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好的下午，我与农村的客户约好去他家谈事。电话里，他说在镇上走办事，要等1小时左右才回。我们便在他家的后山上等待。
　　清明刚过不久，一山一岭的茶叶冒出一茬又一茬嫩叶，每两三天都得采摘一次了。茶园里随处可见采茶人忙碌的身影。近在数米之遥，一位正在采茶的小姑娘主动问我们找谁。得知我们找的是她爸后，她说，我没门钥匙，进不了屋。她来到我们身边。
　　小姑娘的长长的头发乱乱的，红红的脸上有些污迹，双眼有些潮红，双手乌黑，腰间，书包大小的口袋已经涨鼓，袋口探出几多茶叶嫩绿的脸孔。我指着身边的茶园说，这里的茶叶也是你们家的吗？她摇头说，茶叶的她姑姑家的。我说这么老深的茶叶怎么还没采呢？她说，姑姑他们出去打工，家里只有公公婆婆他们忙不过来。
　　叫什么名字？郭-美-丽。就是漂亮的那个美丽吗？是样？！读书了吗？嗯！几年级，二年级。多大了？刚8岁。你怎么跟你老爸的姓不一样？我有弟弟了，就改跟妈妈姓的。为什么？我不知道。妈妈好还是爸爸好？都好。哦！
　　我们采你姑姑家的茶叶买走一些行吗？我不晓得。要不那我们先采了，等你爸爸回来我告诉他看行不？要得嘛。
　　我们开始采茶。
　　斜阳的光辉泼洒在茶园的斜坡地，斑鸠在不远处的隐秘地带咕咕欢叫，山脚下农家的狗汪汪乱叫，麻雀的叫声在农家屋檐和竹林间稠密了。
　　哎呀！叔叔，你们怎么采那么老的茶叶哟？！怎么？你看，采了四片叶子的就算老了！最好的是只采芽尖尖。哦！看来“美丽”还是我们的老师呢！小姑娘说，我长大了就当幼儿园的老师。为什么要当幼儿园的老师呢？美丽咬了咬下嘴唇，说，幼儿园的老师好漂亮哟！会唱歌又会跳舞，小弟弟小妹妹都听我的。
　　哦！美丽——您的想法真棒！
　　一辆摩托很快停在我们不远处，客户回来了，还有他抱着孩子的妻子。
　　美丽和我们很快到了她家。
　　男主人摸出一小袋东西扔在凳子上说，吃药。女主人说，美丽你装狗，还不去吃药！？她正坐在门外奶孩子。
　　妈妈，开水呢？瞎眼了呀？妈，我没看到。咹？桌子上。美丽找了张小矮凳爬上高条凳才吃力地取下暖水瓶。找碗到上了开水，洒好些在地板上。美丽打开凳子上的小袋，半天不知所措。我说，美丽，一顿只吃一小包药吧。就是，那么笨！女主人补了一句。
　　妈，糖呢？在楼上，你烦不烦，还要喂你不？我说，妹子，你别吼美丽！她都生病了。
　　“美丽”上楼去了，耽误了好些时候才下楼来，她手里捏着个瘪瘪的白色塑料袋，在昏黄的电灯光下，慢慢牵开塑料袋，小手指捻出几许白糖颗粒，小心翼翼放到勺子里的药粉上。
　　我说，美丽您勇敢些，把药一下子倒进嘴里，眯着眼睛一口吞下去就好了。
　　她无声而迅速地完成了服药！
　　美丽吞药那瞬间，我看见她脸上闪过一波坚强的皱纹，转瞬即逝！
　　回程的路上，我后悔，怎么没摸摸美丽的额头！
　　我猜，那额头肯定很烫。
　　
　                                                                  　2010年5月2日写于长山老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