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将死于丰饶
![]() 我不是一个禁欲主义者,相反,我是一个享乐主义者,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我就热衷于美食,与享乐主义不符的是:我对美食很疲倦。看到一桌美食我总会很有压力感,心想怎么才能吃得掉(因为我不是一个浪费者),以前会为了不浪费食物而拼命吃,现在狠下心来,管它浪费不浪费,自己吃六七成饱就放下筷子。与大餐相比,我更喜欢KFC的简洁与“真功夫”的随意,如果有人真心实意要请我吃饭,那么请我吃碗米粉或KFC,或者肯与我回家吃我自己下厨做的简单食品,我会真心实意地感谢他。 在我混迹的诗歌界,六十年代的诗人早都成了胖子,七零后的诗人中,我是极少数的没有挺起肚子的一个。我一向认为,一个人如果连口腔的欲望也控制不住,还能控制自己的人生?所以一个胖子是没有希望做出伟大成就的,因为它不能控制自己的欲望。我想做一个伟大的人,所以我从控制自己的口腔欲望开始,嘿嘿。 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像我这样认为,甚至绝大多数人会认为我是个异端。因为许多人的做法无疑是固定了我的想法。据杰克·特纳在《香料传奇》一书中的记载,1309年坎特伯雷圣奥古斯丁修道院宣布的副院长拉尔夫·德伯恩,在就职日宴请了6000位客人,吃掉300头猪、30头牛、1000只鹅、500只阉鸡和母鸡、473只小母鸡、200头乳猪、24只天鹅、600只兔子、9600个鸡蛋,修道院是讲究克制欲望的,所以它的大肆饕餮与宗教在中世纪的残暴有着莫大的关系。但相比宗教的宴会胃口,政治的胃口更为庞大与混杂:1900年在巴黎,埃米尔·卢贝在杜乐丽花园一个巨大的帐篷中用贝勒甫牛肉、沙锅鲁昂鸭、布雷斯鸡肉、雉鸡卷等大量的肉食招待客人,他的客人有多少呢?22695个市长!服务生要骑着自行车去餐桌旁服务,主管是开着汽车来回穿梳,因为宴席摆了整整7000米! 人类是如此的热衷于欢宴,在尼科拉·弗拉彻《查理曼大帝的桌布:一部开胃的宴会史》一书中,兴之所致地写了古今中外的各种宴会、各个阶段的宴会,尤其最让我惊讶的是欧洲人在中世纪的宴会,除了上面的修道院例子之外,贵族们也不断地举行“可怕”的宴会,比如勃艮第公爵菲利普于1454年举办了一场雉鸡宴,在这场宴会中,一个巨大的馅饼被推了进来,馅饼壳裂开时一队音乐家钻了出来……整上人类史都是一部纵欲与浪费史,相比之下,20世纪的人类是最为节俭与禁欲的(两次世界大战将美食统统变成了弹药与赔款)。 宴会之所以被热衷,不是因为它“好吃”,而是它是战争的一种变形,人们用宴会的方式团结盟友,将敌手比下去,炫耀自己财富、品位……事实上宴会上的许多东西不可以吃,甚至不是为了吃而发明。宴会的社会学意义要远远大于它的味蕾欲望,这是一种“餐桌上的美丽战争”。 因此,死于宴会就是正常的了。1671年4月27日,贡代亲王的餐事领班瓦泰尔为路易十四举办一场宴会,但他订购的十二车鲜鱼只来了两车,于是他发狂了:“我不能拯救这一灾难,我失去了我的荣誉和声望。”然后他冲回房间掉向宝剑……当他的助手德·古维尔慌忙移开他的尸体的时候,噢,上帝!剩下的鲜鱼正陆续地运来!这个故事有利于教育急性子的人,也证明了法国佬在饮食上是如何的在意与在行。同样还是在中世纪,1394年,在一场宫廷的宴会之中,四位扮成野人的贵族死于火灾,因为火炬不小心点燃了他们身上的装饰物。要知道娱乐是数千年来宴席上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有时候宴席上的表演远大于食物本身。 在古希腊神话中,宙斯幼时和母山羊玩耍,时不小心推倒了它并摔断了一支美丽的羊角。仙女阿玛尔忒亚赶忙为它治伤,宙斯则拾起这只羊角并赋予它神奇的魔力,将它赠给了这名善良的仙女。这只羊角从此被称为“丰饶之角”——因它能出产各种美味的食物。人会的宴会正是这一只丰饶之角,但在我这样理性者的眼时,这只“丰饶之角”带来的不是幸福,而是纵望与死亡。 再没有比享乐主义者拉美特里死于美食的例子更能证明“我们都将死于丰饶”了,米歇尔·昂弗莱在《享乐主义》一书中声称:“我倾慕这位不称职的丈夫和父亲,他迷恋上一个甚至谈不上长得好看的妓女。我倾慕这位哲学家……我倾慕这位思想家。”这位仁兄别出心裁,用鹰肉代替鸡肉作馅饼,并塞进去了猪肉、生姜、猪油,结果不出所料:上帝让他死于消化不良! ![]()
评论人琉璃姬 发布于 2008/11/2 21:47:37
写得太好了
评论人行之书 发布于 2008/11/2 11:52:09
用“柴米油盐”的笔调去写严肃的政治问题,不知不觉多了些诙谐的成分。
评论人向日葵的光 发布于 2008/11/2 14:05:24
全球有近1/5的人生活在饥饿里。
评论人竹声 发布于 2008/12/12 20:30:39
应该说人类终将被自己的欲望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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