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歌仔戏
![]() 在外婆家长大,外婆爱看戏,在耳濡目染中我也爱看戏。 小县城有两个剧团,歌仔戏(芗剧)团和高甲戏剧团,轮流在县影剧院献演。每当有新的剧目上演,大街小巷都会有醒目的广告张贴,而且在剧场里,演员扮演的角色剧照拍得美轮美奂,是极为吸引人们眼球的。那时生活很简单,小县城里一有什么响动,瞬间就传开了,很快,剧团的谁扮演的角色出彩了,一传十,十传百,整个小县城的人总是想方设法去一睹为快。况且,最好的座位每票两毛钱的票价平民百姓消费得起。 剧团的名角“俺扁旦”是母亲的好朋友,每场戏可照顾几张好座位的票。乡下的亲戚多,知道有这么一层关系,听人说剧团排了新戏总是想方设法央外婆去买票,而后千谢万谢地作揖,外婆说,我也爱看戏结个伴儿一起去吧。 傍晚,外婆急急地操持完家务,梳洗一番,在脸上略施薄粉,对着镜子在头发插上一朵玉兰花后才拉着我的小手往剧院走。淡淡的幽香,配上裁剪得体的“西公蓝”大襟衫,外婆把看戏剧当成过节般的神圣。 我最爱看的是大闹天宫热闹场面的戏,但最怕“番王”的大花脸。歌仔戏的行当与正音(京剧)不同,它分为小生、须生、青衣旦、花旦、大花、二花和丑等七种角色。有时淘气,外婆总是吓唬我:再不乖,番王就要来了。霎时,我便不再闹腾,静静地坐在外婆的膝盖上看戏。当然,一有番王出台,外婆是会捂住我的眼睛的,透过指缝,看大花脸并不那么狰狞,倒是被他们舞枪弄棒耍大刀给吸引了。 同安歌仔戏剧团的大呆师最受人们欢迎,1954年他编导并参加了闻名全国的剧目《三家福》的整理编排并参加华东地区戏曲会演,荣获创作、演出、演员三个大奖,一时名声大振。无论是哪一种角色,大呆师都能演,而且演哪台戏,哪台戏就红火、就叫座。大呆师扮的鸡婆(彩旦)是最出彩的,举手抬足间,活生生一个的乡村野妇形象地出现在舞台上。文革时大呆师被批斗,造反派叫他打着铜锣去游街,他一路答嘴鼓般地念过去:“大呆是大呆,搬戏是天才。妆生有生才,妆旦有旦眉,妆家婆给人笑得义狮狮”。他那夸张的声音,不仅没让人觉得可恨,却是一路锣声一路笑。 曾经与同安歌仔戏剧团合作演过《平原游击队》,我扮演的是松井队长的翻译,没几下子就被李向阳消灭了。而后下乡当了农民,歌仔戏剧团也解散了,包括大呆师、“俺扁旦”所有的演员的命运与我们一样,被当成垃圾处理了…… 很多年过去了,总解不了与歌仔戏的情缘,当歌仔戏与漆线雕技艺、答嘴鼓、南音、高甲戏成为厦门市第一批国家级、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之时,我的耳边响起的是很久很久以前“俺扁旦”在《吕蒙正》里的“七字仔调”:“八月十五是中秋,月娥楼顶抛绣球,绣球抛落吕蒙正啊——”的旋律。 终于有绣球抛给了歌仔戏。歌仔戏是两岸人民共同创造共同拥有的珍贵艺术,它已经成为维系两岸人民的一条重要精神文化纽带。闽南文化以其独特的地理位置,上接中原、吴楚,下续台湾、东南亚,其涵盖面和影响的范围相当广泛。闽南人艰苦的生存环境,铸造了闽南文化的精髓:“敢拼爱赢”的精神。这种文化精髓的形成、升华和进一步发展,有其客观必然性,这也是闽南文化有别于中原文化和其他闽系文化的一大特色。毕竟厦门地理上处于漳、泉、厦闽南小三角和闽南、台湾、东南亚闽南华侨华裔聚居地这一闽南文化区域大三角的交汇点,历史上一直是闽南人过台湾下南洋的出发地和回归原乡的码头。 去年7月,《蝴蝶之恋》赴台演出,赢得台湾各界广泛好评,这标志着两岸戏剧艺术交流正朝着更深层次发展,有媒体称这是“两岸戏曲合作的破冰之旅”。今年3月两岸著名歌仔戏剧团——厦门市歌仔戏剧团和台湾唐美云歌仔戏剧团联手打造的歌仔戏《蝴蝶之恋》登上了大雅之堂,在北京梅兰芳大剧院为全国“两会”倾情献演两场,吸引了大批观众。《蝴蝶之恋》是该剧院第一次演出的歌仔戏剧目,这部戏让北京的观众领略了歌仔戏的艺术魅力。 闽南地区与台湾流行的是汉语的一个重要方言——闽南方言。由上古、中古多个历史时期中原汉族迁徙入闽南地区所形成和发展起来的闽南方言被誉为古汉语的活化石。文化遗产是一个国家和民族历史文化成就的重要标志,保护它们对于研究人类文明的演进具有重要意义,而且对于展现世界文化多样性具有独特作用,保护它们就是保护全人类的共同财富。 一部歌仔戏的历史,可以说是海峡两岸文化交流的历史。以流传于闽南的闽南歌仔为基础,吸收梨园戏、北管戏、高甲戏、京剧、闽剧听等戏曲的营养,是我国三百六十多个戏曲剧种中唯一诞生于二十世纪初台湾的闽南方言戏剧种。闽南的歌仔随着“唐山过台湾”传播与数百年的孕育,流传于台湾、福建闽南和东南亚华人华裔聚居地。歌仔戏被称为“飞越海峡的歌”,成为两岸人民共同创造共同拥有的珍贵艺术。 外婆倘若还活着,有这么多的“歌仔”好戏连台,不知会有多开心啊! 今天,我仍然爱看戏,特别是喜欢原滋原味的歌仔戏,毕竟,舞台小世界,人生大舞台,戏剧演的是人生,人生如戏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