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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女洞
  作者:钟羿 发表:2011/3/14 22:44:53 等级:4 状态: 正常发表 阅读:2165
  编辑按:面对凶恶的“豺狼”,就要拿起武器血战到底,保家卫国。
  
  山下的莽林间,一个老汉带着年约十五、六岁的女孩,拼命地疾走着。雨越下越大,敲打着林间的枝叶,地上渐渐汪出许多水坑。雨水浸湿了经年沉积的落叶枯草,散发出刺鼻的腐败味。高耸的树冠上,天空昏暗,黑云翻滚,一道道闪电劈过,照亮了整个山地,紧接着便是发聋振聩的轰响。
  山路又湿又滑,老汉气喘吁吁,脚步缓慢下来,渐落姑娘的身后。突然,他脚下一滑,摔了一个跟头,“春芽儿,等等我!爹实在走不动了。”
  春芽儿穿着红碎花粗布衣裳,一条蓝色裤子,早已淋得湿漉漉,黑布鞋上沾满了泥浆和草屑,胳膊上挎着灰布兜兜,也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她被耳畔嘈杂的雨声,弄得有些失聪,似乎没有听到喊声,又走出了十几米。
  “春芽儿,等等爹!”老汉扯亮了嗓子。
  春芽儿一回首,这才发现老汉倒在泥土里。她搂了一把挡在眼前的头发,连忙跑了回来,努力将他扶起,环顾四周,发现一块突出的山石,凹处恰可容纳二人藏身避雨。
  老汉一瘸一拐地来到山石下,猫腰蹲了下来,一只粗糙的手,顺着湿沾的外衣伸进去,掏出塑料袋,翻了几翻,抽出一根卷烟,叼在嘴里,浪费掉几根火柴,终于冒出了辛辣的烟雾。他吧唧吧唧地抽着,如同贪婪地品尝着美味。
  春芽儿见地上没有积水,便扶着老汉坐在小石块上,自己则垂着头,伸开双掌,夹住湿发向下捋,雨水被挤了出来。她怯生生地问:“爹,我们还有多远的路?”
  老汉把最后一截烟屁股,狠狠抽上一口,又从塑料袋里捏出一根,茫然地看着山石上淌下的雨帘。他叹了一口气,说道:“要是不下雨,就是小半天的脚程,离青龙山不远了。”
  “为啥去哪儿?”
  “安全。”
  春芽儿不再说话,拣一块石头坐下,靠在岩壁上,不一会儿,眼皮开始打起架来。她累坏了,一清早就慌慌张张出了家门。
  老汉一根接一根抽着卷烟,地上丢了四、五个烟头。他看了一眼迷迷糊糊的闺女春芽儿,又下意识地向来路张望,确信没有人追来,他脸上紧张的神情,慢慢松弛下来。就在发呆之际,烟蒂残余的火苗烧灼他的指头。他猛地抖了一下手,将烟蒂抖落,盯着那一点即将熄灭的火星,脑子里忽然闪现今天黎明前的大火。与红军有过密切接触的客店老板,第一个招来杀身之祸,客店付之一炬,本人被刺刀挑破了肚皮,肠子流了一地。镇上的人傻眼了,马大棒子气势汹汹杀回来,又开始杀人放火!扬言要杀掉镇子上所有亲共分子。
  老汉听到风声,立马带着独生女儿春芽潜逃避难。他知道,自己肯定属于亲共分子。马大棒子是称霸一方的地主,鱼肉乡里,无恶不作。今年,红军进驻镇子,老汉终于盼来了救星,自告奋勇带领红军,端了马大棒子的巢穴,马大棒子仓皇逃走。可是,不久红军战略转移,马大棒子组织反革命武装,死灰复燃,借尸还魂,再回镇子兴风作浪。老汉一把朽骨,倒不怕死,只是闺女还小,不能连累她。
  逃到哪儿去?老汉想到了青龙山紫云寨。据说,那个寨子始建于明崇祯年间,时逢战乱,居于白山黑水间的女真族崛起,铁蹄闯入关内。一群流亡者来到青龙山扎根,世世代代穴居于此。明末至民国,绵延三百年,战乱频仍,而紫云寨却如世外桃源,兵戈未犯。而且老汉与寨主打过几次交道,得知孙寨主是个好人,开朗、豪爽,颇有绿林英杰之风,好像与红军的关系也非同一般。投奔紫云寨,老汉心里托底。
  雷阵雨渐渐小了,过了中午,云收雾散。老汉催醒春芽儿上路。二人走出莽林,沿着穿山河的石堤走,一直走到黄昏时分。簇拥环抱的山峦,愈发显得拥挤,河道趋于狭窄,呈喇叭状,最终变成一条溪水,源头便在这山峦之中。溪头葱郁的古树,宛若绿色的屏障,深深浅浅,重重叠叠,非常密集。溪水清澈见底,可见各色彩石,尤以深红色,暗赭色居多。奔流的溪水,冲激石块,越来越响亮。缘溪而上,老树更多更壮更葱茏。放眼望去,奇峰罗列,险峻诡谲。山路迂回曲折,老汉心里惊喜,这就是青云山地界了。
  普通的寨子,人们群居生活。而这里却是分散穴居,从表面上看,各户互不相连,自成一个小天地。两洞之间最远距离,竟达十几里,而且相当隐蔽。走在谷地中,到处是参天大树,挡住视线,根本无法看清洞口。
  老汉与春芽儿四处仰望,不见一个人影,眼看天就擦黑了。这时,突然传来喊声:“老大哥——”
  老汉循声望去,从山路上走下一个男人,个头不高,精瘦,披着粗蓝布衣衫,瞧面相五十多岁,脸色黑黢黢,眼眶陷进很深,一对小眼珠子,好似两口的小井,幽幽地放着黑光。利落干练,此人正是孙寨主。
  “我……”老汉已经力不从心,话到嘴边,卷了舌头。身体打了一晃儿,春芽儿连忙扶住。孙寨主二话不说,背起老汉,来到自己家洞中。寨主老婆,丑得出奇,脑门大又亮,颧骨极高。不过态度温和,对待来客很热情,倒了两碗热水,又端上一盆烧红薯。
  老汉和春芽儿填了肚子,脸上渐渐恢复了血色。老汉说明来意,孙寨主沉吟片刻,说道:“本来,这青龙山与世无争,几百年了,平安无事。你来这儿避一避,没啥子关系。可自从镇上出了个马大棒子,这紫云寨也不消停了,时常有人来寨子讨要野味。听说小日本就要打来了,以后还不知啥样呢?”
  “那边有啥消息?”
  孙寨主心领神会,本能地压低嗓音:“好像一时半会回不来。”
  老汉沉默了,接过孙寨主递来的旱烟,闷声不响地抽了起来。洞里一片沉寂,外面隐隐传来树叶的沙沙声。
  “上次狗日的命大,让他跑了。”孙寨主提起马大棒子,心里又是好笑又是气恼。红军为了保护当地百姓,清剿土匪恶霸,端了马大棒子的老巢,将那些为虎作伥的狗腿子们,悉数消灭,大快人心。可惜,匪首马大棒子狡猾,顺着后门溜掉,捡了条狗命,“红军是咱穷苦人的队伍,我捐粮捐钱,理所当然。马大棒子吃过我的亏,肯定怀恨在心。不过他拿我没办法,好歹咱这青龙山,也有百十号人,几十条枪,谅他也翻不了天。老大哥,我敬佩你,咱穷人不是天生的孬种!你就留下吧。咱俩是一条船上的人,不说两样的话。有我在,谁也动不了你。”
  老汉激动地点了点头。
  “去,把二柱子喊来。”孙寨主冲老婆说。
  娘们应了一声,出了洞,不大工夫,带进来一个年轻俊朗的后生。高挑个,宽肩膀,天庭饱满,高鼻梁,浓眉毛,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衣衫虽破,却浆洗干净。
  “这是你大伯子。”孙寨主指着这一对父女,介绍说,“那个是你妹子。”
  “她叫春芽儿。”老汉补充说。
  “对!二柱子,快去拾掇个好屋子。你大伯和妹子都不喜客。”
  二柱子明白,孙寨主所说的“好屋子”,是指通风好、日照足的洞穴,“不喜客”就是地点要隐蔽。二柱子答应一声,偷偷地瞟着春芽儿,但见她的脸蛋粉嘟嘟,好像春风中的桃花;大眼睛忽闪忽闪,睫毛很长;一张樱桃小嘴,似笑非笑。二柱子看得愣了,就像欣赏一幅吉祥喜庆的年画。
  “缺心眼的狗娃,还不快去!”孙寨主催促道。
  二柱子嘿嘿憨笑,挠了挠头,跑了出去。春芽儿这才抬起头来,一脸羞涩。
  从此,父女俩就住在了紫云寨。二柱子在一里多远的山上,拾掇了一个的大洞穴,里面有两个间壁,条件不错。这个山洞位置高,上方是百米高的悬崖,洞下方是数十米的斜坡,被繁茂的树木覆盖。
  二柱子白天干农活,还要为父女俩送食物,担水,体力消耗很大。老汉过意不去,便想在洞前开一溜地,种点蔬菜,减少二柱子的负担。二柱子不肯,说洞前的土里全是石坷垃,长不出好东西,依旧隔三差五送吃送喝。春芽儿心细,发现二柱子衣衫破了,便帮他缝缝补补。二人之间的距离,渐渐拉近了。
  炎热八月的一天,老汉接到孙寨主的邀请,前去喝酒聊天。春芽儿坐在洞口洗衣服,二柱子背着一筐新鲜蔬菜上来。春芽儿只觉得头皮很痒,后背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洗完衣服,她犹豫半天,红着脸对二柱子说:“这附近有水潭吗?我身上和头发长了很多虱子。”
  二柱子知道,春芽儿想洗澡了。他想了想说道:“山后面有一个石潭,那里的水清清亮亮,通向穿山河。”
  春芽儿忸怩着,好像有什么话要说。二柱子似乎猜出了她的顾虑,笑着说道:“我帮你晾衣,再劈些柴火。你去洗吧。”
  春芽儿这才欢欢喜喜下了山。二柱子把衣服晾在竹竿上,劈了一人高的柴火,然后蹲在洞口,望着天上鱼鳞般的云彩儿发呆。忽然,体内一股燥热,传遍全身,心跳越来越快,脸颊火一般烫。他疯一般窜到后山脚下,躲避在树丛后面。只见远处清澈的流水从一片平展的石滩上流过,发出悦耳的声响。春芽儿躺在石滩上,让欢快的流水,冲洗着自己的肩膀、胳膊、胸部、小腹、大腿……
  二柱子眼睛瞪得溜圆,“咕咚”咽下一口唾沫,就像吞下一口磨盘。他第一次看到裸露的少女的身体,那洁白如玉的躯体,柔美的线条,浑然天成。强烈的感官刺激,让他口干舌燥,手心出汗,全身战栗,魂魄难安。
  她站起来了,奶子秀挺,小馒头似的,浑圆的臀部,像雨后的白蘑菇,肆意地膨胀,肥肥大大。二柱子闭上眼睛,狠狠抽了自己一个嘴巴,骂道:“没出息的东西,畜生不如!”说罢,转身上山,返回洞口。
  转眼初冬来临,朔风凛冽。老汉偶感风寒,药力不济,渐露下世光景。见二柱子天性不赖,对人热情、憨厚,两个孩子眉来眼去,彼此意气相投,便有心将春芽儿许配给他,以解牵挂。趁一日身体稍好,老汉来到孙寨主家,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老大哥,你寻思好了?”
  老汉点点头,照旧抽着烟,不时发出撕心裂肺的干咳。
  “二柱子爹命短。去年他娘也死了。按我们这的规矩,要守孝两年,才能谈婚论嫁。春芽儿是个好闺女,二柱子从小仁义。俩孩子确实般配。这样吧,等明年开春,我主持张罗,把他们的婚事办了。”孙寨主掐指一算,明天春暖花开,恰是二柱子守孝期满。
  老汉苦笑道:“我怕是等不到了。除了春芽儿,我也没啥牵挂了。”转而眼睛放出神采,“这辈子活得不屈。跟咱红军干了一把,下辈子还乐着哩!等我死了,就让春芽儿在我坟头烧两次纸。一次是她有了娃儿之后,一次等红军回来,替咱老百姓报了仇。”
  这句话脱口不过十天,老汉两腿一蹬,死了。春芽儿哭得死去活来,可是伤心也救不活老爹的命。日子还要过下去,春芽儿独守着那个洞穴。
  孙寨主把老汉的嘱托,分别告诉了两个年轻人。二柱子偷掐了大腿根,疼!不是做梦,跑到山坡上,像个活驴子,满地打滚儿。春芽儿听到信儿,抱着棉被睡不着,眼皮肿了两三天。
  二柱子来得更勤,帮着春芽儿烧火,有了饭菜的香味,洞里才算有了人气,像一个家。
  “芽儿,你情愿不?”二柱子守着火堆,不时往里添柴火。
  春芽儿补着衣衫,不言语。
  “你相不中,我不怪你,谁叫咱傻哩!”
  “谁说……”春芽儿挺了一下胸,好像有话要说,但微微晃了一下肩头,身板又软了下来,放下破衣衫。头也没抬,开始纳鞋底,宽宽大大,二柱子的。
  “芽儿,我这人嘴笨,不会说甜甜话。可我不是花花心,保证一辈子对你好。你要是稀罕我,愿意嫁给我,等开春了,我就去镇上,把家什买齐,咱们就拜堂成亲。比不上人家八抬大轿,可咱也是明媒正娶。再找几个唢呐手……”
  “……”
  “到底中不?”
  春芽儿笑了,低声细语,“由着你。”
  不知不觉,春回大地,万物复苏,青龙山再现勃勃生机。立春之日雨淋淋,阴阴湿湿到清明。清明过后,天空放了晴。蓝瓦瓦的天,像水洗了似的。二柱子拉着春芽儿,爬到高山的顶上,有一块石台,干干净净,在树荫的笼罩下,避雨遮风,视野开阔,可以看清整个青龙山峦,起伏跌宕。二柱子从小到大,几乎每个月都要来这里坐一坐,吼几声谁也听不懂的调调——
  “对面山上的姑娘,
  你为谁守着那花香香,
  泪水湿透了你的衣裳,
  ‘情郎哥哟,怎么还不来,
  我才这样悲伤,伤……’”
  春风拂在脸上,清清爽爽。春芽儿被眼前的美景陶醉,不由得把头靠在了二柱子的怀里。
  “你是不是骗我?”春芽儿的声音里,带着几丝顽皮。
  “唔?打死我也不敢。”
  “你说这儿的每个山洞,都有名字。不是胡诌?那你告诉我,那个山洞叫啥名?”春芽儿指着远处的穴口,黑点。
  “双龙洞。旁边那个叫凤凰洞。”
  “那我的洞叫啥名?”
  “你的嘛,叫‘神女洞’。”
  “为啥?”
  二柱子憨憨地笑,没有回答,这个名字是他自编的,在他的心里,春芽儿就是神仙,王母娘娘的女儿,天女下凡尘。
  “明儿一早,我就去镇上。大当家的说,后天就是正日子。该准备的都准备齐了,再扯上几尺红布、花布,黄表香烛少不了,大红灯笼挂起来。”
  春芽儿垂首低眉,臊得脸蛋通红,耳根子变成了红樱桃。二柱子忍不住啃了她一口,酸溜溜淌出了口水。然后,拉起春芽儿去山下打猎了。
  青龙山的野生动物多的是,似乎也不怕人。经常有野兔,明目张胆地跑来跑去,山鸡、小鹿在洞口悠闲地踱着方步,彩翼飞禽时而在山间盘旋,时而落在枝头鸣叫。寨里人不贪,只要碗里还有一块肉,决不滥捕滥杀。二柱子破例多抓了几只猎物,满满炖了一锅肉,灌着自酿的粮食酒,吼起了欢快的调调儿。
  第二天,阴沉沉的。二柱子来到镇上,却发现很多店铺,全都关了门。到处插着膏药旗。穿着黄色军装,踏着大头鞋,帽子后面挂着屁股帘的日本兵,成群结队扛着枪,刺刀泛着寒光。二柱子想起孙寨主的话,心里明白了,鬼子这回真的来了。
  东西没买到,婚礼还是要办的。春芽儿不在乎红衣红裤红盖头,只要二柱子背她进了洞,是贫是富是福忧,一辈子跟定他。二柱子说了悄悄话,老婆是他的心肝肝。
  婚后的生活是美好的。男耕女织,夫唱妇随,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晃儿,金秋送爽,到了果实成熟的季节。春芽儿一个劲地犯呕,吐得软如香泥。二柱子慌了神儿,急忙去找孙寨主求救,寨主老婆一听,笑得像个菜包子,说道:“恭喜,你家芽儿有喜了!”
  二柱子做梦没想到,自己快要当爹了。回到洞里,抱着春芽儿亲了又亲,不让她干一点活儿。春芽儿闷得慌,攒了许多碎步,缝了几件小衣服,时常拿出来瞧瞧,一边瞧,一边乐。
  两人拿着黄纸,去老爹的坟头,诉说这个好消息。
  春芽儿渐渐显怀了,二柱子照顾得更加无微不至。春芽儿过意不去,二柱子便说,仙女是天上的神,怠慢不得;仙女的娃,也是神,要精心伺候呢。
  青龙山很少下雪,即使到了冬天,也就是淅淅沥沥几场寒雨。这天,下起了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厚厚的积雪,压得树枝弯了腰。到处白皑皑。二柱子扫清洞前的雪,不大一会,又铺了一层,他望着铅色的天,自言自语道:“啥鬼天?反常!”
  一个寨里人,呼哧带喘跑来,“二柱子,大当家的喊你,出大事了!”
  二柱子一口气跑到寨主家,看到寨子里所有的男人,都握着土枪,个个铁青着脸。原来,孙寨主得到消息,日本兵冬季缺粮少食,准备扫荡青龙山。马大棒子投降了鬼子,做了汉奸,现在正带着日本兵走在路上。孙寨主深知,马大棒子跟自己的仇怨,早晚要有个了断。小日本子没少祸害中国人,是血性男儿,岂能苟且偷生?他召集寨里所有的男人,决定以死抗争。
  “如今已经没有太平的日子过了。咱们青龙山紫云寨,几百年的清净,到底躲不过这一劫。逃跑是死,不跑也是死。愿意跟我干的,就把火药装上,亮出大刀长矛,打他狗日的。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孙寨主眼睛红了,喷着火。
  男人们握紧拳头,骂骂咧咧,“跟他狗日的拼了!死有啥了不起?十八年后,老子还是一条好汉!”
  孙寨主咬着牙,说道:“给你们点时间,回去告诉娘们,咱们爷们都死了,她们也别活了。不能让日本鬼子祸害了,给咱中国人丢脸!老子在这儿等你们!”
  男人们纷纷跑回了自己家,交代后事。二柱子听得头皮竖起来,慌忙回了洞。他没敢告诉春芽儿实情,只是叮嘱她千万别乱走,缸里的水满着,渴了自己烧水喝。柴火够用十几天,绝对不能让火熄了,饿了就烧洋芋吃。春芽儿见他像外面的天气一样反常,急忙问个究竟。二柱子嘴上说,要跟大当家的出门办事。心里却想,山里人不讨嫌,跟谁没过节,也许鬼子虚张声势,吓一吓人就走了。
  二柱子又叮嘱几句,抄起土枪,出了洞。下了斜坡,回头一看,春芽儿站在洞里,痴痴地望着。
  一阵清脆的枪炮声,惊醒了沉睡中的大山。一交上火,二柱子才知道,自己的鸟枪根本靠不近鬼子的身,孙寨主的胸前被打成了蜂窝,密密的全是枪眼,脑袋中了一枪,白色的脑浆混着黑红的血水,摊了一地。眼看着寨里的男人一个接一个倒下,二柱子热血沸腾,眼珠子发胀,快要蹦出了眼眶。
  突然,一个飞来的炮弹,在身后响起,顿时土石飞溅,二柱子被掀到了崖坡下,昏死过去。不知过了多久,二柱子睁开了眼睛,发现身边不远处,躺着一具尸体,一条胳膊一条腿,脸已经血肉模糊,分辨不出是谁了。
  雪已经停了,鬼子撤退了。二柱子只觉得脑袋嗡嗡地响,左腿被流弹击穿,无法动转,胳膊上的血,凝结成紫色的块。他慢慢爬了起来,拖着左腿,回到了自己的洞穴。
  眼前的一幕,彻底吓傻了他。春芽儿赤身裸体倒在血泊之中,秀挺的奶子血迹斑斑,少了奶头。阴部被乱刀划开。腹部被剖,内脏暴露,旁边扔着一个刚刚成形的娃儿……
  “小日本,狗汉奸,我操你们八辈祖宗!”
  含着血和泪的咒骂声,久久回荡在山谷里。这一夜,青龙山死一般沉寂,只有一种不知名的鸟,偶尔发出凄恻的哀啼声。
  二柱子埋掉了春芽儿和孩子,埋掉了他能够找到的每一具寨里人的尸体。他拄着棍子,一瘸一拐地走出大山,去寻找孙寨主说起的队伍,那个为穷苦百姓打天下的队伍,那个撑起红色旗帜的队伍。
  就在走出大山的一刻,他回首望着神女洞的方向,仿佛又看到那个在水潭洗澡的春芽儿,洁白的身体,优美的线条。他大吼起清楚的调调儿——
  “对面山上的姑娘,
  你为谁守着那花香香,
  泪水湿透了你的衣裳,
  ‘情郎哥哟,怎么还不来,
  我才这样悲伤,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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