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薄薄的几页《海子诗歌集》让我感到沉重无比，仿佛手里捧一座巨大的山，承载着一个世纪的孤独寂寞和苦难。我艰难地合上它，却久久不能释怀，一个扪心懊痛的海子站在我的面前，眼里奔出来两道滔滔泪水，也许他舍不得这个充满花香的世界，但是这个美丽的世界又让他伤透了心。
　　夜正如海子说的，“夜黑漆漆，鸟叫不停”，当鸟叫声在我的耳边消失的时候，就是我入眠的时候，曾经在梦里和海子聊着落日的疲惫，今天我却什么也没有梦到。睡到正香的时候却被凄惨的猫叫声吵醒，我确定它是在叫春，因为上学住校的时候听到过一次，那天晚上吓得我躲在被窝里不敢动弹，以为是自己听到鬼叫了，后来听知道的同学说那是猫在叫春，所以我就清楚地记住了。要是今晚是头一回听到的话，肯定又要不敢动弹了。看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半，我心里骂着这个该死的猫，发春也不挑个好时间，现在只有老鼠出没，自然是找不到交配对象的。也不知道折腾到什么时候，我昏昏沉沉的又睡着了。
　　天微微亮，我胡乱洗漱一番就去上学。出了门我才发现天还不怎么亮，因为巷子还是很昏暗的，甚至有点看不清脚下，高一脚低一脚踩在腌臜潮湿的地上。突然脚下一滑，硬生生地摔倒在了地上，仔细看了就发现我踩的不是香蕉皮，而是一只血淋淋的软趴趴的老鼠，牙齿裂开，眼珠翻在外面。我嘴里叫着：“他妈的，怎么那么倒霉，一大早就踩死了这个蠢物，真是郁闷。”心里却害怕起来，不敢再看那个蠢物，只想快点爬起来，离开这条鬼巷子，回家也好，现在肯定还不到六点钟。
　　可是我却怎么样也动不了了，我心里就火燎火燎地急了起来，因为不仅仅是脚下有死老鼠，我身上也有东西，好像是一棵树压在我身上，又好像是一座山。我扯开嗓门叫了几声，可是巷子尽头的警察还是在那里纹丝不动地坐着，悠然地抽着他的烟。原来我根本就没有发出声音，难道是死神把我的声音也吞噬了，我绝望了。身子痛苦地抽搐起来，要是有人看到我如此扭动，他不会当我是一条垂死的蚯蚓吧？又仿佛从一个山崖上往万丈深渊里掉，耳边鬼嚎似的风声，还有云片被我的身子撞碎的声音，像撕烂一块巨大的麻布一样。“哗、哗哗”，我睁开了眼睛，我还原原本本地躺在床上，满身大汗，身体发虚，原来我做噩梦了！
　　屋里黑暗，微弱的光从窗户里飘进来。我什么也看不清。挣扎着转个身，心里不禁感激醒了，要是不醒的话我还真快被吓死了，动了自己的手也不在胸口啊，怎么就做了这样的鬼梦。我的床是挨墙壁的，转了个身我就背朝墙壁了。这个时候，我明明白白地看见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人站在我床前！是白色马褂！就像孔已己长褂子样的。我还愣神的看了一回，他真真切切地飘在我的床前看着我。登时我的心狂跳了。我可以伸手去打开床头上灯的开关，但是我没有那个勇气，我生怕他握住我的手。我迅速拉个被子把头盖上。没看到他的脸，但是我能感觉到他幽幽的眼神盯着我，随时可能掀开我被子把我掐死，或许他根本不想杀了我，只是想看看我。被窝里只有我心跳的声音在回荡，撞击着我的思维，于是我的大脑里就翻江蹈海似的，一瞬间有了千千万万个恐惧，却没有一丁点的办法应对。
　　突然我想到了妈妈，心头却掠过一丝不情愿，因为现在都长那么大了。小时候遇到害怕的事情，情不自禁地叫妈妈，那是理所当然，只有妈妈能救我。现在叫出来可要被人笑话的。可是我床边飘着一个人，跟平常遇到恶狗凶猫不一样，我不能再忧郁了。我就闷在被子叫了起来：“妈妈！把灯打开！把灯打开！”颤抖的声音到后面就曲扭成细长的了，有可能像蚊子，妈妈肯定听不到的，我就一遍又一边的用这怪异的声音叫着。灯终于亮了，妈妈说：“怎么拉，是不是做恶梦了？”
　　我从被子钻了出来，看看屋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妈妈站在床边关心的询问着我。我有点不好意思，看来是自己神经过敏了，可是我确实看到一个白马褂。我说：“没什么，刚才做了个恶梦。”妈妈用手摸了摸我的头，说：“看你满头大汗的，拿个毛巾擦擦再睡吧，要是害怕就开着灯睡。”我点了点头说：“恩，我知道了。”起床了才觉得头重脚轻，盗汗不止。于是又冲了凉，换了睡衣，稍稍安定了些，才又上床睡觉。
　　灯就一直开着，开到了天亮。早晨发现我的《海子诗歌集》散落一地，乱糟糟的。

　　2
　　上课的时候，我的心思就一直在飘着。平常我一点都不相信神神鬼鬼，老听人讲看到什么妖魔鬼怪，老反问别人：“那么多鬼，为什么我就看不见？”现在居然让我看到了，而且我确定不是幻觉，因为我看了两眼，两眼都看见了。
　　我问小非：“你仔细看看我，看看我跟平常有什么不一样？”小非仔细看了，说：“是有一点点不一样。”他说半句就停下了，我有点急不可待，越是问得急了：“你倒是快点说啊，那里不一样，是不是印堂发黑？”小非说：“我会看手相，可没说我会相面呢。你今天确实不一样，有点神采飞扬。”我说：“废话！”小非说：“是不是课堂上老师念了你写的诗歌，心里得意啊。”老师念了我写的诗歌？小非见我一副纳闷的样子，就说：“别装了，别人不了解你，我还不了解你。”我说：“真的吗？”小非说：“你上课没睡觉吧，老师真的读了你写的诗歌，不信你问别人。”
　　我就问前面的女生，“你觉得我的诗歌写的怎么样？”前面的女生兴致勃勃地转过身子，对我说：“写的很好，连老师都赞扬了，你可知道老师的眼光是怎么的高。能不能透点写诗歌的技巧，让我们也学习学习。”看来小非说的是真的了，我就故意竖起手指，长长的“嘘”了一声，说：“别声张，我那篇是抄到海子前辈的。”那女生更不依饶了，“不可能，那我怎么没有看过啊？难道是海子拖梦告诉你的。”一说到梦，我的心情又沉重了，感觉身体很不舒服，该不会是我生病了吧？
　　我还是忍不住把这件荒谬的事情讲给了小非听，谁叫他是我的死党。小非见我一本正经的样子，也就不跟我嘻嘻哈哈了，还给建议：“等放学了，找路边上那些算命的看看，他们应该多少知道一点。”我觉得也是，也只能这样了。等到放学的钟声一响，我跟小非拔腿就跑出了学校。在一条林阴小路有一个算命的老头，他坐在一棵大树下，背后是粗壮的树干，悬着几块巴不紧的老树皮。老头眯着眼睛，好像睡觉了。我们在他身边一停，他就醒了，说：“小兄弟，要不要算算，看来日是上清华还是上北大？”我说：“这个不用你算了，我们自己都知道。”老头说：“是这样啊，那坐吧，你们能在这里停住脚步，就算是我们的缘了，既然我们有缘，那就坐下聊聊，看我又什么能帮到你们的。”小非问：“你都会些什么？”老头笑了笑，说：“这句话问的好，我虽然不能贯通三界，往返宇宙之间，也不能上知五千年，预测世界末日。但是我对算命看相还是稍有研究的，紫微斗数、梅花易数、八字排盘、麻衣神相等等，可以说是精通。而且我知道今天要来问话的，是你。”老头说着用手指了指我，我心里大惊，果然是大师。
　　我跟小非搬个石头坐在了老头的面前。老头对我说：“你气色不怎么好啊。”我说：“是啊，是啊。”接着把晚上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老头，老头一边听着一边思索着，末了问我：“现在感觉很不舒服吧，心虚？烦躁？甚至感觉到头重脚轻？”这就是我的感觉，我急切地说：“先生，看来我今天没找错人，求你算算这是什么一回事儿，帮我指点指点迷津。”老头说：“不急不急，我先给你五个铜钱，你用手温和着，心诚才灵。本来我都不收人家钱的，但是就很多人不诚心而来，所以我帮你算这一卦也要见你的诚心，五块也好十块也好，你斟酌着给，以示你心诚。”小非就帮我给了他十块钱。老头说：“好，你把铜钱抛到地上。”铜钱叮叮当当落在了地上，不成形也不成状，老头拿了纸和笔就画了起来，也是一些圈圈点点，看不明白画的是什么。
　　半晌老头才说：“有点奇怪，有点奇怪？”我心里又恐慌了。小非说：“奇什么怪，快点说啊，天都快黑了。”老头不理小非，说：“前世姻缘未尽，那个穿白衣服的就是你上辈子的老婆，她来找你了。”上辈子的老婆？就连小非都惊得双眼圆瞪，嘴巴张开久久不能合上。我想笑我又想哭，“那我该怎么办？”老头说：“你知道你的生辰八字不？回去了我帮你查查黑书，看你上辈子是做什么的，有可能可以帮到你。”我说：“不知道，我回去问问我妈妈，你明天还在这里不？”老头说：“在，肯定在。现在都六点了，天转眼就黑，我也要回家去了。”我跟小非目送老头消失在小路的尽头。
　　小非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我。我就对小非说：“不可能啊，我都投胎十七年了，难道她在到处飘，那就可怜了。”小非说：“这老头八成是骗钱的，非要给钱才心诚！”我说：“对，看他就是个老骗子，长得倒是道骨仙风。”说话之间，已经到了小非家楼下，跟他说了再见，我就径直回家。
　　又到了那条黑咕咙咚的巷子，就是我家楼下的365夜没有灯的巷子，就是我梦里的那条巷子。虽然它整洁光滑，但是想到梦中它的阴暗潮湿，我心里就起毛毛刺。突然闪出一个美丽的女人，一闪就到了我的面前，只是微笑不说话，却也吓我一跳。我绝对不认识她，好像她认识我，我捧着扑扑跳的心跟她笑笑。她轻声细语的说：“要不要玩一下。”原来是拉客的女人，我气粗了，大声说：“你不要吓我。”她就笑着走了。可是我的心还在用力的跳，我怎么那么胆小了，不明白？
　　我发现我真的变得胆小了。很小的时候天黑了还敢跟同学去墓地，别人都怕怕的，我却不以为然。而现在睡觉的时候连灯都不敢关了，一没光就觉得有人在房子转悠，一有点响动就会惊得我冒冷汗。就连手机的铃声响起，都让我惊慌失措，定了定神看看是小非的信息，让我看的时候用手机拍下来发给他看看。我用抖抖的手发了条长长的信息骂他，骂他个狗血淋头，用了我很长的时间。
　　半夜睡醒的时候，我从被窝里探出脑袋瞧瞧四面，确定什么都没有，于是有安心的睡觉。

　　3
　　第二天老头果然还在那里，身边还放了个灰色帆布包包，估计着里面就是他说的黑书了，能查前世后生的。可是我没有问到生辰八字，因为我妈妈忘记了，她只记得我是夜里生的。老头说：“那也就没办法了，八字不准，查出来兴许是别人的。”我很沮丧。小非说：“你老妈的记性怎么就那么不好，这么重要的事情也没记住。”我说：“也不能怪我妈啊，十多年了，谁记这些没用的东西。”老头说：“这个说有用就有用，说没用一点用都没有，这样吧，你回头买个观音菩萨戴在脖子上，看能不能好点。”我说：“我现在就去买！”小非说：“快迟到了，放学再去吧。”我看看时间，也是。要走的时候，我突然很想看看老头包里的东西，我指了指包说：“你的……给我看看好吗？瞧瞧就行了。”老头想了一下，打开了包，露出一本硕大的书的一个角，像发黄的烂馒头。很快老头就把包合上了，这可是他的衣食父母，我能理解。
　　我跟小非说过了，我的这件事情谁都不要告诉，人家听起来会以为是天方夜谈，或者以为我装神弄鬼。在大家眼里我还是平日里那个，不知死活满口大话偶尔胡诌诌几句诗文歌词，常常逗得女生开怀大笑的家伙。可是一旦四周安静下来，比如上课的时候，只有老师一个人在细声慢语的讲，我就会有走进坟墓的感觉，阴森森起凉风，老感觉身后会突然伸出一只手掐着我的脖子，然后说：“原来你在这里啊。”就在这个时候，真的伸来一只手敲了我的背，我失声了。老师问：“你对我的讲的有什么异议，可以举手要求发言。”我慌慌地说：“没，没，没有异议。”老师说：“那就请你安静的好好听课，不要影响到他人。”好久我才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我转过身子抱怨背后的那只手，是永娟的。我说：“你知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永娟涨红了脸，不意思地说：“我只是想跟你借个铅笔用用。”我说：“铅笔？说就行了嘛，不要用手敲背。”永娟说：“你不喜欢别人敲你的背？可是以前我也经常敲啊。”小非歪了歪身子过来搭话：“现在他不喜欢了。”说完还歪歪嘴，不知道是做鬼脸还是傻笑。其实我对文娟还是很有好感的，就喜欢她敲我的背。可是今天却着实吓到我了，我现在心虚的很，生怕哪天神经衰弱到突然就疯了。课上文娟对我说：“放学一起走。”我又满心欢喜，说：“好，好。”
　　小非见文娟要跟我一起走，就对我说：“放学我先走一步，家里有点事情，你就跟文娟一起去买观音菩萨。”文娟听到些，问我：“你要去买什么？”我忙说：“没有，没买什么，小非说他妈买彩票的事情呢。”边说我边给小非使眼色，再说的话文娟也会知道我的事情了，那就有点丢人。小非明白，也说：“是啊，我妈妈是彩神。”逗得我们笑个不停，又不敢笑出声音，因为讲台上的老师神情严肃得像个门神，不敢惹他的。
　　放学的路上，我跟永娟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不知怎么说到了小时候，永娟说她的小时候在农村度过，那里山清水秀，到处都能看到“小桥流水人家”，不过唯一不好是农村的鬼鬼怪怪特别多，村里还有以招魂为职业的神婆，疯疯癫癫的。我见永娟说到了兴头上，也不好意思打断她。我心里却飘起一件白色大马褂，就加快了脚步。这样很快就到永娟家门口了，她耸耸肩膀表示还没有说完，跟我说再见，说改天再聊。等她转过身，我就跑了，跑去买观音菩萨！

　　4
　　晚上又闹鬼了。我收到两条信息，一条是小非的，一条是永娟的。等我看完小非的信息再来看永娟的，什么都没有了。我又战战兢兢地睡不着觉了，只是想着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好像真真切切的在我身边存在着。以前晚上睡觉之前我都会看看书，深情的诵读海子的诗歌，体会到一些别人体会不到的东西，人们都说海子去了自己想去的国度，找到了自己想找的自由，我却不那么认为，我觉得海子没有被苦难的生活打败，而是被自己打败了，因为他失恋四次，深深挫伤了他的心灵，让他对自己追求的爱情、太阳失去了信心。可是现在我除了能想到鬼，我什么也想不到了，麻木的脑袋，疲惫的身体。观音菩萨一点也帮不上我，我却对她还抱有一丝希望，所以好生的把她戴在了脖子上。
　　戴了几天，被永娟看到我脖子上的东西，她硬是笑了我好几节课，让我心里很不开心。她还说：“你还戴这个，我那个小表弟也戴，可以避邪的。”我说：“你知道不，这是我姨妈从云南带给我的，货真价实。”她说：“难道还能比得上贾宝玉那块不成，让我看看？”我死活不给她看，就要逗得她眼谗。不过不好的事情总是件接一件的。没过几天，我冲凉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系菩萨的小红绳子就断了，硬生生的把观音菩萨摔成了两段，是从脖子上断裂的，身首异处。我大惊，难道菩萨也保不了我，该不会是我上辈子杀人放火、奸淫掳掠了吧？
　　夜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妈妈把灯关了。迷迷糊糊中，好像有个人爬上了我的床，压在我的身上，压得我连手指头都动弹不得。我心如火焚，拼了命的挣扎着，直到我累得满头大汗，醒了的时候又怕又累，探着脑袋瞧了瞧屋里没看到什么，我就把灯开了。睡不着也不敢睡了，我就开了电脑发帖子在网上求助，很快就有夜猫子样的网友给我回复了，他说：“你这种情况叫梦呓，有可能是睡觉的时候把手放在了胸口上，建议你睡觉的时候侧睡，有可能就不会了，有空再说，我要开始工作了。”我回想了一下，我的手根本就没有放在胸口，我根本就是侧着身子睡觉的。我又想到了永娟，要是她知道了这件事，肯定又要笑话我了，比女人还女人，什么年代了还怕神怕鬼的。
　　我打电话给小非，我说我想死，有的时候我连死都不怕，为什么我就怕这个。小非说：“哥们，我也还没有睡觉，在上网呢，有什么话好好说。”我说：“还能有什么事情，就那件事情啊，我是不是鬼附身了？”小非说：“我帮你查查，看鬼附身都有些什么症状……有点像哦，有救的，说要找神婆，神婆在哪里？”
　　神婆！永娟的老家就有啊，可是叫她带我去的话，那她不什么都知道了。小非听我一说，他就使劲帮我想办法了。最后合计，我用班长的名义组织一次活动，去永娟的老家游玩。我想只能这样了，我要见见传说中的那个神婆。

　　5
　　我问永娟：“你的老家在哪里，你不是说那里山清水秀吗？我想组织同学去那里游玩。”
　　永娟高兴地说：“好啊，好啊，那我可要做导游了，我带你们去密密山林里抓麻雀，我带你们到高高的山岗上看日出，怎么样？”
　　我说：“你吟诗歌啊，这样说的话肯定好玩，那太好了。”
　　永娟听我的话就想起一件事情，她从书包里拿出一本《三月三》，说：“给你看看。”我随手翻翻就看到了我的诗歌，我差点没有跳起来。她又说：“老师叫我拿给你的，她还说写的挺不错的，要你好好努力，不要懈怠了。”
　　我说：“胡乱写的，不怎么样，不过我还是要请你喝奶茶，因为劳烦你了。”
　　永娟一点也不客气，“我要原味的。”
　　“好，就原味的。”

　　6
　　那天果然很好玩。有人抓到了麻雀，有人捉到了蜥蟀，有的人捡到了奇石，还有的人在粗壮的松木上留下了自己的大名，无人不高兴。只有我惦记着去找那个神婆，永娟看到了我的心思，问我：“你想什么呢？”我说：“其实我对一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很感兴趣，就像湘西的赶尸什么。”永娟没想到，说：“你怎么对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感兴趣？”我说：“我也不知道，我还想见见你们这里的神婆呢。”良久永娟才说：“我带你去。”
　　临近中午，于是我们借口帮大家买点东西，就去找神婆了，小非心里明白，也说要跟我们一起去。永娟说：“不用了。”我说：“没事，就我们三个。”不多久永娟就带我们在一个小门前停住了脚步，门槛上有点脏，粘着干涸的泥巴，有点像蚯蚓标本。进去了才发现黑暗异常，永娟叫着：“花婆婆，是我呢，永娟。”一个颤巍巍的声音：“是娟娟啊，上大学回来了？”永娟说：“花婆婆，我还没上大学，今天带了两个人见你。”“我知道。”我一听就紧张起来了。“娟娟，让他们坐吧，大老远的赶来也累啊。”我们就摸着凳子坐下了，矮矮的，像蹲在地上样的。
　　良久，眼睛终于能适应屋里的光线了，我看到一个瘦的皮包骨的阿婆坐在一个高凳上，手扶着桌子，要是没有那桌子说不准阿婆就坐不稳了。阿婆说：“你想问什么呢？”我恭恭敬敬地说：“是我，我看到鬼了。”永娟吓了一跳，说：“怎么回事？”阿婆说：“娟娟不吵，我先帮他看看。是在哪里看到？”我说：“家里。”阿婆说：“我去帮你看看。”说话间拿了几刀烧纸烧了起来，屋里就满是呛人的烟和纷飞的纸灰，接着阿婆就浑身颤抖起来。小非说：“没事吧？”永娟马上说：“别吵，就是这样的。”
　　阿婆开始一个人自言自语起来：“好远哦，还要坐车车……终于到了，还锁着门啊，还好我能进去……你家的电视好大呢，只是位置放错了，不要靠你家的窗的放……”对啊！我家的电视就是放在窗前的！阿婆逐一逐一数着我家的家具，一下子说这个漂亮，一下子又说那个气派，唠唠叨叨的，可是一件也没有说错。阿婆从来就没有去过我家，她怎么回那么一清二楚的，我信服了。看完了阿婆又说：“你家真的有脏东西，我问问她为什么要这样……你这个女人，是谁叫你来的……她说她来找老公的……婚都没结就叫老公，这样的女人也有……他不是老公，你不走，我就赶你走了……什么？你老公叫查海生……”我急了，我说：“我根本不叫查海生。”阿婆被我的声音惊回来了，阿婆说：“你吵什么……我正问话呢，看她有没有歹意。”我说：“阿婆，不要问了，帮我赶出去，我不叫查海生。”阿婆说：“那我再去一次，你等着，我赶她出去，让她去投胎。”
　　事后阿婆又给了碗神水给我喝，我要给她钱，她说：“你是娟娟的朋友，不收你钱了，看你被吓的，早不来找我。”我还要给，永娟轻声跟我说：“花婆婆不喜欢人家婆婆妈妈的。”又说：“花婆婆，那谢谢你了，我们先走了。”花婆婆说：“慢慢走，小心路边上没烧完的席子，不要踩，倒在路中间的药渣不要踩……”说着说着就打起磕睡了，我们轻轻关了门，让阿婆好生休息，她肯定累了。

　　7
　　走了这一趟，我心神安定多了。渐渐地晚上又能读书、诵诗歌、关灯睡觉了。
　　一天夜里，小非兴奋地给我打电话，问我：“你知道查海生是谁吗？”我说：“我怎么会知道？”小非抑制不住激动，说：“就是海子！就是海子！”我马上上网查了一下，果然就是海子！死于1989年3月26日，这就是我的生日！我上辈子是海子！居然有人深深的爱着我，找我找到了现在，我却让她去投胎了！
　　瞬间，我脑海里狂风暴雨、山摇地动，那白色马褂又活生生的出现在我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