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
![]() 手里这把刀造型很美,银灰色的合金表面闪着几分冷冷的哑光,用力抠刀刃上的凹槽,刀刃会带着一股钢特有的坚韧劲儿突然弹出来,这时候我的手指几乎会感到那种被切割的真实痛感。连为一体的刀刃与刀柄形成一个较为谦虚的弯曲形状,但那尖尖的利刃则以一种似隐的昂扬劲儿向上伸展着一股杀气,平时我不太喜欢用它削水果的,因为我总觉得自己对它缺乏一种驾驭能力,或者说,我对它有几分说不出来的本能畏惧。 现在我用它小心地削着眼前的这枚苹果,这脆甜的水果在它轻柔但尖锐的的卷袭下,一点点褪去美丽的红色外衣,露出嫩生生的果肉。看那几乎没有任何改变的刀刃上,沾着些水果的碎肉,顺着刀刃还在滴落着那水果脆弱的体液,我突然感觉到这把刀的得意与骄傲,因为即使是一个更高等的生命,比如牛,比如虎,比如人,它也完全有力量让它们在自己的轻轻一刺之下碎解成一些类似果肉与果汁的东西,而对它,这些是人肉或者果肉并没有太多区别。 我常想,刀和其它器具一样是冷酷的吗?不,它是有灵性,有生命的,而一把经历过漫长历史,在战场中博奕过,品尝过无数敌人鲜血的刀就更深蕴了主人的品性,有时候它甚至会比人更愿意铭刻真实的历史。 一把刀陈列在博物馆已经有很多年了,但比起它长眠地下的那些岁月,这些只是很短的一瞬,人们可以从它的材质判断它的历史,从一些历史文献中知道它曾经的主人,但大家断定这只是一件文物,一件失去了威力的摆投。有一天,另一件文物,也是一把刀经过千年沉睡被挖掘出来拿到这里,在它与这把刀并列的瞬间,没有人看到那被历史蒙蔽的风尘之下刀刃突然发出的寒光,在工作人员转身的瞬间,身后是火光相向,如电光雷闪一般激烈!人们转身,愕然之余,地上是两把刀断裂的尸首!几千年前的仇怨并没有完全化为历史被封存起来,跨越千年的对决毁灭的又岂是两把曾经的利器? 人有刀一般的命运,这就是行刺。没有人会拒绝对自己的锤炼,我们如一块纯铁,被打磨得越来越薄,也越来越利,除了保护自己,我们开始体会到品尝他人鲜血的快感。刀子的一生必然在刺与被刺之间,直到变钝,又变回一块铁,但它已不再只是一块铁,它已经具有了刀子的形象,它为自己无法行刺而感到深深的耻辱,如男人无法再举的阳器带给男人的毁灭性打击。 时间如水流,至阴至柔,却所向无敌,它会把一个人的思想也打磨成一把刀,切割进岁月的机体,我们总以为自己可以用思想把时间切割成一段段,其实这只是自己的历史,决不是真正的时间,没有人能真正伤害时间一丝一毫的。而我们那些思想浑沌一片时的单纯快乐却被肢解成脸上丘壑一般的皱纹和心底时时不平的波澜,将平静与美丽扫荡殆尽。 我们用自己的刀把自己肢解着,痛并快乐着。 (2006-12-317:30)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