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人都无法入睡，明天我就要与李富民叔叔的女孩去广东，家人都放心不下，家人都在猜测着我们自己的家与广东的距离有多长，都在猜测着广东是什么样的天空。
　　我不知道我应该要做什么？我此时总觉得自己很伟大又那样的渺小，我此时觉得我的选择是正确的又是那样的错误，心惊慌又坦然。
　　这是新年的正月初四晚上，夜晚来得与以前一样寂静，只是偶然传来几声狗叫声，那是串门晚归的人踢响了谁的门槛。白天的暄哗、洋溢的笑与炮竹声不再，谁在如此深夜还不能入眠？我心里空空地，我只想再多呆会儿在这个世界里，这里有我熟悉的天空，有我熟悉的小路，有我熟悉的身影……
　　我什么都不能带走，我什么都要带走。明天，我去广东，一切会随着我的离去而离去，离去的那是我对亲人的牵挂与爱。我不能带走什么？房屋、门前大树、小路、田地……
　　在这黑夜里，我真想还做一次登高望远；我真想还做一次看看父亲耕耘的土地；想与后妈一起去村前的小河里去洗衣服；想与弟弟妹妹一起上山放牛割草。但所有的会随着我明天离家去远方而变得多么的难以忘怀、那样难以让人无法接受它的存在，我多想它们都从我的记忆中消失，让我心中不能想起那样的情感，只有什么都没有的心境里，我就会没有如此多和徘徊与走不出自己的世界。
　　天渐渐放亮，我的心弦拉紧又那样的张扬。我看到那窗格发白，我看到那整个房屋发白、我看到整个村庄发白，还有那门前的大树与小路，所有的会渐渐走进黎明，所有的会恢复活力，一切还会停留在新年的喜悦与祝福里。我把门打开，让所有的风，晨露、还有几分寒意走入我们的家中来，也让我心中不再感到空旷。
　　我走出门外，看天空，看天上的星星、看门前的小路会把我送走。整个村庄的人们都还没有起来，他们都沉醉在自己的睡梦中，所有的人是幸福的。我在门前的空地上来回走动，我的思绪回到了从前，我的思绪又飘扬到远方，我想在自己家门前认真走一回，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回家，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回到亲人的身边。
　　天越来越亮，我们一家人吃饭，我坐在椅子上，后妈给我盛饭，她使劲地往我碗里夹菜，她要我多吃点，父亲没有喝酒，他吃了一碗饭就放碗了。他与后妈说话，他问后妈有没有在给我整行礼时有没有把什么给忘记了，后妈说她整理很多遍了。后妈拿来行礼包，她还想往里面放些我爱吃的东西，她总觉得不够，她的爱还没有放进我的心里，她要把自己的心放进我的行礼里，一直就那样让我带在身边。
　　我走在前面，家人跟着走，父亲帮我背着行礼。我们一家五口，在门前的小路上走成一条线，是家与广东连接的线，是所有牵挂的线，我每向前走一步，就把这条线拉远拉长，永远走不出的是思念的线。父亲与后妈年老，弟弟与妹妹却还年小，我走在他们前面，我正一步一步地带着家人走入新的世界、新的生活。我向前行走，所有的事物向我脑后退去，我脑后的世界越来越空白，也越来越模糊，能够让我唯一清晰想起的是后面行走的亲人。我是一面旗帜，我举起了自己，让家人有了方向。
　　李富民叔叔与他的女孩在村头等候，我们走过去，后妈对李富民叔叔的女孩小玲说就那样就把我交给了她，小玲要后妈放心，小玲说把我当她的亲姐妹，后妈说太感谢小玲，太感谢李富民叔叔了。我们一同前往，我们一起走过村子里那条小河，走过村子对面那座大山，我们来到镇上的车站。
　　车站里有很多人，一样的表情，一样都要离开自己的家乡，离开自己的父母。车站里的人或坐、或站、或蹲，或走动，用不同的方式来等待车远行的时刻。父亲与李富民叔叔把我们的行李放在车顶，后妈一直坐在我身旁，后妈不说话，她紧紧握住我的手。弟弟与妹妹站在车窗外，只是呆呆地看着我。
　　车子启动，司机要后妈下车，后妈坐着不动。车子开出了车站门口，后妈看了看我，哽咽着说要我一定好好照顾自己，经常写信回家。后妈走下车，她又从外攀着车窗，抬着头看我，车子前行，后妈就那样跟着车跑起来。车越来越快，后妈放手，我探出头去，看到后妈跌倒在地，她又爬起来，站立着，挥手。
　　客车在行驶的道路上拐弯。一切都远去，我看不到后妈那挥手与站立的姿势。此时此刻谁还能理解他们失落的心情？我已经长大，但是第一次离开家去千里之外的广东，他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与人情世故，他们只想把我留在身边。我看到远方的天空按住不动，我看到群山汹涌而来又急速而去，路边的树木、房屋是那样的清晰可见，却又那样遥不可及。我成了过客，一切只能经过，不能拥有，经过了就会把所有的事物都忘记一二干净。我惊诧那些美丽，我惊诧那些短暂的回忆，一切总让人幸福与满足。
　　小玲坐在我身边，她很坦然，她有了一种泰然自若地心态？还是她放下了该放下的东西？一切让我陷入了无尽的思考与想像，我总觉得我已经走入别人的天空、走入别人的情感世界里。一切事物是新鲜的、一切感觉是奥妙的，我只觉得我离亲人越来越远，又觉得我离亲人越来越近。我仿佛看到了他们还没有离开车站，后妈在哭，弟弟与妹妹站在后妈身旁，他们多么希望我已经与玲在一起工作，他们又多么希望我又回到他们的眼前。现在，所有的只能用心去回味，所有的只能用心去感觉。让我想起过去美好的世界吧！让我想起过去灿烂的天空吧！让我感受亲人的温情吧！多么不容易，我苦难的人，我苦难的自己，我们用心让各自的目光延伸，让我每时每刻能够看到家人，让家人每时每刻看到我，我们需要一场持久的意念，需要一场持久的爱来安慰对方、祝福对方、感恩对方。
　　我陷入了莫名其妙地恐惧，车行夜色，我好象失去了他们的牵挂，我的心悬挂着、心躁动着。我多想我的亲人还一直停留在我的地方，他们用十二分的努力在想像着我，他们用心在感受我现在的样子，在猜测、在回味、在想像，所有的方式为了我，让我平安，让我快乐。我看到他们一步一回首，他们回家去。一切用心来关注，我触摸不到亲人的身体，亲人已经不在我身边，我只看到黑夜已经把所有的世界融为一体，远处的星星点灯，那样的寂寞与孤独，远处的地方是喧哗的，它离我目光所及之外，它离我心境之外。已经没有什么能够让我内心澎湃，我只感受到车轮在公路上运转，单调而奔腾。车上有的人睡去，没有人知道他们的从容，他们过于疲惫？他们无需牵挂？多么幸福，他们进入了自己的梦乡，有梦想随，他们在梦中完美了各自一生。
　　我的思绪随着客车奔腾，毫无睡意，我眼睁睁地看着我的后妈那最后站立的姿势、挥手的姿势消失在我的眼帘中。我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感觉到自己是那样的沉重与轻浮，感觉到自己又是那样的毫无生趣。一切放下，一切提起，一切放下了又让我沉重，一切提起了又让我倍感轻松。我想走进自己内心世界看清自己，我想远离我身体的表面，让心感受实实在在地思想，灵魂与生活，一切不再让我莫名地陷入一片沼泽的思绪中去。做一次人很难，生活一天不容易，还有什么拿出来拯救一生？
　　我空洞起来，我只能付出自己的所有来完成一生的爱与恨、悲伤与喜乐。如今，我用自己的选择来注角自己的天空，自己的世界。走出自己吧！走向另一种心境，走出日子吧！走向另一种向往与希望。我要用自己的双手创造另一双手，多出来的手就好好琢磨自己，多出来的手就可以创造另一番天地。我有了这种意念，我就会努力去改造与完美一切。我要用这一种思绪创造另一种思绪，多出来的思绪就好好想想自己的亲人，多出来的思绪就好好想想自己将要走的路。有了这种思绪，就融入另一双手，我是我，我非我，我用一半自己做人；我用一半自己做成铁与钢；我用一半自己做成梦；我用一半自己做成天与地，一切朝着美好的成长，一切朝着幸福与快乐成长。我又想多生成几个自己，让我的父亲、后妈、弟弟与妹妹远离生活的苦难；让他们远离了烦恼与忧愁；让他们守住家乡那片土地，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让他们等待我生活的喜乐；让他们每时每刻分享我的满足。我用多出来的自己走到他们身边，让他们感受到我的无处不在，让他们感受到我的爱无处不在。
　　每天晚上，我依然与家人坐在一起，围着心中那盏灯，我依然与弟弟一起爬上屋后那座山。今夜，我远离了家乡与亲人，我仍然还是我，一个人不明方向，一个人不知道家人各自心中的感受，我只能让自己的灵魂游离与依附过去、现在与未来。我变得躁动起来，我猜测着一切朝着我迎面而来，只有这样，我才有了远离亲人的选择与义无反顾，此时，我怀着无比的崇高向亲人说声珍重，我已经是我，我已经又不是我，一切都由我自己掌握。
　　客车快一点，再快一点，把这场黑夜冲破，把我送上人生成功的巅峰，把我送到美丽的世界里。我与全车的人有了共同的命运，我们共同走出村庄，共同离开了亲人走向另一片天地，一切已经不能再用语言沟通，我们来自感觉、眼神，来自相互祝福的那种美好的心灵。
　　离开家乡越来越远，我的心离亲人越来越近，心随着持久地思绪回到亲人的身边，所有的爱用来爱亲人与自己。每时每刻，我能想像亲人所做的一切，甚至超乎我的想像，让我感受到亲人的存在如同亲人感受到我的存在。
　　家人看到客车在道路拐弯处拐进了另一边天，后妈站着，她的目光追随着我，她的心追随着我，她站在原地，她一直送我很远很远。天逐渐暗淡，父亲、后妈、弟弟与妹妹一路返回，他们不说话，他们已经亲眼看到我的远去，他们的心已经伴随着我而去。他们一步一步向家走去，我却离家越来越远，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拉越长，我们用思念搭上彼此的伟岸。
　　家人摸黑回到家中，后妈把灶中的柴火生起，火苗映照在每个人的脸上。今夜，这里没有我的身影，所有的心是空荡着，房屋空荡着。亲人坐在一起，这是正月初五，每一户人家中都会住上亲戚，每一户人家都会欢欢喜喜，而一切来得过于急促，一切相聚过于简单。年味还没有结束，所有的身影还在日子里浮现，父亲感受到了我远行的苦楚与内心的想法，他有了一丝安慰，有了一丝满足，他不想让我离开他的身边，但想到了生活中的艰难，他只能在心里默默地祝福他的女孩一路平安、一生好运。
　　父亲想到了正月初一时光，他想到了亲人在一起时那种氛围、那种爱。日子越过越长，日子越过越忧愁，父亲很不安，他真想也把自己送走，他也要去外面的世界里闯荡，他想挣到足够的钱来养家糊口。他真想让日子永远停留在某一天，停留在某一个幸福的日子里，只有这样，他才能认真地过个好年，他才能认真感受家人的团聚。夜深，都还坐在灶边在担忧我远行的旅途，他们没有说话，他们在心中一直想要把我送到美好的地方生活下去。
　　父亲感受到每天的日子就那样流逝，无声无息。父亲抬不起头，他被生活压弯了腰，他只感受到心有多重，他肩上的担子就有多重。我是片云，飘过父亲的心头，他没有感受到他心头的轻，他总是在心中做多次的仰视，他的目光追随着我。我渐行渐远，我心越来越空，我身体越来越轻，亲人与我一样，他们在日子里总是放不下自己，他们怕自己短暂的不曾想起我而失去了我。多么不容易，他们已经感受到想拥有却又是那样的难求，想放下却又是那样的难忘。我一边远去，我一边又回到现实中；我一边憧憬未来，我一边想起过去。我的父亲、后妈、弟弟与妹妹，有所依靠，他们有了至真至善的爱，他们有了心中太多的情感，他们不久的将来会春光灿烂。
　　弟弟离开学只有三天了，远处的天空还洋溢着欢乐，整个村庄的人们送走了来客，所有的来客高兴了一回，所有的来客感受到了温馨的爱与浓厚的情谊。父亲想起正月初一那风光的情景，他笑着，他笑得那样的苦涩。春天静悄悄地来临，所有的人已经感受到春天的气息，整个天空、整个田地，有了躁动，都舒展开来。
　　父亲惦记着他的农事，但他扬不起耕耘手，他想起一种痛忘记另一种痛，他想起弟弟很快就要走进学校，一切无从想像，一切不敢需想像，他多么希望新年的梦想来得真实来得及时。他心里空空地，他的思绪飘荡开来，他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他觉得活着就是心中那压抑的痛。他把一切都认真打量，天空、房屋、过往的人们、被风吹着的茅草，他想从世界里去扑捉去拥有短暂幸福，他把一切注定在自己的意念中去。父亲想把自己变成粮食，变成富有与锦绣前程。
　　我的父亲，有种无形的压力沉重了他的心口，看到一天一天的日子在他的心头重叠，所有的日子是一座山，他无法爬过山去，匆匆岁月让他无法停住自己的脚步，他只想努力走好每一天。每过一天，他就感觉到自己举步艰难，他想在生活中做次腾飞，让自己，让所有的亲人，不再被生活所疲惫，让亲人轻松去感受每天的快乐与幸福。
　　后妈总是知道自己一切已经无法改变，她只想认真地活下去，她从父亲那紧锁的眉头里看到了生活的拮据紧张，她只能用心来安慰与体贴父亲。后妈在梦想中把一切带进了虚幻的世界中去，她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她希望一切给她带来精神上的满足，她需要一场幸福。后妈看到弟弟那忧伤的眼神，她只知道弟弟为了开学的事而变得不开心起来，她无法去猜测与揣摩弟弟的内心世界。后妈揪紧心口，她有了一种突如其来地担忧与恐惧。
　　父亲与后妈无法入睡，他们的心潮澎湃。窗外的黑夜不经意地来临又持久地没有离去，没有人能够猜透黑夜的心事，更没有人去认真体会。谁没有说话，但又觉得心中有了千言万语无法表达？父亲与后妈看着那盏灯光把整个房间的黑夜排开去，无法挽留，不可挽留，事物的本身就是那样无可改变。失落如此，伤心如此，生活已经给予太多就不要再感受到一切来的艰难。
　　人不如灯光，灯光驱除黑夜；人如灯光，人有了努力就会在自己的人生历程中闪烁。父亲如灯，他用自己照亮家人，如今，父亲还能拿什么来燃烧自己？他触摸到了自己内心深处的冷。
　　父亲看到了曾经的快乐与幸福，他现在不知道用什么方式把我的弟弟送上学校读书，父亲心中说不出来的苦楚让天空变得灰暗起来。后妈，她看到父亲生活中存在的一切，她总用一颗平常的心来面对，她只想到在所有困难面前就不要轻意低头。
　　黑夜退去，黎明就会来临，还有什么要结束，是心情？是一天里最难过的时刻？还是一段难以忘怀的事情？都不是，一切都如期来临，一切又如期而去，永远改变不了，是自己的本身。父亲在算计着日子，他在算计着生活中的点滴，他在丈量日子走过的距离。父亲想把岁月分出更多的日子，把土地多出更多的耕耘，父亲幸福而满足。一切都浮现在眼前，父亲看到黎明前的白，他的心膛明亮不起来，他要赶在弟弟去学校前把弟弟的学杂费凑好。父亲起床，把房门打开，出路又何去何从？
　　眼前变得格外空旷，路在脚下，却无从下脚。父亲站在门前那棵树下，看到门前那条小路随意的拐弯，从容的延伸远方。那棵树没有一片叶子，它走过了整个冬季，却还没有走在春天里，早晨的微风吹上枝头，吹在父亲的脸上，只有父亲才感受到风的冷。父亲返回房里，父亲看到后妈半依在床沿睡去，他看到后妈憔悴的脸与深陷的眼睛，父亲感到无比的内疚，他没有让后妈年轻起来，没有让后妈幸福每一天。
　　路上已经没有走动的亲戚，路上有了走动耕耘的人们，他们牵着牛，肩负着犁，人们走进了春天的前沿，人们已经感受到春天的时光照耀着他们的田地。父亲只是感恩春天的来临，却感觉不到春天给他带来的希望，弟弟上学时所需要的学杂费成了他心中的寒冬。
　　后妈要父亲在家不要在弟弟面前提起弟弟上学没有学费的事情，后妈说她去她过去的亲人那里想办法，后妈说起是正月初一来我家时她那些侄儿。后妈说她也应该去看看他们，后妈说她那些亲人都是好人，他们会帮她，他们一直在爱着她。父亲要后妈带些礼物，后妈裹紧衣服出门。父亲看到后妈渐走渐小的身影，心里说不出滋味。
　　妹妹把牛送上山，山上一片荒凉，牛站成一块青色的石头，妹妹与牛打交道多年，只有她理解牛的想法，她知道牛需要一场青草来填充自己。妹妹在寻找绿意，她要在春耕来临前把牛喂饱，然后再把牛赶在春耕的田地里。妹妹懂得牛吃草的口味，她是从牛的咀嚼中模仿出来的，妹妹把牛换了一个地方又一个地方，她把牛当成了家人，她知道牛已经肩负着我们的家，我们整个田地需要它，我们整个春天里的希望就落在它的肩头上，妹妹知道牛的牛劲，也知道牛需要多少青草来填饱肚子。妹妹看到牛的眼眶里总是有了泪水，妹妹也心酸了起来，她从来没有用枝头抽打过牛，她认为做牛真不容易，妹妹感受到牛就是那田地里辛勤劳作的人们，她要尊敬它，像尊敬长辈一样。妹妹希望牛把一座山上的青草吃完后又走上另一座山，在田地里累了就应该好好歇歇。
　　一切都富有情感，一切都来自简单。父亲在静静地等待后妈回家，他的心已经伴随着后妈一直走了下去，他的心也一直走远，他看到后妈消失在他的视线里，当然这都来自父亲的想像，父亲只是变得格外脆弱。
　　弟弟出去走走，他过两天就要去学校，他想到我，为了他，为了整个家而跟随小玲外出打工，他觉得成了家中的累赘，他想放弃学业。他一直以来敬仰着父亲，在以后的日子里，他也喜欢上了后妈，但他心中总是少有了一份活力，如今，没有我在他身边陪伴着他。他总是一张平静的脸，谁能看出他内心也如此平静？而一个人的内心是何等地那样难以让人理解，人总是那样孤独与寂寞。人与人在心灵上的沟通总是那样的难，因为一个人的性格已经注定一个人的命运。
　　弟弟总是认为有时候人活在世上是多余的，一场爱、一段生活总是那样虚拟。我知道弟弟在幼小的心灵里已经深深埋下了那些难以挥去的记忆。现在，还能拿什么来让弟弟一切释怀，用一场感动？用一场真挚的爱？让所有的方式去诠诠释一个人的内心苦楚与隔膜。弟弟只想一个人一个世界，只想一个人一种活，所有的事物远离了他的眼睛，他看到的一切都融入不进他的心底，他抗拒了一切言谈，抗拒了一切亲密无间，也抗拒了自己真实的存在。
　　弟弟又来到了屋后的那座山，他来到了我与他曾经一起去的地方，他的思绪一半在回想起我与他在一起的日子，另一半想到了遥远的地方，那种遥远是他想到的将来与梦想，他已经看到家中的一切，他想一些不是他应该想的问题，他为了整个命运而担忧。弟弟站在天地之间，日中的太阳把他整个影子扣住在他脚下，他踩着自己的忧郁，他放眼整个村庄、田地与那成片成片的草籽田地。那连绵的山峦，像生锈的锯齿，弟弟毫无边际地想像，他总想把自己的身体送走，送到一个浑然一体地境地，那时，人就会变得简单，人也会活得简单。一切都被忽视了，没有人去解开弟弟心中那持久的心结，只有用爱才能真正改变一切。
　　父亲一个人呆在家里，他坐在堂屋的椅子上，他看了看母亲的灵位，他看了看整个房屋墙壁被柴火烟黑。他不知道他的目光应该停留在哪，他找不到生活中的某一点，他脑海里一片空白，他又思绪万千。父亲，他觉得整个内心空洞，他的身体是多余的，他觉得自己的灵魂也是那样的虚渺。他努力在捉摸生活中幸存的点滴，而这种点滴不是他所追求的欢乐与幸福，他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只能让自己如何想办法让弟弟顺利走进学校。
　　父亲来到门外，天空一贫如洗，阳光也只能让所有的事物存在着淡淡地阴影。他看到门前那条小路一直延伸到他的痛处，他今天早上送后妈去她以前的亲人那里，父亲总觉得今天他那样做是多么的荒谬，他想到当时为什么同意后妈，父亲后悔起来。如今，他希望后妈快点回来，后妈回来后不再让后妈为了弟弟的学杂费面奔波。父亲一直认为这是他自己的事，是他做为父亲与丈夫的责任，他心中充满了惆怅。
　　天色将晚，路上走动着晚归的人们，鸡飞狗叫，整个村庄有了一种混乱。父亲变得焦急起来，后妈与弟弟还没有回来，他担心他们，但一切都合乎情理，后妈被那边的亲人留下来了，弟弟也许也去了。他想到后妈从来不到外过夜，也很少走动亲戚，父亲知道后妈整个心都放在家里，都放在家人的身上，父亲认为是后妈想到路途不远就迟点回来。父亲又想到弟弟如果没有与后妈在一起，他不知道弟弟会去哪？
　　父亲进屋把灯点亮，妹妹赶着牛回来。妹妹问父亲，后妈与弟弟去哪了怎么还没有回来？父亲说去走亲戚去了，妹妹对父亲说她去接妈妈，父亲要妹妹吃饭后一起去接，父亲还说妹妹以后放牛不要太晚才回来，妹妹说她一定要让牛吃饱才行。
　　妹妹前面提灯，她与父亲去邻村接后妈。整个村庄一片沉寂，路上没有人走动，从一个地方去另一个地方，灯与人显得那样的孤单，在整个大地里一切显得微不足道，也许只有牵挂与爱才能找到位置。父亲敲响了后妈那些侄儿的门，开门的人看到是我父亲，显得很高兴又很诧异，他忙着把父亲让进屋里。父亲说他来接后妈，他们都说后妈没有来过，父亲回不过神来，他不知妈究竟去哪了。他们留父亲多坐会儿，父亲连忙说下次再过来看看他们，父亲与妹妹匆忙走在回去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