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姓恋(下)
![]() 【八】 然而,经过个把小时的行程,龙文芳乘坐的那辆面的车,已经到了雅桥与排吾之间的交界处。过界之后,就是排吾乡董马村的地盘。眼看要到家了,她心里特别高兴,脸上流露出一丝丝灿烂的笑容。车子在蜿蜒平坦的公路上飞快地疾驰,她透过车窗,朝外边眺望,看到远处那苍翠的崇山峻岭,在天地之交的地平线上叠叠嶂嶂,绵延起伏,如同一条条巨龙似的在天地之间盘旋着。近处的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河,缓缓地向北边流去……不时还听到阵阵清脆刺耳的秋蝉鸣啼声……看到这般秀丽、迷人的景色,她想起了当时背景离乡的情景,是多么伤感,多么舍不得,但是,为了过上好的生活,又不得已而离开家人,到外地去谋生。不过,现在好了,她已经回到了久违的故乡。 几分钟后,龙文芳到家了。车子开到一个三岔路口的时候,她赶紧叫:“师傅,停车,我要下车了。” 司机用手拉了车子的减速器,车速便慢慢降下来了,但车子没有停下,司机再用脚踩了一下杀车之后,便发出“吱吱”的响声,车子便停了。龙文芳就打开车门,手提着行李下了车。下车之后,她准备走回家去。 此时,她看到路旁龙勇智家的小卖店外边坐了很多人,另外还有一桌麻将,大家围坐着看人家打牌。这些人中,大部分都是年青人,男的女的,还有一群小孩子。大人们坐着聊天,有说有笑,孩子们在一边玩耍,真是热闹极了。大家看到龙文芳回来了,都来和她打招呼,她提着很沉的行李朝着他们走去…… 她走到了他们中间,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不停地问这问那的,搞得热闹极了。她和他们坐了一会儿,就回家了。她沿着一条很宽平坦的水泥路,穿过左邻右舍,便到了家里。她走到院坝上,一栋高大的木屋耸立在眼前,看见大门敞开,就知道二位老人在家,于是,便大声地喊道:“阿爸,阿妈。” 两个五十来岁的老人听到是女儿的声音,马上应了一声“唉。”便走到堂屋的大门前一看,看到女儿真的回来了,二老高兴得不得了,笑呵呵地说:“阿芳,你回来了,快进屋……快进屋……” “阿爸阿妈,您们还好吗?”龙文芳一边提着沉重的行李,一边笑呵呵地问。 “我们都好,你回来就好啊!”二老一边笑呵呵地说,一边出门去迎接,顺便帮女儿提行礼。 当二老走到女儿跟前之时,就争先恐后的帮女儿提行李,二老笑眯眯地说:“阿芳,来,把行李给我。” “阿爸阿妈,不用了,我自己提。”龙文芳一边笑眯眯说,一边跟二老朝屋子里走去。 走到屋里,把沉重的行李放下来,走到火坑边坐在板凳上休息。看到宝贝女儿回到了家,二老那长满皱纹的脸上,挂上灿烂的笑容。这回,一家三口终于团聚了。 “文芳,你在深圳那边还好吗?”阿爸笑呵呵地问。 “阿爸,我在深圳挺好的。”龙文芳笑眯眯地说。 “芳啊,你知道不知道,你刚去那段日子,我和你阿爸一直好担心你,怕你出了什么事,遇到什么困难,这可怎么办?”阿妈说。 “芳啊,你阿妈一直都很惦记你,在夜里,做梦都梦见你。”阿爸笑嘻嘻地说。 “阿爸阿妈,您们惦记我,我知道,可我又何尝不想您们!看,我这不是回来了吗?”龙文芳笑眯眯地说。 “是啊,回来了,阿芳,这回你还要走吗?”阿爸担心地问。 “阿爸阿妈,这次回来我不走了。”龙文芳笑眯眯地说。 “真的吗?你真的不走了?”二老不约而同地问。 “嗯,不走了,回来扶侍您们。”龙文芳说。 “看,这女子多懂事,多孝顺啊,是吧,老头子。”阿妈笑呵呵地说。 阿爸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嗯。” 村里人听到龙文芳从深圳回来了,大伙都到她家去看看。这时,家里挤满了人,板凳也不够了,有不少人还都站着。她打开皮包,从里边拿出好多的糖果来,分给大家吃。大伙问这问那的,她都一一回答,刹时间,说话声和笑声连成一片,搞得家里闹哄哄的,真是热闹极了。阿爸到柴房抱了一大捆干树木出来,走到了火坑边,把柴放在火坑里,再生火取暖,瞬间火坑里燃起了熊熊大火,大伙都搬着板凳往后退。 这时,二老到厨房做饭去了,龙文芳就陪大伙坐着聊天,聊得可高兴了。不知不觉又到傍晚了,二老把一桌丰盛的饭菜都做好了,有辣子肉丝、有鸡蛋,还有辣子鱼,摆满了桌子。一家三口硬要留大伙吃饭,无论怎么挽留,大伙都不肯留下,各回各的家去了。 一家三口送走了村里人之后,就围坐在饭桌前边吃边聊,有说有笑,多高兴…… 【九】 残阳渐渐地偏西去了,只留下一片片火红的云霞,晚霞染红了西边的天空。一辆中巴车在一条蜿蜒平坦的乡村公路上疾驰,穿越了一座座巍峨苍翠的苗岭和一个个炊烟袅袅的苗寨。经过一个多钟头的行程之后,车子到了吉卫镇就到站了。 车子停在镇上的集市中,旅客们一一下了车,就各自急匆匆地走了。龙卫国提着沉重的行李,也急急忙忙地往家走去……他又回到了久违的故乡——龙家村。 龙家村,在吉卫镇的北边,坐落在一个山坳里。距离镇上大概十多里左右,是一个偏僻人稀的小山村。村子里只有二十户人家,不过,这个村子大部分人都姓龙,只有两户人家是异姓,一户姓石,另一户姓杨。所以,龙家村因此而得名。 当他走到村口的时候,夜幕降临了,天空繁星闪烁,像一颗颗珍珠似的,洒落在黑暗的夜空里。村子里灯火明亮,人们正围坐在饭桌前吃饭。他沿着一条很宽的石板路,穿过几栋木屋,便到了家。他一进屋,就喊道:“阿爸阿妈。” 两位坐在火坑边白发苍苍的老人,便应了一声:“唉!”就立马回头一看,笑呵呵地叫:“卫国,你回来了。” 龙卫国手提着沉重的行李,走到了堂屋,便把行李放下。笑眯眯地应了一声:“唉!”接着,他走到二老跟前,仔细询问:“阿爸阿妈,您们还好吗?” “我们很好,对了,卫国,你还没吃饭吧?”阿妈笑眯眯地问。 “阿妈,我还没吃呢!”龙卫国说。 “那我给你拿去。”阿妈一边说,一边立马站起来,迈步朝碗柜走去。 “阿妈,我自己来,您坐下。”龙卫国劝住了老人,自己去拿。 等到他把饭菜端来了,放到桌子上,又去拿碗筷,盛了一大碗香喷喷的米饭又坐在火坑边,大口大口地吃。看来,他真的饿坏了。看到儿子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二老特别高兴,在那长满皱纹的脸上,微露出一丝丝灿烂的笑容。村里人听说龙卫国从深圳回来了,好久不见了,很多人来到家里看他。 正在龙卫国吃饭之时,左邻右舍都来串门了,一会儿家里都挤满了人,板凳都不够了,有一部分人都站着。阿爸看到这般情景,就到邻家去借些凳子回来给大伙坐。不一会儿,阿爸和几个小伙子从邻家搬来了十几把凳子,让大伙坐下。此时,家里闹哄哄的,大家问这问那,有说有笑的,热闹极了。饭还没吃饱,他就放下手中的碗筷,走到放行李的地方,把包打开,从包里出香烟和糖果,分给了大家。分好了之后,他又拾起了那碗没吃完的饭,大口大口地吃。 饭后,他和大伙一起围坐在火坑边上,聊聊天,说说打工的心酸和痛楚,也谈谈深圳那边的风俗人情和情况,大伙听得津津有味,还不时发出阵阵欢笑声。忽然,有一位高个子,胖脸的小伙子问道:“卫国,你出去这么久了,为何不引一个婆娘转来呀?邻村的麻老二到浙江打工不到一年时间,就引了一个婆娘转来了。” “前程,你是误会我了,我实话相告,这次转来,就是为了结婚的。”龙卫国笑眯眯地说。 “哦?真的?”一个抱小孩的少妇问道。 “当然,我有必要撒谎,骗你们吗?”龙卫国笑眯眯地反问道。 “真的!那你怎么不引她转来?她是哪里的?”大伙七嘴八舌地问。 “她是排吾董马的。”龙卫国笑眯眯地把这一切告诉了大家,但是,也隐瞒了一些情况。 “卫国啊,她长得漂不漂亮,她和我们村的哪个姑娘相像?”那个高个子,胖脸的小伙子又问。 “她呀,个子一般般,身材苗条,怎么跟你说呢?反正,长得还算可以吧。”龙卫国羞答答地笑着说。 “哎呀,卫国啊卫国,你怎么搞的,不引她转来让大家看一看,也好嘛!”大伙七嘴八舌地说他。 无论大伙怎么说,他都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在谈笑之中,几乎忘记了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走着,也忘了所有的不快和忧愁。大伙在他家陪他坐了大半夜,也不例外聊了大半夜。此时,夜已深了,大伙也一一回去休息了。 人走了,屋子里变得空荡荡的,火坑边的地上香烟头、糖纸和水果皮,扔得满地都是,凳子也摆得乱七八糟。他和二老把垃圾收拾干净了,把凳子放成一排排的,等把一切收拾好了,就去房里休息了。 山村的午夜是格外的宁静,也格外的迷人。夜空里的星星,闪闪发亮,像一颗颗璀璨的珍珠,洒落在黑色的天空里。此时,龙卫国正在房里打着咕噜,躺在床上熟睡着…… 【十】 第二天清早,天刚蒙蒙亮,东边的天空中启明星闪闪发亮。龙文芳刚从睡梦中苏醒过来,她打开电灯,用手轻轻地揉揉蒙胧的眼睛,眨了眨蒙胧的睡眼,从床上爬起来,坐在暖融融的被窝里,打着哈欠,伸了一下懒腰之后,再穿上衣服,头发乱蓬蓬的就起床了。 从床上下来,穿上一双蓝色拖鞋,随手关上电灯,走了几步,打开房门,两眼一摸黑地走出房间,便来到火坑边上。屋子里一团漆黑,空荡的屋子变得冷冷清清。她走到开关前,轻轻一拉,电灯亮了,她就到柴房里抱起一大捆干树枝,又走到火坑边上,蹲在那里生起火来。不一会儿,火坑里燃起了熊熊大火,炽热的烈焰给空荡冷清的屋子带来了一丝丝暖意。火烧旺了,她又提着水壶到厨房去打水来加热。等她提着满壶的水又回到原位之时,忽然,二老的房间里亮起了灯光,阿妈披着一件外衣,头发乱蓬蓬的从房间里出来了。正好看见女儿坐在火坑边热水,就喊道:“文芳,你怎么起来这么早?” “阿妈,我睡醒了,睡累了,就睡不着了,所以就起来了,以前在深圳的时候,都起来很早的,就这样慢慢地习惯了。”龙文芳说。 “哦,原来是这样。”阿妈一边点点头,一边回话。 说完,阿妈上厕所去了,龙文芳坐在火坑边上烧水。不一会儿,壶里的水热了,从里面喷出一股股热腾腾的水蒸气。她立起身去拿脸盆和脸帕,然后,倒水洗脸。此时,天亮了,一轮红日偷偷地探出了头,和煦的光线洒满了人间,给万物生灵带来了一丝丝暖意。左邻右舍都起来了,村子上空升起了袅袅炊烟。山林中,鸟儿在树上叽叽喳喳快乐地歌唱…… 她梳洗打扮好了之后,二老都起来了。阿爸正坐在火坑边上手拿竹制的烟杆抽烟,不时从他嘴里吐出白色的烟雾,浓浓的烟雾随着空气流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但是,一股股淡淡而呛人的烟草味还残留在空气中,它随着空气的流动而慢慢消散了,阿妈正在一边倒水洗脸。这时,龙文芳走到厨房里生火做饭去了,阿妈洗好脸后,就到厨房里去帮忙。母女俩一边做饭,一边聊天。 “文芳,这次回来,你还要走吗?”阿妈问。 “阿妈,我不走了,这次回来,我是准备结婚的。”龙文芳一边说,一边洗米。 “是真的吗?你真的要结婚,我没听错吧?”阿妈又问。 龙文芳没有回答,只是羞答答地点点头。 “好啊!你也该是成家的时候了。”阿妈微微一笑。 龙文芳也没有回话,只是把米往锅里倒。 “那个后生是哪里人,是乡里人还是城里人?”阿妈迫不及待地问。 龙文芳倒好米以后,盖上了锅盖,站在土灶后边,深情地凝视着阿妈,就把实情毫无隐瞒地告诉了老人。阿妈听了之后,也对他们俩的深厚感情,而深深地感动了。 “原来是这样。”阿妈点点头说。 老人打断了一下,接着又说:“文芳,你们俩可是同姓,这恐怕不合适吧,我们苗家人是不许同姓男女取嫁的,这事情,如果让你阿爸晓得了,那可就不得了了,我看这庄婚事,你还是退了为好啊!” “阿妈,看来这庄婚事你是不同意?”龙文芳嘟着嘴,板着脸地问。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怕……”阿妈正要向她解释,就在此时,阿爸突然端着一盆热腾腾的开水,走到了厨房里。阿妈赶紧打断了话,随便找了一些别的话题来掩饰。 等阿爸走了之后,阿妈才解释说:“文芳啊,要不是厨房偏僻和我机灵的话,你阿爸就听到了,如果让他晓得你跟那个同姓后生谈恋爱,那他非被你死不可。” “我看,你们俩都是一根筋,封建思想,落后啊!现在是什么年代了,还是这么封建,那我问您,我还有没有一点点人生自由?”龙文芳嘟着嘴板着脸地问。 “芳啊,你的心情阿妈都明白,阿妈也很同情你,毕竟我也年轻过,是个过来人,你只有说服你那个倔脾气,又固执的阿爸,你们俩的亲事,才有可能成功,如果不能说服他,那恐怕是……”阿妈说。 “阿妈,你一定要竭尽全力地帮我说服阿爸,让他同意我的婚事,因为……因为我很喜欢他,他也很喜欢我,我俩都说好了的,过些时间,他一定会来家里提亲的。”龙文芳恳求着。 “哦?这是真的吗?”阿妈惊讶地问。 龙文芳只是点点头来表示。 “芳啊,你真是不省心呐!你阿爸那倔脾气你又不是不晓得,固执得很,要想说服他,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阿妈一边用同情的眼神凝视着女儿,一边劝说着。 “阿妈,我就是晓得难,所以这才请你帮忙的,你无论如何都要帮我。”龙文芳再次发出恳求。 “好吧,我尽力而为。”老人无可奈何地答应了她的请求。 此时,她笑了,笑得好开心。阿妈看到她高兴的样子,也为她而高兴。接着,阿妈笑嘻嘻地喊道:“唉!芳,笑归笑啊?你可别把饭煮扒了?” “遵命!”龙文芳一边笑呵呵地回话,一边举手向阿妈敬礼。 “你这孩子,真逗。”阿妈笑眯眯地说。 龙文芳没回话,只是站在土灶后边不停地笑着。这时,锅里的米饭都煮开了,一股股热腾腾的水蒸气从里边喷涌而出,她揭开锅盖,用锅铲在锅里不停地搅拌着。搅拌好了之后,再用瓢把米汤舀干了,然后盖上锅盖。饭煮熟了,又忙着炒菜。不一会儿,母女俩把早饭都做好了,就把饭菜端到桌上,一家三口围坐着吃早饭了。 【十一】 饭后,龙文芳正厨房里洗碗。忽然,手机响了,她便放下手中的活,用一块布把手擦干净,打开一看,原来是龙卫国打来的。她赶紧接了电话,两人就聊了起来。她笑呵呵地说:“喂!卫国,你昨晚怎么也不打电话给我?” “芳,我昨天回来晚了,村里有很多人晓得我回来了之后,都来家里玩,闹了大半夜才走,我想,这时候你也睡了,我不想打扰你休息,所以,才不打电话给你的。”龙卫国说。 “哎?卫国,我们不是一起回来的吗?怎么会……”龙文芳不解地问。 “噢!是这样的,你走了之后,我又到街上逛了一会儿,恰巧碰到村里人,又和他们聊了一会儿,再说,我也要买些东西回去,刚打工回来,总不能两手空空的回家吧?”龙卫国把情况赶紧向她解释了一番。 她仔仔细细地听完了之后,笑呵呵地说:“哦!原来是这样……看来,你还蛮有心的嘛!” “嗨!别提了……对了,芳,我俩的事儿,你跟你阿爸阿妈讲了吗?”龙卫国急忙地询问。 “卫国,我只敢跟阿妈讲,至于阿爸嘛,我还……”龙文芳迟疑地说。 “芳,你阿爸阿妈,他们同意我俩的婚事吗?快告诉我。”没等到她说完,龙卫国迫不及待地抢着问。 “卫国,我跟你讲,我阿妈同意了,只是,我阿爸他……”龙文芳说到这里,便打断了话头。 这时,龙卫国心里明白了,便着急地问:“芳,你阿爸不同意,对吗?” “卫国,我话还没讲完呢,你着急什么?你听我说,是这样的……”她把详情介绍给他听。 “哦,原来是这样,那就说,你阿妈同意了,并且,她还同意帮我俩去说明服你阿爸,只要他同意了,我俩就可以结婚了,对吗?”龙卫国说。 “是的。不过,想要说服我阿爸,不容易啊!”龙文芳垂头丧气地说。 “芳,别这么悲观嘛,有希望,总比没希望要好啊,你说呢?”龙卫国反问说。 “是啊,但愿吧!”龙文芳说。 “卫国,你哪天来我家提亲?”龙文芳又问。 “芳,你看,现在我家里要打包谷,等忙完了这阵子之后,我就叫勾首(苗语:媒婆)到你家里提亲,好吗?对了,你还要叫你阿妈,竭尽全力做好你阿爸思想工作,做好了他的思想工作之后,我们才能更快地在一起,你说,是这样吗?”龙卫国说。 “嗯!对。”龙文芳面带笑容地回应道。 话音刚落,俩人话别了,龙卫国便挂了电话。她把手机收了之后,又开始洗起碗来…… 【十二】 晚上,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二老正在床铺上躺着,但还没睡着,两人在里边聊聊天,说说话,聊着聊着,阿妈就把龙文芳回来办喜事的事情,直截了当地抖了出来。 “文芳爸,我有件重要的事情,不得不告诉你了,希望你听了之后,可不要动气?”阿妈说。 “文芳妈,我们俩都几十年的夫妻了,你有事情就说吧,别跟我绕弯子了。”阿爸沉着说。 “那我就说了,你可不许生气?”阿妈说。 “说吧。”阿爸有些迫不及待了。 “事情是这样的……”阿妈把女儿这次回来的实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老伴。 “哦?这真的吗?”阿爸将信将疑再次反问道。 “真的。”阿妈肯定地说。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门亲事我坚决不同意,你去告诉她,叫她赶紧退掉这门亲事。”阿爸说。 “为什么?”阿妈不解地问。 “你就别问了,好不好,反正我不同意就是了。”阿爸说。 “你不同意这门亲事,也要有个理由啊?”阿妈不解地说。 “要理由是吧,好,他们是同姓,是本家姊妹,我们苗家从古以来是绝不允许同姓氏的男女,发生那种关系的,更不能结婚,这是苗家人的规矩,任何人都不可违背的。如果有那种关系,就是伤风败俗,就被视为臭名昭著的奸夫淫妇,若是在清朝,那可是死罪,你晓得吗?”阿爸大声斥责起来。 “我说你吃枪药了是吧,大半夜的,你凶吧吧地嚷嚷什么?有话就不能好好说了。”阿妈斥喝阿爸一番。 “这孩子都是你贯坏的,我看,早晚会出事的。”阿爸大声地责斥说。 “哎?你怎么能平白无故地怪我呢?”阿妈嚷着问。 “这不怪你,怪谁?哦,难道说怪我喽?”阿爸又嚷着说。 “哎!你说对了,这事啊,都是你的错,俗话说,养不教父之过,不怪你怪谁?亏你还好意思说。”阿妈责怪说。 “哎……”阿爸哑口无言了。 “再说了,女儿长大了,也到成家的年纪了,老话说得好,宁拆十座庙,也不毁一门亲,既然他们俩已经有了感情,那就不应该把这对比翼鸳鸯拆散了。”阿妈说。 “我是说不过你,不和你说了,反正,我是不会同意的,叫她死了这条心吧。”阿爸说。 说完,阿爸话止了,二老的争论也平息了,房间里又恢复了平静。阿爸突然翻过身去,慢慢进入了睡梦之中……可惜的是,阿妈有负女儿的重托,而适得其反,弄巧成拙。接下来,一场退婚风波,如同潮水般的接踵而来…… 十三 第二天上午,吃过早饭后,天空下起了倾盆大雨,一家三口哪里也不去,就在家里休息。阿爸坐在火坑边上抽烟,阿妈坐在窗户前补衣服,龙文芳坐着看电视,阿爸突然问了起来。 “文芳,听你妈讲,你这次回来准备和吉卫龙家村的一个姓龙的后生结婚,这真的吗?”阿爸板着脸地问。 “嗯。”龙文芳点点头应了。 “我告诉你呀,从现在起,你不能再跟他来往了,明白吗?”阿爸说。 “阿爸,这是为什么呀?”龙文芳拉着脸,不解地问。 “不为什么,我不同意就是了。”阿爸瞪着眼,大声斥喝地说。 这时,阿妈看到父女俩来劲了,就说:“老头子,你是吃枪药了,还是老糊涂了,有话就不能好好说,动不动就摆臭架子。” “好好好!我老糊涂,都是你惯坏的。”阿爸斥喝阿妈。 “我说你是老糊涂,你还不服气,现在是什么年代了,你晓得不?”阿妈斥喝地问。 “我不管是什么年代,反正,我绝不允许她和那个同姓的后生交往。”阿爸大声斥喝。 “你这是封建思想,老一套,现在是男女平等,婚姻自由,你懂吗?”阿妈来气了,大声斥喝着阿爸。 “哼!你思想,你先进,亏你还讲得出口。”阿爸冷笑地斥责。 “嘿!你这……”阿妈瞪了阿爸一眼。 还没等到她把话完全说出来的时候,龙文芳便抢过话头,龙文芳大声地斥喝说:“好了!好了!你们俩别吵了。” 接下来,她跟父亲理论了一番,父女俩又开始争论起来。 “阿爸,现在我已经长大了,是成年人了,按国家法律来讲,我有我的人生自由,也有选择自由的权利,你不应该剥夺我的人生自由权和选择权,这是受法律保护的,你晓得吗?”龙文芳说。 “我不懂什么法律,我只晓得你是我龙老巴的女儿,除非你不是,我就管不着了,要不然,休想让我同意!”阿爸大声斥喝说。 “阿爸,你讲点理好不好。”龙文芳恳求地说。 “你别讲了,要么退婚,要么不认我这个阿爸,我也没有你这个女儿。”阿爸吼着斥喝。 说完,他气冲冲地站了起来,从火坑边走到堂屋,顺手拿了一把雨伞,往外边走去……屋子里只剩下龙文芳和阿妈,她们母女俩了。阿妈安慰她说:“芳啊,你别理他这个老顽固。” 【十四】 几天以后,龙卫国迫不及待地派勾首(苗语:媒人)上门提亲了,原来那个勾首(苗语:媒人)就是他的一个远房表哥,又是小排吾村的人,小排吾村和董马村是邻村,又沾亲带故,所以这里人,大部分都认识,说起话来也方便些。他们背着一大背篓的酒肉来到了村口,就向人询问龙文芳家的具体位置,问清楚了之后,便沿着弯弯曲曲的水泥路走进村子里,朝龙文芳家走去。不一会儿,他们走到了院坝,看到大门开着,勾首就喊道:“阿叔婶娘,您们在家吗?” 阿妈听到有人喊了,就出来一看,一个英俊的青年后生和一个中年男人站在院坝上,后生还背着一大背东西,看到那些东西之后,老人明白了,原来是来提亲的。阿妈笑眯眯地喊他们进屋坐了,他和勾首就进了屋里,便放下聘礼,走到火坑边坐下来。坐下来之后,阿妈就吩咐人到河边去叫女儿赶快回来,老伴赶乡场去了,一时半会儿,还不能回来。 龙卫国和勾首一进屋,就笑眯眯地叫:“伯母,您好!我是龙卫国。” 勾首不见阿爸在家,就问阿妈:“婶娘,怎么不见阿叔和阿妹在家?” “你阿叔今天赶麻栗场去了,你阿妹到河边洗衣服,还没回来。”阿妈笑眯眯地说。 勾首点了点头,便应了一声:“哦。”接下来,勾首就开门见山地把此次来意向阿妈表明了一番。 勾首就说:“婶娘,今天,我和表弟来,是来向您家姑娘提亲的,看二老有何意见?” “只要年青人喜欢,我们没有意见。”阿妈笑眯眯地说 “那,还有什么条件?比如说钱呀?请阿婶不妨提出来,我们都好商量。”勾首笑呵呵地说。 “我们没什么条件,只要他们俩愿意,就行,不过,我一个人做不了主,况且,这事非同小可,我还要和你阿叔、阿妹商量商量才是。”阿妈沉着地对勾首说。 “那是当然的。”勾首点头说。 “嗯。”阿妈笑呵呵地应一声。 阿妈此时的脸色很平静,但心里却变得异常的紧张起来。她怕老伴回来后,会搅得鸡犬不宁,到时候就非常尴尬了。阿妈想着入了迷,就在她入迷之时,龙文芳洗衣服回来了。她提着湿淋淋的衣服,从院坝走到堂屋。一眼就看见了龙卫国和一个中年男子坐在火坑边上,便进了屋里,一口笑眯眯地喊道:“卫国,你们来了。” 龙卫国和勾首(苗语:媒人)回头往堂屋一看,却见龙文芳提着湿淋淋的衣服,站在那里,龙卫国就笑嘻嘻地喊:“文芳,你回来了。” “阿婶,这个就是您家姑娘吧。”勾首笑嘻嘻地问。 “是啊!”阿妈笑眯眯地说。接着,阿妈给她介绍说:“芳,这个就是卫国的表哥,你要叫大哥才是,还不赶紧叫大哥。” “大哥。”龙文芳羞答答地叫了勾首。 “唉。”勾首应了一声,接着又在阿妈面前夸奖了龙文芳一番,说她聪明伶俐,是个好姑娘。 龙文芳便放下衣服,走到了火坑边上,搬起一把板凳坐在龙卫国的旁边,俩人开心地聊着。阿妈看到他们俩开心的样子,也跟着开心起来。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一个钟头,这时,阿爸从麻栗场回来了。他手上提着一个塑料袋子,从院坝上回到家中,看到火坑边上坐着两个陌生人,一个是二十来岁的年青后生,另一个是中年男子,堂屋上还有一大背酒肉,阿爸大概猜出那个后生就是龙卫国,也猜出了他们的来意。他们看到老人回来了,赶紧跟老人打招呼,龙卫国从衣袋里掏出一包白沙牌香烟,双手拿着一根递给了老人。阿爸把手中的东西放下,接过烟,大家围坐在火坑边上。 这时,勾首就开门见山地说:“阿叔,今天我和表弟来,是向您家姑娘提亲的,想听您的意见?” 阿爸笑了笑说:“这个嘛,叫我怎么跟你们讲呢?实在对不起了,我家姑娘已经有婆家了,等打完谷子之后,就要给她操办喜事了。” 阿爸这么一说,一点面子也不给人家,让在场的人都陷入极为尴尬的境地。其实,最最尴尬的就是龙文芳和龙卫国了,他们俩不知如何是好,龙文芳哭着脸,捂着嘴跑了出去,阿妈见到此般情景,也跟着女儿出去了。一边追,一边急着哭喊道:“芳啊,你要到哪去?等等我好不好?” 无论阿妈怎么哭喊她,她就是不答理,只顾着往前跑。她跑到哪里,阿妈就跟到哪里。她越跑越快,阿妈被她甩得远远的。 龙文芳哭着跑出去之后,龙卫国和勾首都坐立不安,尴尬极了。 “阿叔,既然是这样,我们就不打扰了。”勾首说。 说完,龙卫国和勾首立起身,迈步走到了堂屋,提亲聘礼也没拿就气匆匆地走了,他们刚要跨出大门,阿爸突然喊道:“请等等,赶紧把东西一块带回去。” 话音刚落,龙卫国和勾首就背起东西气匆匆地回去了。 【十五】 阿爸拒绝了她和龙卫国的婚事,就连提亲聘礼也退回去了,人也走了。这让她心里特别矛盾,也特别难堪,此时的她陷入了重重矛盾和痛苦之中。可是,阿爸的态度生硬,又特别固执,但她的态度也很坚决,父女俩互不相让。她认定龙卫国就是她心目中一直深爱的白马王子,他们俩感情深厚,谁也离不开谁。虽然,俩人还没有过那种事情,但是感情比一般的恋人还要纯,还要深。在名誉和法律上,他们不是夫妻,但比夫妻感情更好,更加情真意切,她无时无刻都在想念着心目中的他。若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了他,她的生命就失去了灵魂,已经变得毫无意义,这跟死有何区别?于是,她决定以死来抗议阿爸的封建世俗观,从而证明她对他的爱。 龙文芳哭着从家里跑出来之后,来到了河岸边,泪流满面地站在那儿。她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切,又回想起她和龙卫国在深圳相处的那段美好日子,更让她伤心欲绝,痛苦万分。既然今生不能在一起,只有来世再见了。一时间想不通,失去了理智,脑子里的轻身念头一下子膨胀起来,像一颗炸弹似的随时会爆炸。此时,阿妈正好看见女儿站在那很高河岸上,她随时会跳到河里去。当时,她和她大概有三十多米的距离,就赶紧跑了过去,大颗晶莹的泪珠如同雨点般的从眼角滚落下来,阿妈急地哭喊了一声:“芳啊!你别胡来呀,阿妈求你了啊!” 就在此时,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当她看到老人朝这边走来了,两脚一蹬,身体一倾,就从二十多米高的河岸上,掉进了河里。顷刻间,身体渐渐沉入河底,不见了。阿妈看到她跳下去了,急得要命,一边跑,一边哭喊着:“来人啊……快来人啊……我的文芳掉到河里了,快来救命啊……” 幸好不远处还有几个村民正在河对岸洗衣服,他们听到阿妈的哭喊声,就急匆匆地赶来了。当他们几个第一时间赶到事发现场的时候,只见从河底冒出一个个洁白晶莹的水泡和一圈圈水波,荡漾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就在这个万分危急的时刻,他们也来不及脱衣服了,一个个急得跳进了河里,他们把她拉到了水浅的地方。两个壮年男子托她上了岸,她已经奄奄一息了,肚子鼓鼓的,就像一个充满气的篮球似的。慢慢地把她放下,让她躺在河滩上。然后,用手使劲地挤压她那鼓鼓的肚子,把水吐出体内,而另一个村民帮她做人工呼吸。 此时,这个不幸的消息瞬间传开了,村里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来了,阿爸也来了。当他看到这样子,也悲痛万分,后悔极了,泣不成声的哭了起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阿妈站在她的身旁,不停地哭喊着,哭得天昏地暗,死去活来,大家都在一边拉着阿妈的手,一边安慰说:“你别难过了,你家文芳她是个好姑娘,吉人天相,会好起来的。” 当阿妈看到阿爸的时候,哭哭啼啼地骂他:“这下好了,女儿都这样了,你满意了,如果女儿有个三长两短的,我跟你没完。” “我……”阿爸泣不成声一句话也说不来,此时的他欲哭无泪,悔之无及。 经过村民们的全力、及时抢救之后,龙文芳便从死神手中抢救过来了。阿爸阿妈看到女儿活过来之后,二老那泪花模糊的脸上又挂起了一丝笑容。大家看到二老笑了,大家也跟着笑了。 几天以后,阿爸终于同意了她和龙卫国的婚事。龙文芳就赶紧打电话去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龙卫国时,一个意外又发生了…… 父母见到龙卫国心事重重的带着提亲聘礼回去,就知道这门亲谈不成了。二老从勾首(苗语:媒人)那里了解到事情的真相之后,他又遭到父母的反对,为此整日的心神不定,茶饭不思,神魂颠倒,脑子里一直都浮现着她的影子,永远忘不了,也抹不掉。父母看到他这样子,心里特别难过,但又无计可施。无奈之下,也只好同意了。经过一波三折之后,这对同一姓氏的恋人,终于喜结良缘,正所谓“有情人终成眷属!”在两人婚礼那天,他家里高朋满座,杀猪宰羊,屋里屋外,都贴满了红红的大双“喜”字,院坝外边唢呐阵阵,鞭炮隆隆,真是热闹极了,他们俩找到自己的真爱和幸福。在新婚之夜,这对新人快乐地拥抱,甜蜜地拥抱,幸福地拥抱……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