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唱歌
————散文诗
![]() 半夜,下了雨,有微微的冰冷从风衣领子钻进皮肤,我用手狠狠握住衣角,转角处有些昏黄灯火盲了我的眼,慌乱里,我是一抹惨淡的苍白。 耳机里飘来水木年华沙哑的声音,我轻轻和着节拍,脚下湿漉漉的痕迹,我走了很久很远,快要分不清东南西北。 有车灯从远处降落,我在那些边角里看见几只飞得很低的鸟,翅膀上重重的露水拖满疲惫——像我。 大路上有刹车声刺破耳膜,焦臭的痕迹在那些光线里飞扬跋扈,我拼命地嗅一口气,是来自地底最深沉的味道。 我还记得在那些年里听到的刹车声,带着一个个脆弱的生命往昏暗的天空升降,然后是昏天暗地的黑暗淹没眼眶,墨一般的水滴在身体各处流淌,冲破血管,疯长的回忆开始后退,梦终究醒来。 我开始唱歌,在那个叫江南的酒吧! 淡淡的爱尔兰音乐,我把麦克风放得很低,我在等,等那个缓慢的节奏。吉他手跟我打个手势,我把手指放在唇间,呼吸声有些急促。 暧昧的灯光,扭动的身体里我看见那些灵魂深处摇晃的痛苦,这是一场陌生的洗礼,我们擦肩而过,彼此的眼睛里有些花火一闪而逝,最后残留一息尚存的空隙,是来自初始遥远的信任和不舍得。 看得见的是身体的摇摆 听得见的是灵魂的腐败! 我沙哑着终于破开喉咙,有条肮脏的虫子在那里寄生依附,我用力拉扯,血液黝黑,浓烈的腥臭把我的胸腔堵住,用尽最后一口吐沫,我咽下这难闻的腐臭,身体空白一块。 可是,我没有苏醒,没有就此在这世界里继续停留,我化身在行尸走肉的躯体里,塞上耳机,水米年华的《完美世界》,我努力唱完主歌,剩下的,就是胡言乱语的呜咽。 原来的我,是真的不会唱歌了。手指依旧弯折,寂寞的姿势,惆怅的烟火缸里我纵身一跳,带着身后一片刹车声响…… 多年以后,我的脚后跟上绑着的还是那些急停下来的喇叭声和一串串晃瞎人眼的灯光,我穿行在那些看起来有点破败的小巷深处,邂逅一场莫名其妙的相遇。牵起一双单薄的手,鸟们的翅膀重新张开,露水在上个季节结了冰,抖落之后飞起来的是漂亮的羽毛。 我睁开眼,黎明在这一刻赤裸裸光秃秃,我没有忘记这青天白日曾许下的诺言,于是,我的手指在最后枯槁的时间狠狠镶进身体——我还记得,我在那最黑暗的地方摆了一架钢琴,黑白的琴键是我深爱的你的脸,我要抚摸,这最后的努力呵!已经是最后了么? 若干年,又是若干年,海上飘来孤独行者的打渔歌声,厚重的音节,我在海底侧耳倾听,虽然断断续续,我还是扑捉到生命的痕迹,那是一直延续的神音,来自遥远又归于遥远,鱼儿张开嘴,吐出的泡沫干净透明,他们也听见了,然后一股脑钻进渔网,小小的尾巴在告别,这是最后的一次,那些歌声忽而远去,一切又沉寂,我把身体重新垒成石块,是一个埋葬回忆的坟堆。 黑色的泥土疯狂涌向我,我没有拒绝,有几粒种子在泥土里悄然生长,就在我的心上,我用血液浇灌这脆弱的生命,他们吮吸我的血肉吞噬我的气息,我默默释放最后的脉搏,连同我心里封印的歌声,于是它们疯长,是生命又一次的朝礼。我终于死去,只有那架落满灰尘的钢琴,黑白的琴键依旧清晰。 我始终都是不能唱歌的,就像那些刹车声一样,带着焦臭的痕迹,带着脆弱的生命默默升降,灯光微弱,我的影子模糊,钢琴声开始徐徐升起,水草们摆脱黑色泥土,根须飘忽,海底光线昼白,流沙陷落,倒转这生命最后的意义。 ![]()
评论人守望文学网管理团队 发布于 2011/11/7 14:01:29
该作品已经收录到9月优秀诗歌作品集锦,祝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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