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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家碧玉
  作者:文者冰河 发表:2009/10/27 23:53:16 等级:4 状态: 阅读:3008
  编辑按:简单来说,文中主人公经历的一系列偶然发生的事件,却存在必然的联系,这必然的联系导致的结果是毁灭,主人公无力改变,或许这就是一种命运的强制力量。
  
  A
  碧玉还是第一次如此仔细的注视吴军。吴军坐在一旁,专心致志的在看一本厚厚的书,浑然不知碧玉在偷偷的注视他。伙伴们在另一边围坐成一圈,用毡褂垫着,喝五吆六的打双扣,也都没注意碧玉在注视着默默看书的吴军。
  牛羊们在山坡山吃草、追逐、嘻戏,春风和煦,野花烂漫,春阳暖洋洋的照着,舒服极了。
  吴军是个沉默的人,跟大家一起放牛,难得说几句话,大部分时间是在看书,看砖头厚的书。碧玉没读过书,不知道吴军在看什么,有时候会想,那书上究竟有什么,会这样的吸引吴军。陈老二说吴军在看小说,她当然不知道什么是小说,陈老二说,我们平常看的连续剧就是根据小说演的,碧玉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碧玉与吴军是邻居,孩提时一起玩过“过家家”,后来吴军就上学了,再后来就去县城读中学了。而碧玉身为女儿身,在这个穷乡僻壤的蒋家坪子,女孩子是没有机会进去学堂的,生来就是割猪草、放羊、嫁人、生儿育女的。所以自从吴军上学后,两人便很少在一起玩了。光阴荏苒,女大十八变的碧玉出落得婷婷玉立,成为山沟沟里的一只金凤凰,人见人爱,从十四五岁起,媒婆就络绎不绝的往她家中跑,但为了找一个好的婆家,碧玉都没轻易出嫁。主要是碧玉的父母,把碧玉视为待价而沽的拍卖品,等待着谁家的彩礼钱出得多就嫁给谁家,一直都拖延着。
  吴军有些瘦弱,文文静静的,典型的书生模样。吴军是蒋家坪子的唯一一个高中生。碧玉听小姐妹小桃说,吴军高考落榜了。碧玉知道,落榜就是没有考取大学。吴军没考上大学,所以只有回到祖祖辈辈生活的蒋家坪子——这个土地上不长庄稼只长人的穷山村,与大家一起放牛,打柴,种地。
  碧玉想,吴军没考上大学,他气不气?碧玉想从吴军的脸上看出点什么,可吴军白净的脸上很平静,一丝端倪都看不出来。只是吴军的眸子里总有一种落寞,那种固执的落寞令人心疼。碧玉想,怎么看,他都不该像个山里人,或许,他的人生是欠缺了些什么?那破旧发黄的毡褂穿在他的身上真的不配,他应该飞翔的,向大山外面飞去,飞得远远的。可是,他却真真实实的跟大家在一起,每天到山上放牛……
  吴军不经意的抬起头,看到碧玉那如水的双眸正盯着自己。
  碧玉突然就觉得双颊滚烫,羞红了脸,忙低头绣花。绣了几针,偷偷斜视了一眼吴军,吴军居然还痴呆呆的盯着自己看。碧玉脸更红了,低头绣花,心儿却怦怦乱跳,就不知从什么地方下针了。
  其他人依然在乐此不疲的打牌,没有谁注意到吴军与碧玉间的微妙反应。直到小桃喊一声,不好了,牛吃人家苞谷了!就见四五个牛你追我赶的跑进了吴三娘家的苞谷地。打牌的几个人便散伙了,有的去吆牛,有的要去割草了,就剩下碧玉跟吴军在原地。
  吴军突然说,碧玉,真好听!碧玉抬头问,啥子好听?
  吴军说,你的名字。你爸妈不知怎么就取出了这么有水平的名字。你的名字同你的人一样,灵动,脱俗,没有丁点乡土气息,碧玉,碧玉,小家碧玉,你当真是山里的碧玉呵。吴军的眼神迷离,说,你就是一块碧玉,你不应该被大山给埋没了的,唉。吴军一声茫然的叹息。
  碧玉愣愣的望着吴军,吴军的话,她似懂非懂,感觉很深奥,她明白吴军说她美,但不明白什么埋没不埋没的。
  碧玉羞赧地说,啥子哟?吴军合上书,又缄默了。
  碧玉问,听说你没考上大学?真的吗?吴军点点头。
  碧玉说,可是你平时成绩不是很好吗?
  吴军沉默半晌,用低沉的声音说,我故意考砸的。故意的?碧玉不理解了,别人是千方百计的做梦都想考取大学,可吴军居然不可思议的说自己高考故意考砸,碧玉就问,为啥子?
  吴军说,家里没钱,考上了读不起,那时候我伤心,父母比我更伤心。我考不上,怪我没用,不关父母的事,回家来帮父母减轻点负担也好。吴军这样说的时候,脸别在一边的,碧玉看不到他的眼里是否含着泪水,碧玉虽然看不到,但她能感受到,吴军的眼里是噙着泪水的,而他更多的泪水,还在压抑在他内心深处,因为吴军的这种哀伤,很快就传染给了碧玉。碧玉突然莫名的觉得难过,心里特难过。
  都不说话了,吴军看书,碧玉绣花。身后的野花上,两只蝴蝶翩翩起舞。

  B
  在村民们眼里,吴军是个百无一用的书生,种庄稼不行,就连从雁沟上挑两桶水到家里,也要歇四五气,背一小背箩粪到龙潭地里,愣是把脚给崴了,竟日只知道抱着厚厚的书埋头看,或者是不言不语不动的发呆。有人在背后说,吴家娃儿读书读呆了。但是碧玉不这样认为,因为她能读懂吴军眼里的落寞和茫然。她说,吴军的心不在山村,他是属于大山外面的人,并且她相信,吴军一定能做成大事的。
  一个人若能读懂另一个人眼里的东西,往往会很容易爱上那个人。碧玉读懂了吴军眼里的落寞和茫然,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爱上了吴军,或者说,一个山村女孩,根本不懂爱为何物。
  碧玉和吴军越来越喜欢在一起聊天了,两人都很惊讶,原来他们之间会这样的投缘。时间久了,就有了默契,放牛的时候就都有意无意的避开其他同伴,两人单独的在一起,一个看书,一个绣花。有时候,吴军就念小说给碧玉听,给碧玉讲解“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涵义和典故,还教碧玉认字。现在碧玉都能写自己的名字了。吴军经常想,像碧玉这样聪明的女孩子,要是能有机会上学,该多好啊,以后不是老师也是医生,或者是能掌握自己命运的新时代女性。唉,山里的女孩,就这命,所谓的由命不由人。
  平时沉默寡言的吴军在碧玉面前却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谈理想,谈人生,讲笑话……碧玉都会专心致志的听,尽管有些地方听得并不太明白,但还是喜欢用心的听。每当这时侯,吴军才会露出难得的开怀的笑容,这正是碧玉所希望看到的。碧玉发现,吴军笑着的时候很好看,像……像何书桓,碧玉想了许久,才想起自己最爱看的电视剧《情深深雨蒙蒙》里的何书桓。
  吴军还为碧玉写了一首诗,发表在《昭通日报》上。吴军是这样写的:
  碧玉,大山里的碧玉
  朴实无华的精灵
  清纯的天使
  大山深处的一道风景
  你的存在
  使这块贫瘠的土地春意长存
  我愿意带着你的梦
  去云天外遨游
  那里有美丽的嫦娥仙子
  会赐给我们幸福
  从此以后,碧玉
  大山的女儿
  上苍遗留在人间的公主
  你的幸福,让我来
  为你修筑
  吴军把这首诗歌朗读给碧玉听,碧玉尽管不懂,但还是很开心。吴军说,碧玉,你可以做我的女朋友吗?碧玉的脸倏一下全红了,心里又像揣了小兔子,怦怦跳。沉默了半晌,轻轻的点了点头。这时的碧玉,感觉到自己就是电视里的依萍,浪漫而幸福。
  吴军约碧玉去赶街。碧玉说,可是可以,牛怎么办?吴军说,赶上山来打野,赶街回来我们又一起上山去找。好的。碧玉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答应了,她竟忘记了她那脾气火爆的严厉的爹,要是知道她不好好放牛跟男孩子去赶街,不知要被父亲怎么“修理”。碧玉还记得,有一次邻村死人,便跟小姐妹小桃晚上去玩,次日回家被父亲用拇指粗的竹条子没头没脸的抽打了半个多小时,身上的伤疤几个月了才好。
  第二天,两人相继把牛赶上山,便沿着去集市的山路偷偷摸摸的走着。为了怕撞见熟人,碧玉在前面走,吴军在丈余远的后面跟着,两人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在这个闭塞的落后的山村,未婚男女一起上街是要遭受非议的。
  到了街上,人流熙攘,两人如鱼得水,穿梭其间,所有的不快均被遗忘。吴军带着碧玉去逛新开的“平价超市”,去书店翻砖头厚的书,在街边小吃摊上吃凉粉……
  碧玉还是第一次看到电脑,感到特别惊讶。这是一家黑网吧,里面有几个七八岁的小学生在玩游戏。吴军发邮件,碧玉坐在一边看,可能有点不适应乌烟瘴气的环境。吴军说,你这样坐着肯定很无聊,这样吧,我在网上找部电影给你看,喜欢看啥子?碧玉说,有没有《情深深雨蒙蒙》?吴军另外开了一台机子,在网上搜到《情深深雨蒙蒙》的视频,打开,碧玉便聚精会神的看起来。
  吴军发完邮件,回过头来,惊讶的发现碧玉泪流满面,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吴军疑惑不解,问,碧玉,怎么了?碧玉这才回过神来,却一头靠在了吴军肩头,不停抽噎。原来,碧玉看着剧中的何书桓与依萍的离别场景,不禁受到感染,悲从心来,凄然泪下。
  吴军的肩头突然沉甸甸的,他知道,自己肩上枕着的,有可能是自己一生的幸福。
  当碧玉与吴军一前一后的从街上回来后,去山上找牛,可是不见牛的踪影。牛儿们平常爱去的地方都找遍了,甚至附近的几个山头、老林都梳理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碧玉这时有些着急了。会不会遭贼偷走了?要真是那样的话,怎么跟家里交代,这可是家里唯一值钱的“家产”,也是家里唯一的盼头,所有的山地还得靠牛去犁呢。要真丢了牛,碧玉还不被爹打死?
  眼见着天已经擦麻子眼了,夜雾从沟壑、山谷、河坝舞舞乍乍、张牙舞爪的弥漫开来,眼看要下雨的样子。吴军说,碧玉,不要着急,说不定牛已经自己回去了呢,天已经黑了,我们还是先回去,要是牛都没回去家里,我们明天又来继续找。碧玉想想,也只能这样了。
  碧玉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推开槽门,“呼!”,竹条子呼啸着落在了她的手上,接着是腿上,背上。一阵阵的撕裂般的疼,碧玉咬紧牙关,没哼一声,眼泪无声的滑落。碧玉的爹瞪着牛卵子似的双眼,一边拿竹条子抽打碧玉,一边问,你放的牛呢?放到哪里去了?
  噼啪一声,碧玉爹手中的竹条子打断了,又从旁边抽出一根更粗的来,还狠劲的抽打。碧玉已经痛得蜷缩在地,双手抱头,缩作一团,身上沾满污泥、鸡屎和牛粪。碧玉爹发了疯似的,一边咒骂,一边劈头盖脸的抽打。碧玉妈从堂屋中出来,说,要得了!要得了!给她一个教训让她知道错误就可以了,再打要打死了!碧玉爹停止了抽打,喘着粗气,嘴里还在骂着,日你妈的,你这个装刀姑娘,你这个是放啥子牛?牛放到哪里去了?放去给李老四家连家沟的苞谷全部糟践完,你人是死哪里去了?碧玉一言不发,无声哭泣,身上的疼痛直达内心,甚至脸上都感到火辣辣的痛。
  碧玉妈说,装刀姑娘,你这么大的人了,该好好听话了;你看今天把牛放去人家苞谷地里,一大块地的苞谷红毛子翻天的全被糟踏,李老四亲自从地里把牛吆上门来,我家的跟吴军两家的,好说歹说的,赔人家一斗苞谷子。你这个背时姑娘,你这顿打是干捡得的。
  碧玉爹说,你不说去哪里了,我还不知道吗?毛老四亲自看见你跟吴家娃儿去街上了。你这几天就跟吴家那个书呆子娃儿混在一起,我早就想说你的了,以后你要再敢跟吴家娃儿在一起,老子要你的猫命。
  碧玉妈提着潲水去喂猪,嘴里的絮叨却没停止。碧玉,不是做爹妈的心狠,打你是为你好,你倒晓不得,这几天村子里都在背后说你跟吴军咋过咋过的,一个大姑娘家,不要让大家说是非。再说了,那个书呆子娃儿有啥子好的,家里没球得一分钱,房子又烂,要嫁吗也得找个好人家。你看人家小桃,要嫁到田坝头去吃大米饭了,多安逸。我们是老了,你爹又有胃病,你大哥常年在外打工,家也没坐,你不为自己考虑吗也该为家里想想。
  ……
  爹妈说了些什么,碧玉一句都没听进去,她只觉得很疼,很疼,不止是身上的伤痕疼,内心深处隐藏着的创伤更疼。

  C
  吴军习惯性的斜穿着毡褂,拿着一本厚厚的书,跟在牛儿身后,慢悠悠的走着。要是往天,这时候碧玉该赶着她家的花牛从后面来了,两人便会很有默契的把牛赶去同一个地方,让牛儿在一起有伴,人也好有伴。
  可是今天,好不容易听到身后传来牛铃铛的响声,碧玉家的花牛正从后面赶来,花牛的后面,却是碧玉爹。吴军想,怎么会是碧玉爹呢?他家的牛不是一年四季都碧玉放吗,碧玉去哪里了呢,难道是碧玉爹知道了我跟碧玉……?吴军这样想着的时候,碧玉爹已经赶着牛追上了他。吴军就问,叔,碧玉呢?碧玉爹臭着一张脸,没好气地说,碧玉不放牛了,以后都不放了?吴军又追问,为啥子呀?碧玉爹说,要嫁了!
  要嫁了!这消息如一记闷雷,狠狠砸在吴军心头。我怎么没听说!吴军脱口而出。
  小伙儿!碧玉爹停下来,盯着吴军,语重心长的说,你是读过书的人,不要干那些雀包事,你最好不要缠着我们家碧玉,这样影响不好,就算你对碧玉有意思,也应该三媒六聘的来娶……
  吴军呆愣着,继而恍然醒悟,碧玉爹已经超他前面去了。
  吴军就再也没有机会跟碧玉一起放牛了。没有碧玉做伴,吴军感到从未有过的失落。于是,就怀念起跟碧玉在一起放牛的日子来,聊以自慰。
  吴军把想讨碧玉做媳妇的想法跟父母一说,父母都没有什么意见。只是母亲说,只怕人家嫌我家穷,碧玉爹说过,只要哪家拿出两万块钱,就把碧玉放给哪家,两大两万,就算把房子壳壳卖了也没有呀。吴军说,他把女儿当牛马牲口一样的卖吗?母亲说,现在哪家不是这样的,小桃嫁去田坝嘛,人家男方家都来了一万多块钱。
  吴军父母还是请了村里最会做媒的唐三爷。唐三爷手里提着吴军家准备好的两瓶高粱酒和四斤饼子,敲开了碧玉家的门。碧玉妈开的门,一看到唐三爷,碧玉妈就知道来者何意了,毕竟唐三爷登门不是一次两次了,只是这次,不知要为谁家提亲。
  唐三爷坐在碧玉家火塘边,打开一瓶高粱酒,跟碧玉爹吹散牛,喝寡酒。待得时机差不多了,唐三爷就是,我这次是受吴家的托付,吴家娃儿小军想来说你家碧玉,托我来问问,有没有结为亲家的可能。
  碧玉爹说,他三爷,你也是晓得的,蒋家坪子这个穷沟沟我们是在怕了的,不可能再把姑娘嫁在这里受苦。言下之意,是不同意这门亲事。
  唐三爷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年轻人自有苦钱的门路,我们就不要多操心了。
  碧玉爹说,三爷哟,也不瞒你了,我早就说过,哪家拿得出两万块钱,哪怕是癞子也嫁了。瞧他吴家,也不是说屁实,只是这些年找点钱全给吴军读书去了,现在书也读黄昏了,听说还差几千块钱的帐,房子也烂兮兮的,这两万块钱,我断定他是拿不出来的。
  唐三爷见碧玉爹如此开门见山的说了,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就把饼子拿出来,塞给碧玉妈,说,那就这样,我就这样给他家说,这四斤饼子吗成不成都放在这里了!碧玉妈连忙推搡开,说,要不得,要不得,万一不成吗,我们咋过好意思白要人家的东西,当然我们还要看看娃儿的意见,麻烦三爷就这样去跟他家说,如果拿得出两万,就可以开亲,拿不出,就不要想了。
  唐三爷把碧玉爹妈的意思转给吴家,吴家老小全都没辙了。两万块钱,对他们家来说简直就是天文数字,为了供吴军上学,家里早已是负债累累,吴军的二姨爹家倒是万元户,可人家看定你是还不起的,开春时去借包化肥钱都借不到,现在真是借贷无门了。
  这时候,吴军想到了要外出打工。这是目前唯一的出路了,只要出去打工挣到钱,不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娶碧玉了吗。吴军把想法告诉了父母,父母知道儿子的脾气,他一旦决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了,再说了,娃儿读一料的书,也该让他出去闯一下,就都没有反对。
  吴军走之前,最想见碧玉一面,可是一直没有机会。碧玉自从上次跟吴军上街以后,再也没让放牛了,就算是去找猪草,做农活,碧玉妈都是紧紧的跟着的,晚上更是不允许碧玉踏出槽门半步。
  机会还是有的,这天傍晚碧玉就独自一人在自留地里摘四季豆,碧玉妈在家煮猪潲。吴军逮住了这千载难逢的好时机,紧密的苞谷林为他们掩护着。
  碧玉,吴军动情的喊着。碧玉听到喊声,转过头来,停下了手里的活,动也不动的呆呆站着,看着吴军。
  突然间,碧玉抓起背箩,一扭头,就要走。吴军跑上前去,一把抓住她,说,碧玉,是我呀!碧玉猛然扑进他的怀里,伤心痛哭,像一个受尽了委屈的孩子。
  吴军用手安抚着碧玉,这时候,看见了碧玉脖子上还未痊愈的伤痕。
  你爹打的?恩。
  你爹真是太狠心了,吴军说,碧玉,我决定去昆明打工挣钱,只要凑够两万块,我就可以回来娶你了。
  碧玉转悲为喜,说,真的吗?吴军点点头,真的,陈老二现在昆明打混泥土,一个月有一千四五的工资,我去挨他们干,一年半载我就凑够钱了,到时候我就可以娶你了,等我们结了婚,就可以一起出去打拼,你说好不好!
  碧玉连连点头,用手抹抹脸上的泪,说,那我等你,哪个我都不嫁,两年三年我都等。
  吴军大喜说,碧玉,只要听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碧玉趴在吴军耳边,悄悄说,吴军,我要把我给你,免省得让你担心……
  两人的眼神渐渐迷离,呼吸急促起来,只听见苞谷杆噼里啪啦折断的声音,老漆树上飞起一群麻雀,就连夕阳都羞红了脸,躲藏在了人头山背后。

  D
  小桃就要出嫁了,他的男人在媒人的带领下,来接她了。明天,她就要跟着她的男人去婆家过了,生儿育女相夫教子。没有任何仪式,山旮旯的婚嫁就是这样看似简单。
  碧玉和小桃,这对从小到大的好姐妹,此时就要天各一方了,未免有很多话要说。碧玉说,小桃,你明天就要嫁了,你是怎么想的。小桃说,也没怎么想,只要想着能离开这山旮旯了,不用再天天放牛放羊了,不用顿顿吃苞谷面面饭和洋芋了我就高兴。碧玉突然就觉得有一种莫名的悲哀自心底升起,慢慢侵蚀全身。
  碧玉又说,小桃,你喜欢你的男人吗?我说的是像《情深深雨蒙蒙》里依萍对书桓的那种喜欢。小桃扑哧笑了,说,碧玉,你不要老是拿《情深深雨蒙蒙》来说事,那是电视里演的。我们过日子,只要能吃饱穿暖就不错了,过得去就行,没想过喜欢不喜欢,反正人人都是要这样的。我们山村的姑娘,能嫁到田坝里,顿顿有米饭吃,就很满足了,等我嫁过去,一定帮你介绍一个。不知怎么的,碧玉心中的悲哀就更加强烈了。
  回到家里,碧玉的这种悲哀的感觉还在心中,挥之不去。刚走进门,就看见邻村的媒婆和一个陌生的小伙子坐在火塘边,与父母在摆话。看见碧玉进来,媒婆喊道,碧玉,哪里耍了回来?小伙子便紧盯着碧玉看,像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一样。碧玉胡乱应了一声,慌忙溜回自己的房间,关上门,不去理会外面的事情。
  后来,碧玉妈推门走进来,想来媒婆和小伙子已经走了。碧玉妈说,碧玉,今晚那伙子你看得上不,是小田坝的,媒人说他爸爸在街上卖猪肉,他妈也在街上卖豆花,就一个独儿子,收入还可以,我们想把你嫁去他家。碧玉一下子站起来,焦急的问,妈,你们答应了?碧玉妈看到女儿这样的反应,奇怪的说,是啊,这样好的人家,你到哪里去找,人家家产也好,老的又还年轻,苦的还不都是你们的吗,不像其他人家有几弟兄几弟兄的分家产。
  碧玉一下子就发了火。她历来都是逆来顺受的温顺女儿,哪怕被父母用竹条子抽打,也从未抵抗过,甚至从没有抱怨过。像今晚这样发火,还是第一次。碧玉一把将枕头抓来,摔在墙角,跺脚说,我不同意,我看不上!碧玉妈怔住了,半天才回过神来,说女儿,小背时姑娘,你咋过不识好,这样的人家打起火把都难找,难道你还想在这蒋家坪子吃洋芋坨坨?碧玉说,反正我就是不嫁,我还在小,要嫁也要等两三年。碧玉心里想,我自己是答应吴军要等他的,现在吴军已经去昆明半年多了,应该在辛苦的做活攒钱来娶自己,就算给我金山银山我都不嫁别个,说啥子也要等到吴军找到钱回来,跟他结为夫妻。当然,碧玉可不能告诉爹妈自己要等吴军,如果让他们知道自己是为了吴军才不嫁的,那恐怕就真难等到吴军回来那天了。
  碧玉只有说自己还小,还不想嫁人,要嫁也要再过两三年。碧玉妈说,十七八岁的姑娘了还小啥子,人家小桃都嫁了,小花跟你一命的人家娃儿都两岁了……碧玉倔强的说,反正我就是不嫁。
  碧玉爹妈以为碧玉只是一时的使小性子,过几天自会想开的。孰料碧玉的态度一直很坚决,不曾有半点的动摇。在媒婆和小伙子再一次登门的时候,碧玉竟将媒婆推搡出槽门去,并说,以后你都不要来了。那小伙子背来的饼子、糖、酒和猪脚被她一股脑儿的全部丢了出去,对一脸惊愕的小伙子说,我不喜欢你,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以后我不想看到你。从那以后,真的很少有媒人再登门了。
  碧玉这样的态度,碧玉爹妈很恼火,不懈的劝说、鞭打,仍无济于事,叹息之下,也只好作罢,再过两年也好,还可以给家里放两年的牛,以后还愁找不到好的人家吗?

  E
  碧玉在山上放牛,中午,碧玉爹到山上找到她,说,牛我放,你回家去。碧玉听爹的话,就回家了。她不知道,一场阴谋一场灾难正在家里等待着她。吴军去昆明打工已有一年半了,过年的时候给她寄来了一条粉红色的围巾,这种围巾在山村里是没有办法买到的,所以碧玉非常高兴,也格外珍惜,把它压在装衣服的木箱子底部,舍不得用。这些天她一直在想,吴军现在是不是要凑够钱了呢?他什么时候会回来呀?想到吴军,碧玉的心里就像吃了野蜂蜜一般的甜蜜,浑身也是使不完的劲,她认为自己吃再多苦受再多委屈也不在乎的。
  碧玉回到家里,碧玉妈在。碧玉妈说,碧玉,你先去洗个澡,换身干净的衣服,等哈有客人来我家,水妈都给你热好了!碧玉想,肯定又是谁家要来提亲了,于是板着脸说,如果是有媒人来,我死也不见,皇帝老儿我都不嫁。碧玉妈说,不是媒人不是媒人,不要你嫁的。
  碧玉提着热水到房间洗澡、换衣服,心里还一直在琢磨,妈是要做什么呢,怎么突然的对我这样好?碧玉妈在堂屋说,碧玉,只要你听妈的话,妈明天就去给你买牛仔裤。
  碧玉刚换好衣服,就听有人敲门。碧玉妈去打开门,迎进来一个衣着体面的陌生男人,男人四十岁左右,穿着西装,踏着锃亮的皮鞋,看上去是个当官的样子。碧玉妈给男人擦板凳,让男人坐,指着碧玉说,王老板,这个就是碧玉。王老板盯着碧玉看,看得碧玉心里直发毛。王老板啧啧赞到,恩,好漂亮,好漂亮。碧玉妈说,碧玉,你挨王老板在着,妈去园子里找点菜回来做饭。碧玉妈走出门去,竟将门反锁上了。
  王老板嘿嘿淫笑着,去拉碧玉,碧玉,过来坐嘛!碧玉慌乱之下往一边躲,王老板说,过来嘛!一把就将碧玉抱住,搂在了怀里,一双猪手不守规矩的在碧玉身上乱摸。碧玉大惊失色,吼道,整啥子?快放手!不放我要喊了!王老板呵呵笑说,你喊嘛,挣破脖子眼也没人管,我是给了钱的!碧玉抬手就给了王老板一个耳光,啪一声,脆响。
  王老板兽性大发,说,好,好,够辣,我喜欢!紧紧把碧玉抱在怀里,喷着酒气的嘴在碧玉的脸上脖子上乱啃,可怜娇小的碧玉怎么反抗都无济于事,就像落入虎口的小羊羔,在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已被王老板抱到了房间的木板床上,随即是撕心裂肺的痛和木板床不停的摇晃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泪,再次从碧玉的脸颊无声滑落。
  王老板穿衣离去时,碧玉蜷缩在床角,听到王老板说,日他妈的,不是处女了!接着听到母亲在堂屋中与王老板争辩的声音。
  碧玉妈说,我们家碧玉可是真正的黄花闺女,怎么会说不是呢?王老板说,是个球,是不是我还晓不得,你自己去问问你姑娘,我花钱是要正楷货,给你五百块钱已经算开恩了……
  碧玉是彻底的崩溃了,脑海一片空白,就这样赤身裸体的蜷缩在床上,眼泪泛滥成灾,湿了整个枕头。碧玉妈站在床前,说碧玉,你不要怪妈,你看我们家欠着这么多帐,猪儿也不景气,接连两窝猪儿全部都死了……其实也没得啥子得,反正总是要嫁人的不是,你二伯娘家小翠翠已经挣了一万把块了,我们也不能输给人家的。碧玉一动不动,也不应声,不知道在没在听
  碧玉妈把衣服拿给碧玉,说碧玉,你快穿上,妈还有话问你!碧玉还是不应,摸摸索索把衣服套在身上,拉被子来蒙住头,放声大哭起来。等碧玉哭声歇起,碧玉妈说,碧玉,王老板说你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你告诉妈,是不是跟吴家娃儿鬼混过?碧玉妈一连问了几遍,碧玉就是不吭声,又失声痛哭起来,直哭得嗓子沙哑、涕泗滂沱。
  从来没有哪个黑夜如此的漫长过。碧玉坐在床头,眼睛哭得红肿,眼泪早已干涸,心里在流血。碧玉怀抱着吴军过年时寄给她的围巾,她想着自己已经不是清白之身了,心中愧对吴军,也无颜面对吴军了。碧玉想用心上人送自己的围巾结束自己短暂的一生。碧玉又想,假如我死了,那吴军怎么办?他会不会很伤心?碧玉决定在离开这个人世之前,要见上一面吴军,要向他诉说自己的遭遇,假如吴军都不嫌弃,还一如既往的爱她,那她就算死也值了。
  万籁俱静的夜,碧玉带着几件换洗衣服,揣着平时卖野生花椒攒下的三百元钱,没有惊动任何人,消失在了苍茫夜色中。
  村口,隐约响起几声狗叫。

  F
  陈老二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以为自己眼花了,使劲的揉了几下,再看,没错,站在自己面前的正是老家的碧玉,还穿着老家的那种衣服,疲倦、落魄、风尘仆仆的样子。陈老二不禁脱口而出,碧玉,你怎么会来昆明?你和哪个来的?碧玉说,我一个人。我来找吴军的,他不是和你在一起做活计吗?他人呢?陈老二赶忙放下沙灰桶,招呼碧玉,碧玉,真不敢相信,你一个人来到昆明,吴军现在没有跟我们在一起做了,他去一家大公司做财务工作去了,清闲得很,下午我请假带你去找他。
  适逢星期天,吴军休息。陈老二便带着碧玉径直去了他的住处。
  敲了半天门,听到吴军问,哪个?随即打开门来,就看到了伫立门口的灰头土脸的碧玉。吴军惊愕不已,呆了半晌才叫出声,碧玉,你怎么来了?你跟谁来的?碧玉说,我一个人来的。陈老二说,是啊吴军,碧玉是个有心人,她记住我干活的工地的地址,所以自己就找来了,碧玉她一个字不识,看来一路上吃了不少苦。
  这时,屋内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吴军,谁呀?碧玉疑惑的向里望去,床沿上坐着一个染红头发的漂亮女孩。吴军赶忙说,我的老乡来找我,小颖你先回去吧,改天我再陪你。那女孩嘟着嘴,极不情愿的出来,轻蔑的瞟一眼碧玉,打车走了。碧玉问,她是……?吴军脸上难掩惊慌神色,说她是我的同事,一个办公室的。
  吴军的一举一动,碧玉全部看在眼里,她知道吴军在说谎,因为他那惊慌的眼神和举止出卖了他。碧玉的心一时犹如掉进了冰窖,绝望至极。碧玉做梦都不会想到,自己的母亲会拿自己当赚钱的工具,更想不到自己一心一意记挂着的心上人会背叛自己。本来含着满腹的痛苦和委屈,不远千里的寻吴军,有千言万语要向他倾诉,指望把分别后的所有经历所有委屈全部告诉他,他能谅解自己,从此便可和他同甘共苦了。可是看到眼前的一幕,碧玉是彻底的绝望了,她觉得没有必要再说什么了,自己的遭遇也只有永远的埋在心底了。
  大城市的夜太美了,到处霓虹闪烁,灯红酒绿,莺歌燕舞,热闹非常。碧玉站在高架桥上,漠然的看着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看直插云霄的高楼大厦,看歌舞厅门口暧昧的灯火,看步行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这些往日只能在电视上看到的情景,现在身临其境,如在梦中。但碧玉却清醒的知道这绝非在梦中,自己是真正的站在大城市的高架桥上,因为自己的心在滴血,那无法言表的痛让她心灰意冷。她的这种痛是父母给的,而吴军,又在她的伤疤上撒了一把盐。碧玉想,城市里太美了,怪不得吴军会变心,是不是每个人来到这充满各种诱惑的城市,都会改变。
  吴军不说话,一直站在碧玉身边,久久的看着妖娆的夜色。不知在高架桥上伫立了多久,吴军说,碧玉,你看看,这就是城市,是不是很美。碧玉说,是很美。
  吴军说,其实,这些都只是你看到的城市的表层,城市真正的进步在于人的思想,碧玉,我们老家很落后很穷这些都没关系,可是我无法忍受人们那根深蒂固的封建思想,他们愚昧、顽固不化、落后的作风,导致老家至今仍是这样的贫困。吴军知道,跟碧玉说这些,她可能听不懂,但是必须得说,也有必要说,因为他同样有满肚子的话要跟碧玉说,而且非说不可,他如果不说,自己会认为是亏欠碧玉的。
  吴军接着说,真的,我很痛恨我家乡的落后而又无能为力,我痛恨迷信活动,痛恨包办婚姻,痛恨愚昧无知……我不是神不能改变现状,于是我想要逃离,想要躲避,我只有混迹于这个城市,充分施展自己的本事,我才能暂时忘掉自己的不幸。碧玉,当初我是多么多么的希望你能跟我一起出来,哪怕你爹妈不同意,我们可以私奔,可以为我们的自由和爱而战斗,可是碧玉,你让我很失望,你选择了做一个乖乖女,选择认命。你跟我们老板的女儿不一样,因为你不会向她一样,为了我跟她的父母翻脸,甚至断绝关系随我而去……
  吴军说了很多,他的话从来没这么多过,进城以来,他的口才似乎大有进步,与往日沉默寡言的他判若两人。吴军的最后一句话是说,碧玉,你在昆明玩,玩够了回老家去,找个好人家嫁了吧,我们真的不是一路人,你爹妈要的和你要的,我也许都没有,不能给予你们!吴军说完这话时,意外的发现碧玉一脸平静,本以为她为捂面痛哭或是纠缠不清,谁知连半滴眼泪都没看到。吴军有所不知,碧玉的泪水是流往心里去了,她的心已经被泪水冲击得千疮百孔、沟壑纵横了。
  第二天,当吴军发现碧玉不辞而别的时候,在桌上厚厚的一摞书中发现了一张纸条。纸条是碧玉留下的,上面的字迹弯弯扭扭的;碧玉本来一字不识,但从跟吴军一起放牛后,吴军教她认识了不少字,这次总算派上了用场,恐怕连碧玉都想不到,专心学来的几个字,竟是为了他日写诀别书。碧玉说她不恨吴军,碧玉说她就回老家嫁人叫吴军不用担心,碧玉还说祝吴军心想事成能与老板的女儿比翼双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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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后,当碧玉出现在蒋家坪子村口的时候,小山村炸开了锅。几个平时就爱东家长西家短搬弄是非的长舌妇更是闲不住了,逢人便讲,你们晓得不,在外面做鸡婆的碧玉转来了,我的天哦,那嘴巴像吃了死耗子般抹得红扯扯的,两大坨奶奶拱在外面,那裙子短得连屁股都遮不住,真是惩不要屁股脸。
  碧玉真的回来了,把大扎大扎的百元大钞扔在了爹妈的面前。碧玉爹妈这辈子哪里见过这么多的钱,眼睛都瞪圆了,随即是满心的狂喜,至于这些钱是怎么得来的,他们懒得问,只要不是偷的不是抢的就好。
  次日大清早,有人鬼喊辣叫的声音在蒋家坪子上空回荡。人们沿着喊叫声来到碧玉家的自留地,远远就能看见地边的漆树上晃晃悠悠吊着一个人,正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碧玉。
  碧玉去了,用心上人送她的围巾,在与吴军幽会的自留地,把所有的恩怨和耻辱都了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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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老二接到吴军的电话,来到环城南路的“贵州羊肉火锅店”,吴军早已等候多时,并且已经醉得不成样子。陈老二说,咋个的了?吴军的眼泪就流了下来,说小颖走了!陈老二问,去哪了?吴军一仰脖子,满满一杯酒又见底了,陈老二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酒瓶,厉声吼说,吴军你有点骨气好不好!
  在吴军断断续续的诉说中,陈老二渐渐弄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原来大老板的女儿小颖执意要跟吴军在一起,不惜与父母断绝关系,但是在同居期间,两人之间的性格差异日渐显露,特别小颖是从小被父母娇生惯养的,任性刁蛮,艰苦清贫的日子里,隔三差五的吵。吴军尽心尽力,终是没能留住小颖,小颖在父母的安排下,去了美国。
  陈老二说,我早就说大老板的千金不靠谱,你硬是不听,早知这样,当初就不要辜负碧玉。吴军醉眼朦胧,嘴里念着,碧玉,碧玉,她嫁人了吧,现在应该很幸福。
  陈老二说,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说醉话,碧玉早就死了,亏你现在还喊得出口。听了陈老二的话,吴军一个激灵,酒醒了一半,一把抓住陈老二说,你说啥子?你说碧玉死了?陈老二问,你真的晓不得?吴军兀自说,碧玉她不是说要回去找个好人家嫁了吗?陈老二说,你说她会吗?他在家里的时候,为了等你,坚决啥子人都不嫁,可还是被她狠心的爹妈给“卖了”,碧玉离家出走来找你,你又给她致命一击,她就破罐子破摔,去发廊当小姐,半年前回老家去吊脖子死了……
  吴军跳起身来,甩手给陈老二一拳,你狗日的乱嚼舌根!陈老二说,我说的句句是真,哪个狗娘养的骗你。吴军一拳头又打在陈老二的胸口,说,你狗日的咋个不早点告诉我,三四年了才说。陈老二将醉得踉踉跄跄的吴军一把推倒在地,怒声说,我早点说你他妈会听吗?你龟儿子若是还有点良心,又怎么会三四年了不过问一下碧玉?陈老二平息了一下情绪,又说,具体内幕我也是碧玉死后才清楚的,我本来以为你是晓得的。吴军趴在桌上呜呜哭起来,我晓得,我晓得个球,要是我晓得,这样的悲剧就不会发生了。
  毛老四在梧桐树梁子放牛,看到碧玉的坟墓边上有一坨什么东西,屁颠屁颠的跑过去看,当时吓得大叫起来。闻声赶来的乡亲们发现碧玉的坟边跪趴着一个人,一动不动,有胆子大的伸手去拉,发现那人身子僵硬,不知死了多久,有人就喊道,是吴军,是吴军!在吴军脚下,遗落着一个空的农药瓶子。就听有人说,吴军不是一直在外面打工吗,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后来,吴军被埋在了碧玉的旁边。这对欢喜冤家,生时不能成夫妻,死后,被葬在了一起,不知在九泉之下的他们,是否能如愿以偿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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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南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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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共有 篇评论
评论人弋弋 发布于 2009/10/28 14:23:54  
想起一句话,很多时候命会改,只是源于身边的人,存在,离开或者消失……问好作者。
评论人幽蓝之水 发布于 2009/11/1 16:57:46  
只有一点点的差别。却是必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