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仇逸所料,战事满盘皆赢。这些天来,他沉浸在无比的喜悦当中,每天都会有几次抑制不住地回味过往的种种,并陶醉其间。妻子见他喜形于色,每回必问何故如此,或当其面猜测种种,他只是报以微笑,始终闭而不答。直到星期六,凡生来电说星期天在家设宴,盛邀他们全家前去,才把谜底大白于妻子。
“我可以告诉你,但你必须指天发誓,对我说的每一句话守口如瓶。”夜深人静时分,在客厅里,他一本正经地对妻子说。
“是国家机密啊,非要如此?”
“家事就是国事,家的机密就是国的机密。”
“你要是给我讲故事的话,我不听也罢。”
“我说的是真实的。”
“那我就对天发誓,绝对守口如瓶!”
随后,仇逸把整个事件原原本本、巨细无遗地和盘托出。
“怎么样,你丈夫厉害不?”他沾沾自喜地说。
“真有你的,亏你想得出来。”
“策划,导演,到遥控指挥,这场戏演得逼真不逼真?”
“岂止是逼真,比看一场戏更震撼,简直精彩极了。”说着,便长叹一声。
“为何长叹?”
“这是人为的婚姻,要是以后你妹妹回想——她肯定会回想的,发现有疑点,她定会顺藤摸瓜追究下去,一旦发现破绽,那这场婚姻必破无疑,而且来得更快。我怕她到时非恨死你不可。”
“她没那么聪明,怎么跟我比。我每一个细节都考虑得相当周到,环环相扣,绝对经得起推敲。只要你不说,她到死也不会知道内情。”
“不过,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这件事,只有我们几个人知道。我们必须要把这个秘密带进坟墓里。”
“你放心吧,我聪明绝顶的老公。”妻子小鸟似的依偎在他怀里。
“我是婚姻的捍卫者,对吗?”他轻轻拍着妻子的肩膀,自豪骄傲地说。
妻子缄默不语,紧紧地揉住他的脖子。
“儿子睡了吗?”
“早睡了。”
“那我们做爱好吗?”
“我不知道行不行。”
俩人熄灯,悄无声息地进入房间。
仇逸臆想着苇苇的背影,很快完成任务。妻子则无功而返。完事后,俩人的身子便分开了,不久,各自进入梦乡。
星期天哥姐妹三家人外加母亲相聚在小阿妹家,谁都没有提及那场戏,但心里各个明白,好像事先有约似的。对有如此完美的结果,大家自然满意,深感幸运,愉悦在心。中午喝了酒,下午玩扑克牌,晚上继续喝酒,完了各家各自回家。
儿子酒席没结束,匆匆吃了两碗米饭,填饱肚子先回家了,说有好多作业。仇逸与妻子一路走着回去,一个小时候后才到家。路上夫妻俩言语不多,大多时候保持沉默,各怀心思。仇逸想得最多的自然是苇苇,也不知她出来与否。短信自然是天天收发,就是没确定何时回沪。
小阿妹的事总算完美收官。
“我现在满脑想的竟是苇苇,那我和妻子的婚姻以后怎么办呢?”自从插手小阿妹的家事以来,正确的讲,自从与苇苇交往以来,迄今为止,他首次想到这个问题。老实说,他真不敢直面以对。
自己可是个婚姻捍卫者,支招挽救、保全小阿妹的婚姻。
“我的婚姻将滑向何处?”
……
“我配做婚姻的捍卫者吗?”
……
“我不知道。”
……
“我放不下儿子、妻子,可是我心里最想念的是苇苇。”
……
“老天,我该怎么办?”
……
“不过,现在我的婚姻还不至于滑下黑暗。听天由命吧。”
回到家,就听到儿子的声音从书房传来。
“老爸,你的手机响了好几次。”
“你没看我的手机吧?”
“我哪有时间看。”
仇逸猜想是苇苇的,走进客厅,从包里取出手机一看,果不其然。妻子在卫生间,他还是不敢回电,于是灵机一动,借倒垃圾的名义来到楼下。
“你怎么不接我的电话?”
“我去妹妹家了,手机忘带了。真不好意思。”
“你出来没有?”
“你没看我发给你的短信?”
“还没来得及看。”
“我现在路上,明天上午十点左右到达上海。”
“那我在哪儿接你?”
“北翟路你知道吗?”
“就是上次我们去的那条路。”
“对。你下了闸道,右手转弯,第一个红绿灯,左转,在道口有一家重庆万州长途汽车客运北翟路站。”
仇逸心里倒是很想再多聊一会儿的,毕竟这些天来彼此没通过电话,此刻听到她的声音不啻是一贴抚慰剂,感觉她仿佛并不在遥远的地方,而是与自己近在咫尺,措手可及。但是一想到手机漫游资费太昂贵,只得作罢。兴奋之中掺杂些许怅然和无奈。
下楼的时候没套外衣,置身室外,寒风砭骨,所以,通完电话赶紧折回,若无其事地走进了家门。他自知在冬季这么晚下去倒垃圾有悖常理,若在夏天也就罢了。没想妻子对自己如此异端的行为竟不闻不顾,妻子在这方面表现出的粗心简直有过之而不及,令他浑身释然。
翌日,仇逸怕路上堵车,九点就从单位出发了。不出所料,在一段路上碰遇了堵车,到达接人地点时已至十点半。苇苇也刚下汽车,在车站大门口才站稳身子,就发现仇逸的车缓缓驶来,她高举单臂兴奋地挥着手。
上了车后,俩人各个喜笑颜开。
“我早就出来了,路上车堵得厉害。”
“我也刚到。宝贝,我想你。”说着,就情不自禁地扑向仇逸的怀里。
“大白天的,快别这样。”仇逸举臂挡住了她的手和身子,不让她靠近自己。
“我就要。”
“那就一下。”
如此,俩人相拥在了一起。
“好了。我们赶紧上路吧。”仇逸使力将苇苇揉住自己脖子的手臂掰开。
“你再不松手,我不高兴了。”
如此,苇苇才意犹未尽地松开手来,坐稳了身子。
“那我们上路了。”仇逸望了一眼苇苇红润的脸颊,胸有成竹地说。
当车子驶入外环线时,苇苇从拎包内取出一只模样很粗糙的橙红色水果来,一边转动一边兴高采烈地说:“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这不是橙子嘛。”
“错。这叫红澄。你别看的样子难看,吃口绝对比橙子好。我给你剥。”说着就剥开果皮,然后掰下一片果囊,亲热地送往仇逸的嘴里。
“好吃吧。”
“嗯,确实好吃。再给一片。”
“先说说感觉。”
“很甜,水分足,口感细腻。”
“我给你带了的这个囊是紫红的,是红澄中品质最好的一种。”
她小心翼翼完整地掰下两片结合在一起的果囊,又送入他的嘴里,凝视心爱的人美滋滋地咀嚼着,自己也愉悦在心。
“我不吃了。你自己怎么不吃?”
“我在家天天吃。吃腻了。这次我还带了一些腊肉、香辣香肠,都是你最爱吃的。”
“你一说起,我就流口水了。我就喜欢吃怪味的。你想得真周到。”说着,他就腾出右手来,深情地握住苇苇温润的手,良久才松开。
“我用万州烹饪法做菜给你享用。”
“那今天就做。”
“好啊。”
“算了。你才到上海,旅途一定累了,还是改天吧。”
“没关系。”
“明天中午吧。”接着,他话锋一转问道:“家里还好吧。”
“很好。”
“回家休息得怎么样?”
“还可以。”其实,这一趟回家她几乎没闲着,为了房子的事忙得脚不踮地,总算没白忙活,看中了一套期房并签下预售合同。但只字未对仇逸提及此事。
突然,苇苇想起什么一惊一乍地说,“路上接到韩版服饰店老板娘电话。要我这个星期就过去。”
“这不是很好嘛。”
“这样的话,我们见面就难了。早上九点上班,晚上八点半打烊。你晚上又不可能陪我。”
“我可以去你店里看你。”
“那不一样的。也不方便。”
“可是有休息天呀。”
“一个月才两天休息。”
“不是每周一天。”
“当然。”
“忍一忍吧,以后自己开店。等你有雇工,我们不就有时间了吗?”
“真的?”
“相信会有那么一天的。”
“那我怎么着也得忍了。”
回来的路上倒是一路蛮通畅无阻,半小时就驶入A区腹地,不久吧便下了匝道。
“路上是不是经过沙溪镇?”
“是的。怎么,你想去看看琪琪。”
“她说已经在装修了。估计很快就会开张。”
“那我们顺道弯一下。”
“算了,还是先回家。改天过来看。”
“午饭想吃什么?我肚子饿了。”
“随便。”
“最方便的,就是买肯德基带回家吃。”
“好。”
在石皮街路上买了一大桶肯德基套餐,带回家后并没马上享用,把行李箱扔在进门口不闻不顾,而是一维陶醉在小别胜新婚的欢愉中。当俩人一丝不挂躺在床上,感觉饥肠辘辘,再想起肯德基时,已是下午一点了。原先热乎乎的香喷喷的食物早已冷却,但他们依然啃得津津有味,不久,就把一桶食物通通扫尽。完毕,彼此用餐巾纸将手指和嘴唇上油脂擦拭干净,之后,继续温存在一起睡觉。
其间,仇逸接到费婷的电话。
“在肯德基门口看的你的车了。”
“是中午吗?”
“问你呀?”
“是的。我帮人家买了一桶肯德基。”
“怎么啦?”
“没什么,只是随便问问。有空常出来聚聚。”
“好的。”
仇逸是用上海话说的,苇苇听得如同一头雾水,根本不懂其意。仇逸平时与她交流都是用的普通话,从没想过要教她说上海话。苇苇平日里接触的,要么是同乡,大家在一起都是用家乡话进行交流,要么都是说普通话的,不置身于上海方言的语境中,自然就听不懂仇逸的话了。
“是谁啊?”她好奇地问。
“一个朋友中午看到我的车停在肯德基店门口。”仇逸如实相告。
“都几点了,还提这事。”她疑惑不解地说,觉得不可思议。
“好奇呗。”
“是相好吧?”
“你想哪儿去了。我可以指天发誓,除你我再没第二个了。”他铁板钉钉地说。
“我是跟你开玩笑呢。我当然相信你。”
“有机会我介绍你们认识,说不定她能帮你什么呢。”
“我才不要你的朋友帮我什么。”
“为什么?”
“傻瓜,这还用问,让你的朋友知道我和你……”
“宝贝,你真善解人意。”说着又紧紧将她揉在怀里。
“你以后,可要教我学会说上海话。”
“那现在就开始。不过你也要叫我说万州话。”
“那就开始吧。”
仇逸寻思片刻,支支吾吾的。
“先从哪儿开始教呢?”
“先学骂人。”
于是,俩人嘻嘻哈哈,其乐融融,轮换着一教一学,将凡能想起的骂人方言一股脑儿捣出来教学,最后进行教学效果测试时,俩人成绩不相上下,各自都学会了一半忘记一半,彼此鼓励下回继续努力。
时间不知不觉地流逝了过去,等想起时间时已是下午四点了。
“宝贝,你在睡一会儿起来。我起来整理行李。”
“不要。”仇逸一个跃身将苇苇压在下面,饱含深情地说,“我走了以后,再整理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