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在狂啸。
像千百只饥饿的野兽一起哀号,呼呼呼……
秦风也加快了自己的脚步,他很清楚的知道,倘若没有食物没有水,他就会死。而死了之后,会像那沙漠之中的白骨一样,无声无息,任凭风沙侵蚀。
风沙迷茫了他的眼睛,他隐隐看见前方不远的地方有一片戈壁。戈壁的上空,骄阳之下,盘旋着几只兀鹰。那几只兀鹰好象等待着什么,在半空中一直盘旋。
秦风走进那片戈壁。
这时他隐隐听到戈壁之中传来刀的碰撞声,声声悲凉。
他跃上一个高坡,看到八个刀客围着一个背着包的和尚,正在拼杀。那八个刀客围着和尚团团转悠,一个个喘着粗气。而那个和尚显得很谨慎,也不敢轻易出刀。
那和尚欲冲出包围,他向着一个刀客急冲过去,那刀客慌忙倒退,也不与他过招。而其他的刀客却都欲欲而上,只是那和尚没有给他们丝毫机会。
那和尚突然一个急转身,向他后面跟过来的刀客猛劈一刀。那刀客好象早已预料,身子向旁微微一闪,躲过和尚的刀,转身便逃。
这样又僵持了很久,和尚也有些失神,必定是那八个刀客的车轮战,消耗了他大量的体力。
天空中盘旋的兀鹰也等不及了,在上空哀鸣着。那哀鸣声,声声凄寒。
秦风一直站在高坡上,冷漠地看着这场与自己毫无干系的撕杀。
那八个刀客见和尚体力不支,合拢一处,一齐扬刀。刀反射着骄阳烈火般的光,却寒气逼人。
那和尚却并不畏惧,反而怒气渐盛。待到八把刀一齐向他劈砍过来的一瞬间,他倏地斜身窜跃,在半空中翻了个筋斗,右手顺势斜劈,只听到一声惨叫,中间一个刀客背部被劈开,倒在地上不在动弹。
天空中的兀鹰一声长鸣,那剩下的七个刀客,一个个惊的直冒冷汗。
那和尚大笑一声,身子跃起,跃上身旁的高坡,盘腿坐下,拿出干粮,不急不忙地吃起来。
那下面的七个刀客围在一块,嘀咕了些什么,然后也都在高坡下面坐了下来。
和尚吃完干粮,见那几个刀客也不来攻他,索性闭上了眼睛,纹丝不动地盘坐在那里。
正午稍过,沙漠里的一切显得格外烦躁不安。
天空中盘旋的兀鹰也落了下来,将那已死的刀客尸体撕烂,津津有味地美食着。
那七个刀客也烦闷起来,争执了一会,提刀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候,和尚大喝一声,从高坡上闪电般地跃下来,一个横少千军,三个刀客来不及躲闪,糊里糊涂地成了他的刀下之鬼。
那余下的四个刀客慌忙回刀招架,和尚倏地矮身,又一个横少千军,划破了两个刀客的肚子。血飞溅出来,洒到他脸上,他一时睁不开眼睛。最后两个刀客抓住时机,前后夹击他。和尚在慌忙中,将刀刺进了一个刀客胸膛里,而最后一把刀向他咆哮而来……
时间仿佛突然停止。
而那把刀却迟迟没有砍下去,反而脱离出那刀客的手,飞出了几丈远,深深插进戈壁里。那刀客也没有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慌忙双膝跪下,磕头向和尚求饶。
和尚毫不思索,一刀横劈过去。那刀客一声惨叫,脑袋便飞了出去,殷红的血从断开的颈部狂涌喷出。
和尚用袖角擦了擦脸上的血渍,躬下身来,摸搜那几个死尸。可是翻了两个死尸,没有翻出什么来,他就骂骂咧咧的。最后将那八个死尸都翻了一通,也翻出了几个银元宝来,他哈哈大笑,脸上也洋溢出得意之色。
他将翻来的元宝放进包里,提起刀,又在那几个死尸上胡砍一通。直到觉得痛快了,收刀,转身再看身后高坡上的秦风,已经不见踪影,他急忙追赶。
戈壁之中,空留下那几只盘旋的兀鹰争食着八具死尸。
秦风又迷迷茫茫地向前走了一段路,发觉和尚尾随他跟了过来,他也没有特别在意,只顾着向前走。
和尚也只是跟着他而已,并没有追赶他。
他感到有些奇怪了,便停下脚步,坐下来休息。
那和尚也停下了脚步,坐下来休息。
秦风便起身,又向前走。
那和尚也起身,跟着他的脚步向前走。
……
临近黄昏时,便见前方有一个草屋。草屋外,横七竖八地坐着一些穿作破烂的刀客,手里拿着擦的雪亮,明晃晃的戒刀。
秦风走近再看,那草屋很小,四周围了泥墙,泥墙久经风雨,裂痕斑斑。门外却还能添一个草棚,摆上两张小桌子,挂一面破旧的烂白布,依稀可见上面写一个“茶”字。
秦风坐下,将刀放在桌子上,也不说话。
过了不大一会工夫,一个漂亮的女人从屋里走了出来,叉着双手,靠在门口,一直盯着他看。
这时候和尚也走了进来,背对着秦风坐在另一张桌子上。喊道:“酒肉都拿出来!”
那女人轻蔑地道:“我听说和尚吃斋念佛,没见过喝酒吃肉的。”
和尚从包里拿出一块银元宝,摆在桌上,喝道:“酒肉穿肠过,佛主心中留。你只管卖你的酒,何必管我吃什么呢?我又不会缺你银两。”
那女人妩媚一笑,拿了银两,转身趴到秦风身上问道:“这位客官要些什么呢?”
秦风像木头一样坐着不动,也不答她的话。
女人似乎明白了什么,看着他笑,笑的更加妩媚,只是秦风没有看她一眼。她有些感到没趣,哼了一声就要走。
和尚也明白了,又从怀里拿出一块银元宝来,放到桌子上,那女人微微又是妩媚一笑,真让人的魂魄都快被勾走了,幸好和尚是戒色的。
那女人拿了银子,扭扭咧咧地走进草屋里去了。
“你是从中原来的,还是第一次来此地?”和尚问道。
秦风并没有答他,也没有问他什么。
和尚接着又道:“我看你是在沙漠里迷路了吧,或者你根本不知道路,或者你是为了寻找逍遥城吧?”
“逍遥城?”秦风奇怪地反问道。
“传说中可以让人忘记一切烦恼,永享极乐的逍遥城。”和尚道。
“真的有这个地方吗?可是,我从来没有听说过。”秦风道。
“那也就是说,你不是来找逍遥城的。哎……”和尚说完,长叹一口气。
“你有什么烦恼的事吗?为什么叹气?”
“烦恼的事当然是有的,但我叹气却不是因为烦恼的事。”
“那又是为什么呢?”
“这个世界哪有能让人忘记烦恼的逍遥城呢?城就是一个破城,烦恼依然在心中。世人无知,所以叹气。”
“和尚就是和尚,看事情总比别人看的透彻一些!”秦风浅浅一笑。
和尚听了他的话,哈哈大笑起来。接着又道:“我以为做了和尚,就可以逃避仇家的追杀了。可仇家太狠,连和尚也不放过。”
“那八个刀客是你的仇家?”秦风接着又问。
“不全是。他们是杀手,是替我仇家来杀我的杀手。可惜啊,哎……”和尚说完,又长叹一口气。
“可惜杀手反被你给杀了,是吧。”秦风道。
“和尚本不该杀生的,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和尚道。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那只是一个借口而已。而且是一个最好的借口,一个可以逃避一切的借口。”秦风道。
“也算是吧。但我还是要谢你救我一命,倘若有机会,我会还你一命。”和尚道。
原来,就在那最后一个刀客挥刀劈向和尚的时候,秦风用一个小石子击中了那刀客的手腕。这一切和尚是没有看见的,但他是知道的,他也知道眼前这个人,是一个不简单的高手。
“你请我吃酒,已经算是救我一命了。以后你也就不用再还了。”秦风道。
“你这样说就是看不起我和尚了,和尚也是有情有义的人。再说,这酒肉钱不是我的,是那八个刀客掏的银子请我们吃酒的。”
“你杀了他们,拿了他们的银子?”秦风问道。
“江湖中人都是这样做的,那银子对死人又没有什么用。我帮他们超度,再拿我该拿的银子,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说完,和尚仰天大笑起来。
秦风也笑了起来,却笑得那么无奈。
----江湖在流血,江湖多么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