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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的风景
![]() 清理旧箱子时突然翻出很久以前陶斯写给我的明信片,纸张已经开始泛黄,边缘处也被蹂躏得不成样子,我拍掉上面落满的灰尘,坐在地板上仔细地翻看了起来。 明信片的背面是马尔代夫的景色,是陶斯很久以前就很向往的地方,我笑了笑,把明信片翻了过来,上面只写了短短几句话,字迹也变得模糊不清,似乎是被水沾湿了,隐隐约约地只能猜出一个句子:原来马尔代夫一点儿也不好。 我有些纳闷,想知道后面写的是什么,可是无论怎样也无法看清后面的字。我有些气馁,将明信片用新买的相框框起来,放在了床头。 从超市出来后外面下起了大雨,我一手把皮包举过头顶,一手拎着大袋小袋便往车站赶,跑到一半的时候塑料袋不小心断了,装在里面的东西一下子顺着斜坡滚了很远很远。我放下手中其他的东西急急忙忙地顺着斜坡跑下去,捡起了相对而言重要一些的东西,又掉转过头跑了上去。 远远地就看见一些小男孩围在我的袋子旁边,我边喊边向他们跑去,他们嬉笑着看着我狼狈的样子,顺势捡了几个苹果和几块奶糖,纷纷逃走了。 我有些懊恼,却累得说不出话来,只是慢慢地清理着这些东西,也不管雨淋在身上有多冷,疲惫地向车站慢慢走去。 街上的人都好奇地盯着我,指手画脚的样子让人哭笑不得,但是我没有力气再理会其他人的眼光,我只想快点回家躺在床上安安稳稳地睡上一觉。 到家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窗外的雨还在卖力得下个不停。我找了一条干毛巾,把身上和头发擦了一遍,便一头栽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中途一直没有醒来。 第二天醒来时已经快到下午两点了,我揉揉太阳穴,起身去厨房给自己煮了一杯牛奶。 那天下午的天气很好,好到似乎前一天晚上的那场雨是我梦中出现的一般。我拿起桌上的手机,再次翻到那个号码。 我没有勇气按下去,我知道那个号码已经是空号,可是这两年来我一直不舍得删去,我一直期盼哪一天他可以重新使用这个号码。 是的,我失去了我的爱人。 已经快三年了,我却还在苦苦寻找。我去过许多地方,我见过许多人群,可我始终没有见过那张我朝思暮想的脸庞。 顿时我有些怅然若失。 我经常会这样,可是我就是不愿意停止寻找停止思考,那样的日子太过空虚,是我不曾敢想的。 然后夏夜来了电话。 她说,唯梵你在哪呢? 我说我在杭州。 什么时候走? 两天后吧。 她就电话那头沉默了一阵,然后说再晚两天吧,我明天也要去那,我们俩多呆几天。 我想了一阵说,行,那好吧,来了就打电话说一声吧。 她应答了我,便挂断了电话。 夏夜是我的发小,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直到后来我上了大学去了别的地方,就和她分开了,但是这么多年我们俩一直有联系,或者说这么多年来我只有她这么一个朋友。哦不,还有陶斯。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似乎越来越孤僻了,不愿意跟别人交流,甚至看都不愿意看别人一眼,或许是因为我不太喜欢身边的人总是来来去去,总是要适应新的朋友,然后分离,再去接受新定的朋友,这种事真的是挺麻烦,所以我倒宁愿一个人。 至于陶斯,也是通过夏夜认识的。经常和我一起进进出出,他总说要我多和别人接触,所以每天都带我去不同的场合见不同的人,于是我认识了乔凌。就是那个让我朝思暮想却又无能为力的,曾经的,恋人。 因为乔凌的突然离开,让我有一段时间整天惶恐不安,我不能相信他就这样离开让我一个人如此的措手不及。那阵子我每天把自己锁在家里不愿意踏出门,只有陶斯来照顾我。而我却每天哭着喊着打他骂他,怪他为什么要让我认识乔凌,为什么他离开不告诉我。我不停地说着为什么为什么,而陶斯也只是替我擦着眼泪一个劲地说着“我不知道”。 我知道自己这样不好,但是我就是不能掩饰自己的悲伤,我不敢去回想我和乔凌的过去,因为当我回到现实中我会发现这间屋子是那样的冷清。我怕自己会没勇气走完以后的路。 所以我离开了。 我没有再和陶斯联系,也换掉了手机号,这么多年,我的手机里只有两个号码,一个是夏夜的,另一个则是乔凌的。 我没有让夏夜告诉陶斯我的去处,甚至连那张明信片也是从夏夜手上拿到的。当时我只是看也没看就扔到了角落,一直到两天前,看到明信片才想起这些事。 我突然觉得自己挺幼稚的,我不该怪陶斯,怪就怪那时除了他没有任何人可以让我发泄。对,不该怪我们俩,怪只怪当时太寂寞。 后来夏夜来了,我去火车站接了她。见面的时候我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我觉得她对我来说挺重要。这么多年,只有她了解我的一切,只有在面对她时我才可以泰然自若以及心安理得。 我把她领到了我花最低价租到的小房子里,房间不算大,但是还是挺整洁。 我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说,房子越住越小了,旅行了这么久费用都用的差不多了。 她摇摇头,舒适地倒在了我的床上,说,挺好的。 我给她倒了一杯凉水,问她,怎么突然跑这来了? 离家出走呢。她回过头朝我笑,笑容像是太阳一样温暖。 我点点头,没有做过多的疑问。 她又突然回过头问我,什么时候打算回去? 回哪?我有点疑惑。 我知道你是为了找乔凌才出来旅游的。这么久没找到就算了吧,回家去得了。 我没做声,低下头静静把弄着杯子。 嗯,那我问你,为什么这么想找到他?她坐起了身,凝视着我问道。 不知道,只是想见见他,见见就好。 真的只是这样? 嗯。这样的日子过惯了,总觉得不见着他太对不起自己。 那如果我能让你见到他呢?夏夜试探性地问问,看到我瞪大的眼睛不禁笑了。 说真的,我没想过自己会再次见到乔凌。 他看起来变得沉稳多了,笔挺的西装以及干净的领带,让人看了就会脸红心跳。 我看着他的变化,抓抓自己特意穿上的长裙,突然觉得自己这么多年了没有一点变化,似乎还在装嫩,禁不住就脸红了起来。 他伸出右手,手指笔直地合并起来,他说,好久不见,你好。 我慌忙地伸出手,轻轻地触碰了他的手,竭力隐藏着自己五彩斑斓的指甲,然后飞快地又把手缩了回来。 那天下午我和他聊了很多,我从没想过自己可以如此平静地面对着他,看着他的一举一动,聆听他的一言一词,我突然觉得自己终于可以安心了。 他说他已经结了婚,对方是当年陶斯的女朋友。 他说他虽然当时很愧疚,可是他并不觉得他们做错了。 他说,我现在很幸福,我也希望你幸福唯梵。 我牵强地笑了。哪里还有幸福可言?你走以后哪里还有人陪伴着我,唯一的陶斯也被我自己回绝了,而我不知道,在我伤痛的时候他比我更伤痛,在我痛苦的时候他比我还要痛苦,而他却愿意陪着我,听着我的哭诉,没有埋怨过我半句。 我从来没有比那一刻更厌恶自己。 最后分别得时候他说,唯梵,我知道你为什么见我,但是对于当年的事我真的只能说我很抱歉,对不起。 我摇摇头,我说,不,我都忘了。再见。然后我转过身,挺着脊背,心旷神怡地离开了。 这是我第一次,走得这样美丽,也是这样安然。 回到家后,夏夜跑过来问我,唯梵你没事吧? 没事。我笑着摸摸她的脸蛋,我已经好了,彻彻底底地好了。夏夜真的很谢谢你,我终于不会再为了他睡不好觉了。 夏夜笑了。她说,唯梵我很高兴,你终于可以做回你自己了。 最后她拥抱了我,她说,这么多年都没见了,我很想你。 我拍拍她的背,很想问她关于陶斯的事,但是我觉得自己对不起陶斯,没脸见他,于是忍了忍就没有说出口。 后来,我走了。 夏夜送我去了火车站,她说,你快回去吧,这么多年你不在,那里变了很多。 嗯,离家出走完了记得快点回来。我笑了笑,回答她。 你东西都拿齐了吗?她看看我的行李问我。 都拿齐了。 你还忘了一个。 什么东西?我疑惑地看着她。 她从背包里翻出一本有点旧的笔记本。我接过来,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个笔记本是谁的。 她说,这个,你上车了再看吧。 哦。我点点头,装进了自己的行李里。 接着她又说,你很想念陶斯吧? 我惊愕地看着她,觉得她很神奇,可以洞察我的心思。 我看到你床头摆着他以前去马尔代夫的明信片。她有点苦涩地笑笑,接着又说,陶斯后来终于去了那里,他写了这张明信片寄回来要我带给你,可是遗憾的是,陶斯搭回国的那班机出事了,陶斯死了。 我顿时呆滞了,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夏夜轻轻地握了握我的手,她说,火车要出发了,你上车吧。 我带着自己的行李上了火车,我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么。 坐在火车上的时候我突然想起陶斯生前我和他经历的过往。我很想狠狠地打自己一顿。我以为我还可以求得他的原谅,可惜我不知道三年前我哭红了眼睛不断地打着他的肩膀赶他走的那天是我们永别的日子。 我很懊悔。 我拉开行李袋,翻出了夏夜刚刚递给我的笔记本。 我翻开第一页,上面用黑色的原子笔写了陶斯两个字,那是他的字迹。 我再翻开第二页,只有短短一句话,看完后,我顿时落下了眼泪。 他写的是:原来马尔代夫一点儿也不好,因为这里没有你。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