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 我记忆中的叔叔（连载）

《我记忆中的叔叔》（连载）
　　
　　作者声明：如读者中或圈子中与人物姓名相同者，纯属巧合，勿对号。
　　
　　1、
　　
　　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我的叔叔就是这么一个人。
　　
　　我爷爷有两个儿子，大的叫胡道明，小的叫胡道亮。胡道明是我的父亲，胡道亮是我只见过一面的叔叔。起先，我和叔叔一家，还有爷爷奶奶同住在一个城市。后来，我父亲工作调动，我们举家迁去了另一个省城居住。
　　
　　奶奶说，叔叔胡道亮出生的时候难产，那一天，天空正下着鹅毛大雪。出门叫车却怎么也叫不到，好像世上所有的汽车都停开似的。就这样，我爷爷不知从哪儿找来一个手推木板车，把奶奶放在板车上，冒着大雪把奶奶推到了医院。大人和小孩都保住了，可是把奶奶折腾得半死。那时候我的父亲还是一个不满六岁的孩子，他一个人在家烤碳火，冬天冷得刺骨，一个小孩能懂什么生活常识？屋子关得严严实实的，让风一点钻不到屋子里，感觉这样更暖和一些，谁知道等到爷爷回到家，他已晕迷不醒。本来家中再添一子，应是喜事。父亲被送到医院抢救，总算挺过了鬼门关。这一惊一喜，把爷爷奶奶都吓得魂飞魄散。
　　
　　于是，我的奶奶的妈妈，也就是我的太祖母，找来了巫婆、道公到家里做法事，说要驱鬼降妖。法事做完之后，我的叔叔终日是闭着眼睛，像睡着一样。刚出生的婴儿应该不是这样的，他没有哭声，而是静静的像睡熟的婴儿一样，连续三天。等到第四天，奇迹出现了！终于见到我的叔叔微微睁开眼皮，总算成了一个正常人。道公说，这孩子将来不得了呀，要出大事的！接着又掐指一算，说这个孩子的命将来非常苦。爷爷当然不希望儿子将来的命运比他自己还要苦，他希望自己两个儿子都能出人头地，成为国家的有才之人。最起码能超越自己。所以，他给大儿子起名叫胡道明，二儿子起名叫胡道亮，道是我们家族的字份，也就是排到我父亲这一代人，族谱上正好是“道”字。于是，我爷爷想了想，就用“明亮”两个字给儿子起了个响当当的名字。明亮，光明正大的意思，在文革动乱的年代，这可是非常好的名字！
　　
　　接下来再说说我的爷爷吧。我爷爷是二十年代出生的人，是参加过抗日战争的老革命。可是在全国解放后，他回老家乡下务了农，就这样他的那一段光辉灿烂的历史就被埋没了。因为他后来到城里参加工作，一直到退休，也没得到老革命的最高待遇，而是按普通工人的待遇退休在家怡养百年。因为缺少有力的证据，他忍气吞声地活了大半辈子，他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两个儿子的身上。
　　
　　我爷爷最早是进当时的供销社作售货员，后来又到一家单位食堂做炊事员，后来被升为食堂后勤主管，再后来他到肉联厂当上了主任，而且还是一个副职。他跟冻肉打了半辈子的交道，八十年代中国改革开放后，他差不多要退休了，那时候市场已渐渐开始放开，没了肉票之类的国家计划型经济供应，人们再也不愿意去买肉联厂出来的冻肉，市场上新鲜的肉多得是。于是，有人经常请爷爷去帮打下手，杀猪，切肉，过称等，爷爷是一把好手，多亏在肉联厂练就了一身本事。退休后，爷爷独自干起了卖肉行当，虽然面子上不光彩（那个年代人的观点就是这样），但收入比在肉联厂多很多。为了我的父亲和叔叔能读最好的学校，将来考最好的大学，爷爷不在呼那些风言风语，就这样一直到我的父亲考上了北京的一所重点大学，爷爷才感到自己的努力没有白付出。而我的叔叔读书就没有像我的父亲那么用功，他成天调皮捣乱，有人给他起了一个绰号，叫“胡捣乱”。没想到他也接受，甚至还沾沾自喜，人家叫他胡道亮，他甚至还不乐意呢！高中二年级，他擅自将自己的名字改为胡道峦，与他的绰号“胡捣乱”竟有几分谐音。
　　
　　此后，我的叔叔就将自己的名字改了，叫胡道峦。这事把爷爷气得半死，他大骂叔叔不争气，坏了祖宗的面子。高考的那一年，我爷爷希望我叔叔也能像我的父亲一样考上北京医科大学，我叔叔说，学医有啥好？我要报名参军，考军校多好！我爷爷吃过亏，考军校，考个屁！我就是参过军的，看看我现在的下场！我叔叔还是偷偷地报了军校，可是一体检，他没能通过体格检查。后来我听说是爷爷跟医生说，不要给他通过，是不是真的，我就不知了。后来我叔叔没能上军校，他报了上海某专科学校，将来毕业要分配到G局，单位是做什么的，他不知道，反正有像军人一样，听说有制服穿，天天能出海，他就认准这个学校。后来，我的叔叔从学校毕业后，发生了很多意想不到的事。
　　
　　

　　
　　2
　　先说我叔叔胡道峦入学前的事。那一年，胡道峦领到入学通知书，高兴得不得了，他逢人就吹自己上了军校，啥学校？当时外面人对G局还不是很了解，只知道是有这么一回事，好像是穿制服的单位，多半是跟部队联系上了。别人竖起大拇指夸胡道峦真有本事，高考落榜的家长更是羡慕又妒嫉，恨不得把胡道峦的名字改成自己孩子的名字。
　　这个胡道峦，吹嘘显摆够了，估计是过了头。一天，胡道峦与一帮高中同学和朋友在饭馆喝酒吃饭，其中一个朋友在众人面前诉苦，家中不幸，老头子没了，还欠了一屁股外债，大学是读不成了，没钱呗！在场的人面面相觑，一时间热热闹闹的酒宴眼看就要被那人一顿诉苦而草草结束，其他人都心照不宣地起身假装上卫生间，谁知一个个离开酒桌，再回来的越来越少，只有胡道峦看不明白似的。拍拍胸脯向那人保证，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大学的学费我包了！那人感激涕零，就差点没给胡道峦跪下。
　　胡道峦果真没有失言，一个星期后，他怀里揣着一把钱，大大方方地交到那个人手上，拿去读书吧，不够再跟我说。可是胡道峦哪里知道，那笔钱是爷爷给大儿子胡道明读书用的。胡道明比胡道峦小五多岁，也就是说，胡道明医科大学毕业那一年，正好是他弟弟胡道峦入学的时候。而胡道明想继续留在学校读研究生，正需要钱。爷爷早有打算，他支持大儿子继续留校读研究生，跟他一起考上大学（非医学类）的同学，都已经由国家分配工作了。而胡道明还要读一年书，这意味要多花一年的学费和生活费。爷爷知道读书最有用，他说，只要胡道明有能力读，就有能力供着，一直供到胡道明研究生毕业。咱胡家出人才了，没有理由不让儿子读书。
　　爷爷在家怎么找不到那一笔钱，记得钱放在一个装被子的大衣柜里，难道钱还能生了翅膀自己飞走了？一问，胡道峦最初并不承认钱是自己拿的，他向爷爷编了一个谎话，说一定是家里来了小偷，钱是被人偷去的，快报警吧。爷爷不信，我奶奶一直在家里没出去过，难道小偷还能隐身不成？你小子不认也行，这钱是给你大哥读书的。你大哥读不成书，你也休想去读书。这一招比什么都管用，胡道峦彻底没法子了，一慌就乱了头脑，只好老老实实一五一十地道出。钱是自己拿的，可是他没有得花一个子儿，全都送给了一个朋友。爷爷那是一个个气呀！送给朋友，你当家里开银行还是慈善机构？马上把钱拿回来，否则，就休想去读书！
　　胡道峦想了想，这钱都送给朋友了，拿回来，这合适吗？胡道峦当然不会去把钱再要回来。可是，没有钱，不但大哥读不了书，连他自己也没办法去上大学。他想来想去，又觉得非常后悔，不应该夸下海口，不然不会闯下这般大祸。
　　眼看开学的日子越来越近，胡道峦坐不住了，他开始着急了，四处向同学和朋友借钱。那个年代，大家都不富裕，就是能借，也借不到几个钱。胡道峦的母亲，也就是我的奶奶，她亲自出面，找到娘家，正巧娘家有一个亲戚是做生意的，手头上有些闲钱。借钱可以，但有一个条件，就是爷爷必须到他家里帮工，原来那个人家是个屠夫，肉铺专业户，男人不久前出了车祸，干不了体力活，家业是不能歇息。而爷爷在屠宰方面是行家，说白了，就是爷爷过去做长工，一没有工钱，一码算一码，二是借的钱照样是要归还的。
　　就这样，胡道峦是走了大霉，也得了大运，他如愿地去了专科学校。
　　胡道峦的遗传基因一定是出了偏差，首先是他个头一直到十九岁才停止生长。一般男性多在15或16岁的青春发育期，而胡道峦却与他人不同，发育期偏晚，而且发生了突然变异。我的爷爷胡德光个头不高，我的奶奶也一样，到了我父亲一代人，自然是不会很高。而我的叔叔胡道峦却不知接上了谁的基因，他在十九岁那一年，个头长到了一米八五，外面很帅气，除了一身健壮的体格外，还有一头卷发。有人背地里议论，说胡道峦不是爷爷胡德光的种，是胡德光的老婆背着他在外面跟一个苏联人搞出来的，是不是真的，只有胡德光自己最清楚。而胡德光说，外面人知道个屁！胡道亮是我最得意的种子，这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们懂个吊！
　　胡道峦刚到专科学校，一切都觉得很鲜。他第一次离家出远门。以前他对上海的印象，仅出现在小时候电影片《霓虹灯下的哨兵》、《永不消失的电波》里，原来这就是上海。真的好大，而且很好玩。可是玩需要花钱，胡道峦没有钱，因为他上学的路费和生活费都是父亲胡德光靠帮工借来的，将来是要还的。所以，尽管胡道峦长得人高马大，外表帅气，在学校里很招女生喜爱，而胡道峦不敢接受任何一个女生。他说，喜欢有屁用，我家里没有钱供我花前月下玩耍，开销，再说了，这是大上海，不是我家，出门要花钱。三年以后，毕业了，从哪里来得回到哪里去。他认为自己要像哥哥胡道明一样，将来还要读研究生，做个国家有用的人才。久而久之，校里的女生就不再靠近胡道峦，她们认为胡道峦眼光很高，再一打听他的家庭情况，听说他父亲胡德光是个卖猪肉的，便一个个把他当成了笑柄，甚至大多男生都不愿意与他一起玩。因为人家不愿意与他玩，胡道峦把所有心思放在学习上，几乎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他的每一门功课都非常优秀。可是有一个人却注意胡道峦很久了，是隔壁班的一个女生，她不嫌弃胡道峦没有钱，更不在意胡道峦父亲胡德光是个屠夫。胡道峦跟女生表白，说现在不想谈恋爱，等将来毕业了，再考虑个人的事。女生说，这有什么关系？如果将来毕业，咱们俩不能分配到一个单位工作，我可以调到你那儿去呀！当然，你也可以调到我工作的单位。胡道峦很坚决，不行，这事我拿不定主意，这样吧，我写信问我大哥，他知道该怎么做。于是，胡道峦给他大哥胡道明写了一封信，信上说，他被一个在校的女生缠住了，他现在不知该怎么做？信是寄出去，可是没有回音。不知是没有收到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胡道明没有给胡道峦一个明确的答复，这让胡道峦很是迷茫。
　　

　3
　　
　　班上有一个男生可以帮助胡道峦解决这个问题，这个人叫卫国强，是某南方S市的G局的子弟，他是学校的交际高手，家里很有钱，而且玩女生的手段很高。他佩服胡道峦的定力惊人，同时十分欣赏胡道峦的为人，他愿意跟胡道峦交朋友，同时想与他结交为兄弟。胡道峦说，不行！我有哥哥，为什么要与你结交兄弟？我没有病，你一定生了病，得去医院看病。卫国强说，兄弟比朋友更铁，更哥们，感情更深。胡道峦说，你爱结就结，不关我事。卫国强说，隔壁班一个女生缠住你，需要我帮你吗？胡明道说，当然需要！我现在就想她马上从我面前消失。卫国强没有让女孩消失，而是让女孩再没有勇气找胡道峦。
　　
　　胡道峦愿意与卫国强结下兄弟情，因为卫国强比他大哥胡道明好，能帮助他解决困难。卫国强帮胡道峦垫付生活费，胡道峦说，我将来到了G局工作，我一定还给你。卫国强说，我们是兄弟，兄弟之间的钱，不需要还。要还，不是兄弟。
　　
　　一天，胡道峦请卫国强喝酒，胡道峦问卫国强，再过半年我们要毕业，你有什么打算？卫国强说，什么打算？我打算拿到毕业证后，把书全部都烧掉，我讨厌它们！我现在想烧掉，但不能烧，因为毕业证没有拿到手。
　　
　　胡道峦喝了很多酒，他心里难受。要毕业了，他很舍不得离开卫国强。再过半年毕业，每个人都要被分配回到原籍，以后能不能再见面，说不清楚。卫国强说，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等我到工作，我就马上去找你，当然，我想要你跟我一道去我的家乡地工作，我爸爸是局长，可以帮你。俩人你一杯，我一杯，最后是胡道峦喝得多，醉得看不清面前的人是谁，酒菜是是卫国强付的……
　　
　　毕业那一天，卫国强果真把所有的书都烧掉，烟雾弥漫，差点惊动有人去打火警电话。
　　
　　有一件事，卫国强很头痛，他找到胡道峦，兄弟，再过几天，我们就彼此离开校园，但有一件事我一直没能处理干净。胡道峦问，什么事？卫国强说，说事也不是事，但需要你的帮助。胡道峦说，好的，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因为我们是兄弟，兄弟的事，不是事。
　　
　　班上除卫国强和胡道峦外，其他同学都拖着行李陆续踏上各自回家的道路，将来他们成为G局队伍中的一员。可是卫国强和胡道峦不行，他们还有一件未了却的事情要做。他们俩继续留在了校园，有一伙人带着器械在校园外面，学校有门卫，他们敢进来，警察就会马上赶到，把他们全部抓起来。于是，这一伙人只能在校园外面等候，他们不相信毕业了，学校还能把学生留在校园永远不出来。
　　
　　原来，卫国强结识外面一位比他大了10岁的女人，一个能在黑白两道通吃的女人，卫国强与女人只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玩玩罢了。女人要卫国强留下，卫国强说，不行，我现在毕业了，我要去S市工作。上海很好，但不是我的家，我要回家，回家跟我父母在一起生活和工作。卫国强的理由很简单，可是女人的理由让卫国强没有办法做到。女人说，三年时间，我在你身上花了很多金钱，你必须有偿还，否则，你不能离开上海！态度很坚决，像电视剧《上海滩》里的情节。卫国强没有看过《上海滩》电视剧，他看过金庸、梁羽生的武侠小说，可是他不会武功，现在学来不及。胡道峦说，不怕，我可以帮你打败他们。卫国强说，好的，我该怎么报答你？胡道峦说，我们是兄弟，要报答不是兄弟。卫国强说，我一定要报答你。胡道峦说，不要。卫国强把他在学校泡过的一位漂亮女生介绍给胡道峦，女生与胡道峦的家乡相隔很近。卫国强说，她是一个好女孩，她当初也对你有意思，只是你拒绝了她，她很恨你。胡道峦说，我没有拒绝她，因为我将要毕业到G局工作，我和她不可能在一个地区工作。卫国强说，现在我把她送给你，当你帮我的回报。胡道峦说，不可以，我不能占有兄弟的女人。卫国强说，我是心甘情愿送你。胡道峦非常用力地打了卫国强一拳，卫国强，你他码的不是我兄弟！毕业了，人各奔东西。就算不是毕业，我也不要。你把嘴里嚼过和舔过的食物吐出来，再送给我吃，你不是我真正的兄弟！
　　
　　胡道峦真的打败了那伙人，但是他被关进了公安局看守所，卫国强没有去看守所看望胡道明，去不了,他要乘飞机回家。胡道峦被关了几天,他不是主犯,真正主犯回家工作去了。与卫国强相好的女人说，我不为难无辜的人，我现在是在做一件善事。女人跟公安局上上下下的大小人物都很熟悉，于是警察就放了胡道峦。
　　
　　

　　4
　　回到原籍工作的胡道峦，很卖力工作，他想当G局的局长。胡道峦说，现在这个G局的局长是饭桶。他将来要取代局长，让局长滚蛋。胡道峦在同事面前说了，几年之后，局长不但没有下来，到别的地区的G局任更高一级职务去了。同事说胡道峦是一个大傻瓜，局长是你能做的吗？愚蠢的人是做不了局长，只有聪明的人才能做到那个位置。胡道峦说，他很聪明，他是上海某高等专科学校毕业的高材生，正规科班出生的优秀生，那些杂牌军，半路出家的乌合之众。胡道峦嘴上没有说，但心里是说了很多次。不久，他离开H科，被下放到一个离办公楼很远的下属办事处。那里工作条件非常差，且没日没夜值班，下班，再上班。节假日别人休息，他必须上班。一次，胡道峦在办事处值班，因为脱岗，差一点被记过处分。因没酿成大事，于是胡道峦受到了一个严厉的行政警告，作为他参加工作以来第一个小处分。而这时候，胡道明正好筹备办结婚喜事，向胡道峦借钱。借多少？胡道峦把所有的积蓄都给了胡道明，你是我真正的兄弟，兄弟的钱不谈还，我的钱就是你的钱。我工资收入和福利待遇好得很，我不差钱，钱，你都拿去花吧！
　　第二年，胡道明有了一个儿子，那就我。
　　读小学三年，胡道峦到我家，跟我们一家人道别。我们一家要迁移到另一个省去了。我问父亲，为什么我们不能天天跟叔叔在一起呢？父亲说，等你长大之后，会明白。
　　叔叔胡道峦在我们家迁居第二年，信上说，他要结婚了。
　　胡道峦的命运并没有出现好的转机，可能与他的性格有关。他总是疯疯颠颠地不按正常人思维出发，以致他的生活并不如意。
　　大约是我读五年级，赵家英进了胡道峦的家门。他开始筹划将来生活前景。胡德光以为好日子将要来了，给别人打了十年长工，结清了欠款。原来的老屋太残旧，索性买了一块地皮，要自建房子。找到胡道峦要钱，胡道峦说，没钱，找大哥胡道明吧，他结婚的钱还是我给的。胡德光骂胡道峦大逆不孝，花费了那么多心血供你读书，如今只是向你要钱建房。胡道峦说，我真没有钱，原来是有点，都给哥哥胡道明，你要钱，找胡道明吧。其实不是胡道峦不想给，而是他确实没钱。她的老婆赵家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懒女人，成天游手好闲，刚开始还在一家工厂上班，收入当然比不上胡道峦的工资高。工厂越来越不景气，最后连工人工资也发不起，干脆待在家里闲着，看电视，找人打牌搓麻将玩。久面久之，赵家英竟迷上了这种生活方式。不上班多好，胡道峦下班回到家，跑上跑下，他卖力地做好家务活，俩人没有孩子，空闲时间比别人有孩子家庭多。
　　成天打牌和搓麻将，使得赵家英越来越脱不了身，起先，偶尔输点小钱，伸手向胡道峦要。胡道峦没什么其他爱好，下班回家玩游戏，不花钱。而赵家英玩麻将是要用钱的，于是，每到月底，胡道峦觉得每一个月工资越来越不够用。告诉赵家英，以后不要再玩，太花钱，马上戒掉！可是赵家英上瘾了，像吸毒品一样，戒不掉。
　　胡道峦没有办法，只好整天不回家，他替人顶班，吃住都在单位。赵家英没了经济来源，就伸手向外面人借，次数多了，又还不起，人家自然不再借给她。胡道峦的房子可以卖，房改房，不值多少钱。有了钱，赵家英玩得更大，胡道峦知道后，很气愤，房子没了，你让我住哪儿？胡道峦再也无心跟这个女人过下去，一张离婚协议书要结束两人的婚姻生活。赵家英慌了，离开胡道峦，如鱼离开水，活不成。苦苦哀求胡道峦，从今往后，她一定痛改前非，决不沾半点赌。
　　果然，赵家英在出租屋足不出户，开始学做家务，把家里安排得井井有条。胡道峦觉得，其实人都是有缺点，会犯错误，只要改了就可以。他满心欢喜发工作，努力再挣钱买房子。
　　不久，有人悄悄地告诉胡道峦，要看好家里的那位贤妻。胡道峦乐呵呵，那是他的福气，家有贤妻良母，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份。
　　
　　

　5
　　一天，胡道峦忘记带制服的肩章。上一级的G局大领导要亲自到监管现场检查工作，胡道峦急忙他赶回家，赵家英正和一个男人光着身子在床上快活，原来早在赵家英玩麻将的时候，她就与一个吴姓的男人有染，两人起初是暗地里偷情，胡道峦经常不回家，俩人在外面酒店开房。
　　胡道峦刹那间惊呆了！他压根不会想到赵家英会干那种事，原来，这顶绿帽子，他早就戴上了！
　　胡道峦回到之前的单身生活，不同过去的是他身边多了一件器物------酒瓶！下班第一件是喝酒，胡道峦的酒量随酗酒数量渐渐增大。有时候局里领导酒桌上时常出现胡道峦的身影。喝到醉就倒头睡在床上，地板上。床上，地板上，制服上，都有呕吐的污迹。没人洗，就扔到地上。心情好时，他自己洗，洗着洗着竟放声哭起来，他想到在专科学校时的卫国强，那个被卫国强嚼过和舔过的女生，如果当初听卫国强的话，或许今天不会有这样的结局。卫国强最先给胡道峦通过一次书信，之后没有再什么联系。胡道峦知道他在南方S局K处工作，再多的情况就不清楚了。胡道峦决定戒酒，像之前的那个女人赵家英一样，彻底与麻将脱离关系，要彻底不喝酒。刚开始不喝不习惯，少喝点，慢慢地他脱离了酒精，开始了正常人的生活。慢慢地攒了点钱，他开始四处打听卫国强和其他同学的去向和联系方式。一天，校友聚会，胡道峦得知卫国强在S市G局下一隶属办事处工作，并且有了联系电话。胡道峦很兴奋，电话通了，听到卫国强的声音，变了，粗粗的，有气无力似的，俩人聊了一会儿，完全没有在专科学校时那样海阔天空，五花八门的话题。
　　胡道峦选了一个良辰吉日出发了，几经周折到了卫国强工作的单位。
　　出来接见胡道峦的人是一个年近40岁的半老头儿模样的男人。胡道峦以为认错人，当年专科学校的男神风度翩翩，萧洒迷倒很多女生，而眼前的男人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大很多岁，头顶上仅有的一小撮头发稀疏散开，阳光下的头皮像100瓦灯泡，油亮油亮。是卫国强，声音没有变，说话腔调原汁原味，电话里听不出来，但站在跟前跟在专科学校时一模一样。
　　俩人选了一家小饭馆坐下来，要了几道小菜。胡道峦的酒量很大，而卫国强的酒量比在专科学校时减了很多。胡道峦问，你怎么在这个地方工作？不是在S市G局吗？难道你当局长的爸爸恨心要你到这个地方来锻炼？卫国强笑，我爸爸何时当上局长了？一个私人小工厂，好多年前就完蛋了，欠了一屁股外债呢！胡道峦不解，在专科学校，每一个人都知道你爸爸是S市的G局的局长，家里很有钱，你是花花公子哥。卫国强一脸沮丧，说那都是骗你的……
　　分别时，胡道峦问卫国强，当初那个追求我的女为什么没有勇气来缠我？卫国强说，因为我告诉那个女生，你爸爸不是一个卖猪肉的屠夫，而是一个杀人犯，正要被处决。卫国家说完，脸上挨了胡道峦重重的一拳，这一拳，比起在专科学校时更有份量，卫国强被打得眼冒金星，差点晕倒在地。这一次，卫国强不像在学校那一次，他猛烈地还了手，没打着，被胡道峦轻而易举地躲过，再来一拳，没中，却正好砸在几张百元的钞票上，这一单酒钱，是胡道峦付的。两人谁也不欠谁的，两清了。
　　此后，胡道峦时不时与卫国强通电话，有了网络，经常在网络上聊天。胡道峦问，为什么身边的女人总是背叛我？是我做得不对吗？卫国强说，是因为你太认真了。女人要像穿衣服一样，经常换洗。胡道峦说，毕业十多年了，你还是没有变。卫国强说，你也一样，没有变，就是做事太认真。如果你能不认真，马虎一点，你今天准能当上局长。胡道峦说，认真不好吗？不认真就会犯错误。在G局工作中，不可以马虎。卫国强笑，你白干了十多年，你应该再回到学校读书。
　　胡道峦照卫国强给他的电话号码，也没多想就拨出去，电话那一头响了很久，没有人接听，胡道峦想放下电话，可能对方没有将手机带在身上。一开始也没放在心上，只是闲着时候试一下，最后一声响铃时，那一头有人接听了，是一个细细的女声，也就是在专科学校那个被胡道峦拒绝的女同学。当初胡道峦觉得人家女同学是胡搅盲缠，现在主动打人家女同学电话，他没有什么想法，权当问个候，毕竟很多年没有联系。
　　女同学问，你是哪一位？胡道峦自报家门，女同学拿着电话沉默了许久，大概是在回忆专科学校时的胡道峦的印象，可能也想不起来，觉得应该是有么这一个男生。女同学淡淡地说，是你呀？胡道峦，班上最高的那一位，卷头发的男生？我想起来了。
　　胡道峦很兴奋地从座椅上弹起来，拿着手机奔出办公室，外面空旷，信号强，语音通话更顺畅。可是女同学没有兴趣，她问胡道峦找她有什么事？胡道峦说，没有事，聊个天。女同学说，我现在正忙着呢，没事我们挂电话吧，有事上我的Q……
　　电话嘟一声被女同学主动挂断了，胡道峦望着手机发呆，半天说出不出话来。不是在学校一直缠着我吗？不对吧？胡道峦突然觉得自己做了一件非常愚蠢的事。他问卫国强，为什么是这样的结果？卫国强笑，你是装的还是什么的？你想要人家女同学跟说什么呢？说我喜欢你，我要跟你结婚？你神经病呀！胡道峦说，我没有想那么多，多年同学，咱毕业各奔东西，聊天不可以吗？女同学为什么对我那么冷淡？卫国强说，那你想要人家怎么样？难道要像你老婆一样，跟你亲亲热热地胡吹东扯？说到老婆，胡道峦心一阵疼痛，与妻子赵家英离婚，胡道峦没有告诉卫国强，就是跟亲大哥胡道明也没有说。
　　卫国强在放电话前，告诉胡道峦，那个女同学至今还是单身。胡道峦听了一阵惊喜，禁不住叫道，那太好了！卫国强不解地问，你什么意思？胡道峦说，结婚有什么好处，很累人，还是一个人单身生活过得快乐。
　　胡道峦想了一下，女同学工作的地方离他住的地区不是很远，大概要坐八小时的火车，比起当初到上海上学，八小时的车程，那算个什么？胡道峦计划去一趟女同学工作的城市。按着女同学提供的QQ号，怎么也接不上，找来单位里的技术科的同事，为什么我的QQ接不上呢？同事说，这个我不懂，如果你办公室的电脑坏了，我可以帮你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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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胡道峦知道哥哥胡道明住在这个城市，但他没有去找胡道明，一个电话也未打过。胡道峦下火车，直奔女同学所在G局。住G局内部招待所，可以天天见到女同学，胡道峦来之前想好了这些。他不慌不忙地把自己安顿好，然后打听女同学所在的科室。可是，不巧女同学休假，不在这个城市，去了哪儿，没有人知道。休假是法定的，谁都不能拦住。胡道峦不失望，他觉得这个城市挺不错，等等好了，反正自己也在休假。
　　在G局招待所住了一个星期后，他开始有些厌了，于是打电话给女同学。胡道峦把女同学的姓免去，用后面两个字称呼她，显得更加亲切，有浓浓的恋人味。女同学叫柳倩倩，一个很柔的名字。胡道峦说，我在招待所住了一个星期，你再不来见我，我会离开的，语气很坚决。柳倩倩纳闷，这跟我有关系吗？胡道峦说，关系很大。我在这个城市有亲人，我哥哥在市一家医院工作，我住了一个星期，第一时间应去哥哥家，你休假，我不得不住上一个星期。柳倩倩有点感动，好吧！我答应提前回到单位上班。
　　俩人见了面，是在G局高大的办公楼里。
　　胡道峦说柳倩倩变漂亮了，比在学校好看。柳倩倩笑，说你也变了，而且很大。胡道峦说，是的，我变得成熟和稳重。在学校，我很天真很纯洁，像天山上的雪莲花一样高尚洁白，像池塘里的荷花一样出污泥而不染。柳倩倩还是笑，说胡道峦现在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胡道峦说，我除了成熟和稳重外，其他一点没有变。胡道峦想了又想，补充一句，我年龄变了，变大了。柳倩倩说，你变得愚蠢了！你在学校时是一个很聪明的人，而现在你是一个十分愚蠢的人。
　　胡道峦不明白，没有，我一直是个聪明的人。在学校每一门功课我都不输给他人，现在我也没有输给其他人。当然，我没能当上G局的局长，这一点我输了，但其他我不输。柳倩倩说，好了，今天我们聊到这吧，我还有很多事要处理。你应该第一时间去你哥哥那儿，而不是在这。
　　胡道峦约柳倩倩吃晚饭，柳倩倩没有拒绝，可以，但有一个条件，单位下班后。胡道峦说，废话，只要你出来，半夜也可以。
　　G局下班时间已过很久，没有见到柳倩倩。胡道峦很有耐心，他坐在招待所的大堂等，等了很久，柳倩倩来了，不过，天色都完全黑了，走在外面，没有人认识他们俩个。
　　胡道峦要了一瓶红酒，而他自己不喝，另外一瓶55度的白酒是他的。柳倩倩喝了一小杯红酒，上了头，脸红得像一个成熟的苹果。这一次，胡道峦不胜酒力，半瓶白酒下肚，头晕了，说话也歪了。问柳倩倩，快四十的人，单身比结婚好吗？柳倩倩说，不关你事，这是我个私事，你没有权力问。胡道峦又喝了一杯，拿错了杯子，是柳倩倩的。胡道峦说，我要娶你做我的老婆。柳倩倩从胡道峦手中夺过杯子，你在说胡话。
　　俩人没有乘出租车，而是一路慢慢地走着回到了G局招待所。柳倩倩的宿舍在招待所的后面，只需要按一下电梯的按钮，就可以直接到了。胡道峦在招待所的门口摇了摇头，并没有进去。柳倩倩说，你该回去睡上一觉，明天就会明白的。
　　第二天，胡道峦一直睡到正午的太阳落到了屋顶，洗了一把脸，他仍不明白柳倩倩为什么一直单身。既然不明白，那一定要弄明白。这是胡道峦在学校学习的态度，遇到难题，就要去解决它。
　　柳倩倩的电话一直打不通，没有人接。
　　胡道峦决定后天回去，虽然假期没有到，但这个城市并不属于他，时间长了，便开始产生厌倦。他给哥哥胡道明通了一个电话，没有人接。再打过去，仍没有人接。过了半个钟，胡道明的电话直接打给了胡道峦，晚上到哥哥那儿去吃饭。
　　胡道明的酒量很小，一杯红酒就让他的大脑犯了晕，而一瓶红酒，胡道峦刚刚开始热胃，他不喜欢红酒，胡道明家里没有白酒，桌上的红酒，是临时买的。胡道峦说，我在追求一个女孩，一个过去专科学校里的女同学，她绝拒了我，是因为我离过婚，曾经有过一个不幸的家吗？胡道明说，你认识的那位同学是不是叫柳倩倩？胡道峦一惊，问，你是怎么知道的？胡道明喝完了杯中的红酒，接着又自己向杯子里倒了一杯，一仰脖子，酒顺着咽喉很快到流到了胃里，酒在里面开始翻滚，折腾，胡道明的脸色开始变了，一种像血一样的颜色，很吓人。两眼直直地盯着胡道峦，你为什么一定要追求她呢？世上没有其他女人吗？胡道峦说，柳倩倩是个好女人，我不但要追求她，而且我还要娶她做老婆。胡道明又喝了一杯红酒，脸色不再是血红色，而是变成了青紫色，胡道亮！你脑子是被驴踢了，你不可以娶她！胡道峦不解，为什么我不可以娶她，难道我与哪一个女人结婚，还要经过你的同意吗？
　　胡道峦从哥哥家里出来，他很清醒，一定是哥哥酒醉了，说了胡话。
　　柳倩倩到火车站胡道峦，胡道峦除了感激涕零，柳倩倩的出现实在意外。火车开车时间没有到，胡道峦问柳倩倩，为什么我哥哥与你都是脑子生了病的人。我哥哥是一个在医院很有权威的主治医生，可是他却医不了自己的病，你说奇不奇怪呢？柳倩倩说，一定是你脑子出了毛病，你应该去医治。胡道峦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对了，我终于明白了，我哥哥为什么反对我娶你做我老婆的原因，是因为都看不起我。
　　火车很快要开了，胡道峦头也不回上了火车。
　　柳倩倩跑到车窗下，她告诉一个让胡道峦怎么也想不到的事，原来很多年前，胡道明与柳倩倩是一对恋人。
　　胡道峦问卫国强,为什么我总是那么倒霉透顶?我结过婚，有一个完好的家，后来离婚了，我现在又变成了单身汉。卫国强不等胡道峦说完，我也离过婚，我现在也是单身汉，挺好的。胡道峦说，你跟我不一样，我现在开始追求新的生活，在追求一个女人，可是，你知道吗？那个我追求的女人，居然是与我哥哥有过恋爱的女人，你说我该怎么办？
　　卫国强听了想了想，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她毕竟还是单身嘛，又没有跟你哥哥结婚，为什么不行呢？
　　胡道峦骂卫国强不厚道，为什么在专科学校的时候不告诉他？卫国强说，他也不知道柳倩倩与胡道明的关系。当初，他只是听说柳倩倩有一个哥哥也北京读大学，学的是医学专业，别的什么也不知道。胡道峦明白了，哥哥胡道明一定跟柳倩倩的哥哥是同学，而且俩人的关系非一般，要不然，他怎么会认识柳倩倩呢？为什么当初柳倩倩会主动放弃追求自己呢？一定是这个原因。胡道峦给胡道明打电话，胡道明说，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为什么要再提起来？我跟柳倩倩只是普通朋友关系，我跟她的哥哥柳铁男是医大的好朋友……
　　胡道峦伤心的哭出声，哥，你不要再说了，我一切都明白了！
　　
　　

　7
　　
　　从此，胡道峦又开始喝酒了，而且喝得更多，一天一瓶，甚至一天两瓶，他的酒量没有增大，但是他的脑子增大了，每天上下班都是脑子大大的，很胀很胀。有时候，他从办事处走路回到住处，因为单位交通车开出来，他突然提出要下车回去拿东西，住处的房门钥匙，公文包或是其他什么东西，而回到住处，这些东西并没有被他遗忘在那里，而是好好在挂在裤腰带上，背在肩上或是放在身上。单位里的同事渐渐地疏远他，因为他的口气太重，一股浓浓的酒精味道。
　　
　　不上班的时候，胡道峦躺在床上想女人，想过去的前妻赵家英，柳倩倩，电视剧里的漂亮女人，电影名星。给赵家英打过电话，赵家英问他可不可以借点钱？一定会还。胡道峦马上挂了电话，再也不敢去打电话给赵家英，甚至把电话号码都更换了，因为手机有来电显示，下一次可能赵家英会打来电话。柳倩倩的电话也换了号码，不知是什么时候更换的。
　　
　　胡道峦彻底要崩溃了！他需要一个女人帮他，帮他煮饭，帮他洗衣服，跟他上床睡觉，一个人寂寞的时候，跟他说话，解闷，不是胡道峦看不上人家，就是人家看不上胡道峦。有人嫌弃他没有房子，没有车子，还有满嘴臭气熏天的酒气。也有女人试着跟他交往，可是时间不长，分手的原因各种各样。
　　
　　有一个叫叶玉萍的女人不嫌弃他，胡道明介绍的，在胡道峦所在城市的一家医院工作，女人职业是医院出纳，也就是在医院挂号收窗口的。人长得一般般，前两年丈夫出了车祸离她而去。胡道峦说，我害怕，算了吧，我还是单身吧！
　　
　　这一次，是叶玉萍主动找到胡道峦，女人很贤慧，帮他清洁屋子，整得干干净净，像对宾馆客人一样，卫生条件达到了，胡道峦的饭菜有人管着，不用操心。每一天胡道峦下了班，热饭热菜不但可口，还备有一瓶白酒，酒杯，但是酒的度数达不到55度，是那种三十多度的酒，不高档。叶玉萍说，喝酒对身体不好，能不喝尽量不喝吧。不知是不是叶玉萍的话起到了作用，还是胡道峦对低度白酒不感兴趣，慢慢地他开始减少了喝酒的数量，最后竟然不喝酒了。
　　
　　离开了白酒，胡道峦变了，他开始用心去经营这个新家庭。家是一个人吃穿住行起居生活的场所，那必须得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胡道峦原来有房子，不过，那是过去的，被那个败家的女人赌博输掉了。东山再起，也并非容易。叶玉萍不但手脚勤快，脑瓜子也特别机灵，胡道峦有心要好好与她过日子，是好日子。叶玉萍信心满满，完全没有问题。前夫曾是医院医生，那就开药店吧。那时候全城的私人药店不多，生意自然很火，叶玉萍干脆辞去了工作，专心经营药店。几年后，俩人有一个孩子，而且还买了一套新房子，日子越过越红火。
　　
　　不怕贼记得，就怕贼惦记。在药店的另一条街，有一个开药店的老板就非常妒嫉别人，胡道峦的药卖的便宜，而且货真价实，加上叶玉萍在医院干了很多年，虽然不是学医的，但耳濡目染多年，在治病用药上多少懂得一些，很多来买药的人，经她一推荐，药到病除，生意自然一天比一天好。有一天，几个社会上小混混来到药店找麻烦，叶玉萍吓得不轻，孩子躲到里间小仓房哇哇大哭，玻璃药柜被砸得支离破碎，损失了不少钱。那伙人走后，马上打电话给胡道峦，等胡道峦赶到药店，大吃一惊，他断定是同行妒嫉竟争对手干的，估计那伙人不会就此罢休，一定还会再来捣乱，总得想个万全之策。报警，警察出警时间没有那伙人逃跑的速度快，等警察赶到后，那伙人肯定跑了。只有硬对硬与对方真刀真枪干一场。胡道峦在店里准备好了长刀和铁棍，万一那一伙人再来，就迎头对抗，就不信杀不了那伙人的嚣张气焰。
　　
　　果然，那伙人并没有就此罢休，不达到目的不收手。他们收了人家的钱，就要为他人做事。只要叶玉萍的药店不开，可以平安无事。生意火红的药店，谁愿意放手不做？叶玉萍听了胡道峦，在店里摆上刀和铁棍，真遇上，未必敢动手使，吓唬吓唬对方。
　　
　　一个雨天，那伙小混混再次来到药店，先是以胡叶药店卖假药为由，摔东西，后来开始砸药柜。叶玉萍想打电话报警，不料到其中一个小混混抢过手机，一把摔到地上，手机烂了，报不了警，叶玉萍看着地上满是被摔破的药，忍无可忍，那些都是新进的货，价格十分昂贵。而她三岁多的女儿吓得乱跑，不小心摔倒在地上，尖锐的玻璃划到孩子的脸上和手上，顿时鲜血猛喷出来，而那伙子并不松手，继续打砸。叶玉萍护孩心切，她忍无可忍，抓起一把胡道峦为好备好的切西瓜用的长刀片，对着一个小混混脑袋来了一刀，那一刀真的够呛，幸好没有落到小混混的脖子，否则，必定人头落地。刀从脖子边上划过，不偏不齐，小混混的一只耳朵完整地切下来，血流如注。其余小混混慌了神，知道遇到比自己狠的，况且对方还持着长刀，丢下那个被切掉耳朵的小混混仓皇而逃。
　　
　　胡道峦进了警察局，他一五一十地把当时的情况说的有模有样，完全像他自己亲自动手一样。胡道峦被关起来，他为了孩子，因为孩子不能没有母亲。叶玉萍为了家，立下的功劳远远高于一切，进去蹲上几年心甘情愿。
　　
　　三年后，胡道峦回到家，女儿已经上小学一年级，在住区附近的小学。而胡叶药店的生意一天不如一天，砍掉小混混的耳朵后，再没有人敢来招惹药店，而药店生意慢慢开始下滑，叶玉萍也无心继续经营药店，索性把药店转给他人。在超市找了一份做清洁的工作，收入不高，靠着过去不多的积蓄艰难地过着日子。
　　
　　故事大结局：
　　
　　出来后的胡道峦四处找工作，四处碰壁。在G局工作时，结识社会上一些朋友，公司企业的工作对象，能找到的都找了，一个一个像躲着害了瘟疫人一样，电话不接，有的干脆把他骂了一通，胡道峦非常沮丧，酒味又开始沾在了他的身上，而且更浓烈。叶玉萍说，刚出来，慢慢适应，以后会好的。你读过大学，有文凭，头脑不比他人笨，再找找过去的熟人，或许能有一线希望。可是现实中的人都明白，谁愿意与一个刑满释放的劳改犯搭上关系呢？即便是过去关系最要好的朋友，也只是见面寒喧几句，便都会找个理由跑得远远的。
　　
　　在人才交流市场，胡道峦蹲了很久，有些工作他可以干，但收入非常低，而且十分辛苦，如果去，孩子怎么办？叶玉萍在超市不轻松，孩子上学和放学及生活吃喝都需要有大人护理，胡道峦开始回忆过去在G局的日子，多好，上行政班，按部就班，八小时之外的时间都是自己的，想干啥就干啥。可是现在做了那份工作，就要像陀螺一样不停地转，否则，就连最少的底线工资都拿不到。胡道峦想，如果再年轻十岁，或许能扛得住，快四十岁，体力和精力都大不如从前那么充沛。
　　
　　叶玉萍见到满屋子的空酒瓶，责备胡道峦，俩人吵嘴的次数比胡道峦的酒瓶个数多。一次，胡道峦出手打了叶玉萍几掌，叶玉萍哭泣着说，如果不是前夫的离世，又怎嫁给胡道峦呢？胡道峦说，为什么自己总是那么倒霉？第一次婚姻娶了一个败家女人，第二个娶了丧夫克夫的女人，人生婚姻的两大不幸全都被他胡道峦一人接盘。
　　
　　一天，叶玉萍在胡道峦酒后醒来，提出离婚。胡道峦不同意，没了叶玉萍，他接下来没有办法过日子。每日粗茶淡饭是叶玉萍的微薄收入挣来的。胡道峦说，看看可怜的孩子，以后不喝酒，出去找一份工作，好好养起家。
　　
　　终于有一家快件公司愿意接收胡道峦，但工作非常辛苦，交通工具自备，一月有两天假期。
　　
　　胡道峦跟胡道明借了三千块钱，买了一辆二手摩托车，早出晚归，日子过得相当苦，能保证一日三顿开销，有时候女儿在学校的伙食费常让他捉襟见肘。他时不时向胡道明借点钱应急，可是时间一长，不是办法。亲兄弟，明细帐。胡道明是拿工资吃饭的，不是银行家。最后，干脆不借，要胡道峦克服困难。
　　
　　在接后的日子，胡道峦迷上彩票，从最初两元的投注，到后面上百元的投注，有些钱是借公司的，而大部分都打了水漂。最倒霉的时候，他把那辆送货的二手摩托车也丢了……
　　
　　胡道峦又一度失业，他无心再继找工作，他认为G局才是他唯一的终身职业。如果不是替叶玉萍顶罪，何为沦落到此地步？酒醉时，他会数落叶玉萍的种种不是，激烈争吵时，偶尔动手打人。
　　
　　终于有一天，叶玉萍忍受不了，提出离婚，胡道峦不再阻拦，任由她去。叶玉萍带着自己的衣物出了门，决定先回娘家住几天。
　　
　　就在叶玉萍离开第四天，一个噩息在报纸上刊出。叶玉萍老家在一个偏远乡下，她娘家时乘坐回乡超载无证经营的中巴车，因车辆超载过山路急转弯，乘坐23人的车，超员一倍多，翻下十多米深的山谷，当场死亡十二人，重轻伤多人。造成有史以来特大交通事故，而其中死亡人中就有叶玉萍。
　　
　　胡道峦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叶玉萍已经离开一个多月，是她生前的一个好朋友告诉胡道峦。难道命运有意捉弄自己吗？叶玉萍与前夫同死于车祸，双双到另外一个世界结伴去了。
　　
　　叶玉萍死后的五个月，胡道峦在极恍惚中守了几个月，决定给女儿留下点什么，他拿出3000元钱放进女儿的书包，用牛皮纸信封包好，又写了一封遗书。3000元是胡道峦一次买彩票双色球中的，三等奖，仅差一个号码，可以完全改变命运，没来得及跟叶玉萍说，因为他想带上老婆孩子一起到彩票投注站领奖金，一家人再快快乐乐地吃上一顿，算是这些年弥补对女儿和叶玉萍的。
　　
　　遗书字不多，但每一个字都写得非常工整，像专科学校读书做笔记一样，秀气的文字，行云如水，刚劲有力。
　　
　　遗书：女儿，爸爸要走了，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一个没有痛苦和悲伤的地方，你妈妈去了那个地方没有回来，我现在去找她回家。爸爸这些年没能让你们过上好日子，实在对不起你们。请你能原谅爸爸，爸爸到了那边，一定会努力。女儿，你书包里有3000元钱，是爸爸留给你的，再见，女儿！将来要用功读书，考最好的大学，毕业了，记住一点：千万不要考G局，爸爸在G局干了十多年，没有让你们母子俩过上好日子。将来你找工作，除G局外，其他行业都可以。
　　
　　                                                                                                                                                             你的爸爸。
　　
　　                                                                                                                                                         XX年XX年XX日
　　
　　
　　
　　胡道峦放下笔，轻轻拉上房门，胡道峦想到是星期日，女儿去邻居家玩去了，一会儿该回来吃晚饭。他又推开房门，特地为女儿做好了丰厚的晚饭，果断带上房门，大步出了小区。
　　
　　几天后，有人在江中发现一具男性尸体，报了警，尸体被人打捞上来，面目全非。警方在死者身上未找到任何能证实身份的信息，只是从死者皮带扣中的标志物，大体推断死者生前可能在G局部门工作。
　　
　　（全文完）
　　
　　

一口气读完，感慨颇多，虽然文章还能润色，但故事很真实，人物很鲜明，把梦想撕裂，让美好毁灭，发人深省，感人至深的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