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语云：“饱汉不知饿汉饥。”陆游亦有诗为证：“纸上得来终觉浅，须知此事要躬行。”从来没有去过北极的人，恐怕很难道出冰冻三尺是一种怎样的刺骨的寒冷。世间，大凡给人触动最大的，认识最深的，影响最远的，都是那些自己亲身经历过的事情。间接的经验给人的感觉多少有点距离，既难真实，也不深刻。霁的诞生，似乎更确证了我的这种看法。
　　我曾在QQ上写下过这样的签名：每天值得一做的事，纵观网友奇评怪论。其实，尔可在孕期的时候，我每天值得一做和必做的事情就是和她联系，打电话或发短信。怀孕的日子里，她总是自信满满的。她常常跟我讲，预产期要不要回去，一切听从她的指挥，电磁波转换过来的语气简直就没有商量的余地。随到孕周的数字越大，她的语气更是挫伤了我的自尊心。她说，即便我回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爸妈在忙着做生意，家里凌乱的没有时间收拾。我对家里又还不是很熟悉，弄不好，还要人照顾我。在尔可眼里，我就像一个笨手笨脚的弱男子。在风平浪静中，日历一天天地向5月迈进，孩子的预产期也越来越临近。在尔可的指挥下，我没有任何的行动，一如既往地上着课。。我的心情也像这4月的天气，不冷也不热。我心里这样盘算着，预产期请假回去也行，高考结束后再走也没问题。
　　我的同事，我的学生，她们很热情，似乎比我还更关心孩子的出世。她们见到我，总会上前热情地问一问，宝宝什么时候出生。我腼腆地回答，5月份。如果孩子能在5月4日诞生，那该多好啊，我心里这样想。我请假回来以后，同事和学生，还是那般热情，热情的让我有点窘。一位同事微笑地探过头来问我，男孩还女孩。又一位同事这样的热情……不善言辞的我，还真有点招架不住她们善良的热情。学生见到我，也这样问我的时候，我就不再直面回答这个问题了。我说，你们高考考好了，我就告诉你们答案；如果考的不理想，那你们就自己猜去吧。在我敏感的眼里，她们的热情，多少让我觉得有点压力，有点八卦。在拼亲爹拼干爹的时代，似乎生小孩，大家也要来拼一拼。学校的某一女同事，略肥的身体，中矮的个头，鹅卵石的脸蛋，这天生的模样，说实话，很难让人打起精神来。但她生了一个男婴，就不一样了。打有了儿子之后，她走路都是昂头挺胸的，骄傲无比的。这不得不让我感慨，母以子为贵啊。有了儿子，母亲哭都是笑的；未生男丁，母亲笑都是哭的。当时，我正坐在阿明那个我意象之外的办公室里，尔可来电跟我讲了一个反差极大的故事。她的一位堂姐，在那天生了第三个宝宝。小孩出生了，全家人哭得稀里哗啦。新生命降生了，本该是好事，怎么全家人倒还哭起来了呢？故事，还得往前讲起。这姐姐，前两胎生的都是女孩。全家人都希望她再生个男婴。怀上第三个宝宝的时候，她到医院去拍了一个B超，医生说是个男孩。姐姐的脚还没有走出医院的大门，立马拨通婆家的电话，告诉他们这个祈盼已久的结果。公公、婆婆，立刻就忙和起来了。小孩未降生，就摆起了庆贺酒。亲朋好友，也跟着高兴，个个喝得欢醉而归。当孩子用哭声宣告着她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迎接她的不是欢声笑语，而是全家人绝望的哭泣。因为她是一个女孩，因为少了一个小鸡鸡，她让全家人一下子跌入了失望的深渊。有比这更残酷的事情吗？当科学成为至上真理的时候，当事情都已板上钉钉子的时候，结果却还是来了一个180°的大转弯，这不是造化弄人嘛。换了任何一个人，一下子，也难以接受这样一个事实。极喜之后，接着又来了一个极悲，这心脏得要多大的承受能力。我最最担心的还是那小女婴的命运。全家人寄予了那么大的期望后，对待她以后的生活会不会有一个极大的反弹。我和阿明提及这件事。活着一定要生个男孩的文化绑架着所有的中国人，他说，即使二胎的政策出台了，如果人们没有生到男孩，他们还是很有可能会冒着罚款的危险突破这个规定的。生在这样的国度里，身为中国的母亲，压力山大啊，万一生不到男孩，就有可能沦为弃妇，人生的命运就很有可能和不幸捆绑在一起了。
　　男婴也好，女婴也好，我都踏上了往北的归途。第二天的火车，我头天晚上才到12306网站购票。这样临时慌张的决定，不像我做事的风格。是冯老师的话，促成了我的决定。她是一名生物教师。这样的时刻，一定要回去，她跟我特别强调着。因为她是学生物的，所以我很信她的话。十月怀胎的痛楚，也许只有女人们懂得，而学生物的女人们，我相信他们更懂。女人知女人心，最懂妈妈的，不是儿子，可能还是女儿。但中国人太痴迷于生男孩。
　　此行，不枉。回去之后，我才意识到自己已为人父了，再也不是那种提起行李转身就能走的人了。在霁和她妈妈身边，短暂的一旬里，我渐渐懂得了为人父为人母的辛苦和幸福。
　　辛苦的时候，让你想死的心都有了；幸福的时候，让你忘记了人世的忧愁。
　　我回到学校已有一个多礼拜的时间了。我不在他母子的身边。坏坏似乎更不乖了。每天的电话和短信的联系，我听到的多是尔可的抱怨。“Zkh，你看你儿子，没见过这么不乖的，这么闹的。邻居家生的小孩都很乖，白天晚上睡的都很香”尔可不耐烦地向我诉着苦。宝宝精神超好，不睡的时候，眼睛骨碌骨碌地转来转去。听到他妈妈这样描述宝宝，我放心多了。我生怕宝宝的哭闹，是因为身体不适。霁闹的尔可几乎没有时间休息。她说有时真的受不了，就开始打宝宝的屁股了。宝宝也的确有点坏，一离开妈妈的怀抱就哭就闹，一抱起来，不哭也不闹，还流露出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这快速的变化，真是让人又气又爱。自从陪伴在他们身边，妈妈的辛苦，我理解。一个人拉扯孩子，脾气再好的人也会有烦的时候。尔可每次跟我抱怨的时候，我只能劝她耐心点，没办法。有一回，她发短信跟我说，“我都想死啦，一天到晚要抱着才睡，刚放床上就哭。也不知他这样要闹多久”。她甚至气嘟嘟地跟我讲，把他送人算了。坏坏闹的，看来是很凶。她妈妈心也软，只要宝宝一哭就抱起来，不忍心培养他的条件反射。
　　哭的时候，哭得你心烦意乱；笑的时候，笑得你眉飞色舞。刚才，尔可还在抱怨。再联系，她似乎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妈妈了。她说宝宝，在睡梦中，咯咯地笑出声了。妈妈亲他一下，他也笑了。妈妈最开心的事，我想莫过于宝宝恬淡的微笑。因为宝宝的微笑，我特意写了一首诗送给我们一家三口。

　　你满足的微笑
　　炎夏里吹来的凉风
　　妈妈的心头不再烦躁
　　你天真的微笑
　　在我荒凉贫瘠的土地上
　　洒下了充满绿色和希望的
　　雨水
　　你无邪的微笑
　　犹如
　　暗夜过后初升的
　　日头
　　驱散了我心头
　　笼罩在死亡之下
　　虚无的雾霾
　　你恬淡的微笑
　　像神的恩赐
　　馈赠我人世的幸福

　　自从和你分别之后，我的感觉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归途时，异常的平静；见面时，未曾有过的陌生；熟识之后，你接纳了我，不再害怕。现身在学校，心却分外地想念你。桌面的图标，也换成了你第十天的相片。中午、傍晚和晚上开电脑，你那胖乎乎的安然入睡的脸蛋就映入我的眼帘。深夜入睡的时候，总会念叨你的哭，更会想念你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