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芭芒花开了
![]() 家乡的深秋,柿子红了,金桔黄了,板栗也笑得花枝招展的,一不小心还裂开了嘴,满身的刺好像也变得温柔了起来。这时,家乡漫山遍野的芭芒也开花了。它们似乎是禁不住收获的诱惑也来凑凑热闹、赶赶坡会一样。 芭芒是家乡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一种草儿。它们一株、两株或成规模地生长在家乡的山山岭岭、河洲坝子。芭芒分为山芭芒和水芭芒两种。山芭芒长在岭上、坡上、小路旁,它们的植株较小,单株和丛生。水芭芒通常生长在河边的沙坝上,它们植株较大,枝叶粗壮,有时只有一丛就小有规模了。在童年的记忆中,山芭芒是柔中带刚的。它纤细文弱,可以任你采摘,但一不小心,你的手也会给芭芒叶割伤的,是会让你长长记性的。而水芭芒则是刚柔相济,以刚见长的。水芭芒刚猛的是它又粗又硬的叶片,随时都会锯伤我们的小手。但是水芭芒粗大的芒杆是我们最喜欢的,因为把它剖开后是我们用来编个枪儿、马儿的好材料。柔软的芒杆条让我们的童年生活增添了不少的乐趣。虽然小手受了多次伤也还是乐此不疲的。 芭芒也是家乡生命力最顽强的草儿。小时候,家乡还有烧牛岭的习惯。每年冬天,都要放火把荒山烧一次,为的是来年新长出的草儿能更好地满足牛羊的口腹之欲。在熊熊的烈焰中,满山的芭芒变成了灰烬,一座座荒山也变成了黑乎乎的大馒头。可第二年的春天,山芭芒在春风春雨的召唤下纷纷冒出星星点点的嫩绿,不几天工夫,这些嫩绿就变成了一大片。这一大片的嫩绿在春光中疯长着,当它们由嫩绿变得翠绿时,它们已是长高了一大截了。在春风中,山芭芒绿得那么地招摇,引来了大人们纷纷上山割下大篮大篮的翠绿,回家好喂牛和羊。有时大人干脆就把牛和羊赶进这一片绿海中,让它们在里面尽情地美餐,我们自然就成了牛和羊的守护者了。大人们的采割,牛羊们的吞噬,并没有影响芭芒的生长。它们反而越长越茂盛,到了春末夏初时,牛和羊进了芭芒丛中,我们就只能看见草在晃动而看不见牛和羊了。 山芭芒的嫩绿招人喜欢,但小时候我们更渴望芭芒开花的季节。深秋时分,芭芒花如期而至,它们这里一簇,那里一簇的,开在山坡上,开在小路旁,长缨般的花絮在秋风中绽放着最后的美丽。虽然开了花,但是满坡满岭芭芒的依然是那么的翠绿。只不过在这片绿海上林立起了许许多多的白帆儿,那就是芭芒花。修长的芒杆似乎想尽力地托起芒花,好让花儿开放在最高处。可能它们认为开放在高处的花儿才是最美丽的罢了。 芭芒花开的时,我们把牛和羊赶进了芭芒山后,三五个小伙伴也会冲进这片芭芒海中,我们在芭芒丛中穿梭,争相采摘芭芒花,连芭芒叶划破了小手,小脸也顾不上了。我们把芭芒花连着芒杆一起采下来,一大捆一大捆的。在山坡上,小伙伴们把芭芒花铺在地上,铺得厚厚的一层做成了花床,然后仰面地往芭芒花床上一躺,把脸深深埋在芭芒花中,贪婪地感受着芭芒花那股淡淡的香味,惬意极了。有时我们干脆伴着芭芒花香在山坡上小憩了一番。 在柔软舒适的花床上休息够了时,不知是在谁的带动下,大家就用芭芒杆编织起东西来。当时我们编得最多的是枪。当小伙伴们人手一枪时,打仗游戏就开始了。在长满芭芒的山坡上,我们分成两个阵营,展开了激烈的枪战,或冲锋战或遭遇战。虽呼喊声不绝于耳,但隐身茫茫草海中的小伙伴们其实谁也看不见谁,看见的只是芭芒花的阵阵晃动而已。出来时,小伙伴们的脸上、头发上、衣服上落满了芭芒花絮,大家一个看一个,一个笑一个,最后又嬉闹起来,不觉已是夕阳西下之时,我们也该和牛羊一同归家了。 夕阳下的芭芒花更有一种特别的韵味。柔和的阳光投射在依然翠绿的芭芒叶上,折射出许多迷离的光影,半是朦胧,半是清晰。朦胧的是芭芒叶,它们在夕阳照射下绿得有点朦胧,有点神秘莫测。清晰的是芭芒花,在朦胧的光影中,它们更显洁白和傲然。深秋的风,不知从什么方向吹来,芭芒花在风中飘零,花絮如雪般在风中飞舞,最后还是消失在那一片深遂的绿海中。 芭芒花开了,其实也就到了它们浴火重生的时候了。大人们已经在盘算着选个日子烧牛岭了,到时候,这些芭芒花将随着烈火消失。让我们进入等待下一个芭芒花开的时节了。 几度芭芒花开后,昔日在芭芒花从中嬉闹的小伙伴们渐渐长大了。如今,烧牛岭现象没有了,曾经的牛岭上已是大片的杉林。仰望那座座曾经留下童年几多欢乐的山坡,在杉林的间隙里,也还有一些芭芒花在秋风中怒放。我真想问问它是不是童年时采过的那株。 芭芒花,永远开在童年的记忆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