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川:思想的群星犹如UFO静止的巨阵
![]() 【一】 西川的诗,可以说,我是跟踪阅读的。他的诗风变化之快,实在令人惊讶。从当初在哈尔盖仰望星空的那个少年,挺过89年那道坎,似乎是突然之间来了个大变身。我想,对很多诗人来说,89年可能意味着一种命运。至少对西川来说,89年好友海子的自杀,绝对促使了他重新思考诗歌。90年代之交,不少诗人自杀的同时,更多诗人选择了下海经商。这背后有其共同的精神困境,那就是在市场经济已经到来的现实中,一个诗人该如何活命。在这个关口,中国知识分子集体性地面临着一次选择。西川选择了继续写诗,就意味着选择了靠边站。此后的事实也证明,诗歌在市场经济时代,必然遭到的边缘化。直到今天,诗歌还在继续被边缘化。这种被边缘化的命运,或许才是诗歌的常态。 海子的自杀,诚然是一次个人悲剧。但在二十多年后,我们再来回望1989年3月26日这一天,不得不说,死的其实不仅仅是诗人海子,而是一个时代。我无意拔高海子的自杀,也不想过分突出某个人在历史中的作用。但不管怎么说,一个诗人的非正常死亡,肯定与时代有关。海子的死因固然众多,西川在纪念他的一篇文章中,好像列出了五六条。有一点,我觉得是确定无疑的——他的诗歌创作遭遇到了巨大的瓶颈。这种写作的困境,任何时代的任何创作者都会遭遇到。但在90年代之交,市场经济即将到来的前夜,这种困境,其实是中国诗坛面临的一次集体性的困境。这意味着什么呢?这意味着不能再像以往那样写诗了。曾经可以那样写,现在不可以了。昨天的确存在一种写法,今天却必须要改变套路了。海子,这个土地的诗人,当一个时代结束时,他选择了以自杀的方式来和那个时代一起结束。我不知道这之中究竟暗藏着一股什么力量,或者什么力量都没有。二十多年前的那个黄昏,当一列火车碾过海子单薄的身躯,车轮下除了一具诗人的尸体,其实还躺着另一具——尚有一丝气息的农业文明。继海子之后,先后自杀的一些诗人,像戈麦,像顾城,他们身体里无不涌流着一股来自土地的血脉。他们的自杀,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都是在为弥留之际的农业文明殉葬。 西川的诗一出场,和海子相比,就是完全不一样的。海子写土地,写到让自己绝望的程度,他还是坚持写土地。他写太阳,却根本没有光明,只是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这黑乎乎的东西,与其说是太阳,不如说是他自己的心脏。西川更冷静,在不管多疯狂的状态下,都带有一种理性思考。早年我读西川的诗,总觉得不够海子的有分量,不够纯粹,少了那份近乎直白的生命爆发力。如今再来看,我还是会这么觉得。但我又不得不得承认,正是那股近乎直白的生命爆发力,结果要了海子的命。西川的诗一出场就很大气,他写李白,写杜甫,写洪水时代的母亲,写把羊群赶下大海,都非常大气。和海子相比,很明显的就是,这个人似乎从未遭受过爱情的折磨,甚至这个人会不会谈恋爱,至少在他的诗中很难发现。如果说海子是靠灵感写作,西川则是以智性见长。海子挺不过那道坎,西川却挺过了,原因或许很复杂,也或许很简单。但我觉得,从他们的诗歌创作来看,或许就能找出最好的原因,如果非要找出一个原因的话。 【二】 在哈尔盖仰望星空 有一种神秘你无法驾驭 你只能充当旁观者的角色 听凭那神秘的力量 从遥远的地方发出信号 射出光来,穿透你的心 像今夜,在哈尔盖 在这个远离城市的荒凉的 地方,在这青藏高原上的 一个蚕豆般大小的火车站旁 我抬起头来眺望星空 这时河汉无声,鸟翼稀薄 青草向群星疯狂地生长 马群忘记了飞翔 风吹着空旷的夜,也吹着我 风吹着未来,也吹着过去 我成为某个人,某间 点着油灯的陋室 而这陋室冰凉的屋顶 被群星的亿万只脚踩成祭坛 我,像一个领取圣餐的孩子 放大了胆子,但屏住呼吸 【三】 西川在最近的一首诗《不要剥夺我的复杂性》中写到:我在1992年变成五个我:苦涩的我、怀疑的我、不确定的我、笑出声来的我,以及行舟于汹涌冷酷的历史之河的我。足见,挺过了89年那道坎的他,变化何其巨大。从他的《致敬》《鹰的话语》等长诗,更能看出他的变化。此前的西川,可以说,是一个带有神性的诗人。他的用词,他的意象,他诗中的那种结构,都是非常讲究的。而到了以《致敬》为代表的90年代,他完全抛弃了曾经的自己,彻底打破了诗歌的底线,开始在另一种维度上书写。很明显,这诗歌不再纯粹,不再有意境,不再优美了。取而代之的,是废话,是胡说,是否定,是混乱。这些异质性的声音,并不追求真理,而是越来越把一种歪理演绎得风雨不透。但我们又不得不承认,若是存在真理,或许就是西川写出来的样子。在那些杂乱的字句组合中,我们或许很难完全把捉诗人的表达。但我们却能真切地感受到,诗人在面对这个世界时,内心的荒谬感与身份的尴尬。尴尬,或许这就是从90年代开始,在社会面前,诗人们最统一的形象。 这种变化,有其自身的原因。但在特定的历史环境中,也折射出一种价值观的溃败。经过了89年的知识分子,我认为,如果他们的精神上没有任何变化,才是真正反常的。如果有谁此前如鱼得水的写作,此后还能如鱼得水的写作,那么这样的写作,根本只是一堆应该扔掉的废物。中国知识分子的传统价值观,甚至是从五四运动以来形成的自由思潮,几乎是在一夜之间,被碾压得一塌糊涂。当然,只有那些具有敏锐洞察力的知识分子,和一切所信奉的价值连着筋贴着肉的知识分子,才会切肤地感到这种溃败的痛苦。如果说我们曾经有过敌人,有过实实在在的敌人。在市场经济的时代,我们越来越没有具体的敌人,而我们又分明感到一种愤愤不平。诗人写诗,自称是诗人,却很少有人再关注诗人的诗。写诗似乎成了一件不务正业的事。诗人身份的变化,这背后所隐藏的,正是从80年代进入90年代,中国推行市场经济之后,一种价值观的溃败。 历史似乎走进了一片空白之中,尤其是文化,必将遭受一次重大的考验。诗人的问题,一个集体性的问题,无疑就是该如何写诗,如何让诗歌再次成为一种可能,并继续可能下去。西川把这种精神的转变,看做是一次死亡。的确,只有那些死过一次的人,才能写出不一样的东西。对于西川而言,《致敬》的创作过程,我觉得就是他的重生之路。但西川仍是一个神秘主义者,或许他并不相信世间存在任何神秘的东西,这又何妨他在诗中创造一种神秘主义的氛围。或许他也根本不神秘,只不过是在装神弄鬼。他又完全瞧不起装神弄鬼的人。他写吃饭,他写做梦,他写女人,不管他写什么,总给人一种荒诞感。他使劲往大处写,往胡说八道的方向写,往吓人的地方写,却从来不往死里写。他的那些长诗,你可以从任何一句开始,也可以从任何一句结束。你读到任何一句都会受到惊吓,又感到荒谬。然后你或许会骂,狗日的诗人,这也叫诗吗?骂完了你再读他的诗,读十遍,读二十遍,你发觉句句切中要害,字字都是歪理,这就是诗,简直太诗了。他的这种写作,不知是蓄意为之,还是受到同一种精神的召唤,的确回应了后现代主义思潮。 后现代主义的一大口号是反传统,反男权中心主义,反逻各斯中心主义。后现代主义的文学自然就是反文学,解构一切人类经典,打破文学的常规。80年代,中国开禁以来,各种思潮蜂拥而至,欧美文化几十年的成果,几乎同时并置于中国的思想界。可以设想,某个文学小青年今天读兰波的诗,大受震动,就号称自己是象征主义者。而昨天他还在看雪莱或者雨果,也大受震动,已经号称自己是浪漫主义者。但到明天,他或许会看金斯伯格的诗,依然大受震动,突然觉得自己更适合垮掉派。就80年代的大部分诗人而言,不管打着什么主义的旗号,或是不打任何主义的旗号,其写作,都浸染着强烈的浪漫主义色彩。而欧美文学,拿诗歌来说,从波德莱尔开始,就已经在反浪漫主义了。但并不是说反浪漫主义在80年代就不存在,像周伦佑的非非主义,像李亚伟的莽汉主义,在当时明显就是一种异质性的声音,对立于朦胧诗派。而这种异质性的声音,在很大程度上,遭到了浪漫主义的遮蔽。这些人的诗,要等到市场经济的全面入侵,才能迎来自己的阵地。目前的诗歌评论界一致认为,80年代是中国诗歌的黄金时代,无异于盛唐。我看未必。这种看似辉煌的背后,未免带有太多青春期的躁动和感伤情绪。可以说,那是一个集体抒情的时代,是一个诗歌得到尊重的时代。经过那个时代的准备与积淀,迫于市场经济的全面推行,中国知识分子必须仓促地转型时,也还是具有了一定的思想土壤。如果说我们的确是处在后现代主义社会,那么中国的后现代主义,我觉得是从90年代开始的。 西川正是在这种思想土壤,与时代语境下,开始探索另样的书写。他自称这种写作,是变种诗歌写作,追求的是伪理性。当大部分象牙塔里的专家教授以及学者还在文学中圈点“文学性”时,不少像西川这样的诗人已经开始创作“反文学性”的东西,这自然会形成思想的断裂带。由于传统价值观的溃败,普通市民的头脑当然会受到冲击。但在这个从来没有宗教信仰的国家,价值观的溃败对普通市民而言,几乎构不成多大的威胁。这群人不久前还在大跃进,还在夺权,还沉浸于共产主义的美梦。但市场经济来了,在深圳广州等地纷纷登陆,轰轰烈烈地来了。这群人摇身一变,成了小商人,成了老板,或是打工,或是开店。反正,这群人从此只关心兜里的钞票。于是,诗歌从八十年代的辉煌,走进了九十年代的衰落。这种衰落,并非创作本身的衰落,而是诗歌不再受到曾经的尊重。诗歌创作本身,恰恰是从诗歌被边缘化开始,日益走向了成熟。这在西川身上也能明显看出。他那些大块头的诗歌,较之在哈尔盖仰望星空时的作品,完全是另一种境界的写作。 【四】 致敬(节选) 苦闷。悬挂的锣鼓。地下室中昏睡的豹子。旋转的楼梯。夜间的火把。城门。古老星座下触及草根的寒冷。封闭的肉体。无法饮用的水。 似大船般漂移的冰块。作为乘客的鸟。阻断的河道。未诞生的儿女。未成形的泪水。未开始的惩罚。混乱。平衡。上升。空白……怎样谈论苦闷才不算过错?面对岔道上遗落的花冠,请考虑铤而走险的代价! 痛苦:一片搬不动的大海。 在苦难的第七页书写着文明。 多想叫喊,迫使钢铁发出回声,迫使习惯于隐秘生活的老鼠列队来到我的面前。多想叫喊,但要尽量把声音压低,不能像谩骂,而应像祈祷,不能像大炮的轰鸣,而应像风的呼啸。更强烈的心跳伴随着更大的寂静,眼看存贮的雨水即将被喝光,叫喊吧!啊,我多想叫喊,当数百只乌鸦聒噪,我没有金口玉言--我就是不祥之兆。 欲望太多,海水太少。 幻想靠资本来维持。 让玫瑰纠正我们的错误,让雷霆对我们加以训斥!在漫漫旅途中,不能追问此行的终点。在飞蛾扑火的一刹那,要谈论永恒是不合时宜的,要寻找证据来证明一个人的白璧无瑕是困难的。 记忆:我的课本。 爱情:一件未了的心事。 幸福仿佛我们头顶的云朵。我们头顶的云朵仿佛鲨鱼唾沫:混乱的和平!面临危险的事业! 一个走进深山的人奇迹般地活着。他在冬天储存白菜,他在夏天制造冰。他说:"无从感受的人是不真实的,连同他的祖籍和起居。"因此我们凑近桃花以磨练嗅觉。面对桃花以及其它美志。 但这不是我盼待的结果:灵魂,被闲置;词语,被敲诈。 诗歌教导了死者和下一代。 【五】 80年代的中国诗坛有一种纯粹的氛围。而到了90年代,功利和浮躁,越来越强烈地在中国诗坛弥漫开来。到今天,这种功利与浮躁的气氛,已经空前强烈。或许,还会更加强烈。从90年代起,那些沉不住气的诗人,开始媚俗,以取得经济利益。口语诗大行其道,反抒情成为一面新的大旗。不少诗人纷纷聚集旗下,一面把诗歌拉下了神坛,一面在向庸俗看齐的语言中狂欢。诗坛似乎形成了两股对抗的势力,一个自称知识分子写作,一个自称民间写作。这种对抗,最终导致了98年的盘峰论战。西川作为知识分子写作的一方参与了这次论战。但在此后的写作实况中,两派并没有呈现出多么巨大的分野,甚至走向了同一个方向。 尤其是90年代末,新媒体的诞生,完全颠覆了诗歌的传播途径,也在相当大的程度上颠覆了诗歌创作本身。这一来,民间的势力凭借网络,自然日益壮大,并对纸媒发起冲击。诗坛新秀开始公开争夺话语权,70后,甚至80后,以全新的面貌出现了。“下半身”的集体亮相,可以说是中国传统价值观溃败后,一次器官文学的胜利,也导致了诗歌朝着粗鄙化甚至淫乱化地沦陷。诗坛呈现出一种乱象,越来越多的诗人自贬身价,诗歌遭到普通大众的嘲笑。诗人的写作,不再纯粹,不再讲究押韵,不再注意结构。反正,80年代曾经有效的东西,在90年代之后的诗人看来,似乎一切都失效了。这当然无可指摘,很大程度上来说,是诗歌创作的进步。但越来越多的诗人,一味热衷于个人的小情绪,一再书写生活中的琐事,发出一些无关痛痒的声音,是完全不足取的。而这已经成了一种写作的趋势。诗歌在很多人笔下,不过是分行的大白话,记录着生活中的鸡毛蒜皮。新媒体的方便快捷,在无限地延展了诗歌传播空间的同时,也制造了数量庞大的诗歌垃圾。 西川的写作,当然又变了。曾经,也就是说80年代,他的确坚守过一些东西,不管时代怎么变化,他或许依然在坚守一些东西。90年代之后,从他的诗中,我们却再也分辨不出这种东西了。在以《致敬》为代表的一些长诗里面,这种坚守过的东西就已经不存在了,但我们分明能感到诗人内心的一种挣扎。而过了这个时期的西川,面对世界,好像只剩下了嘲讽。他在诗中大讲歪理,胡说八道得更加酣畅淋漓。西川的非凡之处,恰恰在于他能胡说出一种全新的诗歌境界。他的变化,我以为,与传统意义上的中国逐渐消亡的这一过程,息息相关。 在新的世纪之初,短短一二十年的时间,那个传统意义上的中国,几乎已经荡然无存。尽管这个中国从1840年起,就开始遭到了工业文明的入侵,却一直气喘息息地拖着农业文明的残躯。而市场经济的到来,绝对加速了这个中国的消亡。在传统价值观丧失了其价值的当下,中国社会呈现出的诸多乱象,实则是一种文明正走在末日危途的征兆。这种乱象,尤其体现在思想界,也只有思想界的乱象更能意味着一种文明正走在末日的危途。普通大众顶多是在物欲中耗尽全部的生命。不独中国文明如此,西方文明同样面临着消亡。甚至可以说,以两希文明为基础的西方文明,已经消亡。但西方文明经过二十世纪的冲撞与砥砺,应该说,也已经探寻到了一条重生之路。而中国,由于政治毫无节制的迫害文明,必然导致文明的滞后。这也是我们落后于西方社会的深层原因。传统价值观的溃败,相伴随的,必然是一种新价值观的回归。而这种回归,尤其需要政府的配合。我们今天所面临的一切问题,不少人以为政府转型就能解决。其实不然,这种文明的危机,只有思想才能将其拯救。但政府的转型是必须的,因为目前的思想界已经做好了一定的准备。政府的转型,其实是为了促使文明的一次变迁。 不管时代怎么变化,优秀的诗人总是走在最前面的人。西川写作的不断变化,其背景理当是时代的变化。同时,他也在试图颠覆诗歌这一古老的艺术,创造出一种全新的东西。90年代,他的诗引起评论界的争议。今天,他的诗,依然引起不少人的非难。从他的近作——《俗气及其他》《垃圾吟》《我思想的群星来到芝加哥上空》等等——来看,他的写作已经毫无章法,简直是在把所有的文字摔到地上,摔得满地都是,摔得血肉模糊,然后又命令某些文字跳起来,就像他自己说的,跳起来咬人。如果说我们今天是浮躁的,西川写得更浮躁。如果说我们今天是批判现实主义的,西川写得更批判现实主义。如果说我们今天是在毫无节制的语言中狂欢,西川写得更加毫无节制。但不管怎么写,不管写什么,西川对世界的那种嘲讽,总是弥漫在诗中。西川所谓的知识分子写作,甚至已经遭到了很多民间小诗人的谩骂。或许还要再等十年,再等二十年,或许更久,他的诗在中国才会被人普遍接受,或许根本就没有这么一天。 【六】 我思想的群星来到芝加哥上空 我思想的群星来到芝加哥上空 其中一颗下降,沿希尔斯大厦顶部的两根电线杆下滑 芝加哥人喜欢立电线杆于大楼楼顶 就像北京人喜欢在三十三层楼上加盖太和殿的歇山脊 或者在三十四层的楼顶四角设立四尊白水泥天使 芝加哥摩天楼顶部的电线杆不同于第三世界的电线杆立在狭窄的街道旁 被乱麻般的电线拉扯,被三轮车和暴发户的兰博基尼冲撞 我的十万八千颗星星,思想的星星,停在无云的空中犹如UFO静止的巨阵 俯视这帝国主义的钢花铁水; 这电力的奇迹,石油的奇迹,蜿蜒于高密度楼宇之间的铁轨的奇迹 我的一颗星星下降当一架小飞机大摇大摆地掠过曾经是洋葱头遍地的芝加哥 我的星星没见过世面所以小心眼 它要用金刚小刀撬下芝加哥路灯灯罩上的红玛瑙 还要刮下百货商店前毕加索那并非上乘之作却大名鼎鼎的雕塑上的红漆 还要堵住玉米大楼里每一辆汽车的排气孔 芝加哥也是一群星星约三百六十万颗没心没肺的狂闪灯 是泰山般的资本没心没肺。是天才的大脑、秃脑门或茂密的头发疯狂闪亮 那来自五大湖的风 嗖嗖吹起二十米的永恒巨星玛丽莲•梦露的白裙子 而只有身高二十三米的男子,更大的猩猩,才能把她抱在怀里 他们的色情不是我们的色情 于是来自中国的吸烟者闷闷不乐,不合时宜地点燃手中赞美恶习的烟卷 不论何处都有不知如何使用自由的人(不是开玩笑) 只有芝加哥人懂得如何使用自由,所以他们抗议,罢工,做爱,依赖咖啡 依赖远方老旧的缝纫机坚持低成本劳作以支持本地的时尚 而无情的石油老虎,蛮干的电力大猩猩 远道来到芝加哥,化妆成石油的小猫和电力的小猴子 这是伟大的城市,星星吵闹的地方 世界围绕着它选择暗淡 三百六十万颗星星遮蔽三百六十万个欠账不愁的懒鬼 三百六十万个游手好闲的梦想家为暗淡的世界贡献价值观、诗歌和垃圾 我思想的群星路过芝加哥上空 顺手从地上拉起因歌舞过久而显得疲惫的芝加哥(一出歌舞剧) 那安静的桥梁将身子耸得更高些 黎明,桥梁上有孤独者再看一遍他熟悉的风景 感觉世界如此壮丽如此陌生 ![]()
评论人守望散文小组 发布于 2014/1/29 14:42:02
该作品已收录守望文学网2013年7月优秀散文作品集锦,祝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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