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来齐，我才发现，除了请客的主人，其余一个不识，这让我有些不快。一个原本以为自己是主角的戏，兴致勃勃到场后，才发现连个配角都算不上。
　　说到主人，那个跛着腿的男人是我一个远房亲戚，大约有十年没有见过面。那天他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正在学校门口看公示栏里的一份文件。
　　文件是印在一张普通A4纸上的，因为有了红彤彤的章子，这张纸立即被赋予了权威的意义。上面寥寥几句，大意是根据民主原则，学校要进行中层干部全员解聘，重新纳贤。我正琢磨这字面意思，手机滴滴滴响了起来。电话里的人很是热情洋溢，这让我费了些时间才把他从记忆里找出来。他有两个孩子，一个要小升初，想上重点班，一个中考失利，录取无名，想让我这个远方亲戚帮个忙。
　　我是一所中学老师，既不是学校领导也不是和领导关系密切的职工。这个忙让我有些为难，更主要的是我这个人有些不入流的毛病，用老婆的话来说就是假清高。
　　这样的请求我每年都要遇到一些，往往都被以无能为力而推脱了，今天这个电话或许是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追捧，或许是童年里鲜活快乐的回忆让我唏嘘感叹，或许是这个红彤彤的文件扰乱了心神，总之，我答应了他。
　　校长姓尹，是名女性，烫着卷发，夏季阳光透过树叶斑斑驳驳照在校长脸上，脸上那价格不菲的粉泛着白光。尹校长皱着眉头听我羞羞答答地讲着来意，愈来愈深的眉头皱纹把阳光夹击得左突右奔，把那些浅薄的粉追赶的颗粒毕现。尹校长长叹一口气，为难地看着我，“小何，你也知道，每年为这种事来找我的没有一千也有一百，我要是给你开了这个头，后面的就不好办了，再说高中录取这种事，国家规定放在那里，不是我能办的了的。至于小升初想上重点班这件事，我倒可以打个招呼，你看怎么样？”
　　我斟酌了一下，想想好歹两件办成一件，也算是成绩，于是对校长满面堆笑再三感谢，在校长的一个不耐烦挥手示意后，才诺诺离去。
　　自身价值在另一个方面得到了体现，我有些激动，迫不及待通知远亲表哥，小升初的事情搞定，但上高中的事情无能为力。远亲表哥很是感激，将我对校长的言辞几乎重复了一遍，让我心情极为舒畅，突然意识到原来人生获得快乐的方式另有它径。
　　今天这场宴席，远方表哥同样在邀请时表现出诚意，似乎我不到场宴不成席。我认为不隆重出场一番不能回馈表哥的尊重。于是，出门前沐浴一番，把衣服换了三四套，直到妻子嘿嘿笑着说了一句：“不清楚的人，看你这架势，以为要去会情人呢！”
　　我嘿嘿一笑，女人不晓得对男人来说，享受尊重崇拜的目光比会情人还重要！不然男人怎么会人人都有吹牛的毛病。
　　如今，坐在这个气势颇大的大包厢里，64寸的液晶电视正热热闹闹上演着现代人描着紫色眼影，画着黑色口红演绎的古装宫廷戏，有一对古香古色的陶瓷瓶立在门口，还有一副大张的草书挂在包厢正中的墙上，是岳飞的满江红，墨泼笔飞，恣意随性，原本的豪情愤意，如今适合下酒。
　　客人到桌，个个矜持。远亲表哥满面红光，端起杯子感谢诸位到场，只恨三生之前不能与各位相识相知，否则何至今日才能有缘同饮一瓶酒，同吃一盘菜。
　　表哥笑曰：“有一位老人家说了，有缘就是亲人，今天的诸位都是我的亲人，来，我先敬各位亲戚一杯，我干了，亲人们随意。”
　　表哥仰脖干，脖子底下大金链上悬挂着一脸端庄慈眉善目的老人家被表哥拉了个起伏，为表哥的话做了个见证。
　　“亲人”们笑的各有含义，纷纷端起杯子，有全干的，有干一半的，也有沾唇的。我酒量不行，浅尝了一下，酒是好酒，五十年陈酿。
　　几杯酒下肚，“亲人”们渐渐放开，在表哥的带领下，开始分出阵营，你来我往，唾沫星子在各式菜肴上如雨飞溅。
　　表哥圆胖的脸上红光耀眼，他端着酒杯，拍着我的肩膀：“弟，我一定要敬你一杯。”
　　我早已意识到表哥这一桌“亲人”个个非凡，收起了不满的心，忙自谦受不起。
    表哥正色道：“不为别的，只为你还认我。我在外打拼多年，受够冷眼多多。那些嘴上亲的，未必心里亲。弟弟你不问我今天如何就答应帮我，这个情谊，我刘破烂记下了。”
　　想起这个忙，我有些面红，不待我说话，表哥神秘贴耳：“你今天能来看哥哥，哥哥很高兴，来，我还你一个礼。”
　　远方表哥把我带到一个年轻女子面前。女子短发俏丽，细眉长目，一身紫色罗烟薄衣衬的发黑肤白。表哥拉着我：“妹子，这是我弟，在学校当老师，来，认识一下，以后多多关照。”
　　妹子闻言，似笑非笑地瞥了表哥一眼：“怎么？是真弟弟？”
　　表哥的胖脸立即胀大了一圈，诅咒发誓这是真真的弟弟，真的想假都假不了。
　　我在旁边一头雾水。
　　妹子笑道：“行了，行了，我这不是看这满桌都是你亲人，随口问一下罢了。好了，人我记下了，我的事，你也别忘了。”
　　表哥用刚拍过我的手把自个胸脯拍的啪啪响：“哥哥谁的事不办，妹子的事都必须办。要是不把妹的事放心上，下次见面你拿脚踹我！”
　　妹子嫣然一笑：“我稀得踹你，没得疼了我的脚。快滚你亲人堆里去吧。”
　　于是，我又被表哥莫名其妙的按回座位，给了我一个让我喜洋洋的媚眼后飘然而去。
　　宴席过后，生活照旧。每天上课、备课、改作业，当然，还有穿插其中的各种学习和会议。学校告示栏里盖着红章子的告示在不断更新，我一般懒的去看，那些东西，和我这小人物有什么关系呢？只供偶尔意淫罢了。
　　尹校长把电话打到办公室时，我正在为一张20分的试卷头痛。尹校长叫我去她办公室一趟。
　　与上次一样，又是个阳光满室。比起学生教室和老师办公室，校长办公室的采光很好，让我不由地眯起眼睛，将校长看的朦朦胧胧，似有光圈。
　　尹校长看着我，沉思了一会，然后说：“何老师，你先坐。”
　　我依言坐下，开始有问有答。
　　“何老师，你在学校工作也有十几个年头了吧？”
　　“有十七年了。”
　　“哦，时间不短了，申请入党了吗？”
　　“没有。”
　　尹校长谴责：“你怎么这么不积极？你看你这人，就是一向只知道工作，在其他方面都不怎么积极！像这次学校进行中层招聘，你怎么没有报名？”
　　闻了此言，我从头惊到脚，不由自主揉揉眼睛，结果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
　　尹校长看我反应迟钝，又恨铁不成钢地说：“像你这么踏实工作的同志如果没有参加招聘，那就是我们领导工作的失误。小何，你各方面能力都很强，怎么能不想想在更重要的岗位上展示呢？我知道你这人比较低调，可为了学校发展着想，有能力就应该拿出来，不能只顾自己不顾整体啊！”
　　面对十七年来从没有听过的最高评价，我除了面红、微笑和无言，实在想不出别的来面对尹校长那张语重心长的脸。
　　“所以……”尹校长用手轻拍了一下桌子。
　　“我们决定让你参加这次招聘，职务是副校长，你回去赶紧准备一下！”
　　我诧异：“校长，我好像没交申请啊！”
　　校长皱眉：“我刚才跟你说的话，你都没听清吗？小何啊，不是我批评你，你这为人民服务的觉悟太低了！你说，没有国家的，哪有你个人的。没有学校的，哪有你们老师的？好了，好了，你是个聪明人，回去好好想想，记得明天就把申请书交到我这来。”
　　出了校长室，我有些不知今夕何夕。站在办公室窗前，看见一只鸟儿展翅飞向天空，才让我如同醍醐灌顶：原来有一个叫“伯乐”的人隐藏身边数十年后横空出现，我的人生从此将海阔天空！心里顿时涌上滔天喜意，恨不得立即找个人分享一下这突如其来的馅饼，环顾四周，却发现只能暗喜，不宜宣告。强行把自己按在座位上，那张20分的试卷张牙舞爪地摊在桌上，我无心理会，动手开始写申请书。
　　一个星期在我的亢奋中度过，我怀揣着一个秘密，像偷了情的有妇之夫兴奋又痛苦。
　　应聘会上，身心激动的像作弊的考生。应聘演讲稿读完，然后等待领导提问。领导们着实有真知远见，问出的话与教学牛马不相及。比如说张副校长问我如何看待社会中的裙带关系？又比如刘副校长问我家里副处以上的亲戚有没有？再比如花副校长言辞恳切地问我上个学期我在家长会上说学校教育名不副实是什么意思？
　　我张了张嘴，发现问题过于深奥，决定将国际与社会关系考虑清楚再行回答。尹校长一句话却让我失去了这个展示的机会。只见她摆手，斩钉截铁地说：“好了，你先出去，叫下一个进来。”
　　我环视领导一周，见问者皆垂目，无人异议，遂转身出门。刚回办公室，邻桌的高老师探过身来，高深莫测道：“哥们，要高升了？”
　　我故作诧异：“兄弟，人言可畏，这八字没一撇的事，你可别瞎说。”
　　高老师用手指头亲切地点点我，娇羞无比：“跟人家你还装。”
　　我被高老师的亲切娇羞吓出一身冷汗，开始反省是不是平时和同事们过于打成一片，以至于他们撒娇男女不分。
　　又是一个星期，在我的热切期盼下，公示栏上贴出了中层招聘结果。“何必真”三个字醒醒目目地印在德育副校长的后面。
　　我也突然发现自己或许真的德育皆出众，熟悉不熟悉的同事大都表示出终于众望所归的欣喜。我为自己后知后觉地发现群众对我的帮助和认可而羞愧，决定以一顿大餐来感谢他们！
　　又是一桌宴席，这次我是主角。尚未开席，远方表哥打来电话：“弟，恭喜啊！”
　　我纳闷，不知喜从何讲。
　　那头表哥笑得爽朗：“听说当副校长了，别忘了照顾一下你那不争气的侄女和侄子哦。”
　　想起黑胖表哥那张阔嘴里发出圆圆的O音，让我稍稍打了一个寒战。
　　“那还用说？都是一家人嘛。咦？我那侄女也在这上高中？”
　　“是啊，孩子学习不太好，你平时帮我盯着点。”
　　我决定不问下去，很多不合常理的事情知道后除了让你长吁感慨一番又能改变什么？
　　我从嘴里发出一个圆圆的O，表哥朗笑着挂了电话。
　　这场宴席，我一醉方休。
　　人逢喜事精神爽，第二日上班前我西装领带收拾妥当，丝毫没有往日醉酒后憔悴模样，看看镜子里那个面带粉色、精神抖擞的男人，我觉得自己本就是沙子里的珍珠，如今发光简直就是理所应当。
　　还未进校门，春风就扑面而来，所见之人皆有礼且热情。“何校长”这三个字熨的我心肝脾肾无一不妥帖。我为从业十七年来第一次真正打入人民内部很是欣慰。
　　时隔不久，尹校长呼我速去。
　　推开校长办公室大门，看见尹校长满面带笑欣慰地看着我：“必真，很高兴我们能一起为学校的发展努力啊。”
　　我连忙道：“应该谢谢校长给了我这个机会。”
　　尹校长谦虚：“分明是必真你有本事，不然我想给也给不了啊。”
　　我露出满口白牙表现出知恩图报的微笑。
　　尹校长大抵受不了如此纯粹明白的傻笑，忙咳了两声，低头寻杯喝水。
　　“必真，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办。这里有份文件，是我校申请增加经费的，你拿去让教育局皮局长审核一下。必真，如果，教育局能批准的话，我们就会好过一些。”
　　我拿着文件发呆，尹校长又咳了一声：“好了，必真，你可以去忙了。”
　　我抓着文件回到办公室，不知如何是好，门旁出现了花副校长的身姿。花副校长年轻貌美，穿着时髦，是前年破格提升的校外辅导副校长，往日神龙见首不见尾，打交道不是一般少。此时看花副校长如观音一般降临，我真心实意欢迎。
　　花副校长笑得千娇百媚：“怎么，何院长，被委以大任了？”
　　我愣住，然后微笑：“花校长消息很是灵通！”
　　花副校长嗤然一声：“这是我校副校长成长的必经之路，我如何不晓得！”
　　我瞪大眼睛。
　　花副校长又是一笑：“快去办吧，别辜负了校长大人对你的栽培。”
　　花副校长抛下烟雾弹施施然而去，留下我在云里雾里苦思。
　　教育局的大门我是第一次晓得向南。四层楼，大厅里摆着示意图，显示局长在四楼办公。
　　我来到局长办公室门前，门虚掩着。三声敲门过后，一声进来。
　　不愧是坐镇教育界的精英，皮局长聪明已然绝顶，戴着副眼镜，面容和蔼。
　　我做了自我介绍，拿出文件，皮局长不动声色，威势压人，让我有些语无伦次。皮局长拿着文件看了几分钟，然后看向我：
　　“你就是何必真？何校长，文件先放着，回头我们讨论研究后给你们结果。”
　　我诺诺退出，只觉茫然又无名地压抑痛苦。
　　回到学校，不容我养养心头伤，有老师汇报同学早恋，在教室里公然接吻。
　　我匆匆赶往，见到早恋者吃了一惊：那大眼睛小嘴巴的涂脂抹粉女生不就是我那远亲侄女吗？
　　侄女看见我，冲我一笑，我一惊，又一怒，厉声道：“你俩跟我来！”
　　回到办公室，远亲侄女刘嫣儿自动自发地找杯子倒水，还热情招呼男生坐。
　　我面色难看，身为老师兼长辈却让人视如不见，也是一种奇耻大辱。
　　我斥道：“刘嫣儿，你也坐下。”
　　刘嫣儿撇撇嘴，挨着男生坐下，嘟着嘴说：“表叔，我爸可是说你会罩我的。”回头冲男生一笑：“放心，这是我表叔，没事。”
　　我敲了敲桌子：“别胡说，一码归一码，你这样做，就是不给表叔面子，让表叔怎么护你？”
　　刘嫣儿瞪大眼睛：“表叔，我爸当初帮你坐这个位子不就是为了护我吗？你护不了我，还要什么面子？我去给我爸说，换个人来护我。”
　　我瞬间血液倒流，大脑不堪重负，发出嗡嗡声响，只听有一个声音在问：“刘嫣儿，你什么意思？”
　　刘嫣儿语调清脆：“咦，你是不是装傻？你这个副校长不是我爸爸给你捐的吗？”
　　真是一个晴天霹雳，打碎我的保护罩！挥手让男女速退。我需要一个说明。
　　片刻后手机响起，远方表哥打着哈哈喊表弟。
　　我沉声不敢当，只想问问表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表哥说面谈。
　　表哥面色淡然，我面色难看，如锅上煎饺里外兹兹作响。表哥说他给教育局捐了100万，希望改善本市教学条件。附带一个请求，给家族里为人师表的表弟一个职位。
　　我羞怒交加，目光带电劈下：“附带请求？只怕是附带的附带吧！你轻飘飘一句话，如今让我成笑话。“
　　表哥扯嘴一笑：“那有什么？我一个收破烂起家的都不怕人笑话，你怕什么！胜者王败者寇，成事者须不惧人言。你若前怕狼后怕虎，想吃肉又嫌这馅饼来的不干净，那还是老老实实教书最好。”
　　我大怒：“我做什么由你来管？你是哪根葱！”
　　表哥冷笑：“我看你是不知好人心！别人感激我还来不及，如今倒换来你这通恨！事先没告诉你，是我不对，可我是真心为你。你可知，你们学校所谓的招聘，其实所有人事早已提前决定。我求爷爷告奶奶才为你专门加了一个这德育副校长的职位，怎么，依着你的良心，要恩将仇报吗？”
　　我一时无语，又火冒三丈，像一台压力不足的喷气机，一会喷火，一会喷烟。
　　表哥往我这凑近了些，张嘴一声弟：“你们尹校长向教育局要钱那事，你别管，我给你搞定。哥别的没有，钱有的是。”
　　我怀疑地看他一眼。
　　他呵呵一笑：“记得上次我给你介绍你女的不？那可是风流人物。其他的，我不多说，多说无益。你只记得，我只再帮你这一次，以后的事我不插手。弟，哥就送你到这了，以后干好干坏全凭你能力。好了，别纠结了，就当是一次上天给的机会，好好把握，回家去吧。”
　　一夜床上烙饼，老婆斥责我不是成事者：“一个男人，屁点事就失眠，如何担大事？东西不干净就洗干净，人睡不着就起床！”
　　说的好，既然来的不干净，我决定用实力将它洗干净。
　　眨眼年过半，我在流言蜚语中低调出行，德育副校长工作也慢入港巷。三位副校长对我日渐友善，睹他们各自台下彼此诋毁台上彼此言欢台后彼此泄密进行的熟练流畅，我心战战而戚戚。
　　一日突来风闻，教育局皮局长被双规！涉嫌挪用公款。众人目光闪烁，望我欲言又止。
　　我初不安，后坦然。本是一枚地雷，与其为它何日引爆担忧，不如早爆早安心。
　　十日后，消息确实。尹校长呼我谈话。
　　已是冬季，阳光沉的厉害，像输光了的赌徒，有心无力地不能光顾校长办公室。尹校长面色晦暗，见我叹气：“必真，消息你也知道了。我跟你明说，你坐上这个位子是皮局长的原因，如今皮局长出事，你是可能要被牵连的了，你要有思想准备。”
　　我一笑：“多谢校长关心，我知好歹。”
　　过道里办公室门门大开，各色眼光内容多多。其它三位副校长联袂而来，我欲打招呼，他们头颅高高视若不见擦肩而过，我先诧异而后笑不止：真人变脸不需演练而纯熟，也是人之大技！
　　数日后，公告栏贴出新告示，说接上级通知，精简干部队伍，经研究决定取消本校德育副校长一职。红彤彤的大章子庄严地压在某某学校上，真正威严的很。
　　表哥请我吃饭，如今我是群众雪亮眼光里的过街剥皮老鼠，时光难捱，无心消遣。表哥怒若不来，永不认。
　　又是一桌宴席，又见诸多宾客，俏丽短发女子亦在座。时光流逝，大浪淘沙，我识得人，人不识得我。
　　远亲表哥满面红光，端起杯子感谢诸位到场，只恨三生之前不能与各位相识相知，否则何至今日才能有缘同饮一瓶酒，同吃一盘菜。
　　表哥笑曰：“有一位老人家说了，有缘就是亲人，今天的诸位都是我的亲人，来，我先敬各位亲戚一杯，我干了，亲人们随意。”
　　表哥仰脖干，脖子底下大金链上悬挂着一脸端庄慈眉善目的老人家被表哥拉了个起伏，为表哥的话做了个见证。
　　“亲人”们笑的各有含义，纷纷端起杯子，有全干的，有干一半的，也有沾唇的。我端杯，酒香醇正，叹物是人非。
　　表哥拍我肩膀：“弟弟不用伤心，这次绝对是误伤。你放心，半年后，我保你东山再起。”
　　我眉目不动，只说谢谢：“其实经此种种，见识一番人情世故，也不枉我搏了一回。至于以后的事，不劳表哥费心，就顺其自然吧。”
　　表哥哈哈大笑：“别气馁，一点小挫折而已，来，我给你介绍个人。”
　　我笑看表哥：“表哥你去招呼他人吧，你们的事，我就不参与了。我一普通人，无功不受禄，受禄恐也无福消受。”
　　表哥看我，我看表哥，目光灼灼双不语。表哥背后酒杯觥筹，人影迷离，那是另一个世界。
　　表哥转身，我落座。满桌佳肴，可惜落了飞溅的口水。唉，一桌宴席，吃与不吃，也是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