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其它作品
最近浏览的读者
|
黑色鹤影
![]() 故乡的山坡上有一片大族人家的墓地,墓地上空挤满了松树凌乱的松散得让人联想到颗粒无收的荒年似的枝叶,在这些枝叶之间,栖息着一群白色的鸟,我们称它们为“白鹤”。 父亲多次明确地表示:白鹤是仙兆,它们栖息在谁家的地盘上,谁家就会鸿运亨通、平步青云。我也不止一次地以为父亲是在痴人说梦、一厢情愿,甚至是在有意地吹捧那些曾被白鹤踩踏过树梢的主人。 有时候,好奇和无聊致使我们一大群叽叽喳喳的孩童自己制作弹弓:劣质的木叉,生涩的手推车废弃内胎上割下的橡皮。谁偶得来一块四五个平方厘米大小的硝过的兽皮,那简直让人羡慕得发抖,同时,那人身边就会生出一股无形的凝聚力--围着大撮大撮的伙伴。偶尔,那个用兽皮做弹弓包膛的人也会爽快地将这好东西递给他身边的人去拉扯两下,这是因为他刚从那人手中接过两颗新鲜的核桃、板栗或是绿枣。张二就是这种用绿枣来贿赂弹弓主人的角色。 那时,我常常追在张二屁股后面跑,原因有三:一是跟着他,我可以从他手中得到味道鲜美甜脆的绿枣;(我们村一般只有他能吃上那东西,并不是因为他们家富裕,而是因为只有他舅舅家那儿出这种绿枣,其他伙伴舅舅家可没有那高贵的精灵,所以他才能年复一年地享有用甜枣换弹弓玩的特权)二是跟着他,我就不再怕上学路上那两只恶狗(一只凶猛得如头狼,另一只则是瘸了一只后腿的癞皮狗,咬起人来十分的凶恶),张二打狗很有一手,那时他戴着一顶瓜皮帽,有遮阳的那种,两只毛茸茸的捂耳拉起来往头顶一搭,钮扣摁上,这就是说夏天到了,冬天是从不把捂耳拉起来的,这是他妈妈日复一日训导产生的结果--这种比雷锋叔叔戴的那种帽子多出一个遮阳的皮质帽子在他手中竟然神奇地成了打狗最为方便的武器(至于张二如何打的狗,你如果感兴趣,将会在我的另一篇对故乡、童年的记忆中读到);第三是因为张二家就住在我家的背后,每天早晨他妈妈炒好半只鸡蛋的炒饭叫他起床吃饭的声音总能把我吵醒。母亲也要我跟着他走,他大,我小,他有时可以使我不至于受别人欺负。 经过很长时间的分析,我觉得张二是最有可能用优良(那时算相当好的)弹弓来击打歇在树顶的白鹤的人了。因为弹弓做的好,又愿意以甜枣为条件借弹弓给张二的那个人跟我们不是同个村子,他家在学校的另一个方向,而且离学校很远,他根本就没见到过我们村子里的白鹤。我把这主意连同一些怂恿的话说给了张二,很快他便以二十个大枣从那人手中换取弹弓两天。 这天放学的路上,我跟着张二,特意走了绕路,来到阴森的柳树林里,踩踏着白鹤从树上拉下来的粪便,瞄准了这些白色幽灵尖尖的屁股和长长的瘦腿。当白鹤惊飞起来,叫声惊动了树林那边的主人。树林的主人,他们从不允许有人打他们家树林里栖息的富贵保护神,这些神降给他家的福音。于是,我们被吓跑了。 这是一片茂密的柳树林,主人姓阳。后来,张二和我没打到白鹤,只是打落了几根鹤翎,张二分给了我一根。爸爸知道我和张二打鹤的事后,很不安。他告诉我那是神物,不能乱惹。也就在这时,他说了使我怀疑他在痴人说梦的那些话。 十几年过去,姓阳人家果然出了一名警察,据说还混得了一官半职,在村里小有名气,这也使他的两个侄子飞扬跋扈、肆意妄为而锒铛入狱。 白鹤们在人们毫无觉察中迁移了驻地。从那片茂密的柳树林迁到了文章开头写到的这片坟地的上空。这是一片冬夏长青的松树林。大量坟地上的野草由于白鹤们的到来而遭到了破坏,罪魁祸首还是鹤们的粪便,它们高高地从树的顶端滑落下来,如冰雹一样砸伤了草叶,最后腐蚀草叶,树林里的地上一片狼藉,臭味扑鼻,颓败不堪,这与树顶上白色圣洁的鹤们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这片坟地的主人姓黑。父亲有一天又说:阳家怕是不行了,白鹤飞到了黑家坟山,黑家要出“狠人”了。 某年某月,黑家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人物老大真的当上了一名乡镇干部,不知什么原因又一跃干上了县衙领导,这在村人看来已经是天大的官了,尤其是在我那势利的父亲眼里。 这天夜里,我梦到了张二以及那飘荡在故乡上空的鹤影,白色的鹤竟全都变成了油亮的黑色!醒来后,我心中有些不安,就胡乱地写下了一些句子: 白鹤 白色的烟尘白色的云 恍惚中神礻的礼物 我再看你一眼 翻滚的雾奔腾的浪 我梦中的黑色 鱼虾贝螺和草叶永远颤抖着你的身影 我和张二 仍旧在找寻着你失落的羽 而你 依然覆盖了故乡大片的土地 …… ![]()
评论人苏淇寒 发布于 2009/5/4 9:34:17
看你上面的文章,想起我逝去的童年,湿湿的臆想……你的文字隐藏着另一双眼睛,本文作者我深深地祝福你。
评论人淡墨苔痕 发布于 2009/5/7 23:27:25
谢谢苏淇寒的垂访,问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