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奶奶
![]() 从家里出来的时候是十月七号,那个时候奶奶的状况已经很不好了。在此之前在堂弟家住摔过一跤,半夜梦游从后面出去掉进多半个人深的水沟里,当时夜里的气温已经很低了,也不知道在水沟里冻了多久,后来是邻居听到有人呼“救命”才发现,马上送医院居然无大碍,也没摔到什么。后来她清醒的时候还跟我们讲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好像有人叫她,她就循声而去,掉进去爬了半天也没爬上来,冷死了。旁人都说这个老太真是有点老本事,这样都没死,真是有福气。福气?确实有福气,儿孙满堂,不愁吃喝,而且有个女婿很有钱,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吃不到。只是旁人不知道奶奶有点神志不清,清醒的时候还会跟你拉拉家常,不清醒的时候又是哭又是闹的,叫我爷爷的名字,叫我爷爷带她走,说她很可怜,说我爷爷绝情。还有怪癖就是喜欢找人要钱,问她要什么吃给她买都不要,后人见她说的真切“我要点钱自己想要什么就买什么”,于是给了,不出半个小时这钱准要不见的,我常跟她说“奶奶,这些钱都是血汗钱,弄丢了可惜”,她很会圆的“以后再也不会了”,结果还是一样。所以我们都说奶奶是有福气,可惜不知道享福。后来住我三姑家,就是有钱的那个女婿,对她很好的,睡觉都在一个房子里,怕她半夜爬起到处去溜,摔坏了难疼。还是摔了,坐在小板凳上打瞌睡摔了,送到我家只有一点微弱的呼吸,都说快死了,快换寿衣。我刚起床,感觉很突然,怎么奶奶就要死了?以前上学工作,一直都不在一起,现在回家了,还没尽到一点孝道,就要生死离别了。这人生扑面而来,我才发现我也老大不小,奶奶还没享到我的福,两行眼泪就奔了出来,悲痛难忍。所有的人都在谈论后事应该怎么办,奶奶躺了半天又活过来了,又一个奇迹吧,生死天注定。从此奶奶更不清醒了,有的时候一闹就是一整夜,有的时候还闹着去她的娘家,有的时候还闹着要结婚,活脱脱的一个老小孩,不好伺候,但是家里人都还谅解。到是苦了我妈妈,照顾老的还要照顾小的,小的是我姐姐的女儿,我两个姐姐有三个女儿,都还是屁大的。 我过来深圳之后打电话都要问奶奶怎么样,妈妈只是说老样子,后来说瘫痪了,大家都说这样也好,免得到处走哪天摔死都不知道。二零一零年一月二十五日,爸爸打电话给我说奶奶活不长了,话都不会说了,也不吃饭了。于是我马上辞工了,过了几天还没结到工资,连车票都不知道买哪天的。一月二十七日,爸爸又来电话,奶奶死了。这次我到有些平静,奶奶该解脱了,年轻时受了很多苦,老了却不清醒,还是很难过的。我突然想起奶奶在我小的时候,经常给我们讲她吃食堂的时候受的苦,说她死的时候要我帮她写个祭文。家里有个风俗,就是人死了都会请个能舞文弄墨的人写个祭文,祭文都是关于死者生前的苦难,然后在祭拜的时候就有个老道人唱出来,用哭腔的,唱得在场的人无不泪流满面,唏嘘不已。我当时不懂事,只是觉得自己作文还可以,满口答应奶奶。现在奶奶死了,我却还在深圳。 所有的故事都还历历在目,每想一次心就要痛一次。奶奶小时候就帮地主家做事,最让她生气的不是辛苦不是累,而是地主根本就把穷人当人看,拿饭馊给她给吃,还说“看在油盐的分上,倒了可惜”。这就是以前穷人命运的真实写照,受苦受累不说,还要受尽委屈和侮辱。奶奶是个很坚强的人,她吃了,她把那碗馊饭吃了,只要有条命在,没什么可怕的。奶奶的童年就在劳动中度过,难道谁是天生的劳碌命?奶奶十七岁那年嫁给了我爷爷,说媒的。接着而来的是共产风,每个劳动力都要开工的,第一个孩子是个女的,因为没有人照看,不幸夭折。当有爸爸他们的时候,我爷爷犯错了,跟几个人一起逃到外地去了。队上硬说是我奶奶教唆我爷爷逃跑的,于是千方百计的整她,所有的人吃饭的时候还要她去十里之外的地方担石灰,夜里要她开工挖红薯,并且几个干部带枪躲在暗处,等她偷红薯的就开枪。第二天,所有的人都说我奶奶命大,怎么没有死,她才知道昨天夜里她和死神迎面而过,但是她确实有偷红薯的想法,因为口粮少,孩子吃不饱,鬼使神差她什么都没有干。这难道不是上天注定的,让那些小人去死吧。后来爷爷回来了,到矿上当了工人,食堂也散伙了,田地也分到家了,小孩也长大了,眼看着日子一天一天的好起来了。我叔叔一天醉酒误入煤矿,死了。白发人送黑发人,人世间还有什么比这更悲痛的?我最小的姑妈,村里数她好看了,结婚不久喝了农药,死了,上天瞎了眼吗,这样的事情有了一次为什么还有第二次?我二姑父煤矿上上班,矿难,死了,这就是命运??一连串的打击,让人应接不暇,生活的滋味就是哀嚎和泪水,苦难,无尽的苦难。一九九七年爷爷撒手西去,留下奶奶孤苦伶仃,她的精神世界在也经不起半点的风吹浪打。以至于该是她享福的时候,她连福都不会享了。 奶奶!走好!但愿天国的日子风平浪静! 奶奶!慢走! 谨以次纪念一个平凡而又伟大的农村女人!她是一个天真的女孩,她是一个贤惠的妻子,她是一个善良的母亲,她是一个慈祥的长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