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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流水
位置:现代小说·乡野风情
作者:黄畅
发表:2015/4/19 23:47:17
阅读:7217
等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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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续...
母亲去世 父亲续弦
  
  母亲走的那天,父亲正在田地里,我看到他放下手中的犁,一句话也没有说,站着,站着……
  母亲,带走了她所有的痛苦与失望,她拉住我的手,让我感受到她的手是多么的冰凉与无力,我看到她深邃地眼睛里充满了爱。那时我才九岁,妹妹就躺在离我母亲不远的另一张床上,她才一岁,三岁的弟弟什么都不知道,他是那样的简单,他不知道什么叫拥有,什么叫失去。他看到父亲走进家时那悲痛地痛哭,看到进进出出的人。我是他的姐姐,我紧紧地握住他的手。
  母亲在临走时一句话也没有说,在她走的时候,只有我一个人在身边,我呆呆地坐在床沿,母亲枕头那碗药还冒着淡淡地热气。屋外,一样寂静,没有人走动,阳光仄着身子,只曾来过。
  父亲吻着弟弟与我的额头,总在每天早上父亲要出去忙的时候,总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要照顾好我的弟弟与妹妹,那时,我学会了给妹妹洗澡与洗衣服;学会了逗着妹妹笑;学会了忍受饥饿与疲劳;学会了自己承受所有的痛苦。
  弟弟总站在我身后,他没有了自己的欢笑。他看不到了母亲,他离不开了我,我是他的姐姐,我是他心中的大人,我们形影不离。
  村里的人,知道我父亲的劳累;村里的人,知道我家艰难的过着日子。
  那时是八五年,村里有好心的人要我父亲把我妹妹送给人家,好心人与我父亲提了很多次,并且相好了人家,就在我们村头一户富裕人家。富裕人家也来过我家与我父亲谈了很久,还答应我们随时都可以去看我妹妹,我与我弟弟如果愿意也可以住在他家,供我们读书,供我们生活。这一切,是我从婶婶那里知道的,当时,我跑到我父亲身边又哭又闹,我问父亲,是不是不要妹妹了,问他是不是不要我与弟弟了。
  当天晚上,父亲一直坐在我们仨仔妹床边。当我在睡梦中醒来,我看到父亲伏在床沿,睡下。
  我有时看到父亲一个人坐在一个地方要呆上好久,好久。我知道他在想我的母亲;想生活中的每一天;想我们将来的日子与想我不能想到的一切。我总在他黯淡的目光身后为父亲做一些家务事。我学会生火做饭,当我盛饭到父亲手中,我看到父亲欲言又止那种表情。
  我渴望成为一个比父亲还高大,比父亲还强壮的男人,我要有使不完的力,我要把所有的土地耕完,我只想让父亲好好歇歇。
  看到别人背着书包从家门前走过,看到与我一样大的别家孩子,那样从容,那样快乐。我一直不敢把我要读书的想法告诉我父亲。
  母亲走时,我在村里读小学三年级。开学的那一天,学校老师过来看我,老师告诉父亲,学校免了我的学杂费,父亲显得很感激,但我分明看到他眼神里有那淡淡地忧愁。老师一直说我的成绩很好,要我一定好好读下去。老师走后,我对父亲说我不读书了,我要好好照顾弟弟与妹妹,我说我不在,别人的小孩子会欺辱弟弟,会打弟弟,妹妹也没人照顾……
  父亲看着我,看着我点燃晚上那盏煤油灯,看着我为妹妹铺好被窝。
  弟弟到了六岁才上学!他是被学校接过去的,吃住都在学校,每个星期天,我就背着妹妹去接他回家。父亲比以前更忙,他肩上的担子越来越重,在“双抢”季节,我给妹妹搬来椅子,让她坐在田埂上,我就下田给父亲递禾手。有些田地的泥巴很深,人踩上去就没了膝盖,迈不出脚。在田里扑腾扑腾地走着,全身湿透,一双手,一双脚,没有一点力气,有时整个人软软地蹲在田地里,太阳正值中天,汗水流在我的脸上。
  村里的人给我父亲相了一次亲。那时,我们渴望着母爱的同时,更多的是我想到了我自己的母亲。父亲也很高兴,也许我们有了后妈,我们就有了一个完整的家,我们多了一个心的港湾,我们就多了一份爱。
  媒人一早就带那女人过来了,那女人是邻村的人,年纪与我父亲相当,打扮很朴素,人看上去很能干。
  媒人说她的丈夫是前年生病死的,生的病很苦怪,无可下药,死时还拉住她的手不放,死后一双眼睛一直睁着,有人想用手合都合不下来。村里就有人说他会带走这女人,女人在男人死后哭了三天三夜,眼睛肿得像水蜜桃,看到这样子,就有人说这女人命苦,结婚多年也没子女,家里还有一位老娘,不知以后日子怎么过。媒人好心,给她相了几次人家,没人同意,说这女人真会被她死去的男人带走,也有的人说她不能生崽。父亲听媒人说到此事,没什么想法,他说她过得不容易,应该帮她……
  弟弟那天恰逢星期天,在家。媒人要我们叫那女人叫妈,我叫她阿姨,弟弟不开口,只吃着饭,父亲对媒人说,小孩子不懂事,不要理会。媒人对那女说,是孩子不懂事,要那女人不要放在心上,我当时看到那女人的脸红灿灿地,她低下头时,她看了我父亲一眼。
  晚上,那女人与媒人都留下了来,女人很勤快,家什经她的手摆弄,看上去显得格外干净,她还唱着歌哄着妹妹入睡。
  第二天,女人要送我弟弟去学校,弟弟不让,他说他读小学四年级了,不要人送,走时还说他不要后妈,那女人听后很不是滋味。父亲刚好走出房门,他看了弟弟一眼,也看了一眼那女人,要我送弟弟去学校。在去学校的路上,弟弟对我说,他说他不喜欢那女人,还说他很恨她,我问他为什么恨她,弟弟说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我回到家,那女人走了,她把我们的衣服重新洗了一遍,都凉在屋前横着的竹杆上,随风飘荡,很好看。妹妹一个人在家,妹妹说父亲送那女人去了,还带着把锄头,说是随便到那边的田地里干阵活再回来。我莫名其妙地想着那女人,想着她对我那种甜蜜的微笑,想着她那种柔和的眼神。我与妹妹坐在门槛上,一起看着远方。
  妹妹也到了上学的年龄,她有时就跟在弟弟后面,帮着弟弟背书包,她说不上学,只想看看我弟弟读书的学校,看看老师,她说要与姐姐一起做事。
  有一天,那女人来过我家,她从手上拿出来一沓钱,全是一分钱与两分钱的纸币,她把钱交到我父亲手中,说是那二十元钱是送妹妹上学的,妹妹的学杂费由她来出。父亲不要,那女人哭了,说我父亲看不起她。
  父亲好象看到女人伤心自己也很难过一样。我也看到我父亲流下了眼泪,父亲对那女人说我弟弟不同意他们的亲事。女人哭得更凶,把钱塞进父亲手里,头也不回的走了。
  父亲要我把钱给那女人送过去,我走在后面,女人慢下来,她后来等着我,说要我去她家玩。当时我已经十来岁了,第一次与另一位女人谈心,那女人要我带上妹妹去她家,我还真的去了。父亲也去了,父亲说晚上怕我与我妹妹回家路上害怕,是来接我与我妹妹。
  那天,那女人很高兴,杀了只鸡,还走了很远的路给父亲打了壶烧酒,一直吃到很晚,妹妹也困了,那女人送我陪我妹妹去睡的时候,她说我父亲喝醉了,后来,我什么都没听到,一片沉静。
  第二天起床,我看到父亲与那女人在抢着做家务事。我听到那女人叫我父亲叫力哥。力哥是我父亲的外号,那只有我生前的母亲叫的名字。
  那年冬季,我看到后妈与父亲出门干活那渐走渐远的身影,我看到天空渐淡渐凉。
  我看到自己在慢慢地成长,我看到自己活在生活的边缘.
  我看到自己的内心越来越空。
  我忽然明白那年父亲来接我与妹妹而在那女人家里把自己喝醉。
  我的母亲与我的父亲是那样的恩爱,他们在每一天,母亲一声“力哥”长,一声“力哥”短的叫着,父亲叫我母亲小莲,(“小莲”是母亲的小名)。母亲走的那一天,父亲没有看上最后一眼,这是他一辈子的痛。
  母亲留下了我,留下了我的弟弟与妹妹,留下了父亲,留下了亲人对她的爱。父亲在悲痛中醒来,他看到了母亲留下对我们孩子的期望与爱。爱有多重,我从父亲那紧锁的眉头中得到解读,我只能用我弱小的身体去支撑那边天,去迎接风雨。父亲心中的苦楚谁能看懂?
  父亲与那女人走在一起,父亲只想给我们带来更多的爱,父亲也需要一个女人去爱着他。我时时看到父亲端坐在母亲遗像面前,是父亲对母亲一如既往地爱,是为了祷告母亲在天堂一切过得美好。我只知道那女人来到我家后,父亲有了新的活力,有了更多的爱。
  日子过了一天又是一天,后妈总是那样勤快,屋里屋外总是停不住手。我很想很想投入她的怀里,叫她一声妈,但我只在心中默默地祝福她,愿她与父亲能够永远在一起。
  我喜欢上了她的温柔,还有像我生前母亲一样的爱。在我三岁以前的日子里,那淡淡的回忆与那朦胧地爱,我总在莫名其妙中把我的母亲与现在的后妈想在一起,不一样的母亲,一样的爱。
  弟弟在父亲与后妈相亲的第一天,他说不喜欢她。母亲走时,他才三岁,三岁的年龄,有了最难忘的记忆,他生活的每一天,还想着母亲。是母亲给他最完美的爱,我是他的姐姐,我是他心中永远的依靠与寄托。
  我也时常喜欢独处,虽然后妈给予了我们一个完整的家。但我总不能忘记过去不能忘记的事,我喜欢上了母亲她生活留下来的一切,我喜欢屋后的山,那山上有母亲为我们开辟的一块土地。
  我来到后山,带上了我的妹妹,我很喜欢在忙后的时间,喜欢站在一座山上看天边所有的山;我喜欢看风吹着云动,我不动;我喜欢看从村口走进来的人们,他们心中的欢笑;我喜欢静静地站着,用自己的目光汹涌带给自己内心浪潮。
  山上那块土地,父亲说用它给我们种些喜欢吃的东西,玉米、凉薯,花生。玉米的种子是后妈从十里外的集市买回来的。
  第二天,父亲就带上我与妹妹,我帮父亲扛上锄头跟在父亲后面。我喜欢上了扛锄头,是我感觉到挥着锄头狠狠地砸向土地的那股劲儿。我有时与父亲在一起,我看到他绷紧着脸,咬紧着牙关,我看到他那胸肌是两块磨合的岩石。他手中的锄头从来没有脱离过手,他的手那样紧紧地把握着耕耘,把握着一年四季,把握着生活与希望。
  父亲走在我前面,我喜欢看到他做一次悠闲,哪怕相当短暂,我从来没有看到他在收获的季节里发自内心的笑。后妈的到来,父亲年轻了一回,也高兴了一回。
  父亲看到我每天把饭做好,每天把饭盛到他手中,看到我每天晚上把水热好,让父亲洗上一个热水澡,父亲总在沉默中看到我所做的一切。我只想让父亲感受到我带给他心里刹那的欣慰。
  父亲翻土,妹妹坐在一块石头上数着玉米种子,她好象看到了整块土地给她带来了绿油油地成长,一颗种子,就是一棵玉米苗,一棵玉米苗,就是整个成长的开始,就是整个收获的开始。她满脸的天真,也许她什么都没想。我站在旁边,看天色渐淡渐暗,看父亲又是那样的精耕细作。这是一块很小的土地,是我母亲带我第一次上山开辟的,母亲说来日可以种些我们喜欢吃的,我三岁那年,就与我母亲上了一次山,那也是最后一次,母亲回到家后就病倒了。这块土地,就那样一直荒芜。
  母亲去世后,我也去山上看过几次,总盼望着土地能够长出东西,能够长出我们渴望的庄稼,但一切是那样的迷茫,无名小草占据了整个土地。今天,父亲扬起生活中的锄,种下我们心中的种子,种下了父亲对我们心中的爱。
  我们下山,月色已经覆盖了那片土地,覆盖了我们的梦。回到家时,后妈也刚牵着那头放牧的牛归来,她的肩膀背着一个筐,筐里的草抖动着。我栓好牛,父亲放下后妈肩上的筐时说后妈不要回家太晚。后妈甩了一下手臂,说肩膀给筐压麻木了,父亲要帮后妈揉揉,后妈不让,反过头问我妹妹去哪了,父亲说我们去山上那块地种了些玉米,小妹子正在房里点灯。进屋,我给后妈搬了把椅子,父亲生火烧水。天气已经转凉,大家用上了热水洗澡。
  弟弟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县中学。弟弟的学校离家有一百多里,弟弟学校来信,信中说他年底不回家过年了,要我们不要挂念他。后妈能识几个字,但她看信后,我总能看到她的脸色有着轻微的变化。父亲告诉我,说我弟弟从来不向我后妈问好,言行间还含有点不喜欢的意思。回信总是后妈回的,信写好后,就念给我们听,问我们还有没有什么话要添加的,大家说没有了,后妈就说没有了就那没有了。粘好信封后就走到村口那户人家,全村要收发的信件都在那里。这次弟弟来信说不回家过年,后妈就对我父亲说,力哥,还是要小孩子回来过个年吧!父亲要后妈写回信,说全家人都想他,后妈忙照着写了,父亲最后说如果我弟弟不回家,他说去接弟弟。
  弟弟很快回了信,并说他决定回来。整个冬季,后妈都在盼望着日子快点过。秋收,屯草,摘果,后妈忙里忙外,图的就是年底全家团圆。
  父亲到了年底,到处打听集市里猪肉的价钱,家里三头肥猪,年底都可以出栏,弟弟的学杂费全指望那了。父亲每从集市上回来一次,后妈第一个上前,问生猪与猪肉价钱是不是抬高了,父亲说是一样的,到时再去看看。后妈回到屋里,就给父亲奉上一杯茶。猪出栏后,后妈就会想到给我们添置新衣服。正月,我们就去外婆家拜年,那时的感觉我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孩子。
  弟弟回来了,比他在信中说的要迟几天,全家人那时都很担忧,我们村子离公路还要走很远的路,要翻过家乡一座最高的山,也要走过一条小河。
  山很高,河水在村里任意流淌,多么从容:夏季不涨潮,秋季不断流,冬季不结冰。河水齐肩,无桥,村民用石桩按人正常走的距离摆置。人走在上面,可以借着水面看到自己的脸。
  那是条很洁净的河,女人脱光衣服,像白菜,男人是泥鳅。弟弟去县城的时候总要在河里洗个澡,要我做姐姐的给她搓背,说家里的水太少。他钻在水里,给我拾个大贝壳,说里面有珍珠,如果没珍珠他说他长大后就给我去城里买。我问他珍珠是什么,他说珍珠就是珍珠。有多贵,他说去买就知道了,珍珠就这样一直在我心中。
  弟弟坐在堂屋与妹妹说话,妹妹要弟弟带她去一次城里看看,后妈走过去要让弟弟先歇会儿,说走了很远的路,还问弟弟喜欢吃什么,她去集市上买,弟弟说不关她的事。后妈退出房间,帮父亲劈柴,父亲说这小孩子真不懂礼貌,要与弟弟去说话,后妈硬是不让,说是她没有好好关心过弟弟,让弟弟没有过好,更没有去城里看过他。父亲看了看后妈,拿起后妈手中的斧头,要后妈去歇歇。
  晚上吃饭,后妈去村里一户人家借了壶白酒,还说人家是想去走亲戚家的,后来没去成,人却在前一天下雨的时候被雷给炸死了,死得很难看,脸被烧得一塌糊涂,牙齿都黑了。后妈拿酒回来,父亲有点顾忌,说那酒喝不得,后妈劝没事,就陪孩子。
  后妈要父亲给我弟弟也饮点,趁有菜。弟弟说看到菜没味口,后妈问有什么不对劲,弟弟就说她做的菜就是不好吃。后妈要重做,父亲第一次骂了弟弟,说弟弟不懂后妈的心,后妈就在旁说父亲,说她没什么心,只是很爱家,很喜欢家,也很喜欢我们。弟弟不与她搭讪,只对我说想睡。
  第二天,我一早就起床,我背上个背筐要去山上扯猪草,弟弟说要与我一起去,父亲不让,说山上的路不好走,好好在家陪妹妹就行了。弟弟说他就想与我走走,父亲要我们早点回来吃饭,他也扛着把锄头去地里看麦子。妹妹在家帮后妈做饭。
  路上弟弟对我说,广东改革开放了,我不懂。又说什么外资企业,要我去外打工,他说我都快二十岁,不要老呆在家里,那样是没出息的。我说我要帮家里,家里不能没有我,我要多喂几头猪送他读书,弟弟说到广东打工钱还会挣得多一点,人也不会这么累。
  我相信弟弟的话,弟弟在我眼里是个有文化的人。我对弟弟说后妈人很好,我要弟弟去叫声妈妈,弟弟说他对后妈看不顺眼,说后妈没有亲妈妈好,没有亲妈妈爱他。
  我们都爱他,弟弟没有用心感受到,他很冷漠,他用自己的眼光看另一个世界,是母亲的离去,他感到失去的爱是无法挽回的,也是另外一个人无法去弥补的。
  我们用不同的方式爱着他,关心他,弟弟感到世界上只有冷漠与嘲笑,感到世界上只有无助与失望。弟弟痛苦,他不能走出心中永远的阴影与记忆。我看到弟弟总喜欢与我和妹妹在一起,我们之间都渴望那种温馨的家与爱。
  我作为他的姐姐,我作为他的依靠,我作为我自己,我活着,忧郁地过着日子。弟弟没有错,后妈有多爱我,我就有多想我自己的母亲,想母亲在离开的刹那那种无助与绝望,没有人能给她新的生命活力,她的丈夫不在她身边,只有一个什么都不怕,什么都怕的女孩——我守在她身边看着她离去。我有时想,如果我的母亲还活着;如果我那时懂得劳动与付出;如果我那时能够把自己尽快长大,如果我那时就能生儿育女……我就让母亲好好歇着,好好看着我,好好自己一生到百年不老。
  弟弟的心事永远是我们心中的痛,我明白,父亲明白,后妈更明白,我们为了各自的心事而活着。
  我为了自己的梦而活着,梦有多远,梦有多深,我不知道,我的梦是一种感觉!
  我与弟弟一前一后进屋,盛满猪草的筐被后妈拿到后堂,父亲正在从锅里打菜,妹妹上前向弟弟叫了一声哥哥,说就只等我们吃饭了。
  后妈匆忙从后堂走过来,她给弟弟打了一脸盆热水要弟弟先洗个手。
  饭前父亲拜祭母亲,弟弟上前鞠躬,后妈站在一旁,要我与我妹妹也向我母亲鞠躬,说让我母亲保佑我们。
  饭后,父亲在家陪着我弟弟说话,只问了学校的一些情况。后妈在后堂切猪草准备喂猪,后妈对我说,今天猪肯定饿坏了,我帮忙生火热猪食。
  晌午过后,弟弟说很累,说想去睡会儿。父亲起身,想去下田干活,后妈要我父亲今天就在家休息了,说地里还有那么一点杂草让她去锄。
  父亲从门旮旯里拿出锄头,要后妈早点做晚餐,怕弟弟吃饭不习惯。他说他早去早回。
  夜色覆盖了整个村庄,朦胧了你,也朦胧了我。我看不清行走的路,心茫然。
  到处点灯,村庄有了光亮。
  我在房间把盏灯点亮,妹妹站在门前的空地上看星星,弟弟睡着还没起床,父亲坐在灶边看着后妈那越来越薄的身影,身影被我移动的灯光时而拉长,时而缩短。父亲总觉得生活有了味道,他想从这变幻中找出色彩。
  后妈开饭,妹妹叫弟弟起床,妹妹对父亲说弟弟没醒来,后妈就走了过去。后妈抱着弟弟走到堂屋,忙叫我的父亲,说弟弟额头很烫手,全身发热。父亲慌忙起身,看了看弟弟,然后用手背试了试弟弟的额头。发高烧了,父亲抱着弟弟喊着弟弟的名字,弟弟醒来,问自己到哪了,还问父亲是谁。父亲糊涂了,对弟弟说他就是父亲。父亲看了看后妈说弟弟被高烧烧糊涂了。后妈忙要我找手电简带弟弟去看医生,手电简灯泡坏了,后妈提马灯在前,父亲抱着弟弟在后,脚步凌乱。妹妹坐在门槛儿上怯怯地对我说,说她好怕,怕黑的天,怕家里那种寂静。
  家没人,房间就会显得空荡,如同我失去了我的母亲带给我内心的空荡。我心不安,在这个晚上,我看到夜色是张青黑的脸,感觉有人站在黑暗的地方向我的招手。我关好门窗,站在屋里,向母亲的遗像鞠躬,再鞠躬,祈求一切平安。
  我等了很久,外面没有声音,外面没有人走动,我越来越感到那种沉寂带给我的压抑。偶尔远处传来的狗声,显得那样凄楚。
  妹妹已经睡下,她在做着一个好梦!我打开门,天黑得一团糟。我要去看我弟弟,弟弟现在是我最大的牵挂,我借着自己心中的灯盏行走,我丝毫没有感觉到黑夜带给我的恐惧,我现在只需要一场疾走,走出这场黑夜。
  我来到医生家里,一盏灯亮着,它散开暗淡的灯光照在所有的人脸上,父亲坐在一条长板凳上,神情紧张。后妈抱着弟弟在打吊针,我看到了她眼角有那淡淡地泪痕,她哭过,她为了弟弟流下了眼泪。父亲向我扬了一眼,又朝门外看了看,父亲问我怎么没有把火,我说我没在意黑夜,我只想看看弟弟。
  弟弟睡了,脸上有点红润,轻轻地呼吸着,他的呼吸连着我,与我们一家人共同呼吸着。
  后妈用手轻轻地拂拭着弟弟的脸,她多想就这样拂去弟弟的痛苦,她只想就这样轻轻地让他一路走好,从此没有坎坷路。
  医生说弟弟没多大问题,只是感冒。父亲看着医生,他多想面对的这位医生有着神奇的医术,所有的病人,他都能医好。让世界上没有人再担忧,没有人再会痛苦,让所有的人健康一生。
  弟弟醒来,他看到一张张看着他的脸。我们的心悬挂着,我们的心沉重着,我们都想知道弟弟此时此刻的感觉。父亲问弟弟,感觉好点吗?舒服点吗?我问,后妈问,医生也问。弟弟想要站起来,后妈小心地把他放下,他问弟弟能不能有力站着,她要抱着弟弟回家。
  父亲把灯给我,让我照路,父亲背上弟弟行走。我在父亲身后看到一座山背着另一座山在行走,我们走着,黑夜退去。
  妹妹起床,她坐在板凳上,等着我们。妹妹对我说她醒来找我,后来她什么都不怕了,她想到了我们开心的日子,想到一切会好起来的,想到我们会很快回家。
  父亲把弟弟放在床上,用手试了一下弟弟的额头,后妈问父亲是不是好了点,父亲说烧退了一点。不知道明天会不会完全好起来。后妈坐在床沿,要我们去睡。这里,她说守着。
  父亲不吭声,他在床上躺下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大家无语。一夜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