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怀(2)
![]() 屋后有几个湖,之间有个很长的类似于河堤的坡地,上面仍然可以看到被挖过的痕迹,那是小时候挖的土灶,作煮饭之用。星期天,约上几个朋友,从家里带上盐,油,米,路过蚕豆地顺便摘几把蚕豆,就可以做一顿晚饭了。有时会抓些鱼虾来烧,甚至几颗鸟蛋,算是野炊吧。那种自己动手的快乐在以后的日子里便鲜有体验了。土坡上还有一个“土地公”,只是几块砖头围起来,中间放着一个破碗。听老人里面住着神仙,动不得。每次经过时,总会看到破碗里有几个一分,两分甚至是一角的硬币。虽然那时的我们两角钱就可以开开心心的过一天,但从来没有人动过碗里的钱。 十几年过去了,放不下这个地方,执意要来看看。因为我很久没有回家了,更不用说到屋后。 时值深冬,满眼是沉沉的灰色。芦苇失去往日的光泽,无力的站在那,下半身浸在水里,干枯的苇叶自然下垂,仿佛被湖面吸引着。河水死一般的静,没有一丝涟漪。树叶早已落尽,留下光秃秃的树干以冬日的凄清作背景,一棵棵挺立着,坚守自己的领地。也许他们在想念夏的浓郁,想得满脸严肃,庄严得让人敬畏。 远处的河堤本十分灰暗,再加上枯草枯树的衬托,气氛就更加的沉重。一轮残阳挂在天边,几乎和河堤相切,就像端放在地上的球,残弱的光线像从球中慢慢渗出的水一样融入大地。映红了天边的霞。 突然,耳中隐隐约约的听到一阵摩托车的“突突”声。抬头望去,从河堤的另一头缓缓的出现一辆摩托车,就像是从一张纸的背景中突然冲出来一样,车从小变大,掠过路两旁一棵棵树,像极了慢动作回放。轮子似乎不像是贴着地面转动,倒像是离地而飞了。隐隐约约的看见车上坐着两个人,四周很静,似乎可以听见两个人的谈笑声。不知为什么,心中竟有点莫名的感动,眼前的画面充满了无限的美感。看着远去的摩托车渐渐的变成一个黑点,原本就不安分的思想又开始随意的乱想:他们是赶着回家吧?忙了一天了,家中的孩子也许等不及了,正站在门前张望呢。还有充满温情的晚饭吧?一家人围成一桌,笑。心中不禁一热。 我把目光收回,注意到河面上的水草。死气沉沉的水衬托着枯草的衰败,干枯的草叶垂下头,点在死一般的水面,就连死亡也依偎在水面。芦苇丛中,偶尔传来一声鸟鸣,似乎是麻雀,不错,确实是麻雀!我不禁惊讶,小时候,在夏天的黄昏站在河边,闭着眼睛听满世界的鸟叫,各种声音重重叠叠,相互交错,此起彼伏。而现在,就算我倾注全部的注意力去听,进入耳中的也只有麻雀的叫声。不知不觉中,满世界的鸟叫已渐渐的单调,那些鸟叫跟着时间走了,带走了童年的记忆。 突然,一阵细细的水声跑进耳朵。哪来的水声?细小而清脆鸣响,好像是从一根细小的管中流出,一种打破沉寂,打破封压的爆发。我循着声音寻去,水声逐渐清晰,终于,在声音的指引下,我找到了那个隐蔽的水眼。为了通行,河边的居民把一条连着的河用一道土坝隔开,坝不宽,约半米。坝上有个小小孔,河水从一边流向另一边,水声就是从小孔处发出的。孔很小,让人不禁心惊,一个小小的石子就可以结束这段流水的生命。可是它依然活了下来,即使在这个到处都结冰的寒冷冬天。我久久的站立,凝视着这股细流,脑中一片空白。一切的强大或是弱小都会逝去,不管是深刻或是简单,可以留下的,只有一瞬间。不管你是不是经常想起,甚至是一忘十几年,你终究会在某一天捡起,静静的想到泪流满面。 夜幕渐渐降临,是时候回去了。我轻轻的抬起脚,再轻轻地放下,生怕踩碎满地的落叶,弄出一些声响,打破了这夜幕的宁静,扰了落叶与大地的梦,冲碎这股细流的声响。每走一步,我便停下来,侧耳聆听,听一听是否还可以听见那轻轻的水声。水声越来越小,直至消失,我失落的站了一会,然后疾步前行。冲进满世界的黑暗当中。 第二天早上,我迫不及待的穿上衣服,准备回去看看那股细流。昨晚我一直在想,半夜天气转寒,湖水肯定会结冰,那一眼泉水…… 昨夜下霜了,枯草上铺了一层银白,空气如被过滤般清新,只是掺杂着一丝丝凉意罢了。几个深呼吸,浑身便充满了清晨早起的满足感。走到河边一看,水面果然结了一层厚厚的额冰。我心一沉,脚步慢了下来。 在路边发现了一块昨晚没有看到的藕田,里面的水早已干涸,荷叶也早已烂掉,只剩一根根枯杆立在那,一副残败的悲壮。 终于靠近那个水眼了,我停下脚步,仔细的听。就在那一刹那,我发现自己错了,错的近乎可笑,水还在流淌,那声音还在!没有丝毫的疲倦!我欣喜若狂,大步的跑过去,站在土坝上看着泉眼,像看着失散多年的老友。水流透明纯洁,上方还不断冒着热气,湖面其他地方都冻了起来,只有水流的下方,那一块只有巴掌大的地方露出一片水,没有丝毫的凉意。不错,是流水阻止了冰封的延续,像在遏制不断蔓延的病毒。我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有什么,可以遏制生命与时间的荒芜呢? ![]()
评论人晚亭 发布于 2011/6/2 11:4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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