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为首页 加入收藏 站长邮箱
最新消息:

你的位置:首页>散文频道>散记人生>父亲走了

父亲走了
  作者:诗人张晓虎 发表:2019/4/25 20:35:22 等级:4 状态: 正常发表 阅读:837
  编辑按:节哀!

  父亲走了,真的走了。
  
  泪光中,我又看到了他的身影,熟悉的面容。往事随风而至,曾有的一切竟然如此鲜活,仿佛就在昨天,却又遥不可及。
  
  他走的时候,我还在单位忙着自己的工作。接到大哥的电话后,我惊呆了,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此前,他在县城的中医院住院治疗了一段时间,然后出院回家。我以为会有一段时间的,没想到竟然如此匆忙。大哥告诉我,父亲是下午两点走的,很突然,也没有说什么,上午还好好的,喝了一杯牛奶。父亲已经八十九岁的年纪了,什么都有可能随时发生。只是,在他临终时,我作为家里最小的他最疼爱的孩子,未能守候在身边,这的确是人生莫大的遗憾。他几次住院,我也只是抽时间去医院看看,很多时候都是大哥、嫂子、妻子精心照料。自古忠孝难两全,外出工作的人都是如此,家事重要,工作也是一样的。与那些相隔千山万水因为种种原因未能回家葬埋父母的人相比较,我的情况自然是比较好的了,也应该知足。
  
  父亲是农民出身,由于家境贫寒,只读过几年书,后来,外出谋生,在周至县法院工作过一段时间,不久,就去了户县,在余下镇污水管理处工作。由于工作认真努力待人和善人缘极好的缘故,他被提升为污水管理处的处长。几年后,又调入户县民政局工作,经常下乡,起早贪黑,风里雨里,不曾好好歇息过。临退休时,调回周至,在秦岭工委工作,后秦岭工委解散,他的档案工资关系就落在了四屯镇政府。仔细想想,父亲的一生是艰苦忙碌劳累的,为了工作四处奔波风雨无阻忍饥挨饿;为了家庭孩子,日夜忧思牵肠挂肚寝食难安容颜憔悴身染重病。人皮难背,活着不易,这是父亲生前常说的话,如今,我才真正体会到了它的深刻含义。
  
  六岁时,母亲病故。哥姐也还是个孩子,仅仅比我年长几岁,却不得不挑起家庭的重担。当时,父亲已经去了百里之遥的户县工作,很少回家。偶尔回家,已经是深夜时分了,一家人坐在一起说上一阵子,第二天,便很早起来饭也顾不上吃,急匆匆地骑着自行车上班去了。每逢秋夏两忙时,父亲回家时自行车后面就多了一些化肥、小麦或玉米种子、蔬菜大肉之类的东西。父亲去地里割麦时的样子我记忆犹新:歪戴着草帽,身穿浅黄色短袖,黑裤子,黑布鞋,手里拿了他亲自动手磨好了的镰刀,和村里人说说笑笑地向地里走去。父亲很和善,平易近人,虽然身为干部,见了乡亲们却总是远远地打招呼,从上衣口袋里掏出香烟递过去,笑容满面。乡亲们也喜欢敬重他,在路上远远地看见,纷纷上前打招呼问好。这是很值得我学习的地方,大概是母亲过早离开人世的缘故吧,我从小性格内向沉默寡言,甚至很害怕看见陌生人,走路时也总是低着头,很少积极主动地去和人打招呼说话,即便是在村子里和小伙伴们玩耍,也是他们来我家找我,我很少积极主动去邻居家找别的孩子玩耍。环境对人的影响是很大的,不光是个人喜好兴趣性格的问题。在麦地里割麦,坐下来歇息时,父亲便会和乡亲们坐在一起说说笑笑,有时,也会讲笑话故事,以此来缓解一下紧张的劳动压力,调节气氛。我们几个也很高兴,在麦地里说笑一阵子,累并快乐着。秋收时,父亲带领我们去地里掰玉米、挖玉米杆,晚上,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剥玉米,其乐融融。有时,父亲会打开收音机,一边听一边干活儿。父亲是农民的儿子,生活简朴,正直善良,什么活儿都会干,不怕脏不怕累,也很乐观,这些优良传统美好品德都是值得后辈儿孙们学习的。
  
  三姐比我大两岁,我俩形影不离。父亲经常骑着自行车,前面坐着我,后面坐着三姐,从周至到户县,从户县回到周至,不知往返了多少次,一路上,走走停停,饿了买两个麻花,父亲舍不得吃,给我和三姐一人一个,看着我俩吃他很高兴,骑着自行车继续赶路。我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哥姐很疼爱,父亲更是看作掌上明珠,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飞了。父亲每次从外面回来,都要给我带一些小食品,譬如:水果糖、瓜子花生、苹果、梨、包子、麻花,哥姐们只能远远地观看,却没有口福享受,孩子的心灵是纯洁的,我会背着父亲偷偷地分给哥姐们一些,这样一来,他们也就更喜欢我了。
  
  大姐出嫁后不久,嫂子就进了家门。她刚满十八岁,高中毕业。嫂子勤快善良很能干,为父亲减轻了不少压力负担,对我和二姐三姐也很好,一家人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着日子,和睦相处,有苦有乐。父亲晚上回家,也能吃上一口热饭,衣服破了脏了也有人缝洗。家里不能没有男人,也不能没有女人,二者的重要性是一致的。
  
  按照当时的政策和我家的特殊情况,大哥的户口可以转出去,成为那个时期农村人非常羡慕眼红的商品粮,还可以找一份工作。可是父亲坚持让大哥留在农村而把两个姐姐的户口转了出去,仔细想想是有道理的:三姐和二姐年龄小,在农村干不了庄稼活儿挣不到公分,只能是哥嫂的负担。把二姐转出去找一份工作,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照管我,帮父亲干点家务活儿,有些家务活更适合女孩子干,譬如:洗锅刷碗、缝缝补补、拆洗床单被套等。父亲工作忙不说,也很难把这些事情干好。为此,嫂子和大哥对父亲都很有怨气,每当发生家庭矛盾争吵时便把这事儿端了出来,一把鼻涕一把泪,满肚子的委屈。父亲只是低头沉默,然后,轻轻地走开。他的心里一定也很不好受,手心手背都是肉,哪个孩子不让父母心疼呢?可是一切都很难啊!如果把大哥的户口转了出去,家里的房子土地怎么办?谁来继承呢?再说了,这么一大家子人都出去了住哪儿呢?当时的工资也很少,待业青年那么多,有些人好几年都无法就业。在农村虽然苦一些,可是有自己家的房子和土地,亲戚们也都离得很近,有什么事情可以相互走动坐在一起商量解决,总比在外面孤单无助的好。父亲一定是反复考虑之后才下定决心的,然而,他却为此付出了沉痛的代价,哥嫂长期不理解怨恨,说他是偏心眼儿,把两个女儿都转了出去,却狠心把儿子留在农村受罪。这是历史问题,父亲已经竭尽全力了,他有自己的看法和苦衷,任何事情都很难十全十美,家庭矛盾问题更是复杂而又纷乱的,斩不断,理还乱,唯求问心无愧合乎情理。
  
  我跟随父亲来到户县,在东街小学上学。父亲太忙,有时候几个晚上都不回家,星期天也看不到人影。父亲只好将二姐从周至老家接了过来,找熟人帮忙安排在了秦星服装厂上班,晚上或是星期天给我洗衣服做饭。父亲在单位的住房很小,只有半间房,单扇门,除了桌椅床铺板凳外就再也看不到别的了。当时做饭都是蜂窝煤炉子,房屋低小,煤气油烟味很重,我时常忍不住捂了鼻子外跑,咳嗽声不断,父亲和二姐却早已习惯,在房子里忙个不停。饭菜也很简单,一锅米饭,清油炒白菜,然而,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却吃得津津有味,无比欢喜。
  
  我小的时候体弱多病,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竟然患上了小儿麻痹,行走困难。父亲抱着我去西安治病,不小心乘坐电车时钱包被人偷走了,晚上几乎露宿街头。好在父亲有一个堂弟在西安工作,留我父子住了一晚,临走时还借给了父亲几百块钱。我在西安儿童医院住了三个月,身体慢慢好转,浑身却还是没有劲,走路不稳。父亲向别人借了一个小孩子骑耍用的小自行车,前面系一根绳子,他在前面小心翼翼地拉着绳子,我在后面用腿慢慢地吃力地蹬着,在儿童医院里锻炼身体。有时,父亲带着我出去游玩,北院门和桥梓口去的次数最多,至今,这两个地方仍然令我心潮澎湃感动不已。出院后,父亲由于请假时间太长次数多的缘故,被降职。后来又被安排在了户县腊家滩劳改场工作。为了彻底治好我的病,父亲走遍了周至和户县的角角落落,四处奔波求访民间老中医,寻找良方。还亲手配制药丸。父亲给了我生命,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假如没有父亲的养育关爱,我不会活到今天。从某种意义上讲,我的一切都是父亲恩赐的,他的恩情山一样重海一样深,三生三世都无法报答偿还。
  
  哥嫂为了生活去新疆做生意,两个幼小的孩子寄托在姨家,地里的庄稼活儿也无法照管。父亲只好一人承当,在家里和单位之间奔走个不停。麦收时节,除了收割耕种自己家的庄稼外,晚上还要给别人帮忙,这是农村的习俗,也叫换工,否则,大忙天是很难请到人给自己家帮忙的。父亲大病了一场,怕花钱,没有去医院,在村里的医疗站看了一下,抓了几副中药调理,身体略微好了一些就去上班了。大哥两次盖房,父亲竭尽全力相助,侄儿外出上学、治病,父亲及时拿钱相帮,虽说是人之常情,可是,对于一个单身体弱多病的老父亲来说,何尝不是一片疼爱后辈儿孙之心呢!
  
  我是带着巨大的悲痛泪流满面回到家中的。父亲已经躺在了冰棺里,他的遗像前摆放了几样水果,还有蜡烛、香炉。点燃一炷香,跪在父亲的遗像前,我不禁失声痛哭——父亲真的走了,永远永远,从此阴阳相隔,再也无有相见的时刻了。。。。。。这不是梦,这是残酷的现实,今生的父子骨肉之亲情就此画上了一个句号。来生究竟会怎么样?你还是我的父亲吗?我还是你那个最小最疼爱的孩子吗?你山海一般的恩情孩儿如何报答呢?今生,我欠你的太多,也不争气经常惹你生气,让你伤心失望,请原谅孩儿的不孝愚昧无知吧!父亲啊父亲,失去了才明白什么是珍贵,什么是珍惜,什么是悔恨!再见也只有在梦中了,求你给孩儿托梦,让我跪在你的面前,大哭一场,诉说心中的悔悟与不孝,乞求你的原谅宽恕。
  
  当二姐打电话问我父亲的情况时,我已经语不成声,勉强说出了实情,二姐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从此以后,咱们没有父亲了,往后把谁叫爸呀!咱们都成了孤儿了。。。。。。站在大哥家的后院里,我在电话这头哭,姐在电话那头哭,我们无法不痛哭流涕,这是人世间真情亲情最纯粹直接的表达方式,天昏地暗,魂飞魄散。
  
  乐队一首《父亲》的演奏,让我再一次泪如泉涌,撕心裂肺,几乎站立不稳。往事悠悠,电影似的一幕幕在眼前浮现,点点滴滴,记忆犹新。。。。。。恨苍天无情,生离死别,半点不由人,既然出生又为何要死亡!如果死亡如同睡着了那样的话,该有多好,还可以醒来见面说话。然而,死亡就是死亡,永无相见之日,河水无法倒流,一切都回不去了,我那苦命可怜的父亲啊,你一路走好,愿你在另一个世界没有苦难!
  
  安葬父亲的日子,天气晴朗,正值初春,村里村外树木泛绿,油菜花盛开,蝶飞蜂舞。大概父亲很是满意,他已经八十九岁的高龄了,儿孙满堂,重孙子也都有了,这几年生活好了,吃得好穿得好,他也享受了一些清福,应该没有什么遗憾了!
     
分享:
责任编辑:漂泊自由的阿杰
网友评论只代表个人观点,与本站无关。
用户名:密码:
本文共有 篇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