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泛滥成洪
　　
　　我曾经相信惟有不信才是对一切
　　最强烈的热讽我曾经恐惧过
　　一切也企图诋毁过一切
　　我曾经将自己的力量看作狂风与海啸
　　直到看成一粒灰尘一点点蚂蚁
　　腹下的空白我后来开始锻造信仰
　　从神仙到魔鬼从温顺的家畜
　　到野性的怪兽我信仰过火山的喷发
　　和地震的肆无忌惮也信仰过死亡
　　和棺木里的腐蚀还有鬼火孤僻的舞蹈
　　直到信仰泛滥我看见信仰成洪
　　将我的不信与信仰通通淹没
　　成一声五色无味的叹息
　　
　　
　　水总符合容器的形状
　　
　　水总符合容器的形状容器圆
　　水就得蜷缩成圆容器方
　　水就得压缩成方容器伸出个拐角
　　水就得往拐角延伸——宛如人
　　所以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
　　一直以来我都是那洒落的一滴
　　那在半空发愣并且等待着坠毁的
　　一滴为什么我是那孤独的一滴
　　是那望着容器而心痛的一滴
　　
　　
　　十二片羽毛
　　
　　春节了大年夜情欲涌动的烟火
　　猛地窜到夜空又猛地降落
　　这一瞬间使我看到了那十二片羽毛
　　轻轻盈盈地飘飘扬扬我的十二个
　　感官被同时锁上又同时打开
　　集结成去年那场烟火里对新一年的好奇
　　又迅速消散成新一年里对去年的怅惋
　　我细数过一月桃花三月流水
　　五月竹林七月骄阳九月麦地
　　也细数过十一月的风声还有一场
　　迟来的雪忽然切断我所有数数的思维
　　一切模糊了我渐渐看见十二片羽毛
　　从模糊中飘成了今日夜空最后一声叹息
　　
　　
　　大海里的骨灰
　　
　　如果我是画家一定会以印象为粮
　　我的第一幅画一定会以大海为水
　　我的第一个笔触一定是个空白
　　我的第一个空白里一定有死亡的消息
　　如此我的第一根线条一定是个骨灰盒
　　我的第一声叹息一定是给骨灰盒着色
　　我的第一次沉默一定对准着漂浮
　　我的第一次尖叫一定是将骨灰盒打开
　　将骨灰释放一点一滴也不遗漏
　　我的第一阵颤抖一定是骨灰的沉浮
　　我的第一阵绝望一定是骨灰的彻底沉陷
　　如果我是画家我的第一个人生
　　和第一段艰难的生存就这样活
　　
　　
　　我只能用空气形容你
　　
　　我搁浅在南方的空气里张望着
　　一只只燕雀的回归和一次次微笑的
　　归巢忽然觉得大地荒凉
　　能够温暖的只有每家微小的屋檐
　　仰首时分一粒沙砾砸断我的目光
　　这才发现面对阴暗处的阳光
　　我已经淡忘拾取与珍惜当体重剥落
　　茫茫雾霭遮掩今日明日的世界
　　我只能凝视空气用空气形容你
　　
　　
　　一个人驻守一节车厢
　　
　　这不是假期也不是任何节日
　　火车上的喧闹与堵塞处于凋零状态
　　在十号车厢里我的遐想从坐姿出发
　　然后学着窗外的景物飞窜
　　学着空调里的气流反复回旋
　　最后将在一个地方抵达而我知道
　　那一定是层蒙蒙的雾——模模糊糊地
　　我一定会再次颤抖为一张越扔越远的
　　面孔如同此时独自一人对这节车厢
　　坚定的驻守在到站的那一刹那
　　我的下车会彻底摧毁自己幼嫩的梦
　　
　　
　　给自己莫须有的罪名
　　
　　春风不开花冬雪不凋谢
　　我的世界总瑟缩在小小的冰块里面
　　树的繁茂里生出苍老而金黄的原野中
　　我看不见一场小麦的丰收只看到
　　麦穗憔悴后摔倒的尸体在远方
　　那苍苍茫茫的地方我记得自己的呐喊
　　曾经折断过一只蜻蜓的薄翼
　　又被一只麻雀震碎喉咙再次沙哑时
　　我爆破过有关生存的问题这经历
　　总比身体里的僵硬还要刻骨的多
　　也总使我想起法场和一架凛凛铡刀
　　而我死亡的罪名只可能是莫须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