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的味道
————读唐新运散文集《家住北道桥》
![]() 普鲁斯特说过:“当岁月流逝,所有东西都消失殆尽时,唯有空气中飘荡的气味还恋恋不散,让往事历历在目。” 是什么味道,能让记忆重新苏醒? 如果让我选择,我会选择屋子里飘出妈妈做的家常饭的味道。 唐新运的答案是风的味道——一个从名叫“北道桥”的村子里刮来的风。北道桥在古尔班通古特沙漠边缘,是新疆奇台县西地镇的一个小小村庄,是唐新运出生和成长的地方。就像他给我说过的:“北道桥有底气,有积淀,有根基,更有精神和风骨。这本书里的大部分文字,都与这个村子有关……就算我现在生活在城市,也能感觉到风,经常从那个方向刮来。” 看《家住北道桥》这本书的时候,我被逗得开怀大笑,为他笔下的真实和幽默;也黯然静默,为岁月流逝的那些美好瞬间。唐新运是一位善于用诙谐而细腻的语言叙述内心世界的作者,他的作品语言平实,结构单纯,乡情浓郁,使读者能够真切地感触到作者爱憎交织的情感和心灵的倾诉。 一个人如果喜欢自己的家乡,他会发现这地方一草一木枝枝蔓蔓散发的感动并且无限怀念它。“当年高过头顶的院墙,也颓败得不成样子,只与我的肩膀等高。以前丢鸡的时候,墙根被挖了一个大洞,我们却全都沉睡如死。现在不用抬头,院里一切尽收眼底。”这是唐新运的家,他在这里呱呱坠地,他在这里长大成人。是的,有了房子就有了人烟,就有活物,就有了留恋和牵绊。他是那样抱怨着又是那样挚爱着破旧的院子、熟悉的村庄,还有那些看着他长大的乡里乡亲。“我们在城里生活和工作,父母通过努力已经将世代为农的这种命运连根拔起,我们不可能在那个村庄继续生活下去,虽然我常梦游村庄,熟悉村庄里的每间房,每个人,每棵树,每截土墙……但悲哀的是,回去后陌生的面孔越来越多,熟悉的人逐年减少,一些前些年经常来串门的,无事谝传子的,生气红过脸的,多占了一巴掌大的地方的,联手一起干活的,都到别的地方去了,不知道是上天了还是入地了,反正,他们再没有回来过。那些别的地方,我们都没有去过,也许会很好,我们去了,可能也不会再回来。”从唐新运悠然的叙述中,散发出岁月浸润着乡情的味道,展现了老宅主人乐在其中的最平实的人际关系----他的最触手可及的快乐、烦恼与希翼,无不来自于此。 去北道桥的路有多远?如果从昌吉市出发,多少公里是最接近的距离?唐新运用回忆丈量着他走过的路程,在梦里、在文字里,在一场又一场大风里,在一茬又一茬庄稼里,逐渐结出红彤彤的果实,结出了一段段的乡愁来——多么美好的地方,生活在这里,多好!这份感动至今未被世间的繁忙和无奈抹平,因此他依然不厌其烦地书写这个地方的白杨、土路、铁锨、蚂蚁、黑狗、牛犊子,写在这个村子里过着平淡而豁达日子的乡亲,悠然自得的邵老大、善良长寿的许三爷、憨厚实诚的老明、心宽滋润的沉香、神神叨叨的唐老二。 几千岁的古城子,几百岁的北道桥,先辈们的仁慈和恩义,是不动声色的,也是潜移默化的。在最黑最暗的夜里,它们容留了一扇扇的小窗,无尽的阳光照亮了后辈们的心灵,形成一种信念,一种传统。这束光就是文化。“我所在的那个村子,别的不说,单是注重教育和文化,就可以大书特书一笔,就算识不了多少字,也要写一手好字,这和甘肃作为文化大省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村里有棵老榆树,丝毫不比奇台县七户乡平顶山的那棵树逊色。平顶山的树出官员,我村这棵树出状元。当然状元可以做官,官却不一定是状元。仿佛博士可以是处长,但处长不一定个个是博士。”这本书最让我感动的是北道桥的老百姓厚如黄土的信念。这里的人们心目中的成功,不在于有多少匹马多少亩地,更不在于挣了多少钱,而在于根深蒂固的尊重文化如同尊重信仰的生命态度。这样的态度,对于一个家庭、一个地方、一个民族乃至一个国家的魅力和精神传承是多么的重要。 “白杨树正值壮年,麦草泛着金黄,铁锨雪亮,黄土鲜湿,羔羊肥美,父母更是年轻,那时的我,唇边有了绒毛,身上有了肌肉,皮肤下的青筋忽隐忽现,不但和老子争嘴顶撞,连村上的书记都不放在眼里。”年少气盛的唐家老大长大了,工作了,进城了,不断地在奇台县的巷子里,在昌吉市的马路上穿梭,北道桥始终是他生命里的天平,他像一只忙碌的蚂蚁,忙碌的从这边爬到那边,又从那边爬到这边,搬动着谋生的米粒。耳边传来的是城里的声音,而他一刻也没有停止站在城市的高楼眺望北道桥的风景,呼吸空气中从北道桥刮来的风的气息。如果说从北道桥到昌吉市的这一段距离他走了十年,那么他为此的付出代价就是——所获得的慰藉永远与灵魂的焦渴相并而生。 在而立与不惑之年的中界线上,他把经历的、感受的用文字记录下来,做一个忠实的记录者。他懂得了——人活一辈子,如同庄稼一茬子。他更领悟了——血浓于水,骨肉至亲。“爷爷看不惯父亲又抽烟又喝酒,可他管不了那么多,他能活到80多岁,总结出的长寿经验是“不要乱吃东西,吃的东西一定要煮熟。”“我现在也是又抽烟又喝酒,父亲前阵子给我说:“不要乱吃东西,吃的东西一定要煮熟。” 也许正是红尘中的悲欢离合,演绎着亲情和生命的意义。当所有的一切都被光阴毫不留情地带走之后,留下的只是岁月的味道。那些往事的碎片在记忆里不断拼接和复制,徐徐蔓延成一幅水粉画,画里的男子站在风里,回首去看那天边的麦场,一场又一场大风,依然从他心底吹过。 ![]()
评论人金石为开 发布于 2011/12/3 14:49:27
很有味道的读书心得、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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