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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歌
  作者:鹤舞白沙 发表:2022/5/3 16:32:29 等级:4 状态: 阅读:306
  编辑按: 母亲,伟大的称谓;母亲,一首首颂歌的化身,母亲,是生斯养斯的人。蘸情泣泪的文字动人心弦,诚然,那是母亲走过的坎坷之路,那是母亲谱写的擎起家庭的歌曲。赏读,问好。
题记:相信每一个儿女心中,都有一首母亲的歌在梦中吟唱。而我,整整二十年过去了,依然忘不了那些母亲的歌……
  
   一、母亲的纺歌
   小时候,从我记事起,家里窑洞内就放着一架陈旧的纺车,听母亲说,那是她结婚时外婆送给她的嫁妆。外婆跟她说,农村过日子离不了它。
   记忆里,母亲很少教我唱儿歌,她大概也只会唱“小白菜啊,叶儿黄啊,两三岁啊,没了爹娘……”或者给我讲孟姜女哭倒长城的故事。更多的时候,我都是在母亲纺车的嗡嗡声中睡着的,那是我听得最多的催眠曲。
   农村大集体时期,物资普遍匮乏,村里家家都不富裕。尤其是孩子们多的家庭,更是捉襟见肘,温饱都成问题。大人们辛辛苦苦一年挣的那点公分,根本不够安排一家人吃穿用度的。至于花钱买新衣服穿,那都是想也不敢想的奢望。家里更多的时候,老二捡老大穿小的衣服,老三老四往下轮,轮到最后往往补丁摞补丁,早已看不出衣服最初的颜色了。
   所以,当时除了吃,穿便是家庭妇女们操心的第一要务了。女人们见天针线活不离手。白天在生产队劳动,她们利用休息的空当纳几针鞋底,缠一会儿线。到了晚上生产队开会时手也不闲着,不开会的时候,妇女们都会坐在自家的纺车前纺线,母亲也不例外。
   我们家人口多,姐弟五个当时都还小,根本帮不上家里多少忙。为了不让我们冬天冻着,母亲几乎每个晚上都是一丢下碗筷就开始纺线。她纺的棉线除了缝补衣服被褥、纳鞋底外,还要一直攒着。合计着哪天攒够了,和村里其他妇女一起经线织布,给孩子们做过冬的棉衣服。
   我至今记得,有一年冬天,母亲带着四五岁的我到田里去。她和社员们在麦地里锄草,百无聊赖的我跑到田边的小溪上玩耍。小溪不宽,我在上面跳来跳去,谁知脚底一滑,竟骨碌一下滚到溪水里。母亲听到我的哭声,赶紧跑过来,一把从冰冷的水里把我拎出来,不由分说地朝我的屁股上狠狠地拍了几巴掌。我哭着跟她回家后,她脱去我身上的湿衣服,直接把我塞到被窝里,两天没让我下床。为此,我当时还赌气两天不跟她说话。后来提起这事,母亲叹了口气说,没办法,当时你们每人只有一套棉衣,没有多余替换的。
   童年的记忆里,几乎每一个夜里,母亲总是在如豆的煤油灯下纺花。只见她一手转动纺车,一手娴熟地从棉穗中抽出一条长长的棉线,最后绕在定子上。“嗡嗡—嗡嗡——”纺车嗡嗡地响着把我送进梦乡,早上有时候还会在纺车的嗡嗡声中醒来。
   我问母亲夜里没睡?她说睡了一会儿。可看到母亲那有些红肿的双眼,以及被煤油灯熏黑的鼻翼,我就知道她几乎一夜没睡。多少年后,我问母亲:“妈,你那时候真的就不累?”她无奈地笑笑说:“谁让你们当时都小呢,平时要穿衣啊!”
   春天的午后,白天变长了,母亲会坐在院子里的槐树荫下,抽空纺一会儿线。春日里,洋槐花开得正盛,一缕缕雪白的花串挂在树梢上。风起了,一股清香扑面而来,有时也会吹落一片花雨。槐花飘落到母亲身上,还有发丝上,母亲也顾不得去抚一下。
   夏夜,月亮好的时候,母亲总会把纺车搬到院子里,倒是省了煤油钱。清凉的月光如水,照在母亲身上。夏夜的风偶尔会吹起母亲月白色的衣襟。夜静了,除了微风惊起的知了偶尔叫一声,便只有门前的小河旁,传来的阵阵蛙鸣。月光下,母亲一边熟练地摇动纺车,一边轻拢慢挑,好像在跳一支曼妙的舞蹈,而耳边永远是那单调而又熟悉的歌谣:嗡嗡——嗡嗡——
   一阵秋风一阵凉。秋夜里秋虫唧唧,尤其是那一片促织的叫声:“拆拆缝缝……”着实让母亲心急,纺花的手更是一刻也不敢停歇。毕竟,秋天来了,冬天还会远吗,孩子们需要冬衣了。
   多少年过去了,我还依稀能听到母亲的纺歌。那纺车的嗡嗡声仿佛一直响在耳畔,伴我入梦。
   可是,我却清楚知道:故园荒芜了,庭院里的槐树下,那架老旧的纺车早已不在,那个摇动纺车的人,多年前已经去了……
  
   二、母亲的鼾歌
   母亲夜里睡觉会不会打鼾,我以前是不知道的。大概年龄小,白天疯玩,夜里睡得太沉的缘故,所以,即使母亲打鼾,我也根本听不到的。
   后来,随着年龄的增大,我才确信母亲是打鼾的,尤其是农忙的时候更甚。
   小时候,父亲在村里教书,家里农活几乎指望不上他。母亲是一个要强的人,也是一个勤劳持家的人。土地承包到户后,她更是不惜力地辛苦劳作。她坚信:好日子不是等来的,而是靠自己的双手从土里刨出来的。母亲是干庄稼活的能手,每天早起披着星光下地干活,晚上又踩着月亮回家,除了一日三餐,她几乎天天在田间地头劳作。土地不会欺骗人,所以,我家地里的庄稼总是比别人的长势好,村里人没有不夸她能干的。
   母亲除了侍弄家里承包的土地外,还会去山坡上开垦荒地,种些南瓜、豆子什么的。收获后晒成南瓜片、干豆角贮藏起来,以备家里冬天缺菜的光景。毕竟家里孩子们多,张嘴都要吃饭的。
   经历一天辛苦劳作后,到了晚上,母亲总是一挨着床,很快便睡着了,鼾声也随之响起:“呼——呼——”厚重且绵长,如一首古老的歌谣。我们听着心里很踏实,一会儿就跟着沉入梦乡。
   随着母亲的辛苦经营,家里的光景总算好些,不再像以前那样拮据。父母准备了一些木料砖瓦,计划盖三间瓦房的。毕竟孩子们都大了,一家人挤在窑洞里睡觉也不行。
   那一年,父亲利用暑假,找来石匠到后山采挖盖房用的基石。大姐上山送饭的时候,本想帮忙挖几锨土,没想到上边土石突然塌方了,大姐躲闪不及,被埋在下边,结果右腿被石头砸断了。母亲听说后,吓得两腿发软走不成路。后来大姐被送到了洛阳正骨医院,由于治疗及时总算保住了腿,没有留下残疾。从那以后,好长一段时间,再没听到母亲那熟悉的鼾声,只有她不时发出的叹息声。
   好不容易过了几个平安年,母亲受伤的心总算有些平复了,却又传来二哥出车祸的消息。刚听到消息的母亲,竟一下子晕倒了。大姐怕母亲出事,亲自去医院照顾二哥。十几天后,母亲见到出院后小腿打着石膏的二哥,忍不住嚎啕大哭。我知道,母亲的心已如草尖上的露珠,不堪重负了。
   后来,母亲的鼾歌再也没有响起。每到晚上,她总是在床上辗转叹息,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有时偶尔睡着了,也会从噩梦中惊醒。
   那段时间,母亲整个人明显地消瘦了。她害怕我们离开,希望能天天看到她的孩子们平安健康。可孩子们一个个长大,一个个离开了家,离开了她,而她的心也随我们去了。拿母亲的话说,晚上做个梦都得心分五处。
   我们见不到母亲,而母亲的鼾歌却总会在我们思乡的梦中响起……
   每年春节,母亲总是最幸福的一个。她的孩子们都回来了,甚至还带着她日思夜想的孙儿,再没有比这更让她高兴的事情了。她一边忙着张罗年夜饭,一边还不忘往孙儿嘴里塞上一块糖,她的笑声一天几乎没有断过。
   年夜饭后,大家围坐在一起看春晚的时候,母亲竟然坐在椅子上睡着了。她头歪靠在椅背上,面容恬静而安详,“呼——呼——”屋子内又响起母亲那熟悉的鼾歌,我们听着就笑了,一个个眼里却闪着泪花。
   然而,多年前那个雨夜,母亲的鼾歌戛然而止。她远在异乡的儿女们,没有一个在她的旁侧……
  
   三、母亲的佛歌
   记忆中,母亲是信神信佛的,尤其是过年的时候。
   每年腊月二十三,灶王爷上天言好事的日子,母亲总是很虔诚。小年这一天下午,她总是早早把父亲从集上买回的灶王爷像,用浆糊端端正正地贴在厨房的墙上,并摆上香炉和供品。供品不是现在的芝麻糖,而是沿用老家的风俗——糖心烧饼,那是她早早发面烙的。她一边吩咐我们燃起鞭炮,一边点上三根香插在香炉里,然后虔诚地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磕上三个头,嘴里念念有词,大意是希望灶王爷看在她孩子多,生活困难的份上,保佑来年能多打粮食,有个好收成。在那个缺衣少食的年景,这也是她心中的一份寄托吧。
   到了除夕夜,她依然早早地在窑洞内正神位,贴上玉皇大帝及财神爷的年画。恭恭敬敬地摆上供品,依次分别点燃三根香插在香炉里,然后虔诚地跪下磕头,唱上一段佛歌,整个过程一丝不苟,态度恭敬无比。她甚至还要到村中唯一的水井前去祭拜,不知道拜的是哪一路神仙,我心里始终不解。
   但我知道,母亲的心是永远围绕我们而转的。她辛苦劳作,无非是为了能让孩子们吃饱而不至于饿着;她熬夜纺花,也是为了让儿女们能有衣服御寒;而她对于神佛的敬拜,也是期望神佛能保佑孩子们健康平安。
   尤其是经过了大姐和二哥的事情后,母亲越发虔诚。她专程去了灵山寺,挨个殿烧香许愿。还特意请回一幅观音菩萨的画像,挂在正屋的墙上,早晚燃香膜拜,她希望各路神灵能保佑她的孩子不再遭受磨难。
   记得有一次,母亲让我替她抄写从别人那里借来的佛歌。严格说,那根本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佛歌,里面许多人物、事件杂糅其中,什么王母娘娘啊,什么何仙姑啊,甚至还有杨家将里的人物也位列仙班。我当时还跟她说,“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根本连不到一块去。”她生气地说:“你甭管,照着抄就是了。”在她心中,神佛都是不容亵渎的。
   如今想来,当时的我真是聪明过了头。是啊,谁能去取笑一个母亲爱孩子的心呢?哪怕她的行为是迷信,或是荒诞!
   我们相继离家后,偌大的院落一下子冷清下来。一向操心惯了的母亲,突然有些不适应。白天的时候还好,她和父亲在田地里劳作,繁重的劳动削减了她的思念。可到了晚上的时候,她就感到难挨了。她和父亲坐在空落落的院子里静静发呆。夜深了,如水的月光,倾泻在他们孤单的身上。庭院里的月季花,在寂寞地吐着芬芳。
   我能想象他们的孤寂与彷徨,却无法分担他们的哀伤。想想他们唯一的话题就是孩子吧!小的时候她总希望我们快点长大,可是长大了又能怎么样呢?一个个如离巢的燕子不回来,唯有他们守着老家,还要把远方的儿女牵挂。
   后来,母亲便慢慢适应了。白天照样去田里忙,晚上的时候,她和别的信佛的妇女们一起烧香拜佛,唱她们所谓的佛歌,心里祈祷离家在外的孩子们能平安快乐。
   时间长了,父亲却耐不住寂寞。他经常向我们抱怨,让我们劝母亲别那么执着。可是,我们怎么劝呢?她牵挂我们,信神拜佛也许是她对我们爱的唯一表达和寄托吧,我们怎能剥夺?
   那一年,我跟母亲说好,让她和父亲秋天的时候来北京看我。可是,夏末的时候,我却突然接到母亲去世的噩耗……
   母亲的神佛终究没能保佑到她。大概她的佛歌都是为保佑儿女们而唱的吧,却恰恰忘了她自己!
   惟愿母亲在天国永远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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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然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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