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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照在小岔河上
  作者:后生 发表:2012/1/14 20:56:50 等级:4 状态: 阅读:2662
  编辑按:就算是一个小岔河,太阳也会无私地播撒阳光,亦如这饱含真情的文字温暖着你我,亦如老黄咬小黄,慈母爱儿孙……
  
  固然盛夏,空气里还是飘洒着丝丝细腻的清风儿。经此修润,阳光自然温婉了许多,轻轻地弹在小岔河跳动的水花上,闪烁出一鼓一落的晶莹,将一种难得的静谧铺洒开去,传递给整个村庄。
  邻居家的老黑和顾大娘家的小黄嬉戏,大黄轱辘着眼睛卧在门道晒太阳。小黄无意中戳到了老黑的眼睛,怯生生地掉头就跑。老黑突然情绪反常,“唬”地一声,向小黄杀去。老黄一激灵,唰地站了起来,冲向老黑。两只老狗开始毫不客气的战斗,小黄在不远处用蹄子挠耳朵。几个回合后,老黄的脖子上浸出一滩血,滴答滴答往下落,溅起几朵黄色的泥土。老黄铆足劲给了老黑一脑袋撞击,老黑踉跄了几步,老黄乘势跑向小黄,张开大口叼起了小黄,直溜溜钻进了狗窝。老黑四足一蹬,蓄了蓄势,环顾了一下左右,到底泱泱地离开了。
  “妈,你说小黄疼不疼?”看到老黄叼着小黄从她面前走过,小布丁放下手中的铅笔,心疼地问。
  “老黄才舍不得咬疼小黄哩!”小布丁妈叹了口气说:“唉!人咋说没就没哩?你爸爸在时就对你好!”
  太阳温煦地照着,真是个好天气,村庄里安静得能听到小岔河的水滑过石子的声音。拨浪鼓的鼓点就是在这样安静的氛围中突兀地跳出来的。
  坐在门槛上缝补那个黑布、白布、花布层叠的口袋的顾大娘,来不及收针便敏感地站了起来。她一把扯掉掉出针眼的缝补线,急匆匆跨出院门。
  “哎——俺这有破烂!”
  收破烂的北乡人跨过几条沟渠,坎坎坷坷地来到顾大娘的院子,摆弄着手中的拨浪鼓,发出几声有节奏的坠头敲打羊皮的鼓点声,或清脆,或厚重。
  “有多少?”北乡人问顾大娘。
  “嘿嘿……比上个月多。”顾大娘眉宇间流露出对比之后的一丝激动,几分期盼,碎步不由自主地放了开来。
  北乡人赶快换了换节奏,跟上顾大娘,走向顾大娘二十几年来一直紧锁着的那间储藏屋。那是一个已然老朽的屋宇,椽搭的屋顶,刷了白灰的墙面上有碳烟熏炙过的痕迹,有油漆涂摸着的图案,有糜草和泥补过的伤疤,无一例外地篆刻着岁月的印章。
  顾大娘推开储藏屋的门扇时,一股难以名状的气味扑了出来,像是机油柴油的刺鼻,又如芦苇滩上的沤泥气息,也是升腾在村中大树或墙角猪羊等牲畜的排泄物的滋味。屋子里摆满了废铁、纸箱、矿泉水瓶子、化肥袋子。
  “呸——”北乡人扇了扇手,“啊——呀——”了一声。
  “你看看,俺的破烂多,你要给个差不多的价哩。”顾大娘似乎不觉得这间储藏屋有什么异常。
  北乡人拉出一个杂料袋,扯了扯系口的绳子,踩了一脚,袋子里的东西没有掉出来。他弯腰吃力地提起了袋子屁股抖了抖,里面的东西还是瓷实得不出来。北乡人干脆用刀子划破了袋子。
  “你说你也是,甚东西都有”,北乡人用脚拨拉着倒出来的杂货说:“哝——猪屎、鸡毛,咋还有血哩?”
  顾大娘轻轻地“哈哈”了一声,“这都是沾上的嘛!”说着蹲下身子用手在一个掉了芯的暖瓶上麻利地一抹,已经风干的猪屎唰唰地掉了下去。顾大娘再向着一只脱了帮的塑料凉鞋吹了口气,尽管她的几个门牙已经不在,鸡毛还是乖顺地飞开了。
  “嘿——你能把这血抹掉哩?吹走哩?”北乡人说,“这个破烂也和人一样嘛——你说一个俊丹丹的女子好,还是长满鸡眼的婆姨好?一样的道理嘛!”
  “这个血是俺不小心把手划破哩,滴上面哩,这又不影响嘛。”
  北乡人又拉出一个袋子,同样麻缠地倒出了里面的东西,全是废钢筋、铁块。
  “啧啧啧,你看看,好好的一块钢板,哪来的苍蝇屎?”
  “这个也是,哝——还嵌着煤渣哩!”
  北乡人提了提衣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吐了一口气,咳嗽了一声,“是这,杂料给你算一块八,铁算两块,瓶子一个三分。”
  顾大娘有些慌张,“啊?瞎说哩,你又不是头一回和俺收哩,以前咋个价,现在也咋个价。”
  “看你这老婆子说的!回收站降价哩,按以前那个价?俺还倒贴哩!”
  “就是降价,也得有个楞楞畔畔,咋能这么悬殊哩?”顾大娘不会轻易应承,以前是这样,往后了还是这样。
  “俺给你说过多少次哩?”北乡人说:“让你别捡那些拉煤车上掉下来的铁块。你又不是不知道,几百辆车冲过来冲过去,煤渣子乱飞,捡到的东西也脏。还有那些杂料,估计你是见了就捡,管它是茅坑还是粪池。”
  “俺也想捡干干净净的,难哎——”顾大娘脸上松弛的肉皮跳了几跳,扬扬手驱赶正在扯袋子的小黄。
  小黄拧着身子欢快地颠到院子中央,和老黄一起嬉弄一根煞白的羊骨头还是猪骨头。小黄一定是到小岔河中耍水去了,浑身湿漉漉的。温柔的太阳轻轻地抚摸着小黄清黄鲜亮的绒毛,很快,它的脊梁上便腾出回暖的烟气。
  “妈,你说刚才老黄到底有没有咬疼小黄?”小布丁再一次问小布丁妈。
  “老黄没咬小黄。”小布丁妈督促小布丁,“赶紧写,写完跟着奶奶耍去。”
  顾大娘讨价,北乡人还价。在经过几轮程序化的你还我让之后,北乡人不大情愿地给了价,顾大娘乐呵呵地应了下。
  “两百四十二。”北乡人将钱递给顾大娘。
  “嗨,不行不行。”顾大娘后退了两步,连连摆手。
  “你看你这老婆子,三毛钱你就让哩吧。”北乡人哗啦啦地拨了一下手中的钱,“俺这没零钱哩。”
  顾大娘眼尖,她早看到了北乡人手中一闪而过的红票子当中夹着一些毛毛钱,“俺给你找零。”
  “啊呀!不就三毛钱嘛!”北乡人不耐烦地说:“真是的!”
  “三毛钱俺能买盒洋火。”顾大娘坚持要。
  “那,那,那,给你。赚你一毛钱都难。”北乡人摇着脑袋搬运储藏屋里的破烂袋子。
  顾大娘眯缝着眼睛点了点手中污黑疲软的几张钱,收了收思绪,走向小布丁。将两百四十元给了小布丁,三毛钱装进了自己千补万衲的口袋里。
  小布丁对顾大娘表达了稚嫩的感谢,或许是小布丁妈没有给她满意的答案,她转头问顾大娘,“奶奶,老黄真的没有咬疼小黄?俺咋觉得小黄会疼哩?”
  “俺也不知道小黄会不会疼,老黄经常这样叼小黄,估计小黄习惯哩。”
  顾大娘摸了摸小布丁的脑袋,走向墙角用来捡破烂的两只担筐,一只底部开了个洞,堵着一块塑料板,一只筐沿塌陷了半边,用绳子罗织着。
  北乡人走了,开着三轮车,摇着拨浪鼓,富有节奏感的鼓点声在静谧的村庄中真真切切地传递着它特有的讯息。
  小布丁很快就要开学了。

  后记:九九年父亲去世,我上初中一年级,母亲说无论如何都要供我上大学。从那时起,母亲挑两只担筐在村中、矿区满目疮痍的垃圾堆中捡废纸废报、破铜烂铁、旧鞋底、矿泉水瓶。十三年,母亲将方圆十里的犄角旮旯翻了无数遍,肆虐的煤炭灰深深地嵌进她的皱纹里。每每想起母亲的裤腿、袖子上腻着黑煤、机油、柴油,想起她弓着腰在爬满苍蝇、臭气汹天的垃圾池中翻搅,想起她将矿区丢弃在垃圾堆中过期的月饼、红枣、葡萄拿回家,一个人偷偷吃,却骗我说“新买的,包装还是新的”时,我的心被向东西南北撕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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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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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共有 篇评论
评论人白贝壳 发布于 2012/1/15 16:15:49  
小黄老黑那一段很精彩。
评论人守望文学网管理团队 发布于 2012/9/1 17:46: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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