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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的手绢
  作者:刘代领 发表:2010/7/31 11:34:59 等级:5 状态: 阅读:1900
  编辑按:那个时代的爱情,总是和离散联系在一起;那个时代的生活,总是和苦难紧紧相拥;哪个时代的命运啊,总是荡气回肠,唏嘘悲壮。
  
  姑姑有一块手绢,白色的,中间绣着一对鸳鸯鸟。手绢的料子是丝绸的,用手摸起来滑溜溜的。手绢的四周绣着素雅的花草,煞是好看。
  姑姑家只有两个人,另一位是表姐。小时候,常到姑姑家住的我有一次发现了姑姑在夜里拿起这块手绢,抚摩着看好了长时间,还掉起了眼泪。这块手绢,姑姑锁在一个木箱子里。我要看看,姑姑也不让。这越发使我对这块手绢产生了好奇心。
  一天趁姑姑去田里干活,我打开了木箱子,把手绢拿了出来,我没觉得有什么特殊,不就是块手绢嘛,哪里值得姑姑掉泪呢?我便拿着这块手绢和小伙伴玩起了丢手绢的游戏。下地干活回来的姑姑发现后,把我狠狠地教训了一顿,并叮嘱我以后不要动她的手绢。
  后来,母亲告诉我,那块手绢是姑姑订婚时的定情物,姑姑视为珍宝呢,难怪姑姑看得那么金贵。再后来,长大的我逐渐了解了姑姑的故事。
  上世纪40年代后期,姑姑和邻村的一个独生子相爱了,这位独生子还读了不少书,双方家长也满意,他们俩便订婚了,可新婚不到三个月,姑夫就被国民党抓去当兵了。不久,国民党退离大陆去了台湾,从此,姑夫便音信杳然。
  大家都以为姑父死了。只有姑姑坚信姑父还活着,说有一天夜里姑父托梦说他还活着,去了台湾,说他心里依然牵挂着她,想他了就看看他给她的鸳鸯手绢,他很想和姑姑做一对相亲相爱的人。那一段时间,姑姑还经常精神失常,念叨姑父还活着。
  姑父被抓去当兵时,姑姑已有了身孕。后来,姑姑生下了表姐。公婆觉得姑姑年轻,有让她再嫁的想法,姑姑不愿意,就和公婆一起抚养孩子。姑姑伺候公婆到终老。公婆去世后,姑姑和表姐的生活便更加不容易,耕种、收获我们家都会去帮忙的。为了照顾姑姑,长大后的表姐嫁给了本村的一户人家。
  姑姑说,姑父临走前对她说等着他,说他一定会回来的。这一等40多年就过去了,姑姑也已年老了。
  上世纪80年代末,台湾地区民众可以到大陆探亲了。突然,1990年夏天,姑夫回来了,是县政府里的人领着姑父找到了家里。早已鬓发泛白的姑夫,在姑姑的面前长跪不起,说他对不起爹娘,对不起姑姑和孩子,这么多年来一直想念着家里人,牵挂着姑姑和孩子。姑姑面对姑父老泪纵横,还拿出了那块鸳鸯手绢让姑父看。姑父拿着那块手绢的手禁不住颤抖,竟然涕泪四流地吟起了贺知章的诗句:“少小离家老大归,乡音未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面对陌生的已为人妻的表姐,姑父哭了,说他对不起女儿,枉为父亲啊。当姑父看到表姐的孩子时,万分高兴,随后的几天里还快乐地逗外孙玩。风云变换,40多年过去了,一经见面,姑父姑姑觉得恍如隔世。姑姑带着姑夫去祭奠了他的双亲。
  姑父到台湾后,由于有点文化后来去教书了,还有了妻子,有了一双儿女,还带来了照片。照片上的妻子和孩子看起来很漂亮,一家四口很团圆的样子,但姑父一脸的严肃,看不到一点笑意。
  看到老家的人过得那么好,姑夫说真没有想到,在台湾的宣传里大陆还很贫穷,在他的印象中老家还是以前贫穷的样子。姑父说,姑姑原本应该改嫁的,这么多年来一个人孝敬公婆、带孩子太苦了。姑姑说,她相信姑父没死,常梦见他,说他给她的手绢陪伴着她,就觉得姑父还活着。闻听此言,姑父就不禁唏嘘泪下,说他也常在梦中见到姑姑,可是也只能想想,回不来啊。姑父的探亲时间是有限制的,姑夫说他来了真舍不得走了,说欠姑姑的一辈子都还不了了。姑姑说,怪不得他,都是历史造成的,那边还有他的家,两边都是家啊,还是回去吧。
  没有停留几天,姑夫还是走了。走的时候,姑夫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似的号啕大哭起来,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姑姑拄着拐杖在村口一直望着姑父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远处。在姑父走了之后,姑姑大病了一场,不久就去世了。
  下葬姑姑的时候,表姐郑重地把那块鸳鸯手绢放进了姑姑的坟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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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时光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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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共有 篇评论
评论人风飘何处 发布于 2010/8/4 12:57:31  
有点心酸。却是那个年代很多人的缩影。
评论人晚亭 发布于 2010/8/8 8:50:18  
问候刘老师,多日不见,祝福你!问好!
评论人夜半歌声 发布于 2010/8/12 18:03:23  
现在读起来像个神话,如今的女孩子都喜欢在宝马车里哭!
评论人守望文学网管理团队 发布于 2010/8/16 19:39: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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