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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喜
  作者:吕彦霖 发表:2011/2/12 9:13:17 等级:4 状态: 正常发表 阅读:2178
  编辑按:很多事物都有其两面性,我们在欢喜的背后往往会看到悲伤,在死亡的背后看到永生……于是,我们继续做梦!
  
  亲眼目睹儿时朋友被狗追咬的经历让我养成了怕狗的习惯,所以你一定可以理解当那条脏兮兮的狮子狗出现在我面前时,我条件反射般的恐惧。
  我没有大叫,我正在去网吧的路上。十二月的天气如同十二月的树木一样枯黄无力,那一天也同样如此,那条年久失修的石头路在并不太多的汽车的碾压下又积了薄薄的一层碎石子。借着北方干冷冬季的浮尘,在我面前灰蒙蒙的延伸。
  我没有大叫,我只是感到恐惧。这条狮子狗似乎没有印象中它的同类们的野蛮,和那些总是张口狂吠露出獠牙的同类相比,它似乎缺了不少生气。它只是低着头,似乎没有看见我,又似乎缺少抬头的力气。
  北方干冷的风从四面八方吹来,渗进我厚重的羽绒服里,刺骨的冷。我站住了——这是同样怕狗的母亲传授给我的秘方——用一个蹲下捡石头的姿势把狗吓退。但看着这条狗,我忽然觉得没有这样做的必要,在我眼中,只要我站在那里,就足以给它带来压力。
  它几乎是在向前蠕动,前行很慢,我渐渐失却了等待它通过的耐心。于是,我抬起一只脚,而它也突然抬头,我以为它要进攻,便捡了一块石头,握在手心,但它只是抬头,只是努了努它暗淡的有点发黄的眼睛。当它抬起头,我忽然发觉它是如此瘦弱,它的双眼大而空旷,皮毛干燥灰暗完全失去了应有的光泽。它走向我,越来越近,而我手中的石块也越握越紧,石头的棱角让我麻木的双手感到疼痛,我没有了投掷的决心。
  石块从掌心滑落,在地上激起了一团小小的灰尘。
  它似乎吃了一惊,又抬起头,我只觉得它瘦,它脏,它白色的毛已经变成灰色,其中夹杂着不少石子和其他东西,我突然停止了自己的猜想,有时候,猜想会使目击变得更肮脏。
  我只是看着,看着它从无身边经过,向石桥移动,它的肚皮与地面的接触清晰可闻,它没有再抬头,也许,刚才的动作消耗了它太多的力气。
  我回头看的时候,它已经趴在了桥头的一堆垃圾旁边,用它的前爪奋力地拨开果皮与石块,把鼻子伸向不同色彩的食品袋,它一边用力地闻一边喘息,它的喘息像冬季一样粗重。我渐渐走向它,我知道那里什么也没有,可是我的脚步很轻,我似乎有点害怕,但我害怕的不是它的狂吠。
  我害怕惊醒一个关于生存的美梦。
  它确实什么也没有找到。我在它面前蹲下,我们之间拥有了一个我平时不敢想象的距离。我看着它,看着它灰白的长毛和前爪,看着它暗淡的眼睛,看着它面前的大大小小袋子里面的空空如也,看着它几次想把身体撑起来都无能为力,看着它粗重的喘息变成一缕缕白色的气体。
  我站起来,转身,食堂离这里不远,但我的每一步都如此的遥远而漫长。我买了香肠和小面包,我本来想买更多的东西,但是我害怕,害怕我跑不过时间,害怕我兴冲冲地赶回原地,迎接我的只是那个空空如也的垃圾堆和死亡的气味。
  我跑着,脑子一片空白,只感觉风从耳边掠过。
  好在它没有离开,我忽然体会到了词语的本意和它的引申,我知道也许有两种可能,身体的移位和生命的移位都在我的猜想之中,而我更倾向于第二种可能,我相信生存的残忍。
  我蹲下身,把东西放在它面前,没有想象中的对望与迟疑的俗滥情节,它只是凑上去张大嘴吃了起来,它大口大口地嚼着,吞咽的声音大得有些怕人,我闭上眼,甚至可以听到食物从它的喉咙滑入胃部的声音。生存本来就是一场战争,没有那么多的浪漫与矜持。在它的狼吞虎咽面前,现实证明了自己远比优雅伟大。
  我只是看着,东西消失得很快,快到我来不及进行另一次思考。它再次抬起头,眼睛里有了些活气,它歇了一下,终于可以爬起来,但它没有离开。它呆在原地,我们互相望着,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
  我没有伸手去抚摸它,我知道我无法克制自己的恐惧。我只能看着它,喂喂它,我能给予的温情仅此而已。我仍然是个恶狗主义者,仍然是。
  它似乎也没有期待我的抚摸,它应该是被遗弃了很久并且习惯流浪的,我从它翻动垃圾的娴熟里看得出来。它似乎已经习惯了人类的冷漠,习惯了远离人类的亲昵,只是因为我的食物,它才给我一个长长的凝望。它很快低下了头,它已经习惯了逃避温情,它早已经遗忘了抚摸的味道。
  而我,只是站在风里,看着它的灰白色毛发被风吹散。
  总得有个名字吧,那就叫它欢喜吧。
  这是我能给与它的最好的祝福了,也许这个祝福背后有一些私心吧。
  于是,它就成了欢喜。
  生活总要继续的,因为一件事情而摒弃其后的时光只是妄想。我依旧每天上学,自习,吃饭,睡觉,在不同场合看到互相拥抱的情人,听到大风都吹不走的来自各个地点的喧闹。我依旧每周去上网,依旧可以看到欢喜,依旧在看到它的时候给它带去同样的礼物。我的生活像漫长的冬季一样干燥,而我不知道这个总是眼神黯淡披着灰白色长毛的家伙,是不是我在厌倦了一切假设和虚伪之后的依靠。我只是习惯在同样的地点喂它,我在看着它狼吞虎咽是感到莫名的快乐,也只有这个时候,我才会产生一种幻觉,似乎温润的春天已经触手可及。
  抬起头,我看到满世界奔跑的阳光。
  我相信这样的会面已经在它的记忆里留下了痕迹,否则我不会总可以在石桥旁边,在那个特定的时间见到它。动物的记忆简单而执着,如同薯类的块根,没有人类记忆的繁杂与混乱。正因为如此,它们记得很牢。我相信欢喜已经恢复了一些对人类的信任,虽然我不知道它的曾经,但我从它暗淡的双眼里,逐渐看到了热,看到了光。它的身体还是灰色,依旧瘦弱,但我没有再看到它摇摇晃晃,没有再看到它气喘不已。
  每个星期六,阳光都格外照顾,总会露出一丝半缕的温暖,路仍旧积满石子灰尘,汽车的声音总是伴随着烟雾。而我和欢喜却可以同时灰头土脸地享受一段属于我们的时光。我们依旧不太亲近,依旧只是互相望望,我们的会面方式依旧千篇一律。
  但这是属于我们的。
  简单的。
  小幸福。
  欢喜,欢喜。
  时光在人幸福的时候总是过得飞快,随着冬季越来越冷,我们的会面次数越来越多,记忆之树生根发芽的声音越发清晰。我终于到了回家的时候,高中的痛苦记忆还未彻底消散,我惊异于寒假的漫长并且反复品味着盘算将来种种活动的快乐。周六见到欢喜,我买了两份礼物,一切如常,周日下午回到家,我开始品味家的幸福。接着是除夕,守岁,到处拜年,见到了亲人们久违的笑脸,幸福总是这样,流的飞快。当我坐在电脑前和同学聊天,我才想起欢喜,我才想起四十二天的寒冷和饥饿可能带来的后果,我在十五元宵节的时候走下楼去,我真的害怕有些事情过早的发生,而我又如此笃信命运的残忍,我抬起头,月亮的光芒给世界撒上一层寒冷,欢喜,你也一样在看月亮吗?我低下头,又抬起头,天空在这一刻浩瀚得无情无义。
  四十二天的长假,有时候像四十二年,尤其是当你的牵挂因为距离的遥远而无法抵达的时候,当我再次回到学校,放下沉重的行李,我本能的跑向石桥。没有,我向桥下看,没有,我向这条路的所有垃圾堆看,没有。我忽然觉得这个世界变得空空如也,我的所有寻觅只是枉费心机。
  也许,欢喜已经去了别的地方,这里的食物的确不够。
  也许,有一个路人甲乙丙丁已经把它抱走,我相信人类的善心。
  也许,它因为等我太久,失望了,远走高飞是个好想法。
  我只能在路旁默念它的名字,欢喜,欢喜。
  夜深了,欢喜你睡了吗?吃饱了吗?你是不是还是怀念面包和香肠的味道?你的宿处是在屋檐下还是在草堆里?还记得每个星期六我一定会来,一定会看着你,看着你吃我的礼物吗?
  欢喜,欢喜。
  在结果出现之前,每一天都像煎熬,在回校的第一个星期六,我又一次去网吧,我甚至起得很早,我甚至向食堂的收获怨抱怨面包太小。我不想失望。
  我在桥头站到九点,但欢喜没有来,我沿着那条路搜索所有草丛,审视所有可疑,我手里的礼物忽然掉在地上,我看到了一个藏在草丛里的灰白色物体,身躯上有干燥了的粗大血迹,冷得失去了温度,抱歉,是欢喜。
  我没有再往下细细端详,我已经不愿意猜想,这个事件的经过,除了黑色的车轮就是已经冰冷的血液,也许它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只是,记忆的简单与执着并不一定带来幸运。
  我用双手按着地面,周围是死亡的气味,枯草上的霜化成水,它的毛也被弄湿了,我的掌心触地,摸到了整个世界的悲凉。
  欢喜,欢喜。
  我没有再这样的凝望它,我们的一切像一个太易碎的美梦。
  我永远记得它,记得在草丛里它那双没有闭上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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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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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共有 篇评论
评论人晚亭 发布于 2011/2/12 10:37:04  
欢迎新朋友来守望沟通交流,文学路上,我们一起来守望。祝节日快乐,文字快乐,问好!
作者回复:谢谢您的关心,也很愿意向您请教,文学的守望之路上,我们唯有靠热情和信念相互取暖,祝您幸福,
评论人晚亭 发布于 2011/2/12 10:37:48  
欢迎开通文集,以方便朋友间更好地沟通和交流,祝福!