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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瘸子与地雷花
  作者:南山石匠 发表:2016/4/26 12:41:19 等级:4 状态: 阅读:957
  编辑按:童年是人生的初始,童年的往事一生都会沉淀在记忆深处。童年的玩伴儿是最初的朋友,童年的朋友一生都不会忘记。就让岁月伴着人生与我们共老,那些往事随时都会从脑海里跳出来,品味,问好。
  
  多年以前,我们家住的矿部生活区分成新旧两个区。胡瘸子住在新区,只与我们家相隔一栋平房。那个年代,所谓的楼房,最高也不过是三层或是四层。而最常见的居民房是平房,也就是无楼层的人字形屋顶的红砖青瓦房。
  胡瘸子的父亲原是矿部总工程师,后来提拔当上了副矿长。矿区有一栋新建的四层楼房,专供那些矿上领导们居住,可能是胡瘸子的父亲后来才被提上领导位置,也可能是胡瘸子的原因,他们家一直住在原来的旧房子,与普通矿上职工同住一片区域。
  胡瘸子在家排行第三,他上面有两个姐姐,下面有一个妹妹。我大哥与胡瘸子玩得好,我不知道大哥是什么时候与胡瘸子结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尽管如此,我还是对胡瘸子敬而远之。要说敬,一是胡瘸子的父亲是副矿长,二是胡瘸子有两个绝活。他能用舌头将一口痰弹射到五米之外,命中任何一个想要击中的目标,还有他能将一块小石子掷出十多米,而且做到百发百中。他的第二个绝活,我倒是领教过,也不过如此,但需要跑得快,侥幸能躲开。而第一个舌口射痰的绝活,那是有如谈虎色变。
  胡瘸子有两恨,一是最恨别人说他是瘸子,永远站不起来,而且还是一个大胖子,饭桶之类的话题。二是恨别人摘他家门前种的地雷花。
  有一次,我跟着班上的莫胖子一行五个人悄悄摸到胡瘸子的家门前,经几次观察,发现胡瘸子不在外面。我们几个对他家种的地雷花早就垂涎三尺。地雷花喜欢在傍晚时分开放,花朵掉后,结出一个个像地雷一样的果实。我们一帮小屁孩都喜欢摘花的果实,将一颗颗果实用针线穿起来,挂在胸前向周围小伙伴们炫耀。
  矿上生活区不是很大,我们知道也只有胡瘸子家门前栽有地雷花。我们摸准了机会,胡瘸子中午一定要睡午觉,那是非常好的机会,可是中午胡瘸子的母亲或是他的姐姐会坐在屋檐下做针线活,有时候剥青菜或是做点别的什么事情。早上和傍晚的时候,更不用说了,那是胡瘸子的黄金时光,他一刻不离开。黑夜里有机会,为了几颗地雷花果实,犯不着去干。
  我班上的莫胖子个头比我高,他精明得很,让我小个头去打头阵。他假装从胡瘸子的家门前经过,吹着口哨,用眼神来暗示我们是行动还是放弃。大概是胡瘸子挪着轮椅进了屋里,莫胖子眼疾手快,我们几个一听到哨声,知道机会来了,三四个人一窝蜂似地跑到地雷花前,胡乱地抓上一把,难免连枝叶也跟着拽下来,弄出来的动静自然很大。胡瘸子脚不灵便,但他的眼睛特别好使,声音宏亮,语气十分逼人,虽然他的怒吼声算不上震耳欲聋,但毕竟我们是做贼心虚,只要听到身后一点响动,都会吓得腿软,生怕别人看见说我们是偷东西,告到学校和家长那儿,那脸面就没了,何况是胡瘸子愤怒的吼声呢!
  我听到莫胖子一声“快跑!”,人还没有还得及抬脚,就听到胡瘸子的关门声,紧接着,只见身边的一位同学挨了一颗石子,打在背上,力度不小,待我们都逃到石子的射程外,一掀开衣服,后背一个红点,要说不痛那是假话。那个同学挨了打之后,我们终于知道胡瘸子单手射石的神威绝技并非虚传,因为我们几个“采花大盗”真正目睹了。
  我想可能班上不止一个同学被胡瘸子的石子射中过,否则,他的名气不可能那么大。好象整个矿区的人都知道他的绝技,但大人们对此事多是一笑而过,不作任何评论,偷人家的东西,被打那是活该!当然了,更不会有人到矿上告胡瘸子的状了。
  我很长一段时间不敢再从胡瘸子的家门边经过,害怕他那双犀利的眼睛,只要谁在他面前稍稍打地雷花的主意,他都能非常敏感地预见到。他总是对着曾经叫过他绰号的人充满着愤怒和敌意,我从没有跟人喊过他的绰号。
  有一次,我受班上语文老师的安排,要去一个姓黄的女同学家里,把作业本交给她。感觉挺棘手,因为黄同学家与胡瘸子是邻居,而胡瘸子家门前是必经之路。我的心突突地跳得很厉害,双眼正视前方,千万不要朝地雷花看。否则,说不准胡瘸子使用射石还是射痰的绝技。
  就在我要到黄同学的家门边时,我分明听到一声:“喂!等一下!”是胡瘸子的声音。我双脚一阵哆嗦,几乎想撒腿就跑,我听大人说过,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再一想,又没有偷你家东西,凭什么叫我停下来。我正想继续朝前迈步,胡瘸子快速地滑着轮椅车朝着我叫:“你等一下。”
  我一回头,见胡瘸子满脸堆笑看着我,并无恶意。他问我的第一句话竟然是:“你干啥?”我说找同学,送作业本,老师说的。我老老实实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来,好象做错了什么事似的。
  胡瘸子像见到多年不见的朋友,露出一脸的惊讶,他“哦”一声,又如恍然大悟,接着又问我:“你哥他没放学?”我很机械地回答:“没有,他在学校上课。”胡瘸子显得有些失望,他收起脸上的笑容,目光转到那棵地雷花。见我神态紧张地看着他,他又笑了笑说:“没什么,我想找你哥玩。你告诉你哥,让他放学到我家玩。”
  我马上松下一口气,说了一声“好”,再迅速看胡瘸子,他又恢复到之前的神态,很高兴的样子。而此时我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想跟胡瘸子要点地雷花的果实,但一想到他平日里对人的态度,我又马上收起刹那间的想法。
  放学回家,我把白天的事告诉大哥。几天后,大哥说我很胆小,都不敢跟人家说话。我说,我有点害怕胡瘸子,他会吐痰到别人身上,而且还会掷石子打人。大哥笑,说那是外面人误传,根本没有的事。我说喷射口水的事不是真的,但掷石子是真,班上有同学被打过。大哥说,是不是摘他家的地雷花了?如果不摘人家的地雷花,谁会无缘无故打人呢?我说胡瘸子人很坏,大哥不赞同我的观点。他说胡瘸子人并不坏,他是残疾人,小时候得了小儿麻痹症,他长到二十岁,除了最远的去过一次北京,几乎就再没出过一天家门,就连矿部生活区的马路都没有到过。他的轮椅车是自己做的,一块木板加四个轴承。他站不起来,长时间不运动,所以人会肥胖。从大哥那里了解到,胡瘸子虽然没有出过门,但他知道的东西很多,特别是《三国演义》小人书里的东西,从第一集看到最后一集,还有天南地北的一些事情,他都知道。他最远去过北京,是为他的腿治病。我非常羡慕胡瘸子,北京太神秘了,只有在语文课本出现过,是一篇课文《我爱祖国北京天安门》,北京离我们太远了,我们一辈子都不可能有机会去。
  此后,我开始渐渐的不怎么怕胡瘸子,甚至产生一点点好感。有时候傍晚时分,地雷花开得正旺时,我见到大哥与胡瘸子在花前闲聊,我很想上前去摘果实。可是见到大哥与胡瘸子聊得起兴,又不好意思冒然上去。
  上初中后,我发现在生活区外围的一所乡村小学的校园里,也有地雷花。但花的颜色是黄色,而胡瘸子家的地雷花是红色。我觉得很奇怪,没有想到地雷花居然还有两种不同颜色,而且花朵与果实形态却完全相同,可能是花的品种不同。
  再后来,我初中毕业,胡瘸子的自制轮椅车也不再用了,他有了新的轮椅车,非自制,是福利工厂生产的,既可以由人推着走,也可以自行手工操作,大大方便胡瘸子的出行。而胡瘸子性格有了很大的转变。即便有人到他家的地雷花上摘果实,他不但不再掷石子打人,而且还告诉摘花的小孩子,不要摘叶子和折断树枝,要不要果实,他家收集了很多,不够再拿。
  有一年,我听说胡瘸子要回老家,他的一个姐姐凋回去工作了,他要跟去,顺便到那儿去医治他的腿病。临走前,他送给我一盆太阳花。地雷花我带不走,花枝和根茎太大,我们家门前外面也没有空地栽种,不如让它留在原地。再说了,我对地雷花早就去失了兴趣。况且太阳花比地雷花好栽种,只需要淋淋水就可以。太阳出来花就绽开,太阳落山花就闭上,这一点恰好与地雷花相反。一朵一朵地向花盆两边伸展开来,粉红色的花朵美丽极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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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然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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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人晚亭 发布于 2016/8/8 21:48: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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