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老屋边那条溪沟清澈的流水
　　是从童年的脚踝上轻轻地流过
　　流过父亲栽种的那片橘树林
　　悄悄带走了橘花的记忆
　　如今依旧俯下身子弯曲着像条蛇
　　从我的身体内部穿过
　　
　　曾经月光般照着我的童年
　　那时有橘花、桃花、梨花相继轻轻飘落
　　歌声在春意里飘扬着花香
　　母亲三十八岁
　　而今母亲已经白发苍苍
　　常常在半夜醒来
　　翻来覆去地呻吟
　　嘴里唤着父亲的名字
　　流水依然沉默低缓地流着
　　却像汹涌的河流
　　猛力地撞击着我的岸
　　……
　　
　　二
　　在一个寂静的午后，天空垂下无边的蓝
　　母亲出神地望着那片蓝
　　微笑着，眼眶内噙满泪水
　　我想从湛蓝的天空打听到父亲的影子
　　它们怎么会知道呢
　　
　　一堆硕大的纸钱
　　在父亲坟前燃起复杂的情愫
　　杂草在坟头的厚厚地铺了一层绿色
　　我对着酒杯里的影子苦笑了一下
　　仿佛影子喝得比我还多
　　缓缓端起酒杯向燃烧的纸钱洒去
　　一阵风突然袭来
　　纸钱的黑色灰烬扬上天空
　　四处飘去
　　我看到一条荒草分向两边的路
　　但我无法走下去
　　
　　三
　　在暖暖的阳光下
　　沿着树林深处的小路向前走去
　　渐去渐远
　　母亲始终摇曳着满眼的泪痕
　　我悄然回头看了一眼父亲坟茔的方向
　　几棵高大的树遮挡了视线
　　有一头牛懒懒地晒着太阳
　　再向东就是一片金黄的油菜
　　
　　有一个人在树下磨着镰刀
　　西去的太阳
　　金子般地洒在嫩黄草芽上
　　几缕阳光
　　穿过稀疏的树叶
　　如同闪光的鱼钩
　　在那个人的脸上晃来晃去
　　几朵白云从我们的头顶飘逸着掠过
　　忍不住向那片油菜又望了望
　　总有抑制不住的惆怅
　　在刀刃上轻轻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