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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工
![]() “娃毕业了,可以出去挣钱了,眼看就这么长大了,也不知以后他的路能走成怎样。”这是杨红学的爸爸在杨红学初中毕业那天对杨红学的妈妈说的。杨红学其实觉的自己就是个人才,他可以不用计算机把一年的小麦收成用自己的手指头掐来掐去折合成人民币,还可以给远在外地的姑姑写一篇不像流水账的书信。村里谁家的小屁孩什么作业不会做了,杨红学就去指点指点。杨红学觉的特光荣很神气,他现在在村里已经是个高才生了。村里有好多和他一般大的小伙子都没上过学,都晃荡在田耕上常年跟在牛或驴的屁股后面,除了能闻到一阵阵驴或牛放出的草腥味的屁以外就是看着远处谁家刚进门的媳妇是不是屁股很大胸够挺。而上过学初中毕业的都去红城打工了,杨红学现在在村里走路都很带劲,他把衬衣领子常常立起来,头发梳成三七分,他兜里装着一个小塑料瓶子,瓶子里装着井水,头发干了,就掏出塑料瓶子浇浇。所以他的头一直很油光,村里的人看见杨红学都说杨红学有城里娃的味道,像个干部家的孩子。杨红学心里乐滋滋的。 杨红学在村里得意了一段日子就不想待了,他觉的自己不能就这样平庸的生活在这个四面环山的小村庄里,杨红学是有大理想的,杨红学就准备去红城打工。他们村里去红城打工的有好几个,他本来可以更早的去红城打工的,可村里在红城打工的成亮说在红城打工还要初中毕业证,杨红学没文凭。所以杨红学就坚持到初中毕业,他爸爸认为杨红学现在成才了,他就可以走了。 杨红学很早就听说红城的钱很容易挣,村里那几个去红城的从红城挣来了钱,头发梳的比他的油光,穿着西装打着领带提着黑色的大皮箱,每次过年回家走进村里就像日本鬼子进村一样,村里人都要去瞧瞧。他们挣了钱把旧房子拆了盖了大瓦房,还能花好几千娶个大屁股的媳妇。 杨红学现在就不停的想,想着他去红城一定要比他们牛逼,这样想的时候杨红学就很兴奋,自己也会忍不住笑起来。他开始准备了,一个人造格的皮箱就天天的擦拭着,这皮箱是他外地的姑姑去年过年的时候带来的,杨红学也看电视上有很多人就提着这样的皮箱走来走去的,杨红学还看见过电视上很多打工的戴着安全帽,在仓库推着小车车吹着风扇装纸箱。 去红城的那天皮箱里装了他几件换洗的衣服,就出发了,杨红学更兴奋的是他要坐火车了,在他12岁的时候他姐姐出嫁时他坐过娶姐姐的婚车——五十零货运车。只是那时只在汽车的货箱里坐,和坐拖拉机没什么区别,那是他长那么大第一次坐汽车,也是至今唯一一次。现在他要坐火车,不兴奋天理不容。 杨红学必须要去省城才能坐上火车,所以先得坐汽车,这让杨红学又满足了,他小时候就想着开车,他觉的开汽车是世界上最牛逼的工作,村里经常来乡上搞计划生育抓大肚子女人们就来一辆白色的松花江汽车,虽然那些人曾经凶神讹煞的抓过他嫂子去结扎。但他依然觉的那个开车的很潇洒。他穿着西装打着领带,一只手握着方向盘,一只手握着黑兰州纸烟。比大队支书牛逼了好几倍。 杨红学坐上去省城的汽车后就有反应了,就像刚怀孕的女人一样,开始呕吐,他感觉谁在揪他的胃,谁拿了个树枝在绞他的脑子。他开始前爬后仰。这样的反应在杨红学以后坐车的人生中经常伴随。这样的反应杨红学在下车时才听车上的人说:“这小伙子晕车。”于是杨红学才知道坐车还可以这样痛苦。 省城的火车站人很多,杨红学好奇的眼睛看着这个花花世界,人来人往,杨红学认识字很快就知道去红城的车票是多少钱几时能买到。杨红学很快就买到了去红城的火车票。 火车上人也很多,有穿着和杨红学爸爸一样衣服的人,都是一群农民,这是杨红学觉的,零星有几个穿西装打领带的。火车上说话的人也很多,夹杂在一起乱七八糟,杨红学听不懂,杨红学觉的这些话夹杂在一起就是现代诗,初三的时候语文老师讲了很多现代诗歌,杨红学就是听不懂。现在这些人说的话他也听不懂。车上有很多人脱了鞋,臭的厉害,杨红学觉的这感觉就是在读现代朦胧诗。 红城到了。 车站,杨红学觉的人多的跟他们村的驴一样多。 杨红学站在这个南方的城市,看着穿着短裙子的女人就脸红,好像是他被这些女人当众亲了一口一样。杨红学不得不承认这里的女人比世界上任何地方的女人都好看,比世界上任何地方的女人穿裙子穿的短,虽然杨红学至今没去过世界上其他地方,但在杨红学的心目中世界就这么大,长这么大杨红学只来过这个城市和省城的车站,在就是一直生活了17年的大山背后的小村庄,在这之前他很少看到裙子女人,何况现在看到的都是些20厘米。 杨红学提着人造革皮箱,矗立在人潮涌动的大城市大车站,他突然有些胆怯,他看着楼高的上了天,车多的跟蚂蚁一样。杨红学口张的跟喇叭一样,他其实在感叹,只是没出声----这就是现代化的城市。 杨红学不知道怎样可以找到活干。天很快就黑下来了,杨红学开始有些慌乱了,车站有很多旅馆,都是楼房,杨红学觉的住楼房的一般都是乡政府的干部,他怎么可以住呢。在说那些登记住房的都是些20厘米,他怎么可以忍受那些鲜亮的大腿摆动在他年少锐利的眼光中呢。 他提着人造革走了很多个街道,突然就很就觉的很失落,他想起前两天还在村子里立着衬衣领,头发光亮的穿行在每家每户。现在他依然立着衬衣领子,头发光亮,可是没人搭理他。 杨红学经过一家发廊的时候,他看见了很多大腿,都很光亮,光亮的像他老家过年杀猪时屠夫用剃刀一遍遍刮过的猪的肚子。杨红学就忍不住减缓了行走的速度,把脖子扭过来一直看着那几个光亮的大腿,看着的时候就有个大腿出来了,她也是个20厘米,杨红学看着大腿的嘴唇红润,眉毛很弯曲也很黑,在杨红学长这么大还不知道淫荡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这个大腿就给杨红学表现的很淫荡,扭着圆润的屁股,扎着眉眼,用带着装嫩的口吻对杨红学说:“吆,小帅弟,进来坐吗,看啥吗,姐姐陪你好好玩玩。”杨红学的脸就红了,像个猴子的屁股,在光天化日下杨红学实在接受不了自己的脸红,但他没办法,就是红了,他不能把脸装进裤裆里,他一时不知所措,就扭扭捏捏的对着大腿说:“我没钱。”大腿的脸瞬间就变了:“没钱,没钱你丫的看什么看啊。”杨红学低着他猴屁股似的脸就跑了。 杨红学有些不知所措了,杨红学开始发现,红城的人很少有把头梳成他这样的,也没人用井水浇头发。杨红学就悄悄的把那瓶从黄土高原装来的井水扔了。他现在必须尽快的联系村里以前在红城的几个打工的。 找到几个伙伴的时候已经是杨红学来红城第三天的晚上了,他们住在一个很深很破的巷道里。用塑料布搭的帐篷里,而且里面很臭,有屁臭也有脚臭还有饭菜发霉的臭味,村里的几个伙伴穿的也都很破,也很脏,杨红学就有点惊奇了,杨红学就想着这些家伙是怎么了,他们过年回家的时候怎么那么牛逼,穿着西装打着领带。而且头发都很光亮。像一群日本鬼子,昂首挺胸的。而现在看不见西装就更看不见领带,头发都好象被大便包裹过一样,像一堆杂草。更没一个昂首挺胸。他们对他也不是很热情,杨红学这几天都没好好吃过饭了,想让伙伴们给他弄点饭,但伙伴们只给他一包榨菜和两个馒头。 第二天,伙伴们领着杨红学去看工作,杨红学听说在红城打工要带安全帽,他也见过那个安全帽是什么样子的,他觉的那玩意简直很帅,带上像个古代当兵的,杨红学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就被伙伴带到了工地,是个私人建筑工地,很乱,也很脏,杨红学就觉的不是很爽,他想象着应该在干净的大仓库里有吹着风扇推着小车装纸箱的那种工作,那是他在电视上看到过有这样的工作,当时就很着迷,觉的推个小车很不错,带着安全帽,还有风扇吹着,他还可以边推车边吹口哨。但是现在这个建筑工地简直不是他想象过的,没有给他安全帽,更没给他小车车,而且那个胖子工头根本就没看他,直接就指着一汽车水泥让新来的去卸。 杨红学在卸水泥的时候就问村里的成亮:“在这能挣多少钱。”成亮说:“一天25,扣除伙食费3.7。” 杨红学卸了三个小时水泥,让他累的够呛,刚想坐下休息,胖子工头就又指着过来了:“去楼上装砖头。” 成亮说了今天是杨红学刚上班,要好好表现,杨红学虽然累了,但只能好好表现,飞奔上楼,就装起了砖头。 杨红学干着就问成亮,什么时候下班,成亮说天黑了就下班,杨红学就看着太阳,太阳就很刺眼,杨红学在干就在看太阳,太阳一直很刺眼。这一天杨红学觉的天不会在黑了。然而天真的黑了的时候还是不见工头说下班,杨红学看不见太阳了杨红学就觉得很累,杨红学看见胖子端着个瓷盆子在吃饭,胖子吃着饭才说:“你们不知道下班吗?”杨红学这才看见人们像疯了一样飞下了楼,一会时间每个人都端着个大瓷盆子,挤在一个塑料棚的门口,杨红学才知道要吃饭了,成亮给杨红学一个大盆子,好象好久没有洗过了,也好象一年前吃过饭的,但成亮说要快点去挤着打饭,不然就没了,杨红学也就跑到人群中挤了,但挤不进去,杨红学看不见是什么饭,但能闻见是大白菜的味道,挤着挤着就有汤汤水水流了下来,打完的被没打上的挤着了,就流了汤了,汤就流到衣服上了鞋子上了,但没人说脏,也没人去躲。还在挤。挤到最后,剩下杨红学和三个老头了,杨红学看见没人了,就轻松的等着打饭,但那个打饭的胖女人提着个大马勺,站在塑料棚的门口,大声的喊叫着:“没了,没了,明天在打。”那三个老头裂着嘴骂骂咧咧的走了。杨红学也走了,杨红学找到成亮问:“饭呢。”成亮说:“没了就买两个馒头一包榨菜也行。” 杨红学睡在塑料棚里,吃着馒头闻着脚臭,就问成亮:“不是要扣伙食吗,怎么打不上饭呢。” 成亮说:“很正常,一直就这样,你挤人的功夫好就能吃到饭,打不饭钱还是要扣。” 杨红学说:“怎么这么累,能不能不这么累,换个别的工作,仓库里推车,带着安全帽,能吹风扇。” 成亮说:“你放屁,那样就叫工人了。” 杨红学说:“那我们叫什么呢。” 成亮说:“叫打短工的,现在文明的叫法是农民工。” 杨红学说:“我不想当农民,我在家没种过地。我不是农民,我有文凭。” 成亮说:“你放屁,你是农村户口。就一个初中毕业证,你当什么文凭,赶紧睡觉,明天要干活。” 杨红学说:“几点上班。” 成亮说:“早上六点三十。” 杨红学就睡着了。 还不到六点就听见胖子在喊:“上工了,别在睡了,是不是不想干了。” 成亮在被窝里说:“在睡会,这家伙就是这样,上班老是喊的老早。下班就是不喊。他妈的。” 杨红学在吃饭的时候就做好了挤人的准备,他老早就把那个瓷盆子洗干净了,洗的时候上面有好多垢甲,好象真的是一年前吃过饭的,等胖子吃着饭的时候,杨红学就做好了准备,胖子裂着嘴很傲慢的说:“你们不知道吃饭吗。”杨红学就冲下了楼,今天杨红学就挤在了最前面,也打到了饭,饭是一碗水煮大白菜,两个馒头。大家吃的很香,都好象几年不见吃的一样。吃完饭,也不见一个人洗碗,都把碗搁在床头上,就睡觉了。杨红学吃完,就在水龙头上洗碗,胖子看见就骂了:“要不是吃肉,碗上没油,洗个求,别浪费水了。”杨红学就把水关了。 杨红学睡在床上,成亮问杨红学适应工地生活了吗,杨红学说适应了,就是不牛逼,没风扇,也没安全帽。 转眼杨红学已经干了半年了,杨红学就想家了,想回家了,成亮说:“等干完一年在回,那时我们能买身西装,还能有不少钱,我们在回。” 杨红学就继续干着,杨红学现在也不洗碗了,他天天能打到饭,有几个老头就老是打不到。也没人管,杨红学曾经帮过几个老头打过饭,时间久了就不帮了。老头只有咧咧嘴了。 渐渐的天开始变了,转眼到了冬季了,工地不能干了,成亮说现在就要回家了。 有一天,胖子就召集着所有的人站在工地院子里,成亮说要发工资了,就见胖子拿着个本子,开始念名字了,李来生4850块,张湖成5623块,李汪汪3940块……杨红学3870块。杨红学就激动及了,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多钱,胖子给杨红学钱,拍着杨红学的肩膀:“明年在来,明年给你涨。”杨红学笑的合不笼嘴了。 成亮领了4500块,成亮就带着杨红学去红城的街市上买西装去了,杨红学在红城大市场里买了一身88块钱的黑色西装,也买了个红色的领带,成亮给杨红学一瓶着哩水,杨红学问是什么,成亮说是弄头发的,可以让头发很亮很光很滑。杨红学说那可以用水啊,我以前就一直用水。成亮说这个比水好用。 回家的火车上杨红学问成亮:“你不是说来红城要初中毕业吗,要初中毕业证吗,我干了一年也不见要。” 成亮说:“那是骗人的,我说要,只是让村里人知道我们在干有文化的工作,高级工作,明白吗。” 杨红学说:“我明白了,就和穿着西装打着着哩水是一个道理。” 火车穿过华北平原,渐已进入了黄土高原,杨红学掏出着哩水,潇洒的喷洒在自己的头上。 ![]()
评论人南平 发布于 2009/6/28 9:48:33
呵呵,独自行走无人相伴,谁又能道出其中的真味?握手!
评论人郑力萍 发布于 2009/6/29 13:51:35
出门在外,其实有很多人很苦,但是一回到家就会把最好的一面留给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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