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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本信息

状态:
下岗厂长打工记
位置:现代小说·如歌岁月
作者:祖基
发表:2018/5/15 19:45:45
阅读:21507
等级: ★★★★
编辑按[13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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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厂长
第2章 改革
第3章 拦路抢劫
第4章 奸诈
第5章 苍蝇
第6章 工程验收
第7章 做贼心虚
第8章 贪婪
第9章 转包
第10章 承揽工程
第11章 官商
第16章 讨债
第18章 鸡飞蛋打
第20章 交易
第21章 天网恢恢
第22章 阶下囚
第27章 重操旧业
待续...
第七章 诈骗犯

  这次公司的经济纠纷还是和东北,又远了些,到了大庆。
  
  大庆是程经理发家的吉祥地,当初他就是在那里淘到第一桶金的。当年在老程村里下乡的一个知青,后来到大庆毛纺厂的销售部门工作。老程通过他的关系买到化纤毛条,再倒卖出去,发了笔大财。
  
  程经理这次是和他在大庆的一个朋友做的生意,可以算作大手笔。不知他怎样忽悠成经委领导,竟然同意将整座大楼抵押给银行,貸出了一大批款。程石松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做生意就要‘舍得出孩子才能套着狼’。这回孩子是舍出去了,狼却没有套回来。做生意的钱全部打了水漂,要不回来了。据说是被老程的朋友骗去了,于是朋友反目成了仇人。
  
  老程在检察院有很硬的关系;于是他直接领着县检察院的人,去东北以诈骗罪把欠公司钱的‘朋友’抓了过来。
  
  一天经委袁主任找到我说,张厂长交给你一项任务;就是老程领着检察院抓回来的那个人,年龄大了还有病,不敢送看守所,现还在检察院关押着。检察院的人手不够,让公司派几个人去协助他们看押。考虑你当过领导,办事比较稳妥,准备让你领着几个人去。我说:“老程不是个人承包了吗!你们当领导的还有必要操这个心吗?让他自己想法吧!”袁主任叹了口气说:“这不是经委把大楼抵押给银行贷的款吗!钱还不上大楼就归银行了。”我说:“归谁还不都一样,还能没有领导们办公的地方。可那倒是苦了公司的职工了,连上班的地方都没有了。好吧!我去就是了。”主任又叮嘱,千万小心别出差错,否则就鸡飞蛋打了。
  
  我领着几个人找到检察院邢科长,邢科长交待了看押工作的注意事项。我接着说了事情的利害;要大家处处小心行事,有异常情况及时向检察院同志报告,在谁那出事谁负责任。然后给大家分开组,两人一组轮流值班。
  
  诈骗犯被押在检察院四楼一个三开间的大办公室,办公室两头有门,像学校的教室。
  
  我推门进去,望到靠墙边的单人床上侧身卧着一人,大约有六十多岁;头发胡子挺长,面色苍白,长的四方大脸。看上去此人并非等闲之辈,但也不像是坑蒙拐骗之徒。我走近他身旁,只见他用惊恐的目光望着我,脸上还露出难堪的笑容。
  
  当时正是初夏,他只穿着背心裤衩,躺在床上,胳膊向下垂着。我向他胳膊望去,不由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一副手铐一头锁在他的手腕上,另一头锁在床腿上。我愣了愣神,望了望手中的钥匙,真想把手铐打开。但我看到南墙上三扇大开的窗户,知道是不能做的。我想即使是诈骗罪,应该也算是较轻的罪行,这样锁着似乎也不妥。
  
  我忽然灵机一动,伸手打开了锁在床腿上一头的手铐,移到了床头的栏杆上。床头的栏杆虽说细些,但是也无法弄断的,这样可以增加了他的活动空间。当看到他望着我的充满感激的目光时,心中方才有些释然;我所能做到也只有这样了。
  
  我自我介绍说:“我们是工业供销公司的,我姓张,你以后有什么事情可以找我。”这时小王在一旁插嘴说,这位是张厂长。他开口道:“我叫王仁德,大庆人,你们以后多多关照。”我说:“听说你在大庆开着酒楼、宾馆的不少买卖。你这么有钱,怎么还用得着来坑骗我们?要知道你这样做的结果会让我们公司倒闭,会让职工丢掉饭碗,会让许多家庭受到伤害啊!你名字叫得不错,仁德,你如果讲一点仁义道德,也不应该干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来!”他听后满脸通红,没有回答,只是痛苦的垂下了头。
  
  中午饭安排在检察院旁边的一家小吃店。我和饭店老板交代每天中午和晚上安排三个人的饭,两份在这吃一份带走。每天我来签字,随时可去经委工业公司结算。饭店的老板挺会做生意,炒菜手艺也不错。当我们回去把饭菜放到王仁德面前时;从他惊喜的目光中,可以看出是他被关押以来吃到最好的一餐了。
  
  我在午饭后问王仁德,为什么还不想办法归还我们公司的欠款?他的回答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他说:“我也是受害者,受的损失还要大的多。一年前我投资和别人建了一个小炼油厂,到后期资金短缺;原本想拉程经理投资,你们袁主任也一同去考察过。老程当时没有同意投资,但你们同意把钱借给我。前期付给你们利息,油厂投产后用柴油归还本金。本来挺好的事情,没想到天有不测风云;国家下令封杀土法炼油的小炼油厂,快要投产的炼油厂被国家强制拆除。合伙人见情况不妙,将工厂的资金卷走了。剩下的资产还不够还银行和债权人的,全部被法院查封。你们的钱还不了也给不了柴油,最后就落到现在这个下场。”我说道:“你这么多资产可以变卖一部分啊!”他回答道:“资产贷款时都抵押给银行,还借了许多外债。我现在派人去炼油厂的所在地起诉合伙人,希望能追回一部分款项。也让家里去想法借钱,但眼下的情况没人借给。”我听后暗想,事情麻烦了,虽说是其一面之词,但听他讲的却还算符合常理。
  
  第二天,我发现王仁德的精神状态好多了。我想如果按他的说法,似乎构不成诈骗。即便他犯法了,那我们现在的做法算什么呢?把人关压在这里,还是由我们的人看押着,目的就是要钱。我心里琢磨着有些不对头,加上上次险些成为抢劫犯的教训,心中有些不安。但又一想,这次可是检察院办理的,难道会有问题?可是在程石松的眼里,法律对他是没有什么约束的;拦路劫持的事情他都敢干,他这次会不会又有新的花招?
  
  正在沉思时,听到王仁德在招呼我;有件事求求您,看能行吗?我问,什么事?他小心翼翼的说,能不能打盆水来,我想洗洗身上,用毛巾擦擦就可以,痒的要命。我望着他身上一片片红色的痱子;一面走过去给他打开手铐,一面吩咐小王去给他打盆水来。
  
  王仁德不停地用毛巾在身上擦洗,嘴里还喋喋不休的念叨;给你们添麻烦了,谢谢了。我望着浑浊浊的一盘泥水问,要不要再换一盆水来?他忙说,不必了,这就太麻烦你们了。
  
  他擦干身体后,突然向窗口缓缓走去,我猛然心中一惊,迅速跑到他身边;他见状扭过头来苦笑着望着我,说道,你们以为我要跳楼?不会的,只是好长时间没有看到外面的街道了。我连忙用手铐继续将他锁在在床头。
  
  那个年代县城还没有排污系统,楼房里面没有卫生间;每次王仁德上厕所就成了件麻烦事。小王的责任心挺强,每次出去他都学着电影里看到的;用手铐把王仁德和他的胳膊锁在一起。后来我觉得没有必要这样,给他打开了手铐。但是他在上下楼梯时,我都紧紧的抓住他的胳膊,生怕他滚下去。我知道他患有心脏病,摔下去就性命难保。
  
  我有时望着锁在床上的王仁德,脑海里忽然浮出一副文革期间的画面。画面上锁在床上的王仁德变成被打倒的‘牛鬼蛇神’,坐在一旁看押的我们变成了臂戴红袖章的造反派;也许这个办法就是当时发明的,真是防止畏罪自杀的绝妙之策。王仁德似乎感到我对他的‘宽大’政策,多少恢复了些做人的尊严。
  
  看守的工作很无聊,我闲着没事干,每天就和王仁德闲聊。他告诉我他家原来在农村,后来考上了中专,毕业后分配在一家大型国企。他一直在供应部门工作,年轻时跑遍了祖国大地。在南方出差时受到启发,很早自家就开始做生意。由于身体不好,已是中层领导的他提前退休。他开的酒楼和宾馆一直经营的挺好,在当地小有名气,是当初最先富起来的一批人,在当地的人全称呼他为王百万。程石松每次去大庆都住在他家的宾馆,熟悉后与他合伙做过两回买卖。
  
  “听张厂长的口音不是当地人?”他问。“天津人.”我答道。“是上学分配来的?”他又问。我回答说:“我是知青下乡到这里来的。选调后分配到县农机厂工作。工厂不大,我在那当了些年厂长。前两年工厂被农民承包了,我这个厂长也就下岗了;要不怎么会沦落到这里当看守呢!只不过后来的两任承包厂长,第一个干了不到半年就跑了,第二个干了一年多便干进了看守所,成了贪污犯。我现在不是什么厂长了,其实我现在就是一个打杂的,你以后叫我老张就行了。”
  
  王仁德每天和我说他起从上学到工作;从全国各地天南海北的出差经历,到下海经商的许多阅历,还有东北当地的风俗习惯;每当聊起来便滔滔不绝,各种故事无休无止。但每当我和他扯起和程石松这次合作的来龙去脉,便哑口无言。只是说,一步错,步步错。脸上露出一副追悔莫及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