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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乐小传
  作者:草狐 发表:2008/6/25 20:34:33 等级:4 状态: 阅读:2000
  编辑按:让我们学会在艰难中成长。
  
  (一)二乐的出生
  二乐是个女孩子,一个有点不幸的女孩子。
  二乐是她的小名,一个女孩儿有这样一个奇怪的名字,全是因为她的爸爸大乐。由于是晚年得子,大乐的出生让二乐的爷爷奶奶高兴的乐开了花。传说刚出生不久的大乐很爱笑,躺在摇篮里的他常常裂开没牙的嘴就无声的笑起来,不管有没有人逗他,于是二乐的爷爷就说:“傻小子这么爱乐,干脆就叫大乐吧。”
  大乐的名字叫得还真对了,整天一副乐呵呵没心没肺的样子。由于天性油滑,读书不成,干什么事情也都是三心二意的,就想着投机取巧、不劳而获,把二乐的爷爷气的半死,于是就几棍棒把他打出了家门。谁知道几年之后,大乐竟然带回了一个俊俏的大肚子媳妇儿。小媳妇很年轻,沉迷于大乐帅气的外表和花言巧语之中,死心塌地地跟了他。可大乐在外面一直是游手好闲、坑蒙拐骗掼了的,等到她大了肚子后就想甩了她,可小媳妇很警觉,甩了几次又被她跟上了。二乐的爷爷听见这事情,气的大病不起,吹胡子瞪眼睛的咒骂了大乐一场后就没再活过来。于是大乐顺理成章就带着小媳妇得意洋洋的荣归故里了。
  二乐的奶奶烧香磕头跪谢了列祖列宗,欢天喜地的接纳了小媳妇。只可惜大乐在家没有呆几个晚上就又不见了踪影,小媳妇以为大乐把自己带回家是想一心一意跟自己好好过日子的,也就大了意。二乐的奶奶早就不对浪荡的儿子抱有希望,所以在自己归天之前还能当上祖母就已经让她心满意足了,因此也就全心全意的服侍起心不甘情不愿的小媳妇来。
  二乐是在古历6月初6这天中午出生的,据说是这年中最热的一天。小媳妇大喊大叫,痛的满头大汗,二乐的奶奶也满头大汗,一个劲儿的唠叨:“这孩子早不早晚不晚,偏偏选这个时候,将来恐怕命苦哟。”
  在二乐三个月大的时候,小媳妇终于耐不住小地方的偏僻和寂寞,说要去找大乐,留下一老一小,自己也悄悄的走了。二乐的奶奶追到村口,哭的呼天抢地的,可忽然想到二乐还躺在床上没人看管,就只好抹着眼泪回来了。回到家里,看见二乐正冲着她睁着眼睛,裂开没牙的小嘴笑的正欢,一如小时候的大乐。二乐的奶奶就又哭又骂道:“跟你的老子一个德行呀,全都是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东西,他乐,你也乐,你们爷儿俩倒乐的起来。”于是从这天起,二乐实际上就成了没爸没妈的孩子了,从这天起,二乐就叫做二乐了,并且随着这个名字成了方圆地区人们同情、关注、议论的最佳人选。
  二乐的奶奶在小媳妇走了之后,曾托人找大乐,叫他回来,可大乐带信回来说:“小媳妇扔下吃奶的孩子,实在不配做个当妈的,他要把她找回来喂养二乐。”从那以后,也就再一次不管不问了。无奈,二乐的奶奶只的咬牙抚养起二乐来,六七十岁的老人求人买来奶粉,整夜不睡的哄着啼哭不止的孩子,等二乐再大些,就熬些米糊糊,祖孙俩一起吃。就这样,一老一小,老的快70来岁了,小的还不足半岁,虽然艰辛万分但总算相互慰藉着生活了下来。
  因为我一直在外面读书,所以我是在二乐四岁多的时候才真正接触到她的。这之前的故事我是从别人的口中听到的,在我们那里,没有人不知道二乐家的事情的,你只要随便扯住一个人,他就能噼里啪啦、口沫横飞的告诉你一大堆。
  见到二乐的那一天,是因为我们邻居家办喜事,她跟她的奶奶来喝喜酒。天黑了,来不及回家,于是被安排在我家过夜,二乐自然就跟我睡,她遗传了大乐的优良基因,小小年纪就看出来长得非常的秀美,可是显得很拘束,并且嘴上随时挂着笑,跟她的奶奶一样,一副谦卑的样子。她不肯洗脚,许是不习惯,不管我如何哄劝她,她就是死活不肯。无奈,我只好叫她上床睡觉,可是到床边时,她又死活不肯上床去。本来我就对小孩缺乏耐心,于是也就对她不大耐烦了,我不理她,闭目假寐。然而过了许久,她还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那儿,天已到深秋,到了夜里,有薄薄的凉意,那孩子抿紧了嘴,显的那么倔强。我睡不住了,跳下床,跑到另一个房间,找来了她的奶奶,没想到,二乐一看见她的奶奶,就低低的说:“我要洗脚。”说完,还羞怯地瞟了我一眼,我站在房中,哭笑不得。
  我是到后来才知道二乐那天晚上为什么那样怪异的。有一次,放假回家,二乐的奶奶从路的那头走过来,看见我,老远就热情的打招呼:“你回来啦,有空来跟二乐玩玩吧,她很想你了,说姐姐家的被子好香好软好干净,她睡在上面做了好多好甜的梦呢。”我突然间感到很羞愧,原来,那个孩子那天那么固执的不肯上床,只是担心没有洗脚弄脏了我的被子。我决定利用这个假期去看看二乐。
  我去二乐家的时候带了一些糖果还有一大袋瓜子,那是我们那边乡村小孩爱吃的玩意儿。我到她家的时候,正看见二乐翘着小屁股蹲在台阶上津津有味的看蚂蚁在地上来来往往,她没有像别的孩子那样捉住它们再残忍的捏死,她只不过出神的望着它们,并不时嘟几句什么。“二乐、二乐”我在她后面一连叫了好几声,她没有正经回答我,只是嗲声嗲气的说了一句:“找我奶奶吗,她不在家。”可突然,她回过头来,惊喜的叫了一句:“姐姐!”看见我手上的东西,大概意识到我是一个尊贵的客人时,她便手足无措起来,不知如何是好,我好笑的看着她。四岁多的小不点说了一句:“我去找奶奶。”扔下我,飞快的跑掉了。过了不多大会儿,二乐牵着奶奶的手,在前面兴奋的跑着,老人在后面气喘吁吁的跟着,祖孙俩都乐呵呵的,看见这种天伦之乐,不知怎么的,我的鼻子有点酸酸的,但愿上天庇佑,让这种幸福可以长久下去。

  (二)喜儿的死
  喜儿是一只鸭子,一只有着漂亮羽毛的的公鸭子,安静的时候一动不动的蹲在门角里,闭目养神,兴奋的时候进“嘎、嘎”的冲你大叫,声音又大又难听。但多数的时候它都屁颠颠的跟在二乐的后面,嚣张的大叫,因为它是属于二乐的,而二乐把它当着朋友看待。
  不知道是因为家庭人员太少,以致二乐养成了孤僻的性格,还是因为她那可悲的身世,使村里的孩童有了蔑视她的理由。总之,村里的孩子们就那样残酷的对她关闭了儿童世界的游戏大门,于是孤独的二乐就更加的形单影只起来,她渴望有一个真正的朋友,哪怕他只是一个小动物。
  那年夏天,二乐的奶奶用农村的土办法孵了一些鸭蛋,可能用的办法不对,到最后,只成功孵出了一只鸭子。二乐的奶奶心灰意冷,又看见二乐靠在鸭圈边眼睛也不眨的盯着那只鸭子,于是就说:“二乐,这只鸭子就给你养着吧。”孤独的二乐欢天喜地的抱走了鸭子。
  鸭子从此就跟了二乐,也有了一个体面的名字:喜儿。喜儿是村子里盛传的一个民间故事里一大户人家丫鬟的名字,一个可歌可泣的角色,人人喜欢,于是二乐毫不犹豫的把那个名字给了她的鸭子。二乐把喜儿当作宝贝养着,百般宠爱。
  二乐跟喜儿,一人一鸭,如鱼得水,相得益彰。二乐到哪儿,她的朋友就跟在哪儿;喜儿在什么地方,二乐也就在什么地方。二乐把一个小孩儿在童年里的所有热情跟想象都给了她唯一的朋友,她把感情毫不吝惜的寄托在它的身上。她喜欢动不动就款待喜儿,它总是扛着小锄,找一个土地肥沃的地方给喜儿挖蚯蚓吃或者是选一个水草丰美的地方给它捉虫子吃。这时候的喜儿已经被二乐喂养的膘肥体壮,挺起胸脯,更加得意的“嘎、嘎”直叫,声音刺耳之极,连方圆几里的小孩子都的捂上耳朵,咒骂二乐跟她的鸭子,可他们愈是骂的凶,二乐跟她的鸭子就愈是得意。
  然而生活好象总是喜欢跟二乐开玩笑,不管她如何努力,但她总也留不住她生命中的美好和她所眷念的东西,二乐的名字带给二乐的不是快乐而是悲哀,喜儿的名字带给喜儿的不是欢喜而是灾难。
  喜儿死了!
  喜儿的忠诚和二乐的骄傲引发了村里孩子的仇恨,许是为了发泄对二乐的不满,许是嫉妒她有了一个可以相伴的好朋友。竟然发挥了小孩子邪恶的想象力,密谋了一段日子,终于趁二乐疏忽的时候,逮走了喜儿。一人抓住它的双脚,一人按住翅膀和身子,一人则死命的捏住它的脖子,强壮的喜儿就这样被他们活活的掐死,到死也没有叫出几声。
  听到消息后的二乐几次拒绝吃饭,她实在不比她的朋友喜儿强壮多少,只好用这种方式来表达她对朋友的哀思,也对抗着来自生活的不公。她的奶奶答应再给她一只小鸭子给她养,她说:“只要喜儿活过来就好。”可她自己也明白喜儿是再也活不过来了,她只是在徒劳的挣扎。二乐的奶奶急中生智,对她说:“你再不吃饭,就没有力气做梦了,也许喜儿想给你托梦呢?”二乐吃饭了,只是没人敢问她:“喜儿到底给她托梦了没有?没有人敢残忍的去触动一个小女孩儿的伤疤。
  在喜儿的死带给二乐的伤痛平息了一段时间之后,二乐开始上学了。
  二乐是在五岁多的时候进的学校,老师们知道她的身世,免除了她的学费,再帮她找了一些别的孩子用过的旧课本,二乐就这样开始了她的读书生涯。然而二乐的成绩并不好,她的奶奶对她进行的教育就像对待大乐一样,完全采取听之任之的溺爱纵容的态度,再加上她已年老,管教她也就显的有点力不从心,在这种宽松的缺少管束的环境中疯长着的二乐也就长成了一个十足野性的女孩子。她说脏话、跟人打架、逃课……一个野孩子身上所具备的一切恶劣品性她都具备。她没能忘记她朋友的惨死,她把她的怨恨报复在全村的孩子身上,她浑身是刺,看哪个小孩也不顺眼,到处找人打架,尽管她的奶奶极力防范,但她每一次都还是鼻青眼肿的回家。可她的奶奶越来越老了,老的就连大声说话也没有了力气,在她的全部生活中,也就只有这样一个垂垂老矣的祖母,她不知道爷爷、爸爸和妈妈是什么样子的。可要是哪个孩子敢胆取笑大乐和小媳妇,她就会扑上去跟人家拼命,谁也没有向她灌输过有关父母的概念,就连她的奶奶也只是偶尔在她面前唠叨一句:“可怜没爹没妈的孩子!”可她就这样理所当然的一心一意的维护着她的双亲在众人心目中的形象,尽管他们那样的亏欠她,给她的人生带来那么多的不幸。
  二乐八岁的时候,村子里悄悄的流传着一个谣言:在那个城市里发生了一桩凶杀案,一男一女赤身裸体死在一家小客栈的床上,另一个女人死在床脚边。这三人中,其中两人就是大乐和小媳妇,他们说,小媳妇找了几年,终于找到了大乐,她杀死了大乐和他的新一任情妇后,随后也自杀了。就在这一年,二乐跟村里的一个男孩子打架,很不幸的把他的鼻子打破了,他的母亲站在二乐家的篱笆前,叉着腰骂了半天,说什么无父无母没有教养的野种。二乐对于这些虽然听的不太懂,但却第一次实实在在的感到了撕心裂肺的痛苦,她虽然蛮横,但却怎么也不敢去跟人家的大人打架,只好一个人跑到野外,打着滚酣畅淋漓的大哭了一场。
  这一年的年底,二乐的奶奶死了,突发脑溢血。
  到年关,我回家的时候,看见饭桌上多了一个女孩子,她低着头规规矩矩的吃着饭,我叫了一声“二乐”她抬起头来,怯怯的叫了我一声姐姐。我的眼睛湿了。八岁的二乐在这一年里彻底的失去了所有的亲人,苦难的命运让她变成了我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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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南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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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人南平 发布于 2008/6/25 20:35:20  
呵呵,同情并不是爱,但,即使只是这样稀薄的温暖,也如光,照亮心。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