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纷清明纷纷情(友情篇)
——怀念胜华
![]() 16岁出远门到异地求学的时候,父亲就告诫我:出门靠朋友,要多结交几个好朋友,多个朋友多条路啊。 也许是受父亲教导的影响,也许是性格使然,我向来喜欢五湖四海,交友凭心,与利害无关,跟路无涉。 就像我跟李胜华,完全是因志趣秉性成为莫逆。又因为交往甚深,失去的伤痛就更加深刻。李胜华于2008年12月5日因肝癌不治,英年早逝,46岁生命之河,戛然而涸、而竭、而止。怎不令人肝肠寸断,扼腕而恸呢? 上世纪80年代中页,我们不期然在孝昌陡山相遇,那是他的家乡——我的第二故乡。我们的相遇还有一段故事呢。 当时中学老师分正邪两派。握有权柄的校方与一部分既得利益者沆瀣一气,结党营私,是谓邪派。他们玩弄权术,欺骗老师,不谋学校的长远发展,只图一己私利。以60后中师生为轴心,团结本地有为正派中青年老师,结为正派。我是正派中一员,骨干成员都是外地人,我是唯一的外县人。有人送给我们“八大金刚”的美誉。我们当时二十左右的年龄,风华正茂,年轻气盛。常指点江山,激扬文字。我们爱读书,涉猎广泛;求上进,自强不息。每个人都参加了在职进修,有的(鲁定元)还偷偷地学习世界语,利用双休日出外游学,不久就做了辅导员,作为中国代表出席国际性学术会议。我们都是有为青年,却处处受到校方的冷遇与挤兑。而进步与保守,磊落与自私,本来就是冰炭难融。 斗争正激烈的时候,学校分来一位从师范毕业的年轻人,本地人,姓李,名胜华。他的到来引起我们本能的警觉,并先入为主地认为,他是来做卧底,刺探并瓦解我们的联盟的。我们得留心! 胜华的寝室跟我对门,我的压力最大。初次见面,我连礼节性的客套都没有表示。有一段时间,我们保持距离——我得弄清楚他的身份,而这身份,其实就是做人的秉性。时隔不久,我们见证了他的正直热情,他与邪派格格不入,总是特立独行,热爱读书,热爱学生,其表现比我们有过之而无不及。我们迅速展开双臂,投入彼此的怀抱。 寝室的门、墙,本来就如同虚设,而没有到顶的半墙,更给我们的交流带来方便。 我们诗酒唱和,以书为友。每天清晨,我们一起跑向远方的地平线。 我们在春日里登高望远,游目骋怀。 我们在双休日单车进城,买心爱的书籍和报刊,拜访高人。 我们利用寒假,长驱几百公里,坐火轮,游江汉。感受我的平原故乡的宽广与富饶。 我们在月黑风高的夜晚,往几十里外的镇上看电影,回来时,路况有变,缺乏防备,摔得鼻青脸肿鞋跟脱落还乐呵呵一派天真。 我们对酒当歌,一壶平分,一直喝到日落西山,暮色四合,仍谈兴不减。 我们惺惺惜惺惺,你帮我,我帮你,相互勉励,敬业爱岗,追求卓越。 胜华跟他的父亲一样,刚正不阿,宁折不弯,为进修为求上进,曾与校方发生冲突。他坚持做人的原则,不妥协,不屈服。 他讲义气,爱干净,爱到近乎洁癖。这种生活习惯与精神上的崇美崇高正好契合,他不是作秀,他也不懂作秀,总是直来直去,即使冒犯当权者,也不惧不怯不悔。 大丈夫敢作敢当,他是一个外表儒雅,内在坚韧、果敢、热忱、有担当的伟丈夫。 胜华的文言修养好,他能写一手典雅庄重而又洒脱飘逸的文言,我跟他通信时,常要静心品读,才能咂摸出其中三味。他饱读古典文献,跟我游江汉时,在途中小镇碰到《资治通鉴》全集,十好几本,他不假思索,如数买下。他的藏书甚丰,钻研也颇深,在高中语文界声名远播。他是一面旗帜,一座山,一片水草丰茂鲜花盛开的沃土。在孝昌一中,胜华总是带重点班尖子班,因胰腺炎摘除脾脏的时候,他是毕业班班主任,他热爱他的讲台,关心他的弟子们,线一抽他就回到学校,投身高考备考。他是工作狂,因为一工作起来他就可以忘却病痛,抛开生活的烦恼。 手术过后,他仍在高中超负荷工作。带两个毕业班语文,兼班主任。为稻梁谋,也为学生家长和领导老师的信赖,他几乎摒弃了一切的兴趣爱好,闭门教书,拼命工作。 2006年暑假,我们三口之家游观音湖,他辞掉北大学子的金榜宴,与学生柏桥,冒酷热,带病躯,全程陪游。他意气风发,即兴赋诗,好像又回到了青年时代。 我在孝昌工作患急性肠胃炎颗粒不进的时候,是他架着我去医院打点滴,打针中毒浑身痉挛的时候,是他在身边抚慰我。我的生命里有他的一半。 调回原籍后,我们各忙各的,只凭鸿雁传书。他的病,他的痛,我不能床前伺候,以尽手足之谊。他怕打搅我的生活,连摘除脾脏的手术还是后来从学生那里知道的。他唯恐麻烦别人,把一切痛苦都自己扛。 扛到最后,生命之堤崩溃,受伤害的岂只自己,还有家人和朋友。 2008年底,胜华的生命走到了尽头。而我们通过网络刚刚开始的全新交往戛然而止。他等不及我的再次探访,便于是年12月5日丢下他的八旬老母,他的另外一半,他的爱女黎儿,拂袖西归。 我赶不上他乘风归去的羽翼,在武汉看望学画的女儿后,乘火车北上,直奔他的故里——我的第二故乡:花园。恰遇他在武汉读大学的所有学生,整整一节车厢莘莘学子,说着同样的花园话,说着同一个名字。 我和孩子们回忆他们的老师、恩人、前辈。情酣肠热,涕泪长流。 第二天的追悼会在殡仪馆举行,同学,朋友,老师,几百人与会,他的浙大学子赶不过来,却带来了字字血声声泪的音频资料,他的北大高足发来了痛悼恩师的唁电。追悼会悲哭当歌,颂李老师高洁人品,赞李老师美好师德。 胜华女儿华科在读,高我家女儿一级。2009年,我送女儿上学时,深有感慨地对女儿说:要是李黎的爸爸在世那该多好啊!这句长叹,以及我们跨世纪的情谊,都将成为绝响。在我的手机里保存着他生前用过的手机号码,我要留着,直到有朝一日用得上的时候,再给他打电话联系,并且相约一醉,然后同游五湖。 ![]()
评论人守望散文小组 发布于 2011/4/30 21:16: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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