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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在孔氏家庙里的五七高中
  作者:林睿 发表:2018/5/16 9:43:18 等级:4 状态: 阅读:1199
  编辑按:能写出这样的文字,大都是花甲年纪了。心底的记忆泛起,心中的情感聚集,满满的思绪翻新。时如过隙廉颇老矣 ,唯有心中的那丝柔软相伴。赏读,问好。
  
  诗人普希金说:“一切过去了的都会变成亲切的回忆。”对我而言,那办在孔氏家庙中的盘峰五七高中,不仅是亲切的回忆,更是命运的转折。
  ──题记

  在当时的盘峰中小学读完初中是在一九七六年,当时像榉溪这样上千人口的村子能上高中的寥寥无几,须得经过村里推荐,因此也只有村里的“高干子弟”才有机会轮到,我自然是做梦也不敢想。正当我满以为这辈子都将告别菁菁校园的时候,忽然传来一个好消息,乡里要办五七高中,而且这高中就办在我们榉溪村,全乡的应届初中毕业生都能入学。于是,时来运转,我又有机会读书了。
  后来我才知道,五七高中源自1966年5月7日毛泽东提出的“五七指示”,那是毛主席对一个报告的批示,提出军队既要学军,还要学工、学农;学生也是这样,不但学文,也要学工、学农、学军,也要批判资产阶级思想。学制要缩短,教育要革命。为了纪念毛主席的这个讲话精神,以他讲话时间为校名,当时东阳县的每个公社似乎都创办了五七高中,学校的性质定为半工半读。
  当时的榉溪村有学校,叫榉溪小学,是村里建得最漂亮的房子。没有别的场所,新设立的“盘峰乡五七高中”就放在村里最古老的建筑──孔氏家庙里,四十多个学生,两位教师,还请了村里的革委会副主任当校长,一个新学校就这样开张了。
  开设的课程只有三门,语文、数学和农业。语文老师严惠良,浙江海宁人,听闻毕业于杭州大学,原本在盘峰中小学任教初中,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中等身材,模样斯文,浑身洋溢着一股子书卷气。数学老师张林万,来自邻县仙居,一口仙居话,让我们半懂不懂的。农业老师自然就由校长兼任了,村里特地辟出一块地,专供我们生产劳动之用。其实,一群半大的孩子,也的确种不了正儿八经的庄稼,所谓的农业课也就只是上山砍砍柴,下地种种菜,以供学校食堂之需罢了。
  我们的教室就设在孔氏家庙的后堂。孔氏家庙是村里最为宏伟的建筑,最初建于宋代,据说是宋理宗为了追念榉溪孔氏先祖孔端躬之功绩而下旨建造的,村里人都称之为“大祠堂”。跨过高高的门槛,踏上一段木梯,就上了戏台。两旁门上的“出将”“入相”字样当时还依稀可辨,课余时间,同学们都喜欢登上戏台,面对空荡荡的台下手舞足蹈,骚首弄姿,过一过明星瘾。戏台的天花板和两侧廊房外部残存着许多彩画,似乎还在诉说着历史的变迁,努力证明着当时孔氏家庙的瑰丽壮观。
  戏台两边是几间厢房,右边闲置,左边住着一户周姓人家,这也是我班同学周某某的家。当时我们都羡慕,学校就办在他的家门口,那是多么的幸运和方便呀!榉溪村绝大多数人都姓孔,只有少许几家杂姓,周氏即是其中之一。周氏属于外来户,没有住处,村里就将孔氏家庙左边的穿堂隔出两间让他们居住,周家也就了承担起村里理发、阉猪之类一般人不大肯干的活计,一直到他们家自己建起了新房。
  前厅有一个正厅和两个偏厅组成,粗大的柱子上方都饰有做工精美的牛腿,柱子下的石礅有鼓状的,有六角形的,形状不一,大小不等。据说这是不同的时代留下的印记。孔氏家庙自宋代建成后屡次被火,几经重建,因此才有现在的不同样式和风貌。前厅很大,可容纳上千人,平时村里放电影、开大会等重要活动都在这里进行。这么空旷的地方就成了我们课余玩耍的天堂,我们可以无所顾忌地追逐嬉闹,直到班主班出来干涉,这才悻悻地回到教室──孔氏家庙的后堂。
  我们的教室自然也十分空旷,简陋的木质黑板架在东边,我们这一群人就坐西朝东听着老师讲课。最后一排课桌也只是摆放到后堂的正中,上方悬挂着一块巨大的牌匾,匾上两个大字“如在”笔力雄浑,苍劲有力,语出《论语》“祭如在,祭神如神在”。当时我们并不知道出处,更不知道“如在”的意思,也不好意思去问老师,想想也真是不求甚解。若是孔老夫子泉下有知,会不会跳起来骂一声“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於予与何诛”?孔氏家庙里的文物除了柱子上的牛腿,在文革中销毁殆尽,只有这块牌匾因被一村民拿去作了猪圈之门而得以保存,说不清楚这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严老师教学很是不错,讲得一口标准的普通话,这在当时的老师中并不多见。课内课外常教我们诵读古诗,让我们受益匪浅。记得有一次去盘山中学参加作文竞赛,我在开头用上了贺知章的《咏柳》,被老师“狠狠”地表扬了一通,让我心里窃喜了许多天,对作文的兴趣也就格外地高涨。我们这些山区娃一向没有受到多好的语言训练,师生之间的交流也大多讲方言。而我们村的方言又带点永康腔,音调有些“硬”,表达“要”与“不要”的意思为同样的一个音,只不过声调不同,“要”是ngăo,“不要”是ngào,这让严老师很是纠结,连声问道“到底是要还是不要”,我们回答了许多次,他还是不明就里,最后还是我们用普通话表达,他才明白。
  就这样我们在孔氏家庙里度过了一年的学习生涯。第二年由于榉溪小学空出几间教室,我们就搬了过去,与小学生为邻。而且我们的高中又招了一批新生,多了一个班级,看起来队伍更壮大了。学校里还请了一个女教师,不知在什么越剧团里学过戏,于是她就教我们的音乐。说是教音乐,她也只会教我们学唱越剧,于是就在那段时间里,我一个男生竟然学会了越剧《红楼梦》的全部唱段,领略了越剧那抒情、清新、典雅、柔婉和细腻的美,也培养了我对越剧的喜爱,再加上当时的嗓音也还纤柔,后来在浙师大的一次学生集会上唱了一段《黛玉葬花》,竟然赢得了满堂的喝彩。
  由于“学制要缩短,教育要革命”,五七高中的学制普遍为两年,到了高二,班主任严老师说,国家恢复高考了,高中毕业生都有机会参加高考,我们应该抓住这样的机会。于是他亲自兼了地理与历史的教学工作,还请了榉溪小学的校长申屠宜来教我们政治,并组织了几个“优秀生”到当时的县立高中盘山中学去观摩学习,这样,我们的学习就更有奔头了。
  短短的三年的办学历程,培养了两届毕业生,盘峰五七高中就“寿终正寝”了。虽然当年我们这群人并没能考上大学,但却是大家一辈子难以忘却的经历,也积淀了一定的文化素养。经过后来的努力,也有十来位学生或考上大学,或进了乡镇,走出了自己的人生道路,而我,也成了榉溪村里走出去的第一个大学生。任教我们的教师也各奔东西,严惠良老师调到盘山中学,后来做了磐安中学的校长、书记,再后来就举家回了海宁。张林万老师回了仙居,此后再没有见过面。那位教唱越剧《红楼梦》的女教师就嫁在了榉溪,后了进了县文化馆做了一名公务员,而教过我们政治的申屠老师则继续做他的小学校长,虽然也曾有短暂的离开,最终还是在榉溪小学退了休,真正把一辈子都奉献给了磐安山区的教育事业,也成了我村百姓最稔熟、最敬重的老师。虽然他复姓申屠,但村民都称他“申老师”,从没有叫“申屠老师”或“申屠校长”,也许是因为榉溪的村民没有复姓,不知道复姓这么一回事,也许是觉得这样称呼更为亲切,而我,则只愿意相信后者。
  诗人普希金说:“一切过去了的都会变成亲切的回忆。”对我而言,那办在孔氏家庙中的盘峰五七高中,不仅是亲切的回忆,更是命运的转折。我感恩上天的如此的安排与眷顾。因为没有盘峰五七高中,就没有我考上大学的这一天。因此,五七高中的这一段经历,对于我就有着格外深刻的意义和感受。
  生活总会有一些记忆,会深深地烙进你的心里,让你铭记一生,也陪伴了你的一生。多年后回想起来,那些时光中的酸楚早因岁月的流逝而荡涤干净,留下的只有亲切与思念,这种亲切与思念,连同曾经悬挂在孔氏家庙后堂上的“如在”牌匾,时时浮现于你的眼前,仿佛那些生活就“如”同发生“在”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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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然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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