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夜漫漫梧桐山惊梦

　　狂风暴雨持续不停。在通往大梧桐的山道上，一股偷渡分子在陡峭的山崖上艰难地爬行，他们一步一滑，缓缓地向主峰攀登。突然，“啊！……”的一声尖叫，一个黑影从悬崖上坠下山谷……
　　此刻，秦思扬他们正在瞭望哨里。然而，在那雷声夹着雨声，闪电伴着雷鸣的漆黑夜晚，那声音却是那么微弱，完全被雷声、雨声所淹没。
　　秦思扬查完岗哨，又给作战值班室通了电话，回到宿舍，就再也无法入睡了。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上山这段日子经历的那些事，就一股脑儿全都浮现出来。尤其是莲塘擒敌特，这活生生的一幕，就发生在梧桐山下，就发生在深圳河边；四个武装特务，就在我们边防哨兵换岗的那一瞬间，就越过了深圳河，跨过了边境，潜了进来，可见敌特之狡猾，之猖獗。他们无孔不入，防不胜防，难怪上级三令五申，反复强调，要高度警惕，严密防范！想到这里，秦思扬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自进入梧桐山以来，无论是公事还是私事，一直折腾着他，让他不得安宁。他考虑最多的，首先当然是公事，是如何完成好这次任务。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肩上担子的份量。全团一、两百名干部，也有很多有本事、有才能的人，为什么团长、参谋长就偏偏选中了自己？这说明团首长对自己的信任！出发前，团长、参谋长亲自谈话，这是他入伍以来从没有见过的，可见首长对这次任务的重视。再者，从临行前郭股长千叮咛，万嘱咐也可以看出，那是对自己既担心，却又寄予着厚望。
　　秦思扬想，我虽不指望靠完成一次任务，就能出人头地，就能飞黄腾达。但是，就凭首长对自己的器重和信任，我也得好好地干，也要圆满地完成任务，以报答他们的知遇之恩。因此，自进山以来，秦思扬时刻提醒自己，要小心；处处告诫自己，应谨慎；千万不可出纰漏，以免造成千古遗恨！
　　另一个更让他焦心费神的，那就是祁梦蓝。不知道她现在的处境到底如何？这个谜团不解开，秦思扬的心情一刻也不得宁静。他本来就有些性格内向，再大的痛苦也藏在心里，一个人默默忍受着……
　　就这样想着想着，不知过了多久，秦思扬才蒙蒙胧胧地进入梦乡……
　　一个春日融融的日子，春风拂面，天空蔚蓝蔚蓝的，和煦的阳光洒满大地，小鸟在空中自由地飞翔，山上的映山红开得正艳，绿油油的原野上一条小河静静地流淌。他和祁梦蓝携手来到小河边，他俩时而在河滩上追逐，时而躺在柳条芊芊的树荫下歇息；时而掬起一捧河水，任晶莹剔透的水线儿从指缝间滴漏；时而从地上拾起一片片薄薄的石子往河中掷去，击起河面一串串涟漪。正当他们玩得开心、玩得痴迷的时候，突然，山洪暴发，惊涛巨浪倾泄而来，猛然间将祁梦蓝卷入滚滚的洪水之中……
　　祁梦蓝在奔腾咆哮的洪水中挣扎，时沉时浮，她伸出纤纤的小手，大声地呼喊：“思扬，救救我！思扬，救救我！……”秦思扬跳入波浪滔天的洪水中，奋力向祁梦蓝游去，可是，他的双只脚就象灌了铅一样，怎么也游不动。“思扬，救救我！思扬，救救我！……”祁梦蓝的呼喊声越来越急，也越来越弱……秦思扬用尽全身力气拼命挣扎，急得满脸通红，憋出了一身冷汗，可是双脚依然特别沉重，根本无法游动。他又急又气，情急之下攥紧拳头，狠狠地往自己的脚上砸去，只听得“咔嚓！”的一声，他从梦中惊醒过来，右手感觉麻麻的，有点隐隐作痛；原来一块床板被他梦中狠狠的一拳，砸断了。宿舍的人都被惊醒了，陆亦河急切地问：“思扬，怎么啦！做恶梦了吧！”
　　秦思扬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左右晃动着脑袋，试图从梦魇中清醒过来。这一场恶梦，让他心惊肉跳。他想，该不是祁梦蓝真的出事了吧？这不会是心灵感应吧？就这样想着，想着，不知过了多久，带着余悸，他又慢慢地睡去……
　　凌晨五点多，秦思扬在床上再也躺不住了，就悄悄地起了床。他走出营房，来到那个半大的篮球场中央。不知昨夜大雨是什么时候停的。深圳这地方真怪！雨停地面就干了。此刻，他突然想起陆亦河说的：“来他娘的一次小演练，让大家振作振作精神！”于是，一个念头在他脑海里骤然而生。对，不妨就来一次小演练！他果断地从口袋里掏了口哨，“嘟嘟嘟！”就吹起了紧急集合声。三分多钟，陆亦河和侦察班的战士从宿舍出来了；不到五分钟，临时组建的二班战士也都出来了；六分钟后，梁诗宇出来了；七分钟过去了，一个哨所的战士才背着松松散散的背包出来；八分钟过去了，依然有人陆续走出营房。当哨所所有的战士全部出来时，整整用了八分二十秒……
　　秦思扬下达口令：“立正，向右转，跑步走！”小分队向通往山下的盘山公路跑去，二十多分钟后，队伍又回到哨所那个半大的篮球场上。有两个战士的背包已经散了，用双手抱着。秦思扬让战士们互相检查一下着装和背包。有没戴帽子的，也有衣服钮扣扣错位置的；有没带水壶没背挎包的，也有没带雨衣的。这些丢三拉四，有些狼狈不堪的战士，全是原梧桐山哨所的兵。原来，这几年哨所从来都没进行过这类演练，哨所的战士除了观察就是站岗，根本就没有那种应对紧急事件的思想意识。当秦思扬吹响紧急集合哨声时，哨所的战士全然不知所措。还是梁诗宇跑到宿舍里叫醒他们：“紧急集合！赶紧打好背包到外面集合。”于是他们慌慌张张地穿衣服，打背包，找鞋子，整个宿舍里乱成了一锅粥……
　　秦思扬看见梁诗宇站在队伍里，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有些挂不住，知道他有些不好受，也就没说什么，只把上级下达的“一级战备命令”再重复了一遍，要求大家提高警惕，严阵以待，时刻做好应对突发事件的一切准备。随后，他安排各班回去后，加强练习，再次演练时，就不能出现类似丢三拉四的现象了。说完后，他向梁诗宇和陆亦河征询，有不有什么要说的，他俩都表示没什么，队伍就解散了。
　　队伍散了，梁诗宇朝宿舍走去，心里总觉得不是滋味。这不是明摆着,他秦思扬在整我吗？这么大的事，我一个副队长，他怎么连招呼也不打一声？在他秦思扬的眼里，还有我梁诗宇吗？他越想心里越窝火，他越想就越生气！就在梁诗宇满腹怒气无处发泄的时候，哨所的那条家犬——“大黑”，走到他身边，向他摇摇头，摆摆尾，想讨主人的欢心。可是，梁诗宇正在气头上，他飞起一脚，就踢在它的屁股上，踢得“大黑”汪汪地直叫，飞也似的朝山下跑去。梁诗宇望着远去的“大黑”，狠狠地骂了一句：“什么东西！”
　　梁诗宇的这一反常举动，让战士们都感到很惊奇。尤其是哨所里的老战士，他们都知道，梁诗宇特别喜爱这两条狗，从不让战士们打骂它。他曾对战士们说：“别看它们是动物，狗可特别通人性，是人类的忠实朋友，既然它们来到了我们哨所，就是我们中的一员，大家要好好地爱护它！”
　　其实“大黑”和“老公公”也的确令人喜爱，它俩从来不惹事，它们同哨所的战士一道站岗，一块执勤，风雨无阻，而且昼夜坚守岗位，任劳任怨，从不擅离职守。它们的“辨别能力”、“警惕性”和“敬业精神”，甚至比战士还要高。坦诚地说，这两条犬就象哨所里两个忠诚的“战友”，谁也不忍心打它们。
　　“大黑”挨踢，怪只怪它不识时务，竟连阿谀拍马都不会！谁教它在主人不开心的时候去摇尾乞怜。可是，狗终究是狗，它不能揣摩主人的心思，更不会看主人的脸色。它讨好主人，是因为对主人的忠诚，而不是刻意的阿谀奉承。狗成了人发泄怨恨的牺牲品，不知道是狗的悲哀，还是人的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