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发
——守望文学网丛书投稿
![]() 母亲来了。打电话让我到车站去接。 远远地,我就看见母亲隔着车辆人流在向我张望,招手。我放好摩托,赶过去,扶她到旁边。她本来就蜷曲的头发被风吹得乱蓬蓬的,染过很久的头发已经遮不住花白,而且还有丝丝缕缕的红铜色,斑驳芜杂;由于风大,脸上身上一层的尘土。我不由得想起村里的疯二娘,鼻子一阵发酸。 母亲说,快,咱那边还有东西呢。我们过去,公车司机从车上给搬下一袋面粉,一袋玉米面还有一袋子家种的青菜。我说,怎么还带这么多东西?母亲说,咱家里有,顺便带来,省得你再花钱去买。随后,母亲执意要我雇一辆三轮车,叮嘱我不要出租车;并坚持要坐在那敞棚车厢里跟着东西一起走。我没有办法,只好一再嘱咐那个刀疤脸的司机开慢点,我在后面紧紧跟随。 晚饭后,我和妻子商量着要去给母亲理发。母亲说什么也不肯,说这次来得急没有顾得上自己削削头发,一再说家里削发的刀子还很好使呢,回去自己削削就行。怎耐得我和妻子连说带哄,以及儿子的强拉硬拽,母亲终于同意了。 路上,我跟妻子说,咱爸妈从没有去理发店理过发。妻子不禁愕然。 我记忆中的第一次理发,就是由父亲理的。当时,父亲把我的袄领子折进去,披一块毛巾。然后从一个油腻腻的纸盒里拿出一把推子;一手扶着我的头,一手把推子搁在我的脖子上。凉凉的,我不禁哆嗦了一下。随着咔嚓咔嚓的声响,一片片黑发软软地掉在了地上。 我记得父亲说,这把推子是他跟母亲结婚时买的,结婚前总是由爷爷来给他剃头。从此,我那独特的“茶壶盖”发型一直笼罩在我的头顶,直到我升上了初中。这期间,我有很多次被这把上了岁数的推子“咬”得呲牙咧嘴;虽然我已经是训练有素,能够随着父亲的动作左倾右倒前俯后仰。母亲一直用的是她做针线活的那把剪刀。她在肩上批一块毛巾,由别人帮着剪短。而父亲则是用两面镜子,前后照着,自己动手;只有到最后剩下偏僻角落的很少头发时,才由母亲或我来帮着剪掉。 上了初中,母亲从集市上买来一把在当时很新潮的削发器。那是一把外形很像梳子的长把工具,中间能劈开,加入刮脸用的刀片;把头发洗湿,拿着它顺着头发梳理,遇到刀锋的头发纷纷断落下来。这样削好的头发整齐有序,很美观。我和弟弟妹妹都很喜欢,母亲也不再使用剪刀了。只有父亲还坚持用推子,坚持推光头。 我第一次进理发店是在高三照毕业像的时候。那时母亲已经有了白头发了,她买了一种小瓶子装的染发素。削完头发后,她把染发素在小碗里搁水调好,用废弃的牙刷涂在头发上,晾干。然后,洗净。我们都说母亲年轻了。母亲对着镜子就笑,说:老喽,老喽…… 今天是母亲第一次进理发店。进门后,母亲差点滑倒,幸亏有妻子在旁边搀扶着。理发的五妹儿跟我们很熟,热情地招呼着母亲坐下稍等。轮到母亲了,五妹儿说:大姨,您洗头吧。母亲挽起袖子,直奔洗发间,问:盆呢,在哪里洗?我知道母亲是要自己洗头,不禁笑了,赶紧过去,扶住她,说:娘,你等一下;那个小姑娘去拿毛巾了,是她给你洗。哦,母亲点头明白了。洗完头,焗油,理发。妻子在一旁跟母亲聊着儿子的趣事,五妹儿也跟母亲聊着家常。母亲很高兴,反复地说:好啊,好啊。 理完发,母亲照着镜子。 我们都说:年轻了好多。 母亲说:不习惯,不习惯了。老人该有老的样子哦。 儿子在一旁大声嚷:我不要奶奶老,不要奶奶老。 母亲笑着,抚着孙子的头说:奶奶不老,这样好,这样好啊。 我们都笑了起来。 ![]()
评论人光光 发布于 2009/8/10 8:44:10
浓浓亲情,贯穿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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