  “别忘了,我是军人啊。”李冰用这把匕首迅速地挖好一个坑。
  清韵郑重地将那个装着母亲墓土泥土的塑料袋放在了坑里,他们又一起将坑填平。
  清韵做完这一切,站起身来,她再次环视着树周围的环境,“再见了,爸爸,以后我会常来看你的。”在心里默默地向父亲告别。
  “我们下山吧。”李冰再次拉起清韵的手,牵着她向山下走去。
  在回程的路上,李冰问清韵明天打算做什么?清韵说明天打算去父亲的老家安徽找亲戚。

  五
  目送着清韵走进了北京饭店,冰才回头朝自己所居住的宾馆走去。
  一轮明月从云端悄悄探出,难得在北京能看到如此漂亮的月亮。冰抬头看了看月亮,慢慢朝自己所居住的宾馆走去。今天认识的这个女孩,给冰在心里留下深刻的印象。一个如此年轻活泼的女孩,想不到背后竟有个这么悲惨的故事。她在异国他乡倔强的生活着,孱弱的肩上究竟抗了多少压力,暗暗的抹过多少次眼泪,这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如同小说里的情节,今天真实映现在冰的身边,他难免有些感慨。作为一名军人,他所目睹的,所经历的困难也不算少。但一想起清韵在他怀里轻轻啜泣的场面,那张梨花带雨的脸庞,冰还是轻轻的叹口气。对于当时自己冲动的一个拥抱,冰有些愧意,自己和她不过是萍水相逢,怎么能如此轻浮的对待一个这样纯洁的女孩。路过了商店前橱窗,冰不经意的瞟到店里摆放的包装精致的月饼。“啊,对了……”冰心里一算,离中秋节也没几天了,这样一个团圆佳节,让这位女孩孤零零的,好像不大好吧。冰又想起早晨电话时清韵在电话中的言语。“因为在北京我现在只认识你。”那声柔言细语,包含在里面的丝丝怯意,让人不由的想去怜惜。
  抬头一眼看见了自己所居的宾馆,冰迈着缓缓的步伐走了进去。“好吧,那我便把这次好人做到底,陪她一起回安徽吧。嗯,先带她去看看奇逾五岳的黄山,然后等她坐上去亲戚家的车,我就回部队。”拿定了主意,冰推开了自己房间的门,走了进去。
  “喂,您好,请转一下3066房间。谢谢!”冰开始给清韵打电话。
  “喂,是清韵吗?呵呵,我是李冰。”冰挠了挠脑袋,他还是有点害羞,这么唐突的邀请,清韵会答应么。
  “嗯,我想了下。离休假还有几天时间,我想陪你回安徽,先去趟黄山,然后再送你去亲戚家,好么?”
  “黄山的风景特别好,我记得我小时候去过次黄山,一直想再去玩次,可没有机会。想了想,正好这次陪你一同去,一是了却我的心愿,二是带你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
  电话那头传来阵咯咯咯的笑声,冰能想像出清韵在捂嘴发笑的可爱模样,脸上又有些发烧。很自然的,清韵答应了冰的请求,冰心里升起一阵暖意。
  “那就这样说定了,明天中午吧,我去你们饭店门口接你。”
  挂了电话,冰急忙拨通千的电话,“大千啊,前几天你不说去黄山的机票么?”
  “嗯,好啊,本来你和你媳妇要去的,后来太忙,走不掉是吧。那正好,别去退了,我低价收购。”
  “什么,你管我和谁去啊。哈哈,那就这样说定了。我明早去取啊。”
  “好,那就这样啊。嗯,明天见。”
  把电话搁下,冰走到窗前一边活动着手臂,一边暗暗琢磨着还好运气不错,大千正好有去黄山的机票,更幸运的是不能乘行,哈哈,自己有点太不道德了。幸灾乐祸嘛。
  窗外的月光洒下了一片皎洁,银灿灿的,透过玻璃照在冰的身上,映的冰的心里也是一阵温暖。

  六
  第二天清晨,冰早早便起来了,去千那取回机票,然后回头去找清韵。
  “在这儿呢!”离北京饭店还有段距离,冰就听见清韵在喊他了。
  他急忙快步跑了过去。
  “等急了吧?”冰笑着说。
  “没有!”,清韵扬起脸,冰清晰的看见了她鼻翼上的汗珠,“我也是才下来呢!”
  冰伸手拎过行李箱,说道“好,那咱们走吧!”
  黄山机场,飞机缓缓的在跑道上停下来。
  冰和清韵走出了机场,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冰扭头对清韵说:“太晚了,我们先找地方休息。然后明天早上去黄山。好吗?”
  清韵回头顽皮的一笑,“嗯,都听从领导安排。”
  “呵呵!”冰也被感染了,“那今天早点休息,明早上山。”
  第二天清晨,冰和清韵早早便起来,收拾东西。坐上了前往黄山风景区的第一班车。
  今天天气略微有些阴沉,在路上,冰在向清韵讲述着关于黄山风景的一些知识。
  黄山作为天下第一奇山,1990年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世界文化与自然遣产”名录,蜚声中外,令世人难忘。明代旅行家、地理学家徐霞客两游黄山,赞叹说:“登黄山天下无山,观止矣!”又留下“五岳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岳”的美誉。汽车在高速路上飞快的行驶着,清韵听着冰的言语,渐渐入神了。那对明眸紧紧注视着冰,冰也浑然忘了周围,好像这天地间只有他和清韵。
  不知觉的,汽车已经到了黄山脚下,冰和清韵下了车。接着,两人还要转车去云谷寺。冰想起小时候来黄山时的经历,那时司机在盘山公路上把车开的飞快,把他一家子都惊出一身冷汗。他回头对清韵说:“等一下还能坐次云霄飞车,等着噢。”清韵有些不解,不停的追问着,冰总是笑而不答,说等下你就知道了。果然,坐车的感觉真是非常刺激,不仅车速快,而且还很惊险,眼看要冲出跑道,却总在千钧一发之际被司机扭转。山路并不好开,九曲十八弯,每个弯都大于九十度,还有的索性是连续的一百八十度大转,车上的同伴个个心惊胆颤,等化险为夷后方才舒心。清韵也有些惊吓,好几次差点扑到冰的怀中,也许不自觉的她已经把冰当成她的依赖。车停了下来,一车的旅客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清韵和冰买索道票后上了白鹅岭。本想退回几步去看看来时景色,可惜走错了路。将错就错的,也继续走了下去。在始信峰上,冰带清韵观赏了有名的黑虎松和连理松。冰给清韵讲述了连理松的传说,此树同根双体,传说这棵树是唐明皇与杨贵妃的化身,树周边的铁链上挂满了连心锁,金光闪闪的,泛射的微光中映证了种种动人的誓言,隐约能看见高端的树支参差互错,将彼此牢牢缠住,天荒地老不分不离。清韵好奇地去看看那些连心锁,上面刻着一对对恋人的名字,清韵能想像出他们幸福的样子,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冰,恰巧,冰也在看着她。两人同时把脸一扭。冰定了定神,走上前去,说:“走吧,我们去看有名的猴子观海。”清韵嘤咛一声,跟了上去。狮子峰看过猴子观海,清凉台观过麒麟松树。可惜到达光明顶的时候不巧,已是傍晚时分,看不到日出盛景了。清韵一路上听着冰的讲述,兴致勃勃,跟冰嬉闹着追打一路。又是夜晚降临,山上的夜晚更是宁静,天气有些阴沉,也望不见星月,看不到夜色下的云海翻滚,氤氲朦胧。
  冰叮嘱着清韵:“早点睡觉,明天还有任务。”
  清韵笑嘻嘻的把头一撇:“明天你背我上山去。”
  “好好好,那就这样吧,早点睡吧。”冰无奈的笑了笑,心里却是甜丝丝的。

  七
  两周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明天早晨,清韵就要返回瑞士了。她一边收拾箱子,一边回想这两周所发生的点点滴滴。没想到在父亲的老家,会有那么多热情的亲戚。更没想到的是,姑姑家里会收藏着那么多自已小时候的照片。姑姑见到清韵的那一刻,那交杂着吃惊和喜悦的表情,那夺眶而出的泪水,那紧紧的拥抱,令清韵终生难忘。在姑姑的怀抱里,她感受到了另一种母爱。原来,自已在这个世界上并不孤独,还有那么多人与自已一样流动着相同祖先的血脉。
  在姑姑家里生活的那几天,使清韵的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鲜艳,那个比她小四岁,个头却比她高出很多的堂兄带着清韵跑进跑出,清韵时常被他诙谐幽默的语句惹得捧腹大笑。中国人的亲情,这朴实的感情令清韵陶醉。看着堂兄,她想起那同样比自已小四岁的同母异父兄弟。当母亲去世之后,清韵很想同他在一起彼此安慰,共渡那段痛苦的失去母亲的悲伤日子。但是那位蓝眼睛,黄头发,五官长得与清韵非常相似的弟弟,虽然眼里流着泪,但是并不愿意接受她的安慰。除了同往常一样互相亲吻和拥抱以外,他没有任何特殊的表示。他同自已一样,将心封闭起来,各自呆在自已的住所,独品悲哀。同姑姑一家相处的这几天,清韵深深地体会了中西方传统文化之间的天壤之别,也令她思念弟弟。但是,电话那端的弟弟,除了简单地告诉她家中一切正常,问她回程日期,是否需要接机以外,并无多话。不过,清韵暗暗下决心,回去之后,一定要设法同弟弟多多沟通,因为他的脉管里有一半是中国人的血脉。
  还有冰,当清韵在心底默念这个名字的时候,那种从未体验过的温情弥漫全身,心里甜滋滋的。黄山分手之后,清韵忍不住地会去想念冰。冰的手机号码也魔咒般萦绕脑海,迫使她每天着魔似地总想着给他打电话。但是,中国的男人为什么会如此令人难以捉摸呢?他的关切是显而易见的,他的言词却是吞吐含蓄的。清韵从冰的话里,很难扑捉到爱意,但是从他凝聚着深情的眼神里,清韵又可以清清楚楚地读到爱情。欧洲男人常常挂在嘴边的词,在中国男人这里,成了存在眼底和心里的永久储蓄。想到这里,清韵轻叹了一口气。什么是爱情?这种难以忘却的思念,这种思念时令人心紧得发颤的感觉,如果不是爱,又是什么呢?
  清韵又拨通了那个魔咒般的号码,李冰的声音传过来了。
  “喂,——哪位?”
  清韵沉默了片刻,好象在对自已下命令般地想着:“告诉冰,一定要让冰明白自已内心的爱情。”
  “喂?——”李冰的声音又传过来了。
  “你好吗?”清韵问道。但在她心里的潜台词是:“你爱我吗?”奇怪,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已也变得象中国人一样,言词含蓄。清韵狠狠地拽着自已的长发。
  “啊,是清韵,在做什么呢?”李冰的声音和蔼,愉快。
  “在给你打电话。”清韵亲切地说。顿了一顿,她又接着说:“在收拾箱子,明早要回去了。”然后,她又顿了一顿,再说:“想你。”
  “呵呵,”李冰也停顿了片刻,接着说:“箱子收好了吗?”
  “还没有,姑姑给了我这么多东西,箱子都快装不下了,而且我还担心超重呢。”
  “重东西装在随身小行李箱里,自已带上飞机。体积大,重量轻的东西装托运箱子里,这样就不会超重了。”李冰在电话那端细心地解说着。
  “冰,其实,我打电话不是想说箱子的事。”清韵打断了李冰的话。
  “那你想说什么呢?”李冰关切地问道。
  “我想说,想说——,想说我爱你!”清韵终于将这几个自已以前说起来毫不费力的词逼出了嘴唇。
  “啊——,”那边沉默了。沉默了很久。
  清韵忍受不了这沉默,问道:“你在听吗?”
  “我在听。”李冰回答。
  “那你为什么不说话呢?”清韵追问。
  “清韵,你忘了吗,我曾对你说过,**************的军纪规定,军人是不能同外国人和海外华人谈恋爱或结婚的。”李冰终于说话了。
  “我没有问你恋爱和结婚,我问你的是——你爱我吗?”清韵觉得快流眼泪了。
  “我不能回答这个问题。”李冰的声音有些压抑。
  “为什么呀,就只是一句话而已。有那么困难吗?”
  “这不是一句简单的话,回答了这句话,我就对你负有责任。”
  “我又不要你为我负责任,我是独立的人,不需要别人对我负责任。”清韵忧怨地说道。
  “但是,如果我回答了这句话,我就得负责任啊。而我目前的情况,还不可能对这个回答负责。”
  “我不懂你的逻辑。”听了李冰的话,清韵眼眶中的眼泪终于流了出来。
  “不要哭,好吗?”李冰在电话那端听到清韵的抽泣声,急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过了好一阵,清韵用纸巾一边擦眼泪,一边说:“谢谢你最近一真关心我,照顾我,非常高兴幸运地在中国遇上了你。不要忘记我好吗?”
  “啊,清韵,我永远不会忘记你的,永远。”李冰的语调如同在说誓言,铿锵有力。
  “我回瑞士之后,会发邮件给你的。”清韵不知道还能再说些什么。
  “路上自已照顾好自已,我也会给你写邮件的。”李冰也不知道还能再说些什么。
  他们互道晚安后,挂上了电话。
  清韵几乎一夜未眠,她想到自已这次回中国,李冰和姑姑一家,以及那些善良的亲友们所给予的亲情,将自已从失去母亲而产生的血源断层,生与死的断层里拯救了出来。但是对李冰的感情,又将自已无情地抛掷到另一个断层里。这个因文化传统和国情不同而产生的断层,用什么可以填平呢?清韵找不到答案。
  又是首都北京机场,同样是在那个巨大的电子显示器下,清韵站住了。就是在这里,清韵遇到了冰。清韵从裤兜里掏出小照像机,她将那个巨大的航班显示器以及周围的景物照了下来,她想将这里的记忆永远地保存下来。
  当飞机沿着跑道冲刺时,清韵闭上眼睛,她在心里默默地念叨着:“再见了,北京!再见了,冰!我还会再来的。”

  八
  冰知道今天清韵将要离开祖国,返回瑞士。他想再向政委请假,去送她离开祖国。但他怕出现在机场时,更是一场凄婉,缠绵难分。
  他心里一直有句话,没敢对清韵说,从他第一眼看见清韵,她就印入了冰的脑海中。但他一直不敢说出,因为一旦出口,他就必须为此付出相应的代价。他了解清韵的身份,他更了解自己的身份。作为一名军人,他没有资格去娶清韵,没有资格去给她什么承诺。他需要对清韵负责,更需要对祖国负责。因此,就此告别,也许反而是最好的结束吧。
  冰掏出手机,上面有张清韵在黄山飞来石的照片,那天的阳光洒在清韵的身上,整个天空都充满了甜蜜的气息。冰想自己也许永远都不会忘掉,忘掉那天美丽的清韵。
  整了整身上军装,冰戴上军帽,推开门,,走了出去。

  备注:此小说的第一、三、四、七章由精晶创作;第二、五、六、八章由Vieri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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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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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人向日葵的光 发布于 2009/1/9 0:27:06  
和朋友一起创作的感觉应该很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