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消息:

基本信息

状态: 正常发表
白描
位置:现代小说·都市爱情
作者:一字千军
发表:2012/11/4 12:33:53
阅读:5707
等级: ★★★★
编辑按[光光]
用户登录
用户名:
密 码:
选项
正常登录 隐身登录
第1章 1--6
第2章 7-12
第3章 13-18
第4章 19-end
[连载结束]
19-end
  
  19
  蒋逸民,过去的小蒋,今天的蒋副经理,无论从过去到现在都不能算是坏透了,他头顶上长疮,脚底下流脓,那也只是表面现象,那还要看他的心怎么样,是纯黑的,还是半黑的,是对自己人,还是对他妒嫉的人,他无论怎么说都不能算是坏人中的极品,他的坏人水平非常低劣至少来说能让人知道他使坏的经过,所以事隔多年,我都替他害臊,但还有那么一部分人,他们坏人的手腕我们根本都察觉不出来,我们找不到哪怕是一丁点儿的线索,换句话说:这种人坏事做尽还可以反过来充好人,而你又拿不充分的证据可以证明他们确实值得你报复,万一冤枉了人家呢?
  当我听说张普泽这样的小伙子也要下岗时,我就开始咋么左书记这个人,左书记究竟使了什么招让张普泽下得岗呢?武打小说里有人武功之高,他们可以伤人于无形,他左书记难道也能坏人于无形?他的手段再高,也无非是厚黑一路,怎么可能会找不到证据,而且以他这种年龄、规规矩矩守个晚节不就得了,他干吗还要耍阴招坏人?
  人老了工资也高得不得了,他一个月能挣两千来块钱,现在打劫也打劫不到这么多钱哪!你到路上去打劫,一翻他口袋,他比你还穷!所以这么大年纪的左书记也该知足了,再过几年就到了退休的年龄,他还胡乱蹦达什么?
  但我深思良久,张普泽坏就坏在他身上,张普泽一定是写的那些文章招惹他,所以他才对这么好的一个小伙子下了毒手。左书记想你不是爱写些反映基层牢骚的文章吗?让你给我添麻烦!我就要修理修理你。我这么猜你们可能就纳闷了,你又不是左书记,你怎么可以断定是左书记在暗中做了手脚,这只因为我也是个小人,普天下的小人的手段我都可以想象得出来,我对小人有一种丰富浓厚的判断经验,对左书记这种思想政治工作者中的小人,我还有很深厚的独到见解,作为一名思想政治工作者中的小人,不但要擅于解决矛盾,还要擅于制造矛盾,有了人与人之间的矛盾才会有利害上的冲突,有了冲突自然就会有人来贿赂他,这恰恰是他盼望多年的,如同天下的玻璃商都盼望所有人家的玻璃都被打碎一样,左书记也希望所有人的思想都出现问题,有了问题自然就会有礼可以收有钱可赚。他要压制张普泽,他就可以说张普泽这个人思想有问题,而张普泽要想思想没有问题,他就必须给他送礼。这就叫制造矛盾,从矛盾中攫取利益,包括许多貌似善良实则心如毒蝎的企业领导人,这是他们常用的惯用的手法,这手自然也不稀奇,老师们为什么奇怪地故意让学生们不及格,他们也想啊:你们一个个要是都怕斯(及格)了,谁还会给我送礼呢!
  但左书记这次却失了算,他要是不制造矛盾,张普泽也不会申请下岗,他要是不下岗,他也不敢写《解决党群问题需要从组织结构入手》,张普泽的意思是你给我制造矛盾我也给你制造矛盾,党群部门不是历来就有个“两张皮”问题吗?你就是那张多余的皮,而要扒掉这张皮,就得从组织结构入手,从组织形式上把政工和行政融为一体,张普泽头头是道地论证要取消党群部门,讲得倒还挺有道理,政工部门重在思想教育,行政部门责任又在生产经营,不可能不造成两张皮,当左书记看了这篇要取消他这张皮的文章时,吓得他只从脊梁骨里冒冷汗,心想这张普泽怎么什么都敢写,他竟真是个想了就说说了就做的人物,其实左书记倒大大低估了张普泽,张普泽不但想了就说,说了就做,他还有个毛病,做还就要做到底,不去掉他这张皮他誓不干休,而要把这件事做到底,就得舆论煽动起来,舆论是看不见的领导人,它不但会让左书记下台,也会让更多的抗拒真理的人下台。
  左书记似乎不大懂什么叫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他竟想堵住张普泽的嘴,而他堵人嘴的办法就是修理人,就是暗中挑拨他与伯风两个人的关系。想当年四人帮为了堵住张志新的嘴,竟把张志新的喉管给割断了,他敢割张普泽的喉带吗?他能堵得住舆论的宣扬吗?可左书记偏要去堵,结果使自己成了众矢之的,仅仅因为几条基层的意见断送了自己的前程。在舆论面前任何一位领导人都不要强出头,舆论就是龙卷风,它会毫不留情地击中那些丑恶的错误的现象,直到它们最终被完全消除为止,否则舆论就不会平息,即便它一时平息将来也会再次兴起。
  左书记推敲起来其实也并非人如其名,他对自己其实是从不来左的,王蒙笔下曾经这样描写他:大多数左爷们常常吃着肥牛火锅哀叹自己的马列主义的无援,常常要着五粮液茅台忆苦思甜,这种左爷不左的事天天有、月月有、年年有,时时刻刻都在我们身边发生,我们都不觉得这是一批思想很左的人,真到有一天你招惹了他,他就开始左起来了。我以长青树集团董事长的身份向市党委递交过入党申请书,但却没几个人敢同意我入党,左爷们一个个都认为我的企业里有剥削。但是象左书记这种人,成天在酒桌上公款吃喝,在旅店里公款嫖娼,这难道不比我剥削严重?我把我的员工一个个都剥削地进入了小康家庭,但我却不能入党,我能不能入党还要看象左书记这种人的脸色。
  张普泽始终找不左书记有坏他的证据,这就让他下不了狠心。要知道一开始伯风向上反映他的意见时,是左书记压了下来,左书记一保护了他,二又批评他,真是仁至义尽,怎么可能罪魁祸首会是他?张普泽下了岗以后就开始咋么怎么整人报复人,田叶说:“打骚扰电话,把世界上最恶毒的词儿奉献给那些逼你下了岗的人”,但张普泽不同意,他要的是“建设性”的报复,因为只有“建设性”报复才会永无破绽,田叶的脑袋那就是一部报复人百科全书,田叶就又说:“那你写篇文章吧!写篇关于党群部门的,有关揭露‘两张皮’的”。
  但光揭露还不够,既然你抨击丑恶,就还得提出消除丑恶的办法,光说蚊子讨厌还不行,还得找出对付蚊子的蚊香来。这蚊香就是从组织结构入手融汇两张皮。张普泽认为:企业应当成立综合性的组织,如公关部,取代原有党群部门的宣传教育功能,如同目前许多企业将党校和职业培训中心结合起来一样,行政和政工一体化已成为大势所趋。反过来说:如果不从组织结构入手,企业的经营和政工就融合不起来,企业也就完不成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任务。
  张普泽又在文章中写道:“我们为什么要在企业里设党群部门呢?因为我们要通过它起一个保证监督作用,但许多企业的党群部门不是保证了贪污腐败的不发生,而是相反它保证了贪污腐败的必然发生。我们种下的是龙种,收获的却是跳蚤,我们当然可以相信绝大部分党员是正直清廉的,是一小撮儿,但这一小撮儿已经使某些企业的纪检部门形同虚设,党群部门成了空设机构,因此,国有企业已经有了从组织结构上解决这个问题的必要。”正当两张皮事件闹得沸沸扬扬之际,张普泽终于找到了他盼望已久的黄盘,这黄盘上的女人自然完全是用真人模拟下来的,成功一次就拖一件,完全脱光以后张普泽就发指令按那个部位,按的越快那女的就叫得越厉害,把张普泽笑得不得了!

  20
  小雯性如烈火,嫉恶如仇,一开始把田叶当成了坏人,她听了一些人的挑拨以后把田叶当成了好吃鬼,大懒虫,但田叶这人和别人不一样,当然我们每个人都与其他人不一样,田叶的不一样就在于他根本不把别人的看法放在眼里,这大丫头以正直人自居,什么判断力都没有,干吗要跟她计较,许多人不能被所喜欢的人理解往往会痛苦得要命,但这时田叶已经变了态了。他怕有人了解他,怕有人知道他的过去,当我第一次问他是哪里人时,他却显得惴惴不安,他的家乡塑造出了他的致命的弱点,他若是说出来,无疑是等于被人抓住了把柄,但他不能不说。
  他是个河北人,是一个典型的河北年青人,他的河北籍贯使我断定他只可能是个老实巴交的河北年青人。
  但人老实,你就不能不提防,蒋逸民老实,但左书记谈起他时却说:“别看平常蒋逸民挺老实,他一到关键时刻也就不老实了!”老实人的恶毒如同鱼肉里的刺,许多人不爱吃鱼就是因为刺的缘故。一个能老实到让所有的都认为他老实,这的确要一定的功力和火候,有的人老实的可爱,有的则老实得让人腻味,象田叶这样的大学生,是本不该老实的,至少在许多人眼里,大学生应该活泼健谈,滔滔不绝口若悬河,尤其是电视上一轮又一轮的辩论让人们对大学生有了一种先入为主的成见,所以田叶很可能就是不老实而装老实,他不说话,那就是对领导心怀不满,你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知道吧!因为他不说话,而越是不说话的人就越是对领导充满了仇恨。他不说话那还说明他自命清高,自认为自己高人一等,田叶以前这么被人误解却毫不在乎,但他却在乎我问他是哪里人。
  辞职后的这段日子,田叶可称得是恰如“猛虎卧荒丘,潜伏爪牙忍受”,我问他那时候你就一点儿不愤世嫉俗?田叶却笑嘻嘻地说:“一点儿也不,我原谅他们,因为他们不知道”,我又问:“那如果你未曾遇上我女儿和我呢?”眨了眨眼的田叶严肃起来:“遇不上又如何,反正我这说真话的毛病是改不了的了,何况我与小雯早就认识”。我就再也没有问下去,田叶人老实,但他却有办法对我女儿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小雯名声很不好,无论是哪一个熟悉我的人,他们都知道毛董事长有个千金已无可救药了:“那丫头片子可是个有传闻的人,我听说一群公子哥邀她一块喝酒,把她给灌醉了,就轮了她一遍”,这种小道上的谣言总时不时地灌进我耳朵里,让我颜面上很是不光彩。所以我怀疑田叶为什么会爱上我这声名狼藉的女儿,田叶不是个君子,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坏蛋小人,你也许觉得他坏得可爱,小雯也许爱的也许就是他的坏,可我却并不喜欢他,他总是摆出一副奸诈油滑的样子,他可以做到让脸一边笑一边不笑,而上过他当的人,绝对会把他的祖宗八代全骂个遍,你之所以觉得他坏的可爱,那仅仅是因为他坏的并不是你。
  小雯七岁时很有良心,她说她长大以后要给我挣很多很多的钱,要让我吃好的,穿好的,当个世界上最幸福的爸爸,如今他长大了,天天吃好的,穿好的,我却从未见过她向我交过一分钱,女儿就女儿,养女儿就是不如养儿子,你看那武侠小说里,姑娘家要是有了意中人,连亲生的爹娘都敢背叛。我自然不能逼她,小雯如果嫁给高志成的儿子,绝对会使我的事业如日中天,但小雯却是不会答应的。她把这种事儿当成是卖女儿,卖她的终身幸福,我一生卖过很多东西,有茄子、黄瓜和鸭蛋,但就是没想到过要卖女儿。小雯看不到包办婚姻的好处,看到只是情啊爱啊,我却告诉她:秋花红叶无心赏,贫贱夫妻百事哀,爱情岂能当饭吃。但小雯却听不进去,完全不理解我这过来人的心意。
  女同志在什么情况下最糊涂,那就是谈恋爱的时候,我若管她与田叶的事儿,那就会变成多管闲事,更严重一点儿,小雯会认为他老爸在妨碍她的婚姻自由,我就有可能上法院。爱情如今已不讲逻辑了,即便我把高志成儿子的所有好处全都说出来,把田叶龌龊的过去也全都抖了出来,小雯也是听不进去的。所以我只好聘用田叶,而且也不能不答应他与小雯的婚事。婚后的田叶也堪称得上人才,他运筹惟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处,如果他是刘伯温,那么我就是朱元璋,而张普泽就是我的大元帅徐达,我们一起把长青树集团的事业推上了巅峰,这样倒也不坏。
  小雯不喜欢善良的男人,但对田叶这种大忠似奸的青年却头一次见到,她有自己的小算盘,等到她嫁了田叶以后,她就可以向外人宣布:她用她自己纯洁的爱情感化了自己的坏男人;她自己虽然名声不好,但她挽救了一个男人的性命却是假不了的,田叶后来也果然证明了这点:被爱情滋润后的田叶果然出息了。
  在公司制度化座谈会上,田叶非常生动地说:“面对一个企业如同面对一个有血有肉有情有欲的人,你不能仅仅满足于它能生存,还要懂得它的成长,让它娶妻生子,显赫发达,你只有深入它的精髓中去才能真正地控制住它,它才可能成为你事业上的永久的支柱……但人人似乎都只关心自己,想的就是干一分工作就拿一分钱,从不去考虑其它。如果一个企业僵化教条到一定程度,它就不再可能具有人性,反而变成吞噬人性的机器,冷酷而又可怕,僵化教条却又以合理合法的面貌出现……”。田叶于企业各个方面的见解总能一针见血,他可以毫厘不差地指出问题出在哪里,所以不由得我不怀凝田叶不是田叶,而是一部装满企业经营知识的电脑。
  在我眼里,田叶对任何女人都表现得极为冷淡,如果田叶果真象他表现得那样,连女人也不感兴趣,那他还能对什么感兴趣,只可能对自己感兴趣。凡见过我女儿小雯的人,只要他是个正常的男人,他都应该永远地将小雯的面容记在心里,田叶却总在这么重要事情上犯糊涂,他分不清一个女人美与不美,漂亮不漂亮,就象他确实不能肯定他爱不爱小雯一样,在与小雯的关系上,他确实又糊涂得可以,他不想去弄明白友谊与爱情有什么不同,爱情与性爱又有什么不同,弄不懂我女儿漂不漂亮的田叶有时不像是小雯的男朋友,反而像一个小弟弟。
  小雯却不怀疑他的善良,她觉得每次她走在前面的时候都可以察觉得到田叶的眼神在放肆地抚摸她,她不在乎这一点,她在乎的是田叶对其他女人也都这样。当她故意不去看田叶时,田叶往往会注视她,而当她有意去看田叶时,田叶却偏偏侧着头,露出那种常有的怪诞的微笑。小雯是整个世界留给他唯一可以交心的人,是可以忍受他的自私、冷淡、贪婪、狡猾等等缺点且不放在心上的人,尽管这个姑娘她自己也很自私、冷淡、贪婪、狡猾,而且有时还有点儿刁蛮和多嘴多舌。
  我女儿认识田叶的那天晚上,她又一次地失眠了,她曾一遍一遍地陷入了这种恐惧之中,没有一个女人面对拒绝而不感到一种失去被爱的恐惧,而她们避免恐惧的最好的方法就是抢先在对方拒绝自己之前首先拒绝对方。她满耳听到的都是田叶骄横自大,目无领导,眼高手低,纸上谈兵……这类的坏话,这些话让她很放心。我女儿相信她自己的判断不会错,田叶值得她不屑一顾,田叶只不过是众多俗不可耐的男人们当中的一个,她确实该马上再换一个有意思的情场对手,而她又感到非常的厌倦了。早在认识田叶以前,就有众多的男友,她象每个天生丽质而且聪明敏感的女孩儿一样,知道应该怎样去享受自己的青春,她可以体会恋爱的快乐却不必结婚,到了十七八岁,这成了她生活中最隐密最刺激的部分。她渴望每次约会的来临,在公园里,林荫道下,旅馆里,她可以尽情地陶醉在她所喜欢的男人的怀抱里直到有一天,她给了一个小伙子一巴掌。那个小伙子也不可谓不潇洒不英俊,可偏巧我女儿那天出奇地觉得这小伙子面貌狰狞,她突然觉得她以前依偎过的小伙子都变成了恶魔,小雯觉得自己有些邪恶而且罪孽深重,这竟是突然间一秒钟之内发生的事情。
  所以小雯原本想打算离开田叶,却收下了田叶的一支红玫瑰。
  田叶特意买了一朵含包待放的红玫瑰,然后却把它插在了一个空啤酒瓶子里,这让小雯初见时非常的奇怪。那天的天气炎热歹毒,小雯站在离风扇不远的地方,礼貌地与田叶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她的豆沙色的连衣裙款款摆动,由于她的存在使田叶进入了如同春天花朵中的馥郁,但他始终不和小雯对视。我知道小雯等的就是田叶能够看上她一眼,而且是那种心灵与心灵的对视,我年青的女儿总是既现实而又浪漫。
  田叶却告诉小雯:“如果你肯嫁给我,就好象一朵玫瑰插在了这只酒瓶子里”。田叶说这话的时候坐在床上,跷着二郎腿,脸上露出他惯有的一种微笑,田叶的笑容比起某京剧演员虽然稍微的逊色一点,但却也很有个性,他的一半脸淫秽着的笑着,别一边却自然地松驰,既寒冷又热情,似是欢迎又似是在逐客,小雯就喃喃地说:“我不明白”。我女儿那天之所以赖着不肯走是因为她在转身的刹那间感觉到了田叶的惊慌的一瞥,这与她那种茫茫人海间两个偶然相遇却又将失之交臂的痛惜感一拍即合,她当即决定留下来看看会发生什么。田叶又站起来说:“红玫瑰与酒瓶子总是不搭配的,你把它当作友谊之花收下吧!”田叶从瓶子里取下玫瑰递了过去,面对代表爱情的玫瑰,我女儿想也不想,一把就接过来,大方得让田叶很高兴。
  自从我女儿接过那朵玫瑰,我女儿便不再是我的女儿,这有好处也有不好处,我就完全可以拥有独立的生活,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多年来向往的事业可以投身进去。有时我甚至认为除了军火、毒品我简直什么都可以去干,没有我不想干不想发展的领域。而张普泽马上就提出了多元化发展的设想,他还论证说多元化经营有好处,抗风险、获利广。他就从不问我顾得过来顾不过来,只是一有机会就推销他的主张,这就是亲人与同事的区别。但田叶也不好过,他劳累了一天以后下班还得先考虑小雯的小诡计,怎样才可以不卑不亢又能保持与小雯的关系。尤其是结婚以后,田叶面对小雯渐渐发胖的身体发愁起来,田叶就害怕出差,每次回来都觉得小雯变了个模样,所以他还得帮助小雯制订锻炼身体的健身计划,结婚后的女人要保持原有的身材往往需要户外的运动,而如果田叶安排了小雯到外面去活动,他又很难放下心去工作。
  小夫妻俩偶尔住在我这儿时,我就可以经常地听见他们的争吵声,吵完以后小雯就会跑出来,模仿田叶那种落败公鸡的样子。但当田叶走出来时,却又是一副小雯那种女人得意洋洋的可爱模样,两个人越吵就越相像,只不过一个长着长头发大乳房而另一个却文质彬彬而已。我从没有见过那个女人象我女儿迷恋田叶那样深,深到有时竟然抬不起头来的地步,但田叶却丝毫地不在乎。
  多少年来一直是小雯领导我;这没娘的孩子被我娇惯成了家里的女王,如今民主多了,我领导田叶,田叶领导小雯,而小雯又领导我,三权分立相互制衡,如果到了田叶的家里就完乱套了,田叶总受夹板气。我告诉他说:“你是一家之主,因为你高高在上,所以才会婆媳不和,你的立场站得再稳也没有用,如果你不想受夹板气,就得像我一样怕一个才对!?”
  吸取教训后的田叶却把这件事拿到公司的各种会议上去讲,他把家里的笑话当案例讲却自得其乐。田叶对着那些大大小小的管理人员说:“领导者的性格具有影响团休人际关系的力量,如果团体中的领导是独裁的,那么彼此相属意识就很薄弱,而失望却与日俱增”。他随后还会解释,尤其冲着那些他有看法的经理简直是循循善诱:“你如果喜欢独裁专制,那么你的下面就会压抑排挤成风,你手下就会产生众多的小人,而你显然就是那个得了势的小人”。这些话在场的每个都爱听,但是他们却从来不表态。

  21
  田叶显见得不通人情”,他有很多的同学和校友,其中有很多已经可以称得上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便他却很少去找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田叶不爱与人交往,如果有人求他办事,他可能张口就会拒绝。过去的同学已没有什么联系,老师也已经渐渐地淡忘了,父母又远在外地,老乡又不肯去攀谈,如果他万一有什么事的话,他只能去求助一个人,那就是他的妻子小雯。
  而张普泽,这个性情几乎与田叶完全相反的人,就显得人练达得多了。他知道该在什么时候与人说说笑笑,什么时候应该告辞走开。张普泽作为一个朋友恐怕永远也不会有令人讨厌的时候,他这人知趣得很,当他知道伯风已经不再愿留他时,他竟然主动提出要下岗。张普泽与过去的同学有着非常牢固的联系,他说:“这个网你必须参加进去,别人都参加你却不参加,将来有什么事谁还会顾你?”他在这种关系中活得又累又充实,看上去虽然没有田叶潇洒却也乐此不疲。田叶潇洒却也乐此不疲。田叶只知道学东西,其它的一切一概任其自然,而张普泽则时刻随着人际网的变动而活动,他说:“人情紧过债”,他帮别人办事,就是自我积累人情,他帮别人一次意味着储存了一笔财富,等到需要时他就可以随意的支取。
  但他的打算在我的企业里几乎完全失效了。我的企业完全市场化、制度化,任何岗位公平竞争聘用,所有工作除商业秘密外公开进行,他过去费了那么多周折凭借个人关系而储存的人情关系就这么作废了。
  他为什么那么迷信关系网?张普泽骂道:“我原来的企业制度都纯粹是婊子养的,有钱有地位的人面前,要多下贱就有多下贱,我们这些人和下面的职工就不同了,你根本没权利动它,他一动它它就喊你‘非礼’,你要打算嫖一夜,就得有资本,我这关系网就是百用百灵的资本,田叶没有我这关系网,你看他当科长才多少时间,半年,半年就下台了,他不利用职权跟任何人搭关系,上上下下都认为他很死板,都骂他‘没人味’,我虽然喜欢这样的人,可领导和同事们却不一定喜欢,我们都是贪官,怎么可能突然容得下一个不循私情的包公”。事实也正好张普泽所说的那样,田叶最后到了墙倒众人推的地步。
  张普泽下岗后先到高氏公司受聘,在高志成的影响下他学到了许多东西,比如怎样组织人开展一项工作,怎样去进行流动资金分析,又怎样把一件事授权给别人,尤其是高氏公司的兼并术,这是他投奔高志成最主要的原因。多年来我都是靠自己的劳动发展自己的事业,而现在却不得不向高志成学习,他吃人不吐骨头的兼并术已经使他的资本接近了我,所以张普泽来我这里求职时,我马上就聘用了他。
  张普泽有种罕有的性格,他不怕麻烦,而对田叶来讲,管理别人其实是件令他厌烦的事,他厌恶有些人为了一些事情总来麻烦他;而张普泽却永远喜欢麻烦,有麻烦才会有他所盼望的成就。我之所以选他,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张普泽经历了太多的人生挫折,犯了许多生命中重大的错误,这并没有成就他的辉煌,反倒使他成家立业的时间大大的延迟了。比如来说:他毕业后主动申请去基层锻炼,他的智力不是前进了三年而是倒退了三年,如果他没有及时地申请下岗,他很可能一辈子将在基层锻炼下去。
  有时我分不清究竟是田叶好一点还是张普泽好一点,他们两个人都有自己非常独特优秀的一面。田叶他敢当面指出我的错误,这在别人眼里看来简直是耗子来舔猫的鼻梁骨,他若不是凭着与女儿小雯的关系,或许他早就不知被谁轰出公司去。田叶的痛苦全是自己招来的惹来的,其中有很大的自找的成分,所以他挨伯南山的整,这都是他自己活该。但田叶就是田叶,如果他改变一点点,田叶也就成了另一个人,田叶对自己的选择从来就没有后悔过。张普泽却爱吃后悔药,当他遇见小雯时,他知道小雯有一打子一打子的男朋友,一天换三个,他就对小雯有些退缩了。我女儿小雯那时有个毛病,她系鞋带从不蹲下来,她只弯腰,尤其是炎热的夏天,她不但一双玉腿因短短的窄裙完全出笼,还把臀部亮给人家看,她完全不象是个企业家的女儿,反倒有些象街头舞厅的烂女,随时随地的等着男人来调戏她。但她又不是谁想调戏谁就可以调戏的,她身后还有护花的使者,一位体育学院的教练紧紧跟在她后面,这人手打开来似一把大蒲扇,攥起来又象是个铜锺,让张普泽看得眼晕。
  所以他认为田叶真够无耻,田叶在他眼里成了一个跳梁的小丑,连他想也不敢想的女人田叶却敢去高攀,这个理智的想法使张普泽简直抱撼终生,他没有被人嘲笑,也没有被人称之为攀高枝,可他确确实实地是后悔了。如果田叶没有抢先一步,小雯就有可能会成为他的妻子,我又是那么样的器重他,可他永远地失去这个机会了。张普泽虽然后来又认识了一个建筑师的女儿,但他却把她当成小雯的影子,他想弥补过去的许多错误,却发现别的小伙子梦中才能得到的女人,他却看不上,他不想在宴会上对朋友和董事们说:“瞧!!!!!!看见那个女孩儿没有?她是孔秀秀,是著名建筑师孔家才的女儿,她是个演员,长得不赖吧!”他觉得这样做会背弃自己的原则,他不能爱上一个自己事业的点缀品,他的理想是自己亲手去开创完全属于他自己的事业。
  在高志成的影响下,我兼并了附近乡镇的一家食品厂,并委任张普泽直接担任总经理。他提出了要股份和改厂名为普泽分公司的要求。张普泽说:“董事长,这个厂的原经理是个女经理,她经营很有水平,才使这个小厂年年登上县乡镇企业的榜首,但她调到县里任文化局的副局长,主管吹拉弹唱跳,自她走了以后食品厂才衰落到今天被我们兼并的地步。你要让我把企业经营好,那就让我永远是这个企业的主人,给我有适当的股份,不然的话我也有可能落得个那个女经理的下场”。
  尽管后来张普泽成了长青树的总经理,我和他处了那么长的时间,我仍然不能确定他真正需要的是什么,他有野心吗?光凭他向我要股份这一点还不能确认,管理股的设立乃是任何一个优秀企业扩展的首选办法,我自然也不会例外,当他逐渐地取代了我成了普泽分公司的大股东以后,他的痛苦和弧独却与日俱增,谁也想不到这么一个坚强乐观的人内心却如此弧独,别人都以为他过得是上等人天堂般的日子,却没料到他时刻在焦虑里,他追求的目标终于达到,却没有任何成功的感受,拥有的只是那种高处不胜寒的孤独和无奈。

  22
  小人也是相对的,许多人理解不了小人的相对性就如同他们理解不了时间的相对性一样。小人与君子是我们每个人的前后脸,所以,我们对小人与君子的判断才会经常地走向其背反,小雯以为田叶是个小人,哪知他一转身的功夫却成了学者;我是个著了名的慈善家,高志成却查出我是个小人;我自豪的地方在于,我可以一只手把我得意的手法推出去,另一只手却又能轻松地化解它。伯南山做不到我这一点,所以他才进了精神病院。田叶原本是个小人,但他达不到这样的火候水平,所以他不得不去做君子,做君子必然要得罪小人,而田叶宁可得罪小人,也强似埋没做人的骨气。
  这个世界任何事情任何评价都是相对的,田叶对小雯的爱也一样,说真也真,说假也假,说爱也不爱,说不爱也真爱,你认为它是真的,它自然是真的,你认为它是假的,它自然也就是假的。小雯每次让田叶说我爱你,田叶就一声不吭,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小雯,就象公猫看母猫一样看着小雯,其实真的没有必要说出来:我如果不爱你,我说我爱你岂不是骗你,如果我的确爱你,说出来不说出来还不一样。但小雯的逻辑却不一样,小雯的意思是你说出来就一定有作用,谎言重复千遍就是真理,大家都知道你爱我,你也说你爱我,我也相信你爱我,就这么过一辈子,假的也就变成真的了,你也就百分之百地爱我了。但女孩子家的心事也怪,田叶越是不肯说,小雯就越相信他是爱在心里口儿难开。而田叶要是真的说了,小雯又会接着怀疑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但我知道田叶是永远不会说这三个字的。他鄙视我爱你这类半真不假模棱良可的东西。
  所以,我说的话你也别全信。我说我是一个私营企业家,有着健康的身体,有个美丽可爱的女儿,还有在工程领域和商业连锁方面有着庞大的事业,我很可能是在过嘴瘾。我写的每一个人都不是真的,左书记不是姓左,而是姓右;小蒋也没有打过小报告,他只是在通过领导的途径来帮助我;我把他们写得如此卑鄙其实是因为我自己很卑鄙;我在写田叶被人陷害而不得不辞职时很可能是一个不务正业的人被企业家开除了厂籍;伯南山他也不是个小人,他是一位敢做敢当勇于进取的改革者;我说的一切都掺了假,但道理掺不了假,小人得势的道理是明摆着的,老实人处处受人欺负,有冤无处伸的事实也是明摆着的,容不得你不承认。
  我之所以要在话里掺假,是因为这世上有对号入座的事情。对号入座的意思说是:你虚构了一个小人,结果你身边的小人都怀疑你是在写他,小人忌讳有人写他,害怕有人把他的丑事全都写出来。但人家的文章是虚构的,笔下的小人只用于文章情节结构的需要,人家要不断地制造一个又一个不同性格不同类型的小人,以挑起文章的人物冲突,刺激文章的情节发展,但小人们是不管这一套的,他们会觉得这表面的巧合一定含有必然的雷同,你文章中写小人受贿,他一寻思我也受了贿,你文章中小人利用职权奸污女下属,他一想你怎么写我呀!所以写小说不可以用真名,好人们可以大张旗鼓背景真实地写出来,以纪实体的手法写出来,小人却只能悄悄地背景模糊地写出来,写小人太真实不但你的人格要遭受攻击,你文章也将是一种注定要失败的冒险。
  我对田叶、张普泽这样的人的成长毫不怀疑,宏达公司也算是资力雄厚的大企业,他们却非要到我的企业中来,这里面一定有些必然的因素,一定是宏达哪里出了问题。但是有这样一句话:要是白松的种子种在英国的石头缝里,它只会长成一棵很矮的小树,但它要被种在南方肥活的土地里,它就能长成为一棵参天的大树。我想人和树其实是一样的。只要有小人得势的地方,有才华和正直的青年就会受到排挤,也就会有许许多多的田叶,张普泽这样的人投奔到我这样的企业中来。
  在田叶辞职的第二天,宏达公司总经理伯南山专门派人出差市经济大学,衷心聘请一位教授来宏达讲授经营管理知识。这位牛X哄哄的教授从来到宏达以后从周六早晨一直诲人不倦地讲到周日的傍晚,从凯恩斯一直兴致浓浓地谈到美国的两大可乐之战,却没有赢得在场的人的一句好话。左书记说:“他谈的是国际知名的大企业的商场较量,我们这里却是焦头烂额的琐碎的具体事务,让我们怎么奉承地起来。”随后,伯经理还不死心,他又把扭亏的希望盯在了北京的一位著名的大策划家身上,指派刘延忠不远千里奔赴首都以优惠条件聘请,那位大策划家在死缠硬磨之下终于答应在第二年的春天来企业走一趟。而第二年的春天来临之时,张普泽趁着实行三岗制的机会眨眼间便溜出了宏达的大门。街头巷尾的一句俏皮话渐渐地流行了起来:留下来的都是兵马佣,走的都是蓝精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