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延诗社
![]() 二00九年,我休学归来,打算创建一个诗社。于是,寻找同道人,一起策划,向校方申请,拉赞助,出刊,发布会,最终看着那些刊物成为废纸堆在墙角。说实话,每当有人问我诗社如何,都觉得有些惭愧。有时候倒也信心十足,大话说出来自己不脸红,和别人敷衍得风雨不透。如今是吹牛不上税,诗人嘛,写诗不怎么样,吹牛可是在行,一套一套的,吹得自己都信了。大多时候,也不能怪我,人家傲慢地询问,总不至于哭穷装可怜吧,只能用牛逼回敬牛逼,而且还要牛逼得更高明。两年下来,诗社还是那样,没垮台也是于心不忍。去年,社里的人闹着要申请成为校级的,说不定就能打开方便之门,也就出头有望了。弄来弄去,把一些领导都惹烦了,也没给诗社挣到名分,还是个黑市人口。不过,今年新生进校,我们诗社到底也享有招新的待遇了,不错,前途貌似一片光明。 招新那天,来一女的,我不知她是学生还是老师,戴着牙套——这让我有些反感,总觉得不干净,对此我表示惭愧——她的口吻倒像十足的领导。我正坐着和一朋友闲聊,她翻开招新花名册问这问那,然后指着“爱好/擅长”一栏说,这样可不行,爱好和擅长怎能搞在一起呢?社里有人就解释,不料招来她的长篇大论,说什么爱好归爱好,擅长是擅长,两者岂能等同。她还反问,爱好的东西就一定擅长吗?这话自然不无道理,可我看不惯她的那副德行,欲待反驳,想想,跟这种人,还是干脆沉默。这招挺管用,她不说了,又问起诗社地运行,怎么出刊啊,有无刊号啊,销路如何啊。我说,出刊是华文的事,有专人负责,刊号当然有,销路很好,全国各大书店都有出售。她似乎一脸诚恳,又是鼓励,说话一句逼近一句,企图让我现出原形。我则不紧不慢,有节制地吹牛说大话,完全游刃有余。临走,她还祝我们越办越好,一副十分关照的样子。招新成绩不错,达到了院里指标,看来,还说不定真托了她的福。 恼火的是,文传院有位领导,据说是我们社里某某得罪了他,很是看不起诗人,扬言诗人都应该被赶出校园。领导一生气,后果很严重。为申请一个小小的教室,用来搞社团活动,文传院竟然处处施压不予批准。去找学生科的某某,他开口就说,你们诗社不是名字不好学校早就叫停了么?我说,名字不好就得叫停,听来是否有些搞笑?他不笑,反而怒了,说我为幼不尊,目无师长。我看他说话挣得面红脖子粗,心想这下麻烦了。他把手几挥,像是在赶着苍蝇,说要想成立诗社也行,但必须经由学校各方同意,你有证明么?我忙说有,去年就弄了。他说我不管去年不去年,把文件拿来,还有,要各盖章部门给我电话联系,因为我今年才来不知道去年的事。我心想,小小一个学生科,你个新来的,有多大的架子,还得各部门给你电话?他又说,你们诗人就是无拘无束,为所欲为,在学校可不行,必须接受学校的思想指导和思想监督。还来这招,我当时一愣,又忍不住要发火,就问,是不是要派一个党员来,挟持我们的思想自由?这下他拍起桌子了,你敢骂共产党,他情绪非常激动。我心想这下更麻烦了,不是说党是伟大的母亲么,无意中说到人家的妈,难怪他那么生气? 这事申请未果,只得放弃,继续走民间的路子。诗人嘛,就应该自由自在不受约束,一旦成为校方社团,肯定会玩掉自由。当初我就这样说过,社里有人不听,执意投靠,如今怎样,还不是照样“撕票”,连申请个教室都不予批准。出于礼貌,我又去学生科向某某说知我们的想法,他一脸关心,嘱托我们好好干,似乎给予了殷切的期望。我说,这次就算真骂共产党,学校也奈何不了了。他又是一拍桌子,那怎么行,你们真是无法无天。我笑着说,老师你冷静点,不是还有监狱吗,我们哪敢?看着他恼羞成怒的样子,我想笑,又解气,转身走出了学生科。走民间的路子自然也不容易,主要是经费无着,出刊在即,上哪儿去弄钱?一合计,只得又去拉赞助,反正是能糊弄多少是多少吧。结果我们真还拉到了四五百,够出一次了,拉到自然高兴,心里也忍不住笑骂那些商家真是傻逼,我们的话居然信了,出手给了钱,可见,诗人也并非一无是处嘛。有钱就能出刊么?也不见得。 今天去邮箱看了看稿子,心凉了半截,就这些货色,怎么出啊?一哥们儿的那首古诗——碧云万里狂涌风,荷花池中采莲蓬。群贤毕聚话不同,欢声笑语谢主翁——读完顿时我牙疼,疼完我很惭愧。一个写现代诗的哥们儿又来了——我们相隔于千里的异地,我们遥远于唯美的花季,我们依恋于十七岁的雨季,我们缠绵于曾经的回忆——一读之下,天,我不觉肝肠寸断潸然泪下,于是乎,悲伤逆流成河,把那颗破碎的心齐刷刷地淹没。唉,实在受不了这般的心灵风暴,审稿的任务就辛苦别人吧。面对这些稿子,我除了蛋疼,当然也有些担忧,毕竟没有优秀稿源,出刊何用?像上年出的第一刊,我都没勇气送朋友一本。如今写诗的人少,能写好的人自然更少,我本不应该要求太高,可总得能拿出手吧,不然就有愧于读者。看看那些牛逼轰轰的诗人,什么校园实力派,什么为苦难而写作,我实在感到自卑,哪有资格指摘别人?好吧,我是胡言乱语像诗人,继续我的胡言乱语。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