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梅》小说现代普通话改编版(2)
——第一百回 韩爱姐路遇二捣鬼 普静师幻度孝哥儿
【2】 话分两头来说。单说葛翠屏与韩爱姐,自从春梅离开周府后,两个人在家是清茶淡饭,守节持贞,过着平平常常的日子。 正值春尽夏初天气,景物诱人,二人日日做着针线活也身心困倦了。在闲中散步时,来到西书院的花亭上。见百花盛开,莺啼燕语,不由触景伤情。葛翠屏心里还算坦然,可是韩爱姐就不同了,她一心只想念着死去的陈敬济,凡事无情无绪,睹物伤悲,不觉潸然泪下。姊妹二人正在悲凄之际,只见二爷周宣,走来劝道:“你姊妹两个就不要再烦恼了,事情都过去,人死不能复生,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早点走出来吧。我连续几天做了同样的一个梦,好像有些不吉利。我梦见一张弓挂在旗竿上,旗竿突然断了,不知是凶还是吉?”韩爱姐说:“我倒是担心老爷那边,也没见来个消息。” 三人说着,正为那个梦里的事是吉还是凶而犹疑之即,忽见家人周仁,挂着一身孝,慌慌张张走来,报道:“祸事,老爷没了,五月初七日,在边关上阵亡了!大奶奶、二奶奶家眷,载着灵车都来了。” 二爷周宣一听,顿时慌了神,急急忙忙收拾,打扫前厅,停放灵柩,摆下祭祀,全家上上下下,老老少少,全都哀号起来。一面做斋累七,僧道念经。金哥、玉姐披麻带孝,吊客往来,择日出殡,安葬于祖茔。这些事就不必细说了。 再说二爷周宣,领着六岁金哥儿,行文书申奏朝廷,讨祭葬,袭替祖职。朝廷明降,兵部覆题引奏:已故统制周秀,奋身报国,没于王事,忠勇可嘉。遣官谕祭一坛,墓顶追封都督之职。伊子照例优养,出幼袭替祖职。 那春梅在周府内颐养之余,淫情愈盛。常留周义在香阁中,全日不出。朝来暮往,淫欲无度,生出痨病。每日不停地吃药,茶饭不进,没了精神,已经是骨瘦如柴,而仍旧贪淫不止。 一天,过了她的生辰,到了六月伏暑天气,早上起来,不料他搂着周义在床上,一泄之后,鼻口皆出凉气,淫津流下一洼口,就鸣呼哀哉了,死在周义身上。死时年仅二十九岁。 周义见春梅没了气儿,马上慌了手脚,在箱内盗了一些金银细软,带在身边,立马逃走了。丫鬟养娘不敢隐瞒真相,报给二爷周宣。首先将他的老家人周忠控制住,押着年老的周忠抓捕周义。可说起来也奇怪了,周义正在城外他姑姑家,被人抓个正着。一条铁索往脖子上一挂,便将周义押回来。一番查问,真相大白后,周府的人怕家丑外扬,将周义推押到前厅,不由分说,一顿暴打,打了四十大棍,当场把周义打死。把金哥交给孙二娘看着。接下来办理丧事,接着周统制的安葬一起办完后,就将房中两个养娘还有海棠、月桂,都打发她们各自选主,让她们各自嫁人去了。只有葛翠屏与韩爱姐,再三劝二人另谋出路,二人不肯离去。 一天,没想到的是大金人马抢了东京(今河南开封)汴梁,太上皇帝与靖康皇帝,都被俘虏。此时,中原无主,四下荒乱。兵戈匝地,人民逃窜。大势番兵已杀到山东地界,民间夫逃妻散,鬼哭神号。葛翠屏已由她娘家领回去了,各自逃生去了。只丢下韩爱姐,无处依靠,狼狈地收拾简单行装,穿着随身带的衣服,衣衫滥缕。出了周府,离开清河县,前往临清去找她的父母。到临清谢家店,店也关闭了,主人也走了。 没想到撞见陈三儿,三儿说:“你父母去年就跟了何老板到江南湖州去了。” 韩爱姐非常失落,她一路上怀抱月琴,唱小词曲,一路往前,苦寻她的父母。一路风餐露宿,夜住晓行,如丧家之犬,如漏网之鱼。鞋脚又小,历尽千辛万苦。走了数日,来到徐州这个地方,见天色已晚,投在一孤村里面。一个年纪七十多岁的老婆婆,正在灶上杵米做饭。韩爱姐便向前行了礼,说:“我家是清河县的,因为逃避战乱,前往江南投靠亲戚,现在天色晚了,想借婆婆这里投宿一晚,明天一早我就走,房钱不会少给你的。” 那婆婆看了看面前的这女子,不像是贫难人家的婢女,生得举止典雅,容貌不俗。于是说:“既然是来投宿,请到炕上坐吧,等我做好饭,有几个挑河夫子也要来吃。” 只见那老婆婆炕上柴灶,不一会儿,做出一大锅稗稻插豆子干饭,又切了两大盘生菜,撮上一包盐,只见几个汉子,都个个蓬头精腿,裈裤兜裆,脚上沾满黄泥,进来放下锹镢,便问道:“婆婆,饭做了没有?”婆婆说:“做好了,你们自个儿去盛。” 随即几个汉子各自取了饭菜,四散坐下正要吃。只见屋内还有一人,约四十四五岁年纪,紫面黄发,便问婆婆:“这炕上坐的是什么人?”婆婆说:“这位太太,是清河县人氏,前往江南找她父母,天晚了,在家里投宿。”那人接着又问:“太太,你姓什么?”韩爱姐回道:“我姓韩,我父亲叫韩道国。”那人惊讶向前扯住韩爱姐问道:“你,你不是我侄女韩爱姐么?”那韩爱姐一听,也惊讶地看了看那人,想了想说:“你倒好像是我叔叔韩二。” 叔侄相见,兴奋不止。两人抱头相哭。韩二问:“你爹娘在哪里?你不是在东京吗?为什么到这里来?” 韩爱姐一五一十,从头到尾,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因我嫁在守备府里,丈夫没了,我如今守寡。我爹娘跟了何老板,到湖州去了。我要去找他们,荒乱中又没人带路,胡乱单身唱词,随便找些衣食前去,不想会在这里撞见叔叔。” 韩二说:“自从你爹娘上东京,我日子也过不下去,把房儿卖了,在这里挑河做夫子,每日弄碗饭吃。既然如此,我和你前往湖州,找你爹娘去。” 韩爱姐高兴地点头道:“若是叔叔同去,那是最好了。” 当下也给韩爱姐盛了一碗饭。韩爱姐呷了一口,见是粗饭,咽不下,勉强只咽下半碗,就不再吃了。 到了第二天,天一亮,众挑夫都离开了,韩二交给婆婆房钱,领着韩爱姐,告辞婆婆出了门。一路风尘,一路向前。那韩爱姐本来就体质娇嫩,鞋脚又小,身边带着些细软钗梳,都花在路上做了零碎的费用。来到淮安上船,奔向江南湖州而去,几经磨难,历经长途跋涉,终于到了湖州的何老板家,找到她的父母,一家人总算相见。没想到何老板已经死了,家中又没妻小,只有王六儿一人,丢下六岁女儿,有几顷水稻田地。 不到一年,韩道国也死了。王六儿原与韩二就有那个意思,于是就配给了小叔,靠种田过日。当时湖州有富家子弟,见韩爱姐生的聪明标致,都来求亲。韩二再三叫她嫁人,韩爱姐早就心灰意冷,她割发毁目,出家为尼,发誓不再嫁人。后来至三十一岁,无疾而终。正是:贞骨未归三尺土,怨魂先彻九重天。 后来,韩二与王六儿成为夫妇,继承何老板遗下的家业田地,过着男耕女织的生活。 (未完待续中)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