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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都没有说
  作者:后生 发表:2010/7/25 21:48:08 等级:4 状态: 正常发表 阅读:4144
  编辑按:一段旅途,折射人生百态。人们或麻木,或懦弱,或明哲保身……内心充满希望和激情的你在哪里?说话!
  
  列车列车穿过潼关的一坎又一坎黄土,吸烟处的温度仍莫名其妙地同缭绕的烟雾蒸腾。这一路,失去知觉的两条退、困乏不堪的眼窝子,颠簸在征途遥远的铁轨上,我一句话都没有说。

  候车室内,不大的空间,懒洋洋地排了几十个煞黄的座椅。赤膊的人群,他们并没有坐着,反是不约而同地仰着脖子扎堆在高墙上有气无力的几个风扇下面。即便这样,他们还要不时抖一抖黏身的大腿,咧一咧生怕走光的胸口,更是用宽大或纤巧的巴掌抹一把脸,甩出一滩汗水。
  当我灌下三瓶矿泉水,甩出十几把汗水后,奔大西北去的绿皮火车扯着沙哑的嗓子刹入冒着青烟的站台。我拎着只装了两件薄衣、草草洗漱用品的小包随攒动的人群簇过地下通道,爬上2号站台,开始心急如焚地为手中那一张印有“长兴——陇西无座普快”的车票寻找略显上等的某个犄角。眼观六路的找探,掰着车门的人群将我直送到垫尾的18号车厢,又驱回执首的1号车厢,再向后撤去。直到列车员不厌烦地呵斥:长头发的那个!你到底上不上?!我斜着苗条的骨架插入摩肩接踵的8号铁门。
  又是聒噪的一串声音,绿皮车爬出长兴站,向北而去。不多时,前胸贴着后背的人群已经开始埋怨了:
  你能不能不要贴着我?
  没办法,我也被贴着。
  你的脚踩着我了!
  对不起,我真的退不了。
  往里挤一挤,往里挤一挤!路还远着呢,这能行吗?
  这怎么挤?真是破车,就不能少卖点票吗?!
  ……
  我试探着往里挤了挤,不是因为那些埋怨的声音,是想为自己找一个可以旋转脚尖脚跟的空间。终究在热辣辣地擦过了两个人后,一位舔着肚子的中年男人用犀利的眼神封杀了我双脚盘旋的余地,我被无能无力地夹在进退两难的境地。
  列车继续爬行,原本设想的隔着车窗看江南的白墙壁瓦、长江浩淼的诗意,到底还是在浑浊的汗水味中无情远逝了。
  下午一点,在晚点十五分钟后,绿皮车伴着“噗——噗——”的呻吟瘫痪在芜湖的车站内。
  让一让!让一让!我要下车!
  让一让啊!
  十几个男的女的霸气或阴沉着此刻不再水嫩的脸色擦了过来。乘此机会,我顺着他们的尾巴向前挤了好多步,并且是转了弯的大步,挤入了车厢连接处吸烟专用的烟灰缸旁,踏踏实实地靠在过道的门槛上。
  很快,又有人挤了上来,嘈杂的人声曲里拐弯地传了进来,如出一辙的相互埋怨及往里挤挤的强调,有人如我一样生硬地挤了进来。好在我贴着过道的门槛,有了防御的力量。
  列车再次启动,我终于可以注意一下左右的人群:与我并脚而立的是一位健谈的姑娘,相貌模糊,约莫二十三四,一直同几位外出打工的老乡攀谈,言笑坦然;再过去还是一位大肚肥腩的先生;两边旅客上下的夹道中,左边蹲着四个人,像四个顿号,右边睡了一对对,却是两条平行线。对面是三个留有同我一样怪异发型的小年轻,双指夹烟,一直吸啜着,姿态反是不大美观的,烟雾毕竟缭绕得有痕有迹。
  绿皮车继续着双轨上的蠕动,合肥、徐州,沉闷的空气,酸汗、脚臭和烟灰缸里的烟屎憋闷着让人难以喘息,我设想着早一点结束这遥远的路途吧,让绿皮车安上翅膀,越过长江,哪怕跌入滚滚的黄河,终会灌一肚子清凉。
  来!让一下!让一下!
  有人使劲侧着身子,大伙响应贴紧了好多,继而静默的几秒钟……
  列车员在缝隙中跃了两跃,没有成功。
  让一下!
  又一阵努力,继而还是静默的几秒钟……
  你们两个!怎么回事,让开让我过!
  我们已经让了,再没办法让了,你往过挤吧。
  让不开也得让,动作快点!
  拥挤的人群又吃力地动了起来。
  绿皮车突然拐弯,两个车厢连接处出现很大的错位,人群被挤兑着扭了一个弯,直将列车员挤着左右大幅度地晃了几晃。
  真没素质!列车员待错位回复后气急败坏地喊:快点让!
  这时,人群中有人发话了:这不大伙都在努力给你让吗?没办法让啊!她是我身边的那位姑娘。
  那我不要过?!
  不是不让你过,你招呼着让前面的人动一动。
  前面的!往里动一下!
  没人理睬……
  列车员红着脸,胫骨分明,使劲将一男子往一边推,乘势敏捷地挤了过去。
  啊!紧挨着车厢壁的一位男子发挥一声痛苦的喊叫:你怎么回事嘛!还有没有一点人性!
  列车员紧急刹车,投来凌厉的眼光,“你要啥人性!这车是你自己要坐,不坐下去!
  显然那男子想做一番理论的,但他分明是被磕得不轻,额上的汗一道道流了下来,竟归沉默。
  我身边的姑娘无法忍耐了:作为一名乘务员,这话你不能说吧?
  你要我怎么说?!条件就是这么个条件!
  我们也是用自己的血汗钱买了票的,我们有权利坐车!
  我也不是吃干饭的!
  ……
  几分钟的争执,我身边的姑娘越说越委屈,列车员越说越有底气,我用瓷鱼般的眼睛注意到:蹲着的四个人站了起来,用质问的眼神盯着列车员;平行两条线抬了抬两颗头,又安然卧下;三个留有怪异发型的小年轻仍在云烟中如痴如醉;其他的人一句话都没有说;我也一句话都没有说。

  午后的余热还是那么咄咄逼人,我无法得见的太阳注定是在凶猛地照射着绿皮火车的,因为人们额头上的汗水一点都不见收敛,尤其见证在与我接踵的那位腆着大肚的先生身上,他的汗衫上渍出一坨又一坨的印记,露出肚脐眼的凹凸不平。
  这时一位托着大肚的女人失横地晃了过来,她是不该来的,我想她大概是一位孕妇,七八个月之多了。
  我身旁的姑娘又活跃了起来,快,快,快,给这位大嫂让一下。
  我从人们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些东西,果不其然。
  你挺个大肚,能不走就别走嘛!
  这是关心,亦或介怀?
  我也没办法啊,还担心肚子里的宝宝。大肚的女人表现出一些伤感。
  人们是动了,当然,不是那么理所当然,因为他们的眼神依旧传递着“没事找事”的信息,自然就成为动也没动的礼让。
  大肚女人额头上的汗成串地往下坠,她撩起衣襟擦了擦,无辜地看了看留给他的缝隙,又看了看身边的人,包括我。我一句话都没有说。
  前面的几位大叔,你们给这她让一让,让她过去。我身边的姑娘有些着急。
  前边的人在谈论着这一次特殊的旅程。
  平时没有这么多人!
  破车!
  晚点了一个多小时!
  下次坐汽车!
  ……
  我身边的姑娘再也无法忍耐,她动身向前挤去,并貌似厉害地将那几位向前挤出了一段距离。固然他们的眼神里充溢了不满,但他们一句话都没有说。
  这边的人跟着向前动了过去,一句话都没有说。
  大肚女人小心翼翼地挤了过去,她回头说了句深深的“谢谢!”,满含泪水,并在原本在我身边的姑娘面前停了一下。
  ……
  那个姑娘再没有回到我的身边,先前还能看到她,随着绿皮车与北方的距离拉近,当我从打盹的恍惚中抬起脑袋时,她已经不在了。或许她到站下车了,也或者又向前挤了过去。

  现在,绿皮车已经进入陕西境内,午夜的风沾了水般一遍遍拂拭着绿皮车,车厢内的温度舒爽了很多。这一刻,我却内热火甚,参合了酸楚、辛辣、霉腐的烟灰缸的气味充斥了我整整两个鼻窟窿,闭塞得紧。
  第二日上午十一时,我到达了目的地。下车时,夹道里的那两条平行线依然横着,我对面的三位青年颇是羡慕地说,你终于解放了,这趟破车,我们还得三个小时。
  我领着轻薄的包下了绿皮车,走回那个油菜遍地、白马饮水、有淳朴老乡邀茶的成长地,一句话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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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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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共有 篇评论
评论人潮起潮落 发布于 2010/8/1 19:20:47  
唉 我草 没人性的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