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里在麻柳乡举行的土麻鸭养殖观摩会上，一群麻鸭不听鸭司令指挥，惊吓得满塘乱飞，星点鸭粪飞到了满脸笑容的县长头发上，乡长脸色突变，直跺脚。哪知，一小年轻纵身跳下塘里，吹着口哨，一群麻鸭煽动翅膀直向小年轻奔来。县长开怀大笑，直夸小年轻——神了！
　　麻柳乡乡长指名点姓要小年轻谷垛去乡里上班，谷朵打着赤脚去报到。
　　乡长问你来搞多种经营，懂吗？谷垛一头雾水直摇头。傻样的，多种经营就是去发展农林牧副渔，明白了？谷垛也摇头问，是搞副业吧？乡长咧嘴笑了，竖起拇指说，你娃初中文化有这悟性不差了。去，到食堂给我打一瓶水来。很快，谷垛提来一瓶水，乡长接过水瓶倒进瓷盅，吱溜溜喝了一大口，忽地喷了一地。你是在哪里打的？食堂门口的瓦岗里呀。草！先人，那是洗碗水呀。乡长严肃地说，往后工作可要长心眼哈。垛子急忙闪身出门，纳闷那洗碗水咋就没油星没饭粒。
　　垛子长了心眼，下村跑得勤，不到半年就和村社干部称兄道弟，水果、养鸭、蚕桑、养猪等种养项目推广有声有色，社员都叫他多经干部。
　　乡长见谷垛猴精，就给谷垛加了担子。乡长说对谷垛说，伙食团交给你管，不加工资。但账务要清，伙食弄好，月底扎帐，若是盘盈了就分给大家，若是盘亏了你自己承担。
　　乡里总共15个工作人员，大多半工半农。那时物质匮乏，规定很严，乡里的所有干部下乡必须回伙食团就餐，当场结算付现，不挂帐、不欠账。伙食团的油盐柴米，酱油豆瓣都由谷垛购买，并在黑板上公布单价金额，伙食团偶尔打一回牙祭，一份肉二角五分。小菜五分钱一份。
　　谷垛的工资是23.8元，拿到工资就交生产队10元记全月工分，8元钱交给母亲。其余5.8元才是自己用度。伙食团的钱是大伙凑的分文不能动，得精打细算才能搞好伙食。
　　天气持续春旱，抢水栽秧是麻柳乡的头等大事。谷垛蹲点沙湾村12个农业社有千余亩稻田，一半以上的田块无水插秧，眼看秧苗已成老秧棒，天空依然红日高照，村社干部一筹莫展。在这节骨眼上，谷垛却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事传到乡长耳里，拍桌子骂谷垛软蛋。
　　四天后的早上，一辆手扶式拖拉机出现在沙湾村村委会门口，村长马上迎了出去，车上满满地装了一车土豆。司机说，这土豆是你们村的，但要等你们老板付钱了才卸货。村长问是哪个老板，司机说你们那个老板太会讲价了，市价五分钱一斤的土豆，我们村长两分钱就卖给他了。他吹嘘他是乡里的多经干部，是不是？村长说，就是。
　　谷垛找乡长借钱，乡长劈头盖脸就骂谷垛无组织无纪律，没个乡干部的模样。谷垛说，乡长您批评得对呀！我实话说了吧，我出远门帮沙湾村拉了一车土豆去，几百亩旱田种上土豆行吧。乡长盯着谷垛充满血丝的双眼说，好呀！你小子怎么想到这一招，还差多少钱？
　　秋收的季节，沙湾村的旱田收获了个头大皮色光鲜的土豆。
　　冬至晚上，平日难得打一回牙祭的伙食团却供应红烧牛肉，大伙大喜过望，乡长问主厨的师傅，哪来的牛肉？是谷垛买回来的。那谷垛呢？谷垛在卫生院。为啥？昨晚上沙湾村牛棚失火，谷垛跑去抢火，右脚受了伤。沙湾村烧死了一条小牛，谷垛就叫村上卖给伙食团改善生活。乡长说，他就会打乡里的算盘。
　　恢复高考那年，乡长叫谷垛报名试试，只有初中文化的谷垛果真考上了农业专科学校。
　　谷垛把伙食团的账目移交给水利员，结果盘亏一块九毛钱。谷垛摸摸衣兜，身无分文，急得跑回老家找母亲借。
　　落日时分，当满头大汗的谷垛来到伙食团时，一股久违的肉香充盈了鼻孔，谷垛唾液直涌、顿感饥肠辘辘。伙食团的饭桌上已摆上带壳花生，师傅正在炒回锅肉。谷垛十分惊讶！水利员急忙招呼谷垛说，乡长上午就给你交了一块九毛钱。他说不能让大学生亏本钱。乡长还带头凑份子，号召大家一个不少，今晚为你庆贺饯行呀！
　　晚上，在大伙的劝说下，谷垛破例喝了辣喉的苕干酒，他端着粗碗摇晃着小半碗白酒敬了大家，然后敬了乡长三口酒，自己不知不觉就醉倒了。
　　谷垛毕业归来，乡长却当上了县长，他指名点姓，要谷垛去县农工办干老本行——多经干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