汶河悲歌
![]() 自古英雄出少年。在风起云涌波澜壮阔的革命战争年代,中华民族涌现出了一批少年英雄。在民族危亡的关键时刻,他们挺身而出,义无反顾地跟父辈一起,用自己稚嫩的肩膀担负起了拯救民众于水火的重任,献出了他们年轻而宝贵的生命,谱写了一曲曲悲壮的生命赞歌。 (一)苦难的童年 1937年腊月30这天傍晚,在绵延不断的沂蒙山区东北麓一个叫高崖村的两间破旧的草棚子里,秦亮子和他娘正焦急地等着爹秦松平回家过年。 一进入腊月,本村大财主秦恩惠隔三差五就去亮子家要债,逼得亮子的爹不敢呆在家里,跑到很远的远房亲戚家躲债去了。 “娘,天都这么晚了,爹咋还不回来呢?”蜷缩在炕上的亮子,对来来回回满屋子忙活的母亲说。 “亮子,急什么,你爹很快就会回来了,你再等一等吧。”说着,母亲从簸箕里抓出一把炒熟的玉米粒,放进亮子的手里。 亮子把一颗颗的玉米粒放进嘴里,嘴里嘎嘣嘎嘣地嚼着,眼睛却一直痴痴地盯着窗外。他在等他爹呢。他清楚地记着,爹临走的时候曾答应过他,过年的时候爹就会回来,并且还会给他买回一些好吃的好玩的。 不一会儿,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那脚步声急促而有力。 声音到了亮子的家门口,忽然就消失了。 亮子用很低的声音叫他娘:“娘,外面好像有人。” 亮子的娘也听到了外面的声音,只是还拿不准。现在听亮子这么一说,也就相信了。相信的同时,一种恐惧与紧张也涌上了心头。 亮子的娘放下手中的活儿,轻轻地走到门前,侧耳听着外边的动静。 “亮子他娘,是我,开门。” “娘,是我爹,是我爹回来了。”亮子惊喜地说。 门开了,透过昏黄的灯光,亮子看见爹背着个小布袋,站在门边。 亮子急忙跳下炕,跑过去,高兴地拉着爹的手:“爹,你给我买了什么好东西?” 秦松平放下布袋,长长地叹了口气,一边用那布满厚茧的大手抚摸着亮子的头,一边低声地说道:“穷人家哪能买得起什么好东西,这一个月我出去给人家放羊,冻坏了手脚,总算挣回了几斤白面来,好歹能包顿水饺吃。” 亮子的娘打开布袋,小心翼翼地把白面放进瓷盆里,她刚要把舀来的半瓢水倒进去,外面就传来了“汪汪汪”的狗叫声。亮子的爹起身就往外跑,刚迈出门槛,迎面就碰上了本村财主秦恩惠的二少爷。 秦恩惠也打着灯笼进来了。秦恩惠是本村跺一跺脚全村都要颤一颤的人物,他的大儿子秦现继在国民党昌乐县县长王金岳手下当排长,他家霸占着汶河北岸的300多亩土地。刚一进门,秦恩惠就笑嘻嘻地说:“松平,你也知道,今天是大年三十,你租种了我家10多亩地,那20块大洋也该给我了吧?” 秦松平面带难色,哀求道:“今年收成本来就不好,地里打来的粮食,都交了你家的租子,哪还有钱?我现在年都过不去了,求求您,东家,您就发发慈悲可怜可怜我家吧,等明年地里的收成好了,我再交上,行不行?” 秦恩惠一摆手:“松平,都是老少爷们,你少和我来这一套!”说完,他向站在一边的儿子使了个眼色,自己摇摇摆摆地走了。 二少爷声色俱厉地说:“快把大洋拿出来,两来无事,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二少爷,我家真的没钱,您就开开恩,高抬贵手吧。”亮子的娘眼含着泪,极力地乞求着。 二少爷倒背着手,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几圈。突然,他看见了盛着白面的瓷盆。他快步走过去,奸笑着说:“哼!还说没钱,没钱怎么还吃白面饺子啊?”说罢,他猛地把案板上的一堆白菜帮子扔了一地,端起瓷盆就扬长而去。 “二少爷,您可不能这样啊。您把这点面给我们留下吧,您总要我们一家人一年吃上顿白面饺子吧。”亮子的娘一边向外跑,一边伤心地哭诉着。 等亮子的娘踉踉跄跄回来的时候,亮子的爹早已把洗干净的地瓜干放进了小锅里,点起了火。 不一会儿,小锅里就呼呼地冒着热气,地瓜干煮熟了。“亮子他娘,今晚咱就将就着吃吧。等过了年,家里的地你自己种着,我到外边找点活干,咱家的日子慢慢就会好起来的。”说着,亮子的爹拿起勺子,把地瓜干舀进碗里。 一家三口坐下来,每人一个碗,闷声不响地扒拉着地瓜干…… 草棚外,肆虐的北风狂妄地呼叫着,不时地往门缝里钻,钻入亮子的脖颈里,他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 不远处,传来了稀稀拉拉的鞭炮声。 “唉,这苦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亮子的娘叹了一口气。 秦松平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一年到头没白没黑下地干活,交上租子后,一家人还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在财主秦恩惠的一再威逼下,亮子的爹实在没有办法。春节一过,他就来到了昌乐火车站,干起了搬运工。 亮子的爹一走,家里的日子更加艰难了。亮子的娘起早贪黑,精心侍弄着那些山岭薄地。 天有不测风云,地里的高粱刚扬花,玉米才吐出黄缨缨,突然,呼——呼——呼,一阵凉飕飕的黄风吹来,劈头盖脸下起了冰雹。这冰雹小的像枣儿,大的像鸡蛋。俗话说,雹打一条线,持续了10多分钟的冰雹不偏不斜全打在亮子的娘辛辛苦苦侍弄的5亩玉米地里,足足有大半尺厚。玉米叶子砸光了,玉米杆子砸折了。 冬天,吃糠咽菜总算对付过去了。可眼下,望着被冰雹打烂的庄稼,亮子的娘蹲在地头边伤心地哭了:唉,这往后的日子可咋过啊! 七岁的亮子已经很懂事了,看着母亲红肿的双眼,他的心里也很难过。他用袖子擦去母亲脸上的眼泪,说:“娘,你让我去坡里挖点野菜吧?” “行啊,你可要小心点。”母亲说。 从此,在崎岖不平的山坡上,在曲里拐弯的山沟里,人们经常看到一个小男孩,穿着一双破草鞋,拎着小筐拿着小铁铲,一刻不停地挖着野菜。蒺藜划破了脚,荆棘刮破了衣服,可他顾不上这些,仍睁大眼睛,仔细地搜寻着野菜:苦苦菜、野葱、蒲公英、荠菜……一棵棵地辨认,一次次地弯腰挖出来,弹掉野菜根部的土,小心地装进筐里。 一天下午,亮子从山坡上挖野菜回来,在一个水塘边洗了脸,猛一抬头,就看见水塘边有一棵榆树。他快速地跑了过去。树上的叶子早就被人们捋光了,只有一串串的榆钱儿挂在枝头,在迎风摇摆。亮子看着看着,就馋得流下口水来了。他把小筐和铁铲放在树底下,脱掉草鞋,往手心里吐两口唾沫,哧溜溜就爬了上去。 榆树枝太细了,被亮子压得弯成了一张弓,可树尖上的那一串串嫩绿的榆钱儿离他还远着呢。这时,大半天没吃饭的亮子有点饿了,肚子里开始“咕咕”地叫起来。他坐在枝桠间,望了望不远处的村庄,有钱人家的屋顶上已经开始冒烟了,自己家屋顶上的烟囱还落寞地竖在那儿,冒不出一丝热气。亮子的心里不由得翻腾起来:天这么宽,地这么大,为什么穷人连口饭都吃不上,地主老财什么活也不干却有吃有喝有穿?这世道怎么就这么不公平呢?亮子越想心里越有气,他耸了一下肩膀,又往高处爬。他左手抓住树枝,伸出右手就要去捋榆钱儿。突然,“咔嚓”一声,树枝折断了。“哎哟”,亮子痛苦地叫了一声,身子向下一倾,多亏他用双手搂住了树干,才没有摔下来,但屁股还是被干树茬子划了个大口子,像锥子攮了腚,痛得亮子直咧嘴。 “亮子!” “亮子!” 正好从这儿路过的几个小伙伴飞速地朝他奔来。小伙伴们小心地把亮子从树上接下来,你一程我一程地把亮子背到家里。 看着儿子的屁股上流了血,母亲赶紧从针线笸箩里拿出一块破棉花套子,点着火把它烧成灰,按在亮子的伤口上。母亲抱着亮子,嘴里不住地问:“亮子,疼吗?” 亮子的脸上淌着汗,咬着牙,轻轻地摇摇头。 一天,亮子对母亲说:“娘,你就让我和你一起下地干活吧。”一开始,母亲死活不同意,经不住亮子的软缠硬磨,最后母亲说:“亮子,不是娘不让你干,地里的活你实在是干不了。” “娘,我不怕,你就让我试试吧。”亮子仰着脸,恳求道。 母亲听了,忍不住鼻子一酸,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了下来。心想:多么懂事的孩子呀!但母亲不忍心让小小年纪的亮子跟着自己受苦受累。 一天下地回来,亮子的娘来到秦恩惠家,央求他发点“善心”,让亮子去给他家当个“半拉子”,以求混口饭吃。 秦恩惠一听亮子才7岁,嘴一撇,冷冷地说:“不行,让一个不能干活的小孩白吃饭,这个赔本的买卖我不做。” 从秦恩惠家出来,亮子的娘正好碰见了村里的另一户财主秦大麻子。“大妹子,你这急急忙忙的干什么去啊?”秦大麻子说。 “我想给我家亮子找个活干。”亮子的娘小声说。 “我家有一群羊,正好没人管呢。你要是觉得合适,就让亮子到我家吧,管吃管住,还有钱呢。” “那我可要谢谢你啦。” “客气什么,乡里乡亲的,这点忙我还能不帮?我看,明天就让亮子来吧。”秦大麻子说。 “好哇。”亮子的娘爽快地答应了。 回到家,亮子的娘就把这个喜讯告诉了亮子。 “娘,这么说我也能挣钱了。”亮子高兴地跳了起来。 临行前,母亲一边给亮子拾掇着几件补丁摞补丁的衣服,一边千叮咛、万嘱咐:“亮子,到了东家,可不比在咱家里,你千万不要惹东家生气,要处处小心啊。” “娘,你就放心吧。”亮子坚定地说。 亮子跟着母亲来到了秦大麻子家。这个秦大麻子,也是个又抠又狠的土财主,圆圆的脑袋,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个不停。他托着水烟袋上下打量着亮子:“这么瘦小的身子,能给我放好羊吗?” 母亲连连陪着笑脸:“东家,你别看这孩子身子瘦,可机灵麻利哩,你就放心吧。” “那好吧,先干着试试。不过,大妹子,咱丑话可说在前头,干不好,我可不给饭吃。”秦大麻子一本正经地说。 就这样,亮子开始了他的放羊生活。他每天起早贪黑,撵着羊走出好远,好远。晚上回来时,还要背上一大捆青草。 一个夏天的傍晚,亮子正在一个山坡上放羊。忽然,天变了,乌云从天边翻涌过来,“隆隆隆”的雷声越传越近。亮子顾不上收拾自己晾在树枝上的破褂子,慌忙赶着羊群向村里跑。 刚跑到半路,瓢泼一样的大雨就浇了下来,劈头盖脸地浇在亮子光着的脊梁和头上。亮子被雨打得冰凉难受,睁不开眼。可他哪里还顾得上这些,他一个劲地撵着羊群往回跑。 等他跑到秦大麻子的家门口时,只见秦大麻子正生气地站在那儿,瞪着一双三楞眼,跳着脚指着亮子破口大骂:“你个小王八羔子,你安的是什么心?你想让大雨把我家的羊淋死啊,我看你是你活得不耐烦了。” 亮子只顾忙着圈羊,没加思索地说了一句:“谁知道天要下雨?” 亮子的这句话可把秦大麻子惹急了:“王八羔子,你还敢嘴硬,看我不打死你!”说着,就抡起手中的一根木棍子,照着亮子狠狠地打了过来。 亮子没有防备,一时躲闪不及,身上、头上都挨了打。血,顺着他的头顶往下直淌。亮子愤怒地喊着:“东家,你的心太黑了,我都淋成这样了,好不容易把羊赶回来,你还打人?你还讲不讲理?” 秦大麻子一听,更加暴跳如雷,举起棍子又要打。 这回亮子早已有了防备。他在院子里左躲右闪,连跑带喊。眼看着秦大麻子举着棍子来到亮子的身边,亮子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仇恨,像一头发了怒的小牛犊,一头朝秦大麻子的腹部撞去。“哎呦!”秦大麻子惨叫一声,摔了个四脚朝天,浑身是泥。 秦大麻子连忙大声喊叫:“来人哪!快来人哪!” 亮子转身向门外跑去。 凭着闪电的亮光,亮子一口气跑回了家。一进屋,他就扑在母亲的怀里,委屈地哭了起来:“娘,我再也不给东家放羊了!” 看着一头血、浑身泥的儿子,母亲难过地抱着亮子痛哭起来。 从这时起,亮子恨透了吃人不吐骨头的地主老财,恨透了这个黑暗的世界。 (二)参加儿童团 1938年1月,日本人占领了昌乐城。国民党昌乐县县长王金岳弃城而去,率部南逃到了鄌郚西部地区。3月,日伪在高崖村建立了据点,在村中间和村西修了炮楼子,日夜有日伪军站岗放哨。这样一来,村里可就不得安宁了,不定什么时候,鬼子就从炮楼四周的窟窿眼里伸出黑乎乎的歪把子机枪,哒哒哒,哒哒哒……惊得村里的鸡飞狗跑、羊叫猪嚎,吓得村里的人心惊肉跳,头皮发麻。 高崖村位于昌乐、安丘、临朐三县交界处,依山傍水,地势险要,是临沂与昌潍之间的交通要道。村内古建筑众多,村东的“明楼”,修建于明朝初年,高约20米,墙厚约1·5米,分上中下三层,它与村南的“文昌阁”、村西的“魁星楼”、“玉皇庙”、“进士楼”交相呼应。村四周的围墙,有5米高,并设有东、西、南、北、西北五门,各门都建有城门楼。村内中间的十字大街两旁,店铺林立,市场繁荣,著名的高崖大学堂位居中央。自明朝至抗日战争时期,高崖村一直是方圆上百里的经济、文化、交通中心。 当时,沂山专署、沂山军分区和八路军鲁中军区一团联合成立的武工大队,经常在鄌郚、高崖、柳山、平原一带开展游击活动,不断地袭击日伪军。因此,日本鬼子把高崖村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不断地从淄博、沂水往高崖村增派军队,妄图扑灭这里的革命火种。 听说来了鬼子,村里的人顿时紧张起来。7岁的亮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见人们一说起“鬼子”,脸上满是愁容,好像阴云密布的天空,他就感到迷惑不解。 这天晚上,娘在灯下做针线活。亮子躺在被窝里怎么也睡不着。他猛地一翻身,用两只小胳膊支住脑袋,眨巴眨巴眼,没头没脑地问:“娘,听说咱村来了东洋鬼子,我怎么没见过呀。东洋鬼子是什么样的人啊?” “鬼子,鬼子就是……”娘愣了,沉默了一会儿,说:“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 亮子又问:“那,娘,你见过鬼子吗?” “怎么没见过,前几天我还见了呢。”娘说。 “那鬼子是什么模样,是不是长着三头六臂啊?”亮子问。 “鬼子可坏了,他们大老远地从日本来,专门欺负咱中国人。唉,这世道啊……以后没太平日子了,瞧着吧。”娘放下手中的针线活,哀怨地说。 “鬼子真坏!”亮子瞪大眼睛,紧紧地攥着小拳头。 亮子咬着嘴唇,心里翻腾着,更睡不着了。 “娘,我听说八路军、武工队是专门打鬼子的,你给我讲讲八路军、武工队的故事吧。”亮子央求着。 “天不早了,你快睡觉吧。明天我还送你去学堂呢。”说着,娘把亮子的被角掖了掖。 “真的?”亮子吃惊地看着母亲。 “娘还能骗你?快睡吧。” 母亲吹灭了小油灯,屋子里渐渐地暗了下来,静了下来。 第二天一大早,亮子跟着母亲来到了学堂。在学堂门口,亮子的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脚,他爬起来一看,“呸”地吐了口唾沫,生气地说:“哼,又是这块石头!” 原来,亮子在给财主秦大麻子放羊时,有一天他路过学堂门口,听见里边“哇啦哇啦”的读书声,心里痒痒的,不自觉地走了进去。秦大麻子的小儿子泽仕看见亮子进来了,指着亮子的鼻子叫骂着:“亮子,你不去给我家放羊,来这里干什么。回家我告诉我爹,看我爹怎么收拾你!”说着,拿起一把笤帚就把亮子往外赶。亮子眼疾手快,从地上拾起一块石头,往泽仕身上一扔,打得泽仕“嗷嗷”直叫。亮子赶紧向外跑,泽仕在后面紧紧地追。亮子刚跑到学堂门口,就被从后面追上来的泽仕猛地推倒在校门口的一块石头上,磕得头上出了血。 亮子正想着,忽听里面有人亲切地叫他:“亮子,快进来吧。”他抬头一看,好伙伴豆芽子正领着一群孩子跑出来,把他迎进了教室里。 日本鬼子的炮楼矗立在村子中央,黑洞洞的枪眼,西面对着鼠岭,南面对着龟山、汶河,北面对着马鞍山。炮楼里的鬼子刚来时,轻易不敢在村子里闲逛,整天猫在炮楼里。后来,才三五成群地在村里村外转悠。一开始,这些鬼子看上去并不凶恶,见了人倒显出几分拘谨、几分热情,见了老人还鞠躬。他们很喜欢孩子,一只手抚摸着孩子的头,一只手从口袋里摸出糖,递给孩子们,笑着说:“小孩,你的咪西咪西!”小孩子吃着甜甜的糖笑了,鬼子也笑了。再后来,武工队经常偷袭他们。鬼子见不到武工队,就疯狂地报复老百姓。他们进村见鸡逮鸡,见羊牵羊,见了大闺女就喊:“花姑娘,大大地好,塞古、塞古地干活。” 见的多了,听的多了,亮子认为“咪西咪西”和“塞古塞古”都是吃的意思。一天,几个鬼子来到村东头,在街上碰到了亮子。其中一个鬼子给了亮子一块糖,拍了拍亮子的头:“小孩,咪西咪西。”亮子随手把手里的一只萝卜给了这个鬼子,鬼子笑了。亮子无话找话说:“太君,塞古塞古。”鬼子转笑为怒,脸色铁青,骂道:“八嘎!你的塞古?我的塞古?花姑娘的塞古!”亮子把含在嘴里的糖吐出来:“我操你娘,日本鬼子!”亮子笑着朝鬼子骂道。鬼子见亮子笑得很灿烂,喊道:“吆西!” 从此,在村子里,亮子就经常看到日本鬼子骑着大马,挎着指挥刀,背着上了刺刀的三八大盖枪,抢财物,烧房屋,践踏庄稼,无恶不作。 鬼子的烧杀抢掠,在亮子幼小的心里播下了仇恨的种子。一天,他对母亲说:“鬼子太坏了,我长大了一定要杀死他们!” 当时的高崖村,在党的领导下,已秘密成立了“民兵队”“妇救会”、“儿童团”等抗日组织。亮子怀着对日本鬼子的刻骨仇恨,坚决地加入了儿童团。由于他表现积极、聪明机灵,不久他就被小伙伴们推选为儿童团长。 1939年,抗日战争进入了相持阶段,斗争越来越艰苦了。为了保存革命的有生力量,同鬼子长期作战,八路军鲁中军区要求武工队汶河支队分散转移到周围一些革命基础好、群众抗日热情高的村子。为加强防卫,除上级发下的武器外,武工队还制造了地雷、大刀、土炮。儿童团员每人配备一杆红缨枪。为了防止敌探、汉奸混入村里进行破坏,白天在主要劳动力从事生产和战备的情况下,儿童团员们就担负起了站岗放哨的任务。 可别小看了这帮孩子,他们虽然年龄都不大,但是“威力”却不容忽视。他们两个人一组,手持红缨枪或木棍,要求过往的陌生人必须出示单位或村里开的路条,没有路条一律不准通过。如果觉得哪个人可疑,就将其押送到村公所去审问。遇到有人不配合甚至反抗,儿童团员们就会蜂拥而上,抓胳膊抱腿,将其制服并押送到村公所接受问讯处理。同时,儿童团员们还按武工队的要求,做到了“五不”:不给敌人带路,不给敌人送信,不吃敌人的糖,不说出村干部,不告诉敌人藏粮的地方。 红缨枪, 红缨枪, 枪缨红似火, 枪头闪银光。 咳,扛起那红缨枪呀, 去打那小东洋哪! 站岗放哨捉汉奸, 保国保家乡! 亮子每天带领儿童团员们唱着歌儿习武操练,站岗放哨。 有一次,儿童团在练习拼刺杀。大家一边说笑,一边练习。 亮子生气地说:“我们不能这样练习!” 儿童团员秦景把嘴一撇,说:“不这样练,还能怎么练,你懂个屁!” 亮子不生气,仍然和气地说:“就是不能这样练。那天,我亲眼见过武工队练习拼刺杀。” 秦景恼怒了,看了一眼亮子,说:“狗咬耗子,多管闲事!” 亮子的犟脾气也上来了,大声说:“我是儿童团长,我就管,我就管!” “你再管,看我不打死你!”说着,秦景怒气冲冲地向亮子身边走来。 亮子气得浑身发抖,他攥紧拳头就要打秦景。可拳头刚伸出去,他又收了回来。 这可惹怒了秦景,他一边骂,一边喊:“儿童团长打人,我们把他绑起来!” 伙伴们觉得这次亮子并没有错,所以谁也没有动。 秦景挥起一拳,打在了亮子的脸上。这一拳可不轻,直打得亮子眼冒金星,一个趔趄,就倒在了地上。 秦景笑了,说:“你活该,你该打。” 亮子用手抹了一下眼睛,站起来,说:“我不跟你打架,你有劲,你去打鬼子呀!” 伙伴们听了亮子的话,都很佩服他,大家异口同声地说:“秦景,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亮子看了看伙伴们,严肃地说:“我们练习拼刺刀,就是准备杀鬼子的,说说笑笑怎么能行?” “还是亮子说得对呀。”儿童团员们不约而同地说。 在亮子的正确指挥下,大家又开始认真地练习起来。 每天早上,天刚蒙蒙亮,亮子就挨家挨户地把他的“兵马”叫醒,他们有的手提木棍,有的扛着红缨枪,有的手里拿着木制大刀,个个神气十足。 亮子学着大人的样子,笔直地站在高处,严肃认真地发着口令: “立正!” “稍息!” “齐步走!” “一二一、一二一……” 跑完步,亮子就平端起红缨枪,同伙伴们一起练刺杀。一边练,一边喊:“杀!杀!杀!……” 看见儿童团员们每天都认真操练,武工队马队长打心眼里喜欢这些聪明机灵的孩子们。他啧啧赞道:“亮子,你们练得倒还挺像回事儿。好好练,等你们长大了,就参加武工队,我们一起打鬼子,好不好?” “好!”亮子高兴地说。 一天,亮子和儿童团员们在汶河北岸的树林里演习捉汉奸。装扮汉奸的是三福子。他在树林里钻来钻去,一转眼就不见了。亮子指挥着同伴们埋伏在汶河岸边的草丛里。大家蹑手蹑脚地向前包围过去。没等他们靠近树林,忽然一只斑鸠从树林里“嗖”地飞起来。亮子想:是不是三福子把斑鸠惊动了?接着,他就听见树林里有杂乱的脚步声,他断定是三福子过来了。于是,他命令伙伴们赶忙趴下,准备给三福子一个冷不防。可是等了好一阵子,树林里又变得静悄悄的。亮子轻轻地拨开杂草,向树林里瞅来瞅去,结果什么也没看见。难道三福子发现我了?亮子想着,一骨碌爬起来,大声喊道:“三福子,你别动,我早就看见你了!”话音刚落,一个头发蓬乱的人从草丛里站了起来。亮子定睛一看,原来是本村的大财主秦恩惠。大白天的,他为什么来这里?他究竟想干什么?亮子正想着,秦恩惠笑着说:“亮子,我正在捉野兔,你这一喊,可坏了我的好事,野兔都被你吓跑了。”亮子猛然想起刚才的演习,他急忙吹起了口哨。豆芽子他们听到了,都向这里跑过来。大家七手八脚,把秦恩惠捆了个结结实实,交给了武工队汶河支队。 “亮子,你们儿童团的警惕性很高。你们这样做,我就放心了。”马队长笑着说。 从此,高崖村的儿童团在亮子的率领下,工作开展得生动活泼:上街宣传、张贴标语、站岗放哨、传送情报。儿童团利用他们年龄小、不被注意的特点,出色地完成了武工队交给的各项任务。 ![]()
评论人金石为开 发布于 2010/5/28 23:00:11
问候文月。虽不是同一条河流,但看见“汶河”倍感亲切。
评论人郑力萍 发布于 2010/5/28 22:29:27
很久没看这尖题材的小说了.那段日子太苦了,好在最后是胜利了,这其中出了不少英雄,英雄不分男女,不论老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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