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秋阳让人温暖，泊在心底的呼唤更加浓郁起来——到哪里可以见到大片、盛开的菊？
　　
　　乡下应该有大片的菊，至少可以见到怒放的野菊。
　　
　　去年的这个时节，舅舅添了孙子，在那里的田野和篱笆旁见到了我欢喜的菊。那里的菊，无人认领，野生的菊都长成了藤蔓的样子，偎依、缠绕着菜园子的篱笆，像是一道道屏障，很好看，我欢喜得唤了好几个当地的小孩子帮我采摘野菊花——我要晾干了，给君做菊花枕的。
　　
　　今日去了乡下姨妈家。大片的棉花地，零星地开着白的棉花，留在地里的，也是隐形的金钱呐，替姨妈欣慰。也见了大片的野菊，因为道路很窄的缘故，君不好停车，欣赏也只能是刹那间的事情。不过，我采了大把的野腊梅插在头上，捧在胸口，算是弥补未见着菊花的遗憾。
　　
　　大朵的菊，它们开在哪里呢？在花农的苗圃里么？我太想念它们了。单位的花店早些年也曾售过紫的黄的白的小雏菊，还有大朵大朵的白色黄色菊花，当时我每个品种每个颜色都买过，插在瓶子里，放点清水，可以活很久。这几年，每每去了花店都会惦记它们，问怎么不见早年的菊花。承包人员都说那花太贵，再说，菊花在花店难得有人买，不好送人嘛。
　　
　　蓝的娘家附近几年前也见过大丛的菊，前些日子陪蓝回去过，没见菊的影子，又落了遗憾。
　　
　　澧水大堤的野菊还在那里等候我么？是不是早就被诸如我一般惦记着它的人给采去了？迟迟不去看望，不去采摘，是觉着它一直会安静地呆在那里，年年秋天，从初秋到初冬，它们一茬茬地开，一丛丛地开，又一簇簇地被人摘采离开。
　　
　　这么些年，我从未去那里采摘过它们。去年的秋日，也是一样的阳光甚好，特意经过那里，没有停留，只在车里缓缓地欣赏它们，觉着它们就是我的一个私密花园，无需我日日看管，只要我常记在心上，到了时日，它们自然会依时盛开。
　　
　　返回，车驶入城区的时候却发现了一对情侣骑着山地车，漂亮的女孩子抱着一大捧的黄色的野菊花，当时我的心啦，复杂得厉害。那么好的花儿，以为会安然地长在那里，在那里悠然地开，又悄然地枯萎，不声张自己的灿烂，也不向人诉说离别的不舍。
　　
　　情侣间如花般的心情令人祝福，好花是要配美人的，但澧水河堤生长的花儿，在我心里，好似是谁都不可以独家拥有的，它们是澧水河畔的点缀，秋天，枯水季节不再如春夏般丰盈，因了这些花儿草儿的妆点才不失韵味。那悠远的白云，那远眺可得的蜚云古塔，那雾里隐卧的思王庙，那横跨澧水的滟洲大坝，更因了这些野花野草的萦绕而活泼生动起来，它们与澧水唇齿相依，给古城人们默默的无私的暗香，是我们这些俗人怠慢了那些花草们，以为它们不言寂寞，不求回报，就不去呵护，更不说珍惜了。想来，一丁点的小情绪，被自己蔓延之后也会感觉到酸楚，甚至是疼痛。
　　
　　那些花儿啊，可爱的可恋的花儿，该怎样感谢你们年复一年的存在，又该怎样为你们朴素的情怀讴歌呢？
　　
　　想起老谋子的一部旧片子。《满地尽戴黄金甲》，那里面壮观的皇宫场面让那些金色的菊花也过上了锦衣的生活，刹那的风云足以华丽一个女子的一生的梦，然，就是那个奢华的梦，勒杀了一代皇后华贵的爱情。那些花啊，不是败在秋霜里，是败在那场血腥的狂野的战争里。
　　
　　周董的《菊花台》在那部片子里起到了点睛的作用。他说：菊花残，满地伤，你的影子已泛黄，花落人断肠……
　　
　　原来，秋花的败落也如春花凋谢般黯伤啊。所谓的伤，久之，只能以愁解愁，借问那向晚的花去灿烂昨日的心情。莫要叹息凋谢的世道，莫要回首不堪的命运，人的一生，不是早就说过，像花一样，自有开放和凋落的宿命吗？这是上天早就安排好的呀。命运也是公平的呀，莫非王孙君王就可以抗命不成？不是这个样子的，但容许他们他们叹息，容许他们说愁，容许他们疗伤，因为，他们也是肉心凡胎啊。
　　
　　怕就怕，袭了情的主儿，还在惦记隔岸的涛声，还在流连身后的江山，还在留恋身上的戎装，还在为早已过去的沧桑惆怅和悲哀啊。不是都说过了么——台上菊花都残了么？梦也早醒了，愁心也分成两半在江心了，就不把剩下的日子摇晃在秋心里了，上岸吧，佛说：回头是岸，岸上菊花正灿。
　　
　　原来，高处不胜寒的凄凉也和平民的离伤一样的动容一样的伤痕满心啊。原来，秋夜的漫长与清寒，是因为佳人不再的缘故哦……那凝结成霜的泪痕，那柔弱中的点点愁绪，那剪不断理还乱的影子，也只有登了楼阁，独自揉碎自己的影子，自我尤怜。也只有在梦里，独自在那纸上描画心爱人的模样，醒来，那梦，那影，却又随那风儿飘散了。
　　
　　如今南山也无菊了。不是菊花隐匿了起来，是山被人惊扰，大片大片的被开发，整座整座的被推平，那些风啊，草啊，花啊，到哪里撒野，又有哪里可以撒欢呢？
　　
　　花儿都没了开歇的地儿，那么人呢？多年之后，属于人们歇居的地儿也会受到限制甚好是威胁么？远景，远虑，远忧，不可想，不能想，不愿想啊。就那么搁着吧，过上一日是一日，梦上一回少一回啊。这种人生态度，在饮过酒之后，还会不会浮现“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闲云野鹤之情怀呢？大概只有在梦中遇见它们才最有可能。
　　
　　不梦也罢。不向往也罢。就让那些花儿曾经带来的美好永远贮存在脑海。还好，那些文字一直都在，将要万古长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