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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行诗的爱情(1、2、3)
  作者:san 发表:2010/9/14 13:48:07 等级:4 状态: 正常发表 阅读:2229
  编辑按:“我想把你比作那朵玫瑰花,但无疑,这是难为了玫瑰花;我又想把那朵玫瑰花比作你,可是,这又是难为了你。”精彩的文字,将爱情解释的如此透彻。
  
  1、十四行诗
  我想把你比作那朵玫瑰花
  但无疑,这是难为了玫瑰花
  我又想把那朵玫瑰花比作你
  可是,这又是难为了你
  我当然可以把你比作别样,和其它
  在被你占据的这颗超重的狂放粗野的心里
  也埋葬有许多珍珠美玉,也不乏花言巧语
  可偏是这暖风撩人心思的夜里
  我想到了你,想到了那朵玫瑰花
  ——其实,我根本没有见过那朵玫瑰花
  我只见过你,因为你我才随手想到那朵玫瑰花
  想到你玫瑰花般的容颜,我想为你一夜失眠
  可偏偏是,无可奈何的瞌睡虫在黎明之前把我放翻
  啊!即使在梦里,我还是想把你比作那朵玫瑰花

  2、那朵玫瑰花
  他们说如果我去追她,肯定离弦如箭突破九秒二九的人类极限成就非人之事迹以至于成为非人。理由有三:第一,在今晚的饭桌上她坐在我旁边。这当然是真实不假,可以可靠作证的人我至少能找出十个;如果天上、地下、原子核、黑洞、第二十七维空间、或者别的什么鬼地方真有个全知全能的佛、上帝、魔鬼、外星人、超物质、超能量、或者别的什么鬼东西,那么他肯定也看见了,并且还把它记在了心里、肝里、肺腑里、蓝图里、基因数据库里、病毒计算机里、或者别的什么鬼玩意里,任谁的什么伟力也无法毁尸灭迹,她今天晚上就是坐在我旁边。不过,在我的另外一个旁边同样也坐了一个姑娘,在我的旁边的旁边有更多个姑娘。第二,在今天的饭桌上她对我大发其嗲。这一点我也准备认同,可我实在不喜欢这个词语,太难听了,用在她的身上尤其不合适;我承认今晚她同我讲话时的确有点矫揉造作——就是这个词,我也想要不满,她不过有点装模作样——这还更不好,她不过想表现出一点她平日并不具备、从前一般被称作“轻薄佻环”现在叫做“清纯调皮”的东西。这些她平日肯定疏于练习,但我以为,总的来说她的表现还是挺不错的,当然线条不免生硬、造型有些僵化,但再怎么样也不该用上“大发其嗲”这样的词语嘛,何况还有什么“矫揉造作”、“装模作样”——后两个词,他们似乎没来得及有说出来——由此,他们判定我已经对她生出了火辣辣的柔情一片,因为我已经开始无依无靠一览无余一望无际地袒护她——又由此,他们认定我和她是一见倾心、心有灵犀、心知肚明、心心相印、心甘情愿、心想事成、心似火烧、心急火燎、心如槁木、心魔缠身……用词越来越荒唐,他们准备把所有我能想得到的带心脏这个器官的词语都用上,他们甚至想把这列为第四个理由……第三个理由是,在今天的饭桌上她对我说了一句特别的话。他们说,这是换个时间地点,随便就可能引起倒塌、爆炸、海啸和火山喷发的至关重要的一句话,说这句话时她不但嗲声嗲气的,而且不仅眼睛里而是整个人整个身体甚至是在她周围三米之内的一切都显出了一种要求人怜爱的娇娆,而且这句话实在不应该用在一个初次见面的异性身上,不仅是异性,同性也不行,或者说更不行,这样的话只能用在恋人身上,但还不能只是一般的恋人,而是热恋狂恋迷恋中蜜里油里云里雾里冰里火里的热人狂人迷人,但即使这样还是不行,最好是我与她都是初恋并且从此以后永生永世天荒地老再不恋,但即使是如此,像她这样一个恬淡着面容、发肤和整个身体的人说出这样一句话还是显得不相宜,显得太过于粘稠……他们的叙述喜好一向是浮靡,擅长滥用的夸大:在她三米之内,那不仅是她,还包括我,恐怕连他们也融在那片柔光之中散发着要人怜爱的柔光了。第三个理由我不想同他们太多计较,可她究竟是对我说了一句什么至关重要的话呢,这句话的内容这句话的形式这句话的表述状况会是些什么?我竟是一点不知,今天晚上我根本没有注意到有这么一句话,我要承认我确实有些晕头转向。他们不肯告诉我,只是齐口同声要我去问她。万一她也不知道呢?她根本绝对一定不可能不知道!他们还拍着胸膛要用下个月的薪水与我打赌,只要我去问她,她肯定会把这句话对我重说三遍,同时献上一片炙热渴望如水一般的柔情。考虑到他们是大多数,倘要打赌,于我可就不只是下个月而是下一年下下一年了,因此这个豪赌只可忍痛放弃。
  基于这三个理由,我轻佻地心猿欲马轻率地想入非非了,晕乎乎慭慭然之后就鬼头鬼脑地写了这首莫知所谓的十四行诗。既然有限的空间里(专业一点是16.7㎡、35.34m³)支持也能多到无穷无尽不着边际,我只好如他们所希望如他们所说的,用百折不回的决心千方百计地决定一定要万般无奈决然地去追求她。就这首动机好像不纯用心似乎不专显然是准备用来打动她据他们说早已经春光荡漾的芳心的十四行诗他们迫不及待地做了好些动机精纯用心专一斑驳陆离声嘶力竭鬼喊辣叫的讨论:一个普通得通俗、通俗得俗气、俗气得气质不佳以至于正常的姑娘看到这样的一首情诗会是怎样的反应呢?经过无数轮次的反复论证和筛选,他们认为用“哭笑不得”这个词语去讲述这颗庸常的心的情态最为合适。虽然这些家伙的用词一向不合我的心意,但必须承认这一次却不偏不倚实实在在正中我的那个混账疤心。哭笑不得,这正是我献给她这首诗想要达到的效果。为什么要预想这种效果呢?这一点我不准备告诉他们。公民没有不告知的权力,这个我很清楚,但公民也有消极抵抗的权力,当真相败露时我自可说我不自知或者我在晕头晕脑中忽略了,反正我是出于好心,反正好心也可能办坏事,反正我宁愿告诉她也不告诉他们……可是,他们以为她不会是哭笑不得。因为,这不是普通的情诗,她也可不是一般的姑娘。这我可拿不准了;如果不是哭笑不得那她还能怎样呢,认定她不普通基于何等理由呢,还有倘若她不是一个一般的姑娘那她该是个怎样特别的姑娘?这三个问题他们都回答不来。当然,这是我个人的主观的因此不成立不值一提的看法,难道穷尽了说辞还会是没有回答?她会喜笑颜开、狂笑不止、大呼小叫,她会黯然伤神、伤痕累累、泪水飞溅,她会凝眸远望、望断秋水、相思成灾,她会忧从心起、挑兮达兮、不可断绝……她就是不哭笑不得。她真不会,她真是一个不一般的姑娘吗?关于这一点,他们说他们就只愿意表现再现呈现出一种在言尽词穷无话可说油尽灯枯之后不管不顾不枝不蔓不多不少的蛮横,乌龟要吃秤砣、老鳖要上天平、王八想啃砝码,谁也没有办法:她就是一个非同寻常的姑娘!——前段时间,成功翻墙之后我终于找到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就是好》,本着古人“奇文共欣赏”的古道热肠、内衣广告上“好东西应该大家分享”的劝世良言、还有建立在本国最具革命性代表最先进的生产力的领导集团伟大的工人阶级无私奉献的精神上的如磐石一样坚硬的兄弟般的崇高友谊,我把这首比西方清凉世界所有的迦棱鸟布谷鸟火烈鸟的鸣叫还要来好听百十倍比五大洲所有的国旗花旗八旗还要飘飏飚飙比七大洋所有的惊涛骇浪狂风暴雨娇嗔薄怒还要汹涌澎湃惊心动魄骇人听闻的这个世界上所能生产繁殖演化出来的最最动人最最煽人最最囧人的一首歌给他们copy了一次,对于我的慷慨大方方兰生门门户大开他们不想投桃报李李代桃僵僵死之虫也就罢了,现在竟然用它来对付我,简直是恩将仇报报应不爽爽人心脾:他们再不唱“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嗬!就是好!就是好……”了,现在他们都唱“春心荡漾的那个姑娘,嗬!就是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哦喔,嚯咟,呵喝,快开始反攻倒算快来恶犬反噬吧,谁让我们狗嘴里也能吐出象牙牙尖嘴利利齿伶牙爱吃狗肉呢?
  那首十四行诗里说到那朵玫瑰花是八次,才比她少说了三次,所以在她之外敬请务必把那朵玫瑰花放在发挥的重点。为什么偏生是玫瑰花呢?有人问。这都不懂,你个老憨包!因为玫瑰花代表了爱情。谁不知道玫瑰花代表了爱情,我正是知道玫瑰花代表了爱情才够资格够资质够小资问这个问题的,问题是,其它的花呢?花团锦簇花林粉阵花枝招展,有那么多的花,看清楚吧,花花世界啊,难道没有一个人长眼睛吗?这个问题可难住了他们。真的,为什么偏偏是玫瑰花?玫瑰花,愿意的话,每个人都可以给美丽姑娘送过,可不管愿不愿意目前还没有一个想到过为什么。一个酒足饭饱饱食神虚虚度年华说尽了俏皮话戏谑话玩笑话和什么什么话、过足了嘴瘾心瘾毒瘾和什么什么瘾之后的夜晚,有人为一朵玫瑰花给难住缠住扛住了,有人甚至显出一点悲秋的情绪试图与怀春相对立,眉头在昏黄的灯火里很是皱了几下,下巴颏在扶手椅上被弯曲的手臂撑住了好几回,思想者的模样也做足做够了,言辞从春风激荡成夏雨,就必须从两个方面来找原因:一种是文学的,或者说神话的(他们说,我们一直活在神话里,或者我们活在神话里的时间远远多于现实,或者根本就没有个现实)。从前的时候,世界上只有白玫瑰没有红玫瑰,一只夜莺爱上了一朵白玫瑰,就在它面前整夜不停地歌唱终于将其打动,被爱情冲昏了头脑智商只剩下了零的夜莺激动地与它的白玫瑰拥抱想来一个法国式的热吻,结果在浓情蜜意之中夜莺被白玫瑰爱情的尖刺刺穿了心脏——它真正献出了那颗它在自己表白的爱情中最想呈示而又最难呈示最为真实又最多虚构的已经被爱情俘虏了的心脏。夜莺的心血染红了白玫瑰,从此世界上才有了红玫瑰,从此红玫瑰统治了世界上的爱情。这一说出来,他们当然不失时机提醒我要当心:虽然每个人都难免不会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在那么一些时候智商确乎等于零,可并不是每个人爱上的都够得上是红玫瑰。而他们断定我爱上的她确定无疑就只能是红玫瑰,而且这一点无须证明,因为我的诗已经证明过了,因为这个世界上并没有一朵事实的红玫瑰,而只有以为的红玫瑰。我试图反对。我在诗里固然把她比作玫瑰,可我从来也没有把她比作红玫瑰,并且我恳请你们千万注意一个细节,我说过把她比作玫瑰是难为了玫瑰、把玫瑰比作她是难为了她。我们承认你的无比精明,你大大地擅长于耍小小的花招,你的比司马昭、赵高和艾蒿还要昭然的鄙俗用心不就是想把她作为红玫瑰的尖刺拔掉,但是这可能成功吗?我们要引用鲁迅引用过我们不知道是谁说的一句话来指明你这点小聪明在伟大的爱情漩涡中只能是徒劳:没有花的玫瑰很多,可是没有刺的玫瑰是绝没有的。我记得原文是蔷薇。但我们可以一口咬定,蔷薇就是玫瑰、玫瑰就是蔷薇;还要顺便提醒你不要抠字眼、不要试图在文字这种无用无聊无耻的小细节上做表面文章——从前的时候,固然是仅用红玫瑰来代表爱情,可是随着这个世界上爱情的数量、质量、重量、能量、力量、分子量、原子量、挥发量、超调量、单位当量成倍成倍地增加,仅仅是红玫瑰当然就不足于代表所有的爱情了,所以必须把其它颜色也添加到爱情上面来——就此,完全不必太大胆太放肆我们就可以预言,不久的将来,随着爱情越演越烈的增长不堪重负的繁殖,世界上所有的花都将被纳入到爱情甜蜜得令人心醉神迷的疯狂范畴中来——再就此,我们顺便结束话题糊弄观众:关于偏偏只用玫瑰花来代表爱情这个问题在文学神话里已经无须多论,毕竟它只是暂时的;另外一种当然少不了是科学:所有颜色鲜艳气味芳香的花都是虫媒花,而所有虫媒花的鲜艳颜色和芳香气味都是为了传花授粉而招蜂引蝶,而在所有的虫媒花中红玫瑰的颜色未必是最好看但肯定是最鲜艳、红玫瑰的芳香未必是最浓烈但肯定是最能引诱蜜蜂蝴蝶,而一个淑女的无论是天生的花容月貌娴雅丽质,还是刻意的梳妆打扮搔首弄姿,都如同虫媒花的鲜艳颜色和芳香气味的招引蜂蝶一样是为了引诱君子。它们都是优胜劣汰、适者生存的伟大的自然选择的结果,本质上并无二致。当然啦,倘若把她看作是纯粹的一个自然物,那她的颜色、她的言行就该是为所有可能的君子准备的,然而在那个特定的时刻她想要引诱的就是只有你一个,而在那个特定的时刻她的确也成功地引诱到了你一个,也就是说,在那个特定的时刻只有你一位君子以为她如同玫瑰花一般的艳丽芬芳,而这一点自有你为之而写出的那首包含了那么多红玫瑰的十四行诗来证明……这些话我可不那么爱听,于是我就觉得它不合逻辑,有循环证明的味道。谁同你讲甚么逻辑!这种鬼东西,我们根本不屑一顾,我们是同你讲道理?难道道理可以没有逻辑吗?只要有道理就行,至于有没有逻辑,我们有时间、有精力、有心思、也有能力去了解,可惜没有必要——爱情难道会需要逻辑的吗?好吧,就算爱情不需要逻辑,就算那个特定的时刻她就是引诱了我,就算我们与花花草草毫无分别,我们的身体发肤、言语行动(包括现在这些)所有都只是为了吸引异性,就连杀人放火征服世界最终的目的也不过是为了征服异性……也就是说,科学的世界里是没有美丽的,而只有性感。问题是,我并不以为自己感觉到了她的性感,一点没有,我只是觉得她美丽?毫无疑问,这样的想法应用了意志,你也许不自知,但你肯定是受迫的,它是你们的旧道德的产物,而在我们不管新旧不厌其烦无需道德的伟大的自然里,性感就是美丽、美丽就是性感。之所以有这两个词语的区别存在,那是因为在词语产生的年代性感被认为是罪过。为什么会这样呢?那是因为,在我们祖先刺激不停灾祸不断的丛林生活中为性感所吸引是件很危险的事情,一不小心就要丧了贱命。夜莺与红玫瑰的故事就是教训之一,而亚当与夏娃的偷食禁果更是被当作原罪时刻悬在我们天门上。性感的危险的之处在于,它是猛烈的汹涌的狂暴的,奋不顾身的孤注一掷的恬不知耻的,可性感又是不能没有的(人要活下去,生命必须要延续,是不是?),于是可取的办法就是在尽量保留它的功能的前提下让它舒缓、让它变慢、让它稀释,然后它就变成了美丽——可是,不管看没有看清楚,你在看的那个人就是你想看的那个人,不会说隔了几张纱,她就不是她了,是不是……看你们这么得意,而且似乎一下子爱上了反问句,我也只好狠狠地揣着糊涂装明白了:在科学里,或者说在你们的自然里,人同植物动物微生物,每一个生命是一个样,生在这个世界本来只有两件事要做:一是活下去,一是繁殖。爱情与性感不过是繁殖的副产品……不!既然你不让我们把话说完整了有一次,那我们就一定要让你也不顺畅一次。繁殖不过是另外一种活下去,人生在世只有活下去一件事,除此之外的一切莫不是多事……不错!打断这种事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瞎用意志,或者说理性本来就是多事,任凭着本能好啦,它会让人活得更好些……不!不管本能还是意志,如果你选择了它,只能证明此刻它更适合你的活下去。自我,这个变态的自我,如同腔虫动物的应激系统,原本是为了更容易活下去而进化出来的,作为人身上的存在,它的特别之处是:它不是实物,所以它必定是矛盾的,它既要最大限度地保存自己同时又要最大限度地一个又一个黏和在一起,也就是说要丧失自己……听我说。我不得不打断。你们总是抓不住重点,越扯越远。我想说的是,理性是多事,感性是多事,本能是多事,我们今晚这些长篇大论喋喋不休是多事,我那首鬼头鬼脑的十四行诗是多事,千百年来所有的诗词歌赋宗教祭祀建筑工程物理化学莫不是多事,公司更是彻头彻尾的多事……不错!很好!我们为你引入公司感到骄傲,不得不连用两个感叹词。公司本是集人类所有多事之精华全部无聊之荟萃于大成之公司,是人类历史上信仰人数最多的宗教,与从前所有的宗教的不同之处是:它不凭空创造一些仪式,它是把具体的生活,不管恋爱繁殖不管交友谈天不管吟风弄月甚至吃喝拉撒统统变成仪式;它不虚构一个或多个神,它是把一个个信徒变成神……听我说。听我说完。即使把你们的感叹当作赞叹,我还是要打断。我要说的是:公司是多事,那么造出公司来的人也是多事,你们的自然为什么要生出或者说进化出人这种有理性会用意志有个变态自我的人呢?那么你们的自然也是多事,为什么不保持完全的安静,为什么要生出这些吵吵嚷嚷狂吠乱叫爬行蠕动生根发芽的东西需要活下去呢,活下去岂非是多事?连安静也是多事,为什么不保持无,不停留在那个奇点,偏生要爆炸出这个宇宙呢?

  3、地下室的天平
  我来安排公司有一年了,听说她早我一年来,这一点虽然还没有得到确认,但可以肯定她不会比我晚来。我们公司一年只录用一次新职员,而今年的新职员的录用程序还没有最终写完(我参与了一部分脚本的编写,它的进程我很清楚),至少要到下周才能调试运行。虽然做了一年的同事,可我根本就不认识她,都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既然下定决心要追求她,我以为第一步是要知道她的名字,知道了她的名字就可以从公司的计算机里查出她属于哪个部门哪个科室,何时在何地上班,这样我很容易就能找到她这个人,然后就可以设法与她进行一次彼此都认可的有着清晰形式的相互认识——定义好了这个常量,然后才是全局变量和过程变量,然后有些什么程序才好顺理成章、水到渠成。为此,第二天一早我来到了平日难得来一次的公司行政办公楼,用点沉沦的心思很容易地参与到了一些穷极无聊的办公室先生和小姐们的穷极无聊的办公室故事的穷极无聊的讲述之中。昨天的聚餐,我是因为去得太晚在本部门没有找到位置而被行政调配来和行政的人坐在了一起的。她应该不是行政的人——公司的行政人员,无论男女官衔,哪个不是雷公雷母声闻于天的?——她在我之后才来,多半如同我一样也是被调配的。我来这里是想找到昨天晚上同我们坐在同一张桌子或旁边几张桌子上的人,希望能打听到她——当然,按公司惯用的套路,我这样奢望过:她也为着同样的目的来到行政办公楼。最好,我们在一条无人的走道上相遇,或者即使在大厅,那里是人来人去,但不会有一个注意到我们,人人都为着自己不明目的而奔向的那个再明白不过的目的地,人人各不相关,而我们相互看见了,都不需要说一句话,我们相互跟随,走去我们想去的地方——不过,我们想去的地方会是哪里,我还没有想出来。但我也不能怎么想,一路上我一直想这个问题,想得艰难:为什么昨天晚上我不直接问她?难道,经过一个夜里的构想,她会更有意等着我去问?
  在办公室我很容易找见了好些想找的人,可没有一个知道她,不仅名字,他们声称,此前像是从未见过她。这不能不说是有点非同一般了,人事、财务、内勤……这些是不可避免偶尔要打一次交道、要相互说些好听的成话的。她是怎样的一个人,怎么能把自己藏得这么深呢?我也不再想去问别人,用上了些许跟她耗上了的意思,我干脆直接到公司的档案里去查。公司也许有几十万人,我一个一个对着档案里的照片看。一个上午和一个中午,我找到了她:她叫做烟子。
  正如所闻她比我早一年到公司,和我一样是辅助技术部,她在计量科精密仪器室工作,每天按标准的八小时正常上班。我知道这个精密仪器室,有一次我为确证一个数据曾去到那里求助于那些精密的仪器。不过那次我没有看见她。但他们说我与她一见钟情也不全是事实。从前我就见过她。那是在公司最古老的那幢宿舍楼里(据说它是用办公楼改造而成,而后又改造成了办公楼,而今又再改造成了职工宿舍),那是个傍晚,四楼几乎一百米长的走道所有的屋子只有位于西边的一扇门是打开着的,远远看去,那里似乎让人心生某种模糊的希望,一个入口,想要快点靠近。我走进那道光亮中的时候,第一次发现这幢宿舍西边的门是朝里面开的;心里还想到,我所在的那幢宿舍西边的门是否也是如此开的呢?楼背后,我早看惯了的梧桐树原来高到了四楼。树荫正浓,我看到一个姑娘扶着门站在那里,仿佛一条红丝巾,仿佛是挂在门扣上……我看到她时她正看着我——应该是这样:她一直看着那里,是我走入了她的视线。我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把这些引入到他们的讨论之中。我如此的惊慌失措,或者根本是恐惧害怕,感觉自己是个闯入者,要影响了整幅画面,当听闻一声尖叫“有人跳楼了!”,我就假装震惊,拔腿逃了。当老皮再打来电话,声称“马上”啤酒已被他喝下半打,我也没有再去,当天的球赛我就没有看。
  我倒是真转去跳楼现场看了一下:一小滩血,很多人,戚嘁的声音和脸色溶在了暮色里,全都是模模糊糊的,血倒是鲜明的。我感到眩晕,在一个花台上蹲了好长时间才能走开,那里有一丛深紫色的大丽花……事后我觉得自己可笑了很久。不久我出差了,一个小工程,前后差不多做了半年。其间我也几次短时间回到公司,报账,借钱,交实验报告,写保证书,买保险……杂七杂八的事,然后又被匆匆的事由赶回工地。每次都想到要去看看那扇门。最后一次去了,打了门,但扶着门的不再是她。他也并不知道她。
  精密仪器室位于计量大楼的地下室。通往那里的走道很长,从计量大楼最南端的入口开始往里始终是缓缓的下坡,一直到最北端精密仪器室只是小小的一隅。表面看来,整个地下室就只有这间小小的精密仪器室和这条长长的走道构成,让人完全无法理解这种布局的意图。有人说,在走道两边有无数个房间,最初的精密仪器室位于入口的第一个房间,当仪器的精密程度上升了一个数量级的时候,精密仪器室就得往北挪动一间,同时把前一间的门窗砌墙堵死,连同那些过时的仪器——有人甚至说,连同那些落伍的测量员;而那个坡的存在就是为了造成“进来容易出去难”的效果。虽然在地下室,这里并不让人感到潮湿,更不阴森,走道的墙好像不久前才刚刚粉刷过,洁白无瑕,在走道的顶上每隔三米就并排安装着三盏日光灯,无论何处至少有一盏是点亮着的,因此整条走道都是光明干净,虽然空气有些陈旧,走在这里感觉还不错,一切似乎是稳沉的。只有我有些不平,头重脚轻,我相信我就要看见烟子了。还有害怕,我自觉整件事情我是理所当然地做了下来、整个过程符合情理甚至也符合逻辑,可是我总感觉到有些空虚,说不清是我还是这件事,不知所措。见到烟子之后会怎样?我找到了烟子,她也许会接受我的爱情,可她接受了又会怎样呢?……仿佛这样的事我从来没有经历过,甚至,这样的事,它从来就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发生过。在一瞬间我甚至要想,在长长的走道后面,没有烟子。
  精密仪器室里当真没有烟子。陈旧的空气里呼吸越来越困难,整个过程就变得特别漫长,连推开门都那么仔细、用上了分解动作:我看见有那么多架子,架子上有那么多箱子,箱子上有那么厚的灰尘,全部都向我倾斜倒过来,而一切都是那么陈旧,就连这倾斜倒过来的,就连桌子上这台当今世界上精度最高的天平,就连这个打扮入时的中年女人。这个女人我倒是见过几次,并不熟识,对我的问题她像是很热心。她说烟子是个非常深沉的姑娘,她不是像一般姑娘那种腼腆害羞,她是真正的沉默寡言、高深莫测。她仪器摆弄得很好,在工作中需要说明的时候也可以井井有条把任何问题解释清楚,但她几乎从不说工作之外的事情,关于她自己更是一句不说。平日没什么事情可做的时候(精密仪器室这样的时间很多),她既不跟人说话,也不上网、玩游戏,也很少看书或者做别的什么,她就只是整日盯着这架光学天平看,“仿佛想要看出它的实质来……”我曾多次听人说起这台天平,它是公司计量科的骄傲,它的刻度利用的是光栅的原理,据说它的测量精度能达到小数点后七位,单位还是“mg”——可惜,它还是落在了实际需要的后面。上个世纪就有科学家说过:“本世纪的科学发现必须要到小数点后十位去寻找。”就是“数码高整形美容公司”和“深度美才貌德艺综合检定公司”最近都已经宣布,它们对人的美丽的把握程度已经可以精确到小数点后七位,不过质量的单位是“g”,长度单位却是“mm”。
  可烟子整日盯着这架天平看什么呢?烟子的事情我当然很愿意知道,此时还好奇,可在这个大白天把灯点得明晃晃的地下室的一隅,听一个上了年纪身体脸面经过了高精度雕刻妖娆的女人说些有霉味的话让我不自在,仿佛随时会发现犯罪的痕迹。今天找不到烟子,我可以明天再来,还有后天、大后天……这段时间我很空闲,也足够耐心,我总能找到烟子的。我的告辞来得很突兀,也许还失礼,中年女人一下就变了颜色、冷下了脸,还猜出了我的心思:“恐怕你明天也不能找到她。不仅明天,后天,大后天也不行!——往后,永世千年也不行!”声音里情绪很明显,还有节奏,说这话时她面上还成功地粘贴出了好些鄙夷。为什么呢?“这个我可不知道。我只是猜测。就我看来,这个小姑娘恐怕是永远离开公司了。”永远离开公司,这是什么意思呢?此时她脸上已经鄙夷出了厌恶和排拒,仿佛她面前是一个多说一句话就会贬损她的高贵、传染给她霍乱的人。我也懒得问,什么永远离开公司,这可能吗,我才不相信她的鬼话。
   “你的名字是叫做钉子吗?”我的手都抓到精密仪器室的铁门了,她突然又会这样问了一句。我就是钉子,我只好停下来、转过身去,去看这个我并不喜欢看的人。“你既然是钉子,我受烟子姑娘之托把这个交给你。”她递给我的是一个大大的资料袋,就是公司里一直在用的那种。看到这个袋子,我心里立即轰响出了“情书”这两个字——它的输出功率仿佛一下子升高了十倍,把我全身的血全部泵到了脑袋里:烟子知道我,知道我的名字,甚至知道我要在今天来找她——真的心灵会感应,灵犀一点,没有什么门会不开?
  在精密仪器室我总算克制住了自己,多亏了这个女人的厌恶。我也没有再去看她一眼,因为此时我对她已经生出了感激。但才一走出精密仪器室的门、在地下室的走道上,我就再也克制不了啦,似乎是鬼叫了几声,好像是什么“春风中,抚过你头发的手在蜕皮……”(必须承认,在这种地方这件事确实有些恐怖)当我走出地下室再一次来到午后明媚干爽的春风中时,我已经奔跑起来,气喘吁吁。虽然小心翼翼,可当我安稳地坐在宿舍尽量平心静气去打开这个资料袋,还是把它撕破了。里面当真是烟子写给我的信,但是否是情书呢?
   
  钉子。你信不信这封信在七个月(具体的说是七个月零十一天)之前我就开始写了,虽然这个“钉子”我是在今天夜里,十一点三十五,才写出来的。现在想想,我知道我在今天晚上显得很可笑——惊慌里,不觉用上了公司的词语、公司的姿态,或者完全相反,一点也不与公司沾边……我不能肯定,分不清楚。不过我早就知道,出于怨毒,出于对自己的无力,我们经常把自己的一切过错归咎于公司——其实,公司不是所有人的公司吗,每个人都需要它……不过,可笑也没什么,反正我来到公司还从来没有可笑过——我一直把自己安排得很好,今年我是公司的二等优秀员工——反正公司觉得我可笑我也不想在乎。我决定给你写这封信同时也决定再不会看见你了,所以我可以放心地把任何词语说出来;我想我对你是一见钟情吧——这么可怕的(或者还可笑哪)词语,怎么会发生在我身上,我想不到?不过也难说,什么是一见钟情呢?它可以放在天平上称量吗?我不太喜欢这个词语,也不很知道它是什么意思,不明白它所指代的这件事情究竟要包含一些怎样的内容,实质。不过,即使如此,还是,就算是它吧。
  我现在几乎是在害怕——公司最擅长的事就是剥夺我们对自己的感受,不是吗?——我害怕你会以为我与你一见钟情是在今天晚上,六点,七点,那张油腻不堪每个人(包括我和你)的嘴脸都被油光酒气和那些妩媚的成话熏得丑陋变形的饭桌上。不过,害怕之下,我还是要相信你不是这样以为。我相信你一定知道我和你的第一次相见——不管是坚信还是轻信……现在已是一点十分。
  在距今天七个月零十一天的那个傍晚,没有什么特别,我无意中打开了自己的宿舍门——平日它总是关着,我在里面做事尽量轻手轻脚——我手扶在它上面,多半忘记了打开它的原因,我站在这里想了一下——不知道究竟有多少时间。我想起什么来会忘了时间,忘了自己,和一切,这种过程非常好,我似乎觉得只有这样的时候才是我自己……反正后来你就走来了。我看到你的时候,你正定定地看着我,仿佛有什么想不明白。你知道,那个时候还没有亮灯,所有的宿舍只有我这一扇门开着,偏西的阳光正从我的窗子照进来,所以,整个走道上只有我的门口有一片亮光。那时候你正好在这片亮光里面,我心中有了一个想法,我觉得我们这样相互看着已经有很长很长时间,或者要有很长很长时间我们才能这样相互看着。你看着我,我觉得你是有很多要对我说,是些大事情,大道理,大是大非,你来这里分明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后来,你走开了。我却不知道你是怎么走开的。
  我的描述当真不准确——才这么几句,我也不甘心。当我知道你已经走开了之后,我就一直在想这件事,整个过程。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把它认清楚,后来我就一直想,一直想了七个月——是的,我想这件事情有七个月零十一天。直到现在,一点四十七分五秒、六秒、七秒,还在想。我想,以后,我还会再想的。我要把它想得更加偏离事实。
  我想把自己七个月想到的全部写在这里。我知道,经过七个月之久的想象,偏差只会更远——远远超过误差允许值,一个伪测量。所以,你看,或许我对你并非是一见钟情。它是我在这七个月中想出来的。或许,在我心里,本来有一种非要一见钟情不可的可笑(或者还可怕哪)愿望。在办公室里,想这件事情的时候我喜欢盯着我们那台光学天平看,看时间一秒一秒在它的光栅格子上闪烁,闪烁,跳动,爆炸……我隐隐觉得有个什么好听的缘由。不过我一直都挺喜欢这台天平的。整个精密仪器室只有我一个人真正懂得操作它,我也喜欢看它在调节平衡的过程中晃动的光栅格子——还有人会因此嫉妒我……我盯着它看时,想到的还不止是同你遇见那个傍晚,还有其它许多——仿佛我第一次发觉,胡思乱想竟是如此好玩的一件事。我想,有一天你肯定会穿过那段长长的地下室走道,推开精密仪器室的门来看我——你看到我的时候,我正盯着这架光学天平在想着我对你的一见钟情,或者想着你肯定会穿过那个长长的地下室走道推开精密仪器室的门来看我。我还想,如果这样的事情真发生的话,那是多么的有趣啊——可它真是有趣吗?为何就是有趣?我发觉,想过之后,连最基本的语言概念(事实上不仅是语言)我也没有了。但是,这样的事情真会发生吗?我似乎确信了。而现在却是肯定不发生,因为我已经在给你写这封信,因为我已经把什么都告诉了你……三点三十三,可是,你真会读这封信吗,真会穿过地下室长长的走道推开精密仪器室的门?我很想看着它发生,可是,我已经在给你写这封信……可是,你为什么从未推开我面前这扇门、推倒这堵墙——现在已是凌晨四点,零一分,一秒,两秒,三秒,真是可笑,同样的伎俩又用了一次,想了这么久、写这么几个字,竟然要从昨天一直到了今天。我不知道我犹豫些什么,每次做决定总是很慢。不过决定之后就好了。我不知道为什么非得这样不可——现在,我发觉我不知道有这么多——现在,我在想,假如正如我所想的,你来看我,也许就在明天,你穿过长长的地下室走道推开精密仪器室的门,你看到了我,而我正盯着那架光学天平在想着你会来看我,可是,倘若这件事真的发生,会怎么样?可是,这件事发生之后又要怎么样,这件事发生之后我该做什么,我将会怎么样,我和你会怎么样……所有这些,我想不出来;现在怕是要清晨了,我的身上冷起来,手也冰凉,头脑发昏,不过心里很清楚;没有什么可以在天平上称量。
   
  烟子。这封信我看了好几天;好几天了,我每天都要穿过地下室长长的走道推开精密仪器室的门,一直没有烟子。这件事越看越像是公司的安排(似乎烟子的信也带有了公司惯用的笔调,那种好像是叫做“欲说还休,以退为进”的格式),可我并没有让公司给我安排,我也不可能有那么多钱(如他们所说,像我这样搞技术的小职员八辈子也不能赚到),我也没有一个无儿无女又钱多得用不完、善良风雅得过分又无聊得除了热心于慈善事业之外别无它好的守寡的姑妈或鳏居的舅舅,经常爱给人惊喜、不分时间不管季节心头一热就想送给我一个特别的生日礼物……那么,是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安排进了别人的故事里头,一个大工程的一个未必是可有可无的小片段?问题是,这种事情也没有可能发生,像我这样无足轻重的一个人,凭什么会被安排进一个故事?我想不出有任何理由会特别需要我。那么,完全是偶然啰,不小心中了头彩啦……
  我一向很清楚,和大部分搞自控工程的人一样,我们对机器的信任一般总超过对人的信任。萧县域是我大学的同学,现在也是安排公司的人,大学时他有句话在系里引发了普遍的同感:“在机器能解决问题的情况下,何必要与人打交道?”所以,他从来宁愿多走一公里去找自动取款机而不愿麻烦银行的工作人员。他是个会自动思想的人,现在他仍然实践自己的话,但看待问题的方式完全变了。从前他说,我们爱与机器打交道,那是因为对于我们来说机器是种必然,而人却是随时会变卦的。而现在他说,我们对技术如此依赖的根源是对别人的不信任,而不信任别人又是因为不信任自己。不信任自己,因为公司最擅长的就是剥夺我们的感觉,然后是判断力,最后是对自己的信任。而这个公司之所以要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根源又是“自动控制的最高境界是控制人,最终目的是控制自己。”所以,今天我们最想做的事是把自己变成一部机器,其次才是把别人变成机器。可是,我们对自己控制得越多、控制精度越高就会对自己越不信任,失控的危险与不可控的因素随着也增多,于是控制技术就需要不断进步,不断进步……公司的终极目标是要让每一个人即使是抬一个杯子喝口水都要按照公司制定的规范动作来做。因为这个规范动作代表着人类最高的技术水平,是最省力、最优雅的。可是,根本不可能有这个“最”,因为我们的技术已经走上了不可控的危险之路,因为我们只有正反馈……
  我赞同他现在的话,因为我很清楚我对自己的不信任,因为我不信任的那个别人分明是我感觉到的那个别人……那么,烟子是和我一样的人吗?我感觉到的那个烟子呢?
  不过,不管怎样,我决定了,即使一切是公司的安排,即使我们只是可有可无的小配角,或者是作为对照的结局不可更改的悲剧人物,甚至就是作为反衬的喜剧里的小丑,我也要演下去,同她,这个仿佛我一直在寻找、叫做烟子的姑娘,演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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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共有 篇评论
评论人郑力萍 发布于 2010/9/16 13:27:00  
我觉得可以适合的分一下段,有些段落太长了
作者回复:长句子、长段落,那是我爱好。
评论人huyangshuxia 发布于 2010/10/6 3:13:05  
看你长句了!思维真的很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